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寧堂的橘樹披著晚霞，翠葉染上淡淡的紅。

檐下掛著的大紅燈籠已經亮起來，籠罩著院中的熱鬧。

駱笙的到來令守門的丫鬟愣了一愣，才喊道：“表姑娘到了。”

駱笙一腳邁進門口，能明顯到屋中一靜。

家宴就擺在花廳，此時除了被駱笙嚇跑的表哥表弟們，人已是齊了。

駱笙在這微微尷尬的氣氛中對居上座的盛老太太行了一禮：“笙兒來遲了。”

盛老太太眼中閃過驚疑，角卻帶了笑道：“笙兒快坐吧。”

大太太與二太太對視一眼，皆心中一沉。

表姑娘以前都不參加家宴的，今日怎麼突然來了？該不會真打上兒子們的主意了吧？

悄悄掃了掃空著的幾個座位，大太太與二太太暗暗慶幸：還好兒子們不知為何沒出現，逃過一劫！

盛老太太突然問道：“大郎他們怎麼還沒到？”

大太太抖了抖角，佯作不滿道：“誰知道他們幾個去哪兒野了。您別生氣，等大郎他們回來兒媳好好說說。”

“是越來越不像話了。”盛老太太舉箸。

見盛老太太了筷子，其他人跟著起來。

因是家宴，并不怎麼講究食不言的規矩，氣氛還算熱絡。

駱笙份特殊，盛老太太幾個長輩為了表示關照多問了幾句，可見吃相優雅，竟莫名覺得這樣的舉有些遭嫌棄，于是不再開口。

駱笙吃了不久就放下筷子，捧著丫鬟奉上的清茗冷眼打量眾人。

盛老太太雖上了年紀，胃口卻不錯，此時正夾了一筷子熏鴨脯吃。

盛大舅正值壯年，作文士打扮，喝酒比筷子要多，面龐已經帶了紅暈。

挨著大太太而坐的是大姑娘盛佳玉，駱笙一進來就收到的殺氣騰騰的眼神就是這位表妹貢獻的。

盛佳玉旁坐著一位柳眉杏眼的，是二姑娘盛佳蘭。

駱笙特意多看了盛佳蘭兩眼。

盛佳蘭一直垂眸用飯，看起來斯文嫻靜。

“表姑娘可是覺得不合胃口？”

駱笙轉眸，迎上大太太的笑臉。

“表姑娘喜歡吃什麼就說，回頭大舅母代廚房做。”大太太面上端著笑，實則心中煩得不行。

不但煩，還慌。

這位表姑娘該不會又鬧幺蛾子吧？

大太太這個念頭才轉過，就見駱笙把茶盞往桌上一放。

青花瓷茶盞與紅木桌面相，發出一聲響。

這聲響很輕微，可眾人皆是神一振看過來。

終于來了，就說駱笙怎麼會是安安靜靜吃飯的人。

駱辰秀氣的眉斂，握了筷子。

迎著眾人的目，駱笙臉上沒有什麼緒，只是淡淡道：“有件事想跟外祖母解釋一下。”

“笙兒想說什麼？”盛老太太打起十二分神問道。

“我沒想上吊自盡。”

一聲輕響傳來，是二姑娘盛佳蘭手中銀箸掉了一只。

這靜比駱笙剛剛發出的聲音要大，卻很快被大姑娘盛佳玉的嗤笑聲掩了下去。

“呵呵，誰都知道表姐不是真想上吊自盡呀。”

這是駱笙醒來后第一次聽到盛佳玉喊表姐，卻滿是諷刺。

“佳玉，不許說！”大

太太喝了一聲兒，眼底卻一派平靜。

當然不會生兒的氣，兒話雖說得難聽，可也是這位表姑娘實在太作了。

作天作地，把整個盛家攪得不得安生。

駱笙有個盛家惹不起的爹，他們這些當長輩的不好說什麼，同輩間幾句爭執還不至于給盛府帶來麻煩。

這要是兒——大太太這麼一想就嚇得不過氣來。

可養不出這樣的兒！

婆母以前還總把小姑子溫懂禮掛在邊，見了這樣的外孫不覺寒磣麼？

這般想著去看駱笙，不由一怔。

脊背筆直，眉眼鎮定，竟與往日給人的覺大相徑庭。

駱笙連一個眼神都沒給盛佳玉，正解釋道：“我的意思是我沒有投繯。”

余一直瞄著盛佳蘭，就見對方臉蒼白，角繃，沒了剛才嫻靜的模樣。

盛老太太神嚴肅起來，盯著駱笙沉聲問：“笙兒，你此話何意？”

聽外孫的意思，莫非有人害？

駱辰的臉也變了。

駱笙作死是一回事，有人害就是另一回事了。

“表姑娘，有些話可不好隨意說啊。”大太太著狂跳的心勸道。

駱笙角彎了彎。

雙眸明亮，雪白，可臉上沒有一笑意，冷清清如一尊玉人。

這種冷莫名引得人對接下來要說的話重視起來。

駱笙開口：“我沒想著投繯，卻出了那事，思來想去許是夜游的病犯了，稀里糊涂做了荒唐事。”

“夜游？”眾人一愣。

駱笙微微點頭：“我本來不想提起疾，可三日前的事讓長輩擔心了，今日還是說個清楚。”

凝滯的氣氛隨著駱笙解釋一下子流起來。

盛老太太松了口氣，關切問道：“病癥嚴重麼，你父親有沒有給你請過大夫？”

“請過的。小時候常發作，大了就沒有過了，許是換了地方有些不習慣才復發。”

“那明日請個大夫來瞧瞧。”

駱笙搖頭拒絕：“不必麻煩了，紅豆以前替我熬藥，還記得藥方。”

盛老太太還想再勸，駱笙直接道：“我不想讓更多人知道我的疾。”

盛老太太這才作罷。

駱笙眼角余一掃，二姑娘盛佳蘭臉上已經恢復了。

微彎角，淺淺啜了一口茶。

家宴散去，一彎殘月已掛在天際，灑落下稀薄月霜。

駱笙沒讓紅豆提燈，步履從容走在青石路上。

駱辰快步跟上，攔住的去路。

月下，年眼神深沉，帶著探究：“你真的有夜游癥？”

駱笙點頭。

“為何夢里想上吊？”

駱笙覺得年這個問題有些犀利，想了想道：“大概是清醒時不敢嘗試？”

“不可理喻！”年被這回答氣白了臉，拂袖而去。

駱笙站在路邊看著形單薄的年遠去，心毫無波瀾。

很快就要離開這里，并無與人打好關系的力。

路邊是蔥蘢花木，影影綽綽在衫上投下一團團暗影。

突然有男子聲音約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