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香秀正坐在屋里苞米，時不時地還跟安建國低聲地說上幾句話，眼看著大盆里的苞米都見了底兒，終于有些坐不住了:“桃桃怎麼還沒回來？”

安建國也皺了皺眉，剛要說話，就聽到隔壁院子的門“吱呀”響，接著，又是一連串的腳步聲。

“顧家小子？”

安建國見到顧惜年，先是一愣，等看到對方懷里的小娃娃時，他趕忙站起了:“這孩子！大晚上了還得讓你送回來！凈折騰人！”

“睡著了，”顧惜年低聲說。

安建國連忙點頭，用氣音跟顧惜年道了聲謝，然后手將自家小閨抱了過來。

小團子睡得很實，小臉蛋兒紅撲撲的，小微張，呼吸平緩，安建國看了，忍不住笑了一下，對著顧惜年擺擺手，低聲說:“快回去吧，大冷天穿這點服就出來了，不怕凍冒？”

顧惜年沒說什麼，只點了頭，便回往家的方向走。

安建國輕手輕腳地將小團子抱進屋，下外和小棉襖，然后才把小團子塞進被窩。

期間，小家伙連眼皮都不眨一下，睡得噴香。

安建國笑呵呵地走出屋，說:“這孩子能吃能睡的，一看就是個實孩子！我剛才抱，都不知道，還好我是爹，不是什麼人販子，不然都得讓人家給賣了！”

秦香秀嗔他一眼:“還小呢。”

“那倒是，”安建國應了一聲，又忍不住說:“說來也怪，咱家跟老顧家當了十多年的鄰居，加起來也沒說過十句話，結果安桃一來，咱兩家的關系都近了，還有顧家那小子，都說他是狼崽子狗崽子，要我說，人家孩子好著呢！”

“他要是不好，也不能這麼照顧咱家安桃，”秦香秀說著，忍不住有些犯愁:“桃桃天天往人家跑，吃人家的、喝人家的，我見了顧家嫂子，都覺得不好意思！”

安建國一聽，頓時笑了:“這有啥，咱家現在分家了，各過各的，要是做

了什麼好吃的，咱就往顧家拿唄！”

“說的也是，”秦香秀正點著頭，突然想起了什麼，道:“唉！瞧我這記！咱過些天要是做生意，我手里的這些針線活兒可就干不了了，正好拿給顧家嫂子！得，我明兒一早跟說一聲！”

要說以前，秦香秀確實不知道許清琴的手藝，可自打安桃總去顧家串門，每次回來，裳、頭繩都換了個款式，因此才知道顧家嫂子針線活兒的獨到！

正巧手里還有不活兒，拿給顧家嫂子的話，還能讓掙點外快！

秦香秀越想越覺得有道理，忍不住點點頭:“對，明天一早我就跟說一聲！”

安建國知道想還顧家的人，倒也沒說什麼，只笑著起苞米。

兩人都很默契地沒有提分家的事。

一直等到夜深了，二房和主屋全都拉起了窗簾，秦香秀才低著聲音說:“唉，這一分家，我還有些不適應。”

安建國沉默著苞米，過了好一會兒才說:“早該分了。”

他對兩個弟弟是有，可再深的也經不起消磨，這些年來，老三媳婦不是沒說過難聽的話，可他總想著弟媳婦沒壞心，能忍也就忍了。

事到如今，他最后悔的就是曾經的容忍。

不然也不敢做出給孩子下藥的事來！

“還好桃桃沒事，不然……”

秦香秀一提起這件事，心里就忍不住酸了一下，忍了好一會兒，才說:“分了家，咱以后就好好過日子吧。”

小兩口對視一眼，一切都在不言中。

秦香秀正如所說的那樣，第二天天沒亮，就從炕上爬了起來，洗鍋燒火，做了一大盆的飯，自己跟安建國剛吃完，便敲開了顧家的大門。

開門的是正砸著核桃的顧惜年。

“秦、嬸子？”

顧惜年怔了一下，改口道:“嬸子是來找我娘的嗎？”

“是啊，我有點事想跟你娘商量商量，醒了嗎？”說完，秦香秀又有些不好意思:“我早上要上班，所以起的早些，要是沒醒，我就等晚上再來！”

“咦？”

許清琴剛從后院抱柴火回來，看到秦香秀，先是一怔，又笑著說:“香秀？”

“嫂子！”

秦香秀上前兩步，笑著說:“我一會兒要上班，就長話短說了，是這麼一回事，我這幾年都從鎮上的服裝廠子拿裳，靠著這些針線活掙點外快，但是今年呢，我想跟著建國做點小買賣，這針線活只能耽擱下來了，嫂子要是不嫌棄的話，我就把這些活兒都轉給你，到時候按件算錢，廠子會給你結賬。”

“這、這……”

許清琴了手，有些局促道:“我、我能行嗎？”

“我聽桃桃說，你這子越來越好了，連地都能下了，要是有時間的話，接點針線活也好。”

秦香秀以為許清琴是擔心自己的病被人發現，連忙勸道。

“我……”

許清琴張了張，聲音發苦:“妹子，我不瞞你，我做的那些活兒都是私活兒，沒給正兒八經的廠子做過，要是做不好，豈不是得連累你？”

“這有什麼！”秦香秀道:“嫂子，你給桃桃的那個小辣椒，我看了，針腳和設計都漂亮極了，正經工人都比不得！再說了，咱做的活都不是大件兒，不是串串珠子，就是個蝴蝶，廠子那邊人手不夠，才到外邊找的人，再不濟我手里還有裳樣子，你照著，準沒錯！”

許清琴早就心了。

子虛，干不了重活，最拿手的就是裳，可這年頭不好，家家戶戶都窮得厲害，找裳的人不可能什麼大戶，可窮人家又自己能裳，的手藝也只能耽擱著。

早些年聽說隔壁的安家大媳婦有做針線活兒的門路，也起過心思，但那時候兩家沒什麼，又病得厲害，生怕給誰添了麻煩，只能將這份心思到心底，一直沒能說出口。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機會，又哪里舍得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