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安堂。

李氏神肅然地在正廳裡坐著，屋下首坐著的正是歐治，他看到李氏表不善，心裡有些張。

“老太太，今晚的事著實太不堪，您放心，我一定會將那張文定重重懲辦！挽回我們歐家的面！”

“面？現在還有什麼面可言？”李氏惱怒萬分，重重一拍桌子，猛地咳嗽了一聲。張媽媽見說的急了，立時端起茶杯湊到李氏邊，一手還輕輕在背上順著。

歐治見狀，一臉惶然，急切道：“老太太千萬保重，您有什麼訓示，兒子都聽著！”

“我本以爲你這些年事愈發老道，一切便任由你自己拿主意，誰知你把府裡一切完全給林氏，搞得烏煙瘴氣不說，連歐家清白的家風都差點保不住！”李氏冷冷地說。

歐治從袖中掏出素帕，了額頭上的冷汗。

李氏輕輕緩了口氣，看了他一眼，端著茶碗輕輕撥茶葉，一旁的張媽媽極有眼，輕聲招呼屋裡的丫鬟婆子出去，才又回到正房服侍，正聽見李氏在說話：“我原也不想多多舌惹人厭，你房裡人這些年被你那個媳婦都清的差不多了，你去外頭打聽打聽，哪個規矩人家像你這個年紀還只有一個兒子的！給臉面罷了，還不知道收斂，先是禍害我孫子，今日終於鬧出誣陷來了！”

歐治滿面愧，站起來連連作揖：“都是兒子的錯，兒子糊塗，總想著到底是侯府的千金，嫁給我做繼室，多年來孝敬老太太、辛辛苦苦照顧一雙兒，我心裡不免憐惜了些，卻沒想讓愈發不知進退，兒子回頭一定好好教訓！”

李氏聽見他的話，知道他還在爲林氏說話，不由輕輕冷笑幾聲，也不說話，張媽媽見狀，便上前說：“老爺，老太太宅心仁厚，有些事不想管，有些話不便說，今日就讓奴婢這老婆子託個大，與老爺說說清楚，老爺不要怪罪。”

歐治見張媽媽開口，忙道：“媽媽說的什麼話，這些年你服侍老太太盡心盡力，於我便如同自家長輩一般，有話儘管說。”

張媽媽側福了福，道：“原夫人和繼夫人都是侯府出，一個是嫡一個是庶，卻因自在老太君邊長大，是極好的。原夫人賢良淑德、寬厚大度，一派大家風範，的庶妹來咱們府中小住，原夫人待十分親厚，吃的，穿的，用的，樣樣都挑頂尖的給，誰曾想，這位庶小姐卻是個有大主意的人，私底下竟與老爺生了愫。這事老太太本是不贊同的，接來本是照顧姐姐，怎能與姐夫鬧出事來，傳出去於老爺聲譽有損，好在原夫人大度，反過來替老爺說項，還親自去與侯爺府老太君討了來。原夫人的病本是好轉了，可經此一事反而日漸沉痾，終於不治，現在想來，再大度的人也有幾分心氣……”

歐治慚不已，面紅耳赤，話也說不出來。所有人都以爲是原配夫人替他選好了這個繼夫人，卻不知道他和婉如早已在婉清生病時就已經暗度陳倉，說起來，婉清那麼早就去世，他們確實不了干係。

張媽媽看了一眼李氏的臉，放緩了口氣道：“原夫人在的那會兒婆媳倆是親親熱熱、有商有量的，繼夫人進門前些年，倒是對老太太有些尊敬，這些日子是越發不像話了，先是把大爺的院子弄的烏煙瘴氣，生了病竟然要老太太親自去看，今天晚上還折騰出這一出，您也別怪老太太生氣，繼夫人真是傷了的心！”

歐治噗通一聲，直直的給李氏跪下了，垂淚道：“兒子罪該萬死，給老太太惹了這許多不快，兒子不孝，兒子不孝。”張媽媽連忙去扶歐治，歐治不肯起，告罪不已，李氏道：“你先起來吧。”

歐治爬起來，張媽媽準備了熱帕子來給他臉，又搬了椅子讓他坐下。李氏緩了緩口氣，道：“現如今你仕途的確一帆風順，但外面還有多人在等著挑你的錯的，今晚的事說小了是賊人誣告，說不好就是家風不正，若讓外人知道了，參你個治家不力，你還能順順當當的做麼？！”

歐治心頭一驚，嚇得滿頭大汗：“老太太提醒的是！可兒子想今日之事應當不是所爲，絕不是如此狠毒之人……”

“哼，你倒是相信！李姨娘原本也是耕讀傳家的，要去好人家做正室，若不是家中遭了難，就是再窮也不肯爲妾的，接手府中事不過短短兩天，出了事你媳婦竟然也敢怪在人家上！你也不想想，此事必定有毒之人在作祟，今天能害暖兒，明日就能朝其他人下手，歐家豈能容這種人！這件事要查就得查徹底，第一個就從你那個媳婦查起！”

“是，兒子回去一定好好問清楚。若真是所爲，兒子絕不姑息！”

歐治一從壽安堂出來，就直奔福瑞院，誰曾想林氏正等著他來。

他剛進門，林氏就親自前來伺候，再看一單薄的衫子，滿頭的青若無依地披散在肩上，像是大病初癒的模樣，真是楚楚可憐，來的時候縱有萬般火氣，也退了一半。

“剛纔在正堂上，我給你留了臉面，照張文定說的，今晚的事是你主使？”歐治冷聲道，帶著十二萬分的嚴厲。

林氏淚閃閃：“老爺給我臉面，我如何不知，老爺今日獨自來與妾說話，我也索全部說開了吧。那張文定是老爺故人之子，家中敗落後前來投奔，老爺留著他也當是養了一個門客。他喝醉了酒到闖，竟然闖進了暖兒的院子，爲了自保誣陷，被撞破後又滿口胡言，將我也拉下水，這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的，老爺難道懷疑我是我指示他麼？”

“哼，空來風未必無因，他怎麼沒說別人就只盯著你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