夜闌人靜，柳姨娘一個人坐在梳妝臺前，細細地打理著自己的青，人多骨，也不例外，雖然已經三十四歲的年紀，可因為保養得宜，臉上沒有一細紋，歲月唯一在上留下的痕跡，便是生完兩個孩子后頭發越掉越多，以至于現在對滿頭青格外在意，就連邊最得寵的大丫頭也不能的頭發。

“姨娘，老爺那邊好像散場了。”說話的人綠枝，是柳姨娘邊的大丫頭，剛才一直站在閣樓的窗戶邊觀察院子那邊的燈籠，見那邊的燈籠逐漸熄了，立刻轉過頭向柳姨娘匯報。

柳姨娘梳著頭發，手中作未停，“老爺最喝的鹿酒拿出來沒有？”

綠枝忙不迭地點頭，“已經溫好了放在屜子里，姨娘隨時可用。”

柳姨娘微微頷首，眼里閃過幾分得意，算算時間，的瑩兒應該已經得到了時春分的“諒解”，并會由褚嚴做主繼續留在褚家，雖然整件事都沒有出面，可有信心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怪只怪時春分太過愚蠢，竟然天真地相信一個母親會舍得送走自己的兒，本不想與作對，可誰褚令護護那樣，為了防止褚令與們母三人生出嫌隙，只能用這種手段來離間他和時春分的。

倘若他跟褚嚴一樣，相信了整件事是時春分所迫，得要送走自己的兒，那固然最好。

就算他不信，時春分在這兒吃了一個啞虧，日后也必定會與他生出嫌隙。

褚瑩始終是他的妹妹，不信褚令會如此狠心，為了一個人就對自己的妹妹棄之不顧。

至于時春分那邊，日后大可以說整件事是褚瑩自己的主意，不想被送去柳莊，所以跑去求的父親，之后褚嚴不肯相信的解釋，也沒有辦法。

以時春分那樣愚蠢的子，大抵只會自認倒霉，就算心存不甘，也拿們沒有辦法。

整件事可謂是一箭三雕，既保住了褚瑩，又離間了時春分和褚令的，還得到了褚嚴的憐憫，柳姨娘覺得自己這步棋簡直下得太好太好了。

可惜華亭縣主不在，不然偌大的棋盤，還能想法子再添把火……

正如柳姨娘所料，院子里的燈籠熄了沒多久，褚嚴的腳步聲就在閣樓外的樓梯上響起，一步接一步地抵達房間門口，就在以為他會推門進來的時候，對方的腳步卻停了下來，約還能聽到一聲重重的嘆息。

的心里一沉，與不知所措的綠枝對視一眼，二人都有一種事的發展似乎超乎了們想象的不安。

可是褚嚴不進來，們也不好直接跑出去問，只能故作鎮定地站在原地，假裝沒發現他的到來。

也不知躊躇了多久，褚嚴終于推門走了進來，柳姨娘故作驚喜地站起了子，“老爺！”

褚嚴的目閃了閃，有些心虛地了鼻子，“怎麼這麼晚還不睡？”

因為要假裝自己不知道褚瑩去求他的事，柳姨娘很自然地答道：“綠枝見老爺的院子燈火通明，怕是發生了什麼事，所以一直不敢熄燈。”說著，頓了頓，假裝疑道：“對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老爺好像很這麼晚過來找我？”

褚嚴長長地嘆了口氣，他從未覺得這麼為難過，因為柳姨娘的家世，這些年來他始終覺得自己虧欠了，所以一直都待和兩個兒如珠如寶，目的就是想告訴們，即便是做他褚令的妾，也未必會比其他人的正妻差。

萬幸的是，這些年來柳姨娘也很知足，從未因為姨娘的份就輕賤自己，一直努力地與華亭縣主和諧共，才讓他了這麼多年的齊人之福。

他本以為自己能保護們母三人一輩子，沒想到這麼快就被褚令打破了平衡，他要將褚瑩送走，無疑是在柳姨娘心上捅刀子，這讓他這個當爹的，以后還如何面對自己心的人？

見他沉默不語，柳姨娘的心已涼了大半，千算萬算沒算到褚令會無條件相信時春分并維護，這讓所有對人心的計算都了笑話。

這一生，最怕的不是敵人有多聰明，也不是對手有多強大，而是所忌憚的人，總會得到旁人無條件的維護。

比如褚嚴對華亭縣主，又比如褚令對時春分……

明明們一個蠻，一個愚鈍，可卻總能輕而易舉地被人護在掌心。

反而溫解語，機關算盡，卻始終只能為別人的備選。

不甘心，太不甘心了！

大概是覺得事總要有個了斷，褚嚴糾結半晌，終于還是開口道：“你要送瑩兒去柳莊的事我已經知道了，有沒有想好哪一日出發？”

他問得是哪日出發，而不是再考慮考慮。

柳姨娘垂著眸子，邊泛起一苦笑，“自然是越快越好，免得阿令難做。”

的語氣低落，可卻沒有要抗爭的意思，讓褚嚴微微一怔，心里更生憐，“你……你也不用這麼委屈自己，阿令始終是你的晚輩。”

柳姨娘抬起眸子，一雙眼睛紅通通的，里面裝滿了淚水，但卻始終含在眼眶，一副要掉不掉的樣子，看起來可憐極了，“老爺，我不委屈，整件事本就是瑩兒的錯，怨不得別人。我只是有些難過，自己為母親卻沒有教好瑩兒，如今要被送去柳莊，不能再跟芊兒一起承歡膝下，老爺可會怨我不夠盡責？”

“不會，當然不會！”褚嚴連忙道：“如果連你都不算盡責，那我這個做父親的又算什麼呢？”說著，他一把將柳姨娘擁進懷里，猶豫道：“反而我想問你，我沒能留住瑩兒，你會不會怨我？”

柳姨娘靠在他的懷中，眼淚落了下來，“慈母多敗兒，老爺這麼做也是為了讓瑩兒認識到錯誤，等到將來改過自新，咱們再接回來也不遲。”

“這倒也是。”褚嚴嘆了口氣，仿佛為自己的無能找到了借口，“又不是不回來了，等回來的時候，咱們再好好補償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