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氣急了，這一次昏迷彷彿是墮無盡的迷夢，無邊無際的噩夢掙扎、糾纏著，輾轉其中不得。費了極大的力氣才睜開眼睛，只覺得有一瞬間的鬆，自己原來是躺在福瑞院的房間裡。

歐可見醒來，表十分驚喜，急切道：“娘，你終於醒了！”

王媽媽在後，也長長的鬆了一口氣：“老天保佑！夫人醒了就好了！可把老奴嚇壞了。”

林氏剛要說話，卻覺得嚨裡一陣鋒利的割裂般的疼痛，像有細小的刀刃在割，那疼痛逐漸喚回了的清醒，開口十分艱難，“那件事……”

躺在牀上，心心念唸的還是陷害歐暖的事沒有功。

王媽媽眼睛一垂，不敢看，歐可惱怒道：“娘，歐暖當真是太狡猾了，這次居然又讓逃了過去！”

林氏聞言，手指僵地蜷起來……不信！不信！怎麼可能，好不容易纔勸說哥哥同意幫忙，心設計了這策略，只等著收網看歐暖陷絕境，爲什麼只一天的功夫，這件事就敗了！

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林氏幾乎是翻直地坐起來，氣吁吁道：“當真沒有！你們沒有聽錯？”

說到底，還是不相信，自己心設計的一切落了空。

王媽媽看神，似有幾分害怕，不由勸說道：“夫人，這事以後再說吧，您子要！”

歐可滿臉是掩飾不住的氣憤，惡狠狠地道：“娘，舅舅派去的人竟然分不出那馬車裡坐的是誰，分明是武國公府的小姐坐在馬車裡，他們竟然還以爲得手了，居然還敢回來向您報喜領賞，當真是一羣蠢豬！”

林氏也是咬牙切齒不已，的確派了見過歐暖的人潛伏其中，卻不知道爲何出了這樣的差錯。其實林氏不知道，如果只是歐家那十個護衛自然很好收拾，偏偏武國公府的護衛足足有三十個，雙方很是糾纏了一陣，再加上當天晚上場面太，小姐們又都是一樣的花容月貌，金玉輝煌，天那麼暗如何能分辨出來呢？

越想越是惱怒，用力錘了牀頭一下，卻覺得自己腹部傳來一陣深切的痛，不由驚呼出聲，王媽媽趕上前扶住，急聲道：“錢大夫，你快來看看夫人！”

林氏只覺得腹痛如絞，一陣陣的疼痛讓幾乎不過氣來，登時顧不得儀態，的如同撕心裂肺一樣，歐可嚇了一跳，不由自主倒退了半步，王媽媽回頭道：“二小姐，你快去人啊！”

歐可一愣，這才反應過來，卻不肯出去人，反而只顧扯著嗓子大聲道：“來人啊，來人啊！我娘子不舒服！”

王媽媽看了歐可一眼，心中暗自搖頭，二小姐如今一旦走得快了，就會跛的很厲害，這是不肯在人前暴出的短，沒想到這種時候竟然毫不顧著夫人，只想著保留自己的面子，王媽媽不再猶豫，快步走出去人。

原先夫人暈倒，他們就請了錢大夫來，只不過在外室開方子。片刻之後，王媽媽便帶著錢大夫進來室，錢大夫過來一看，林氏疼得滿頭大汗，像是承不住了的樣子，趕施了針，林氏又疼了好一陣子，才覺得那陣疼痛慢慢過去，滿頭大汗地躺著，氣若游的模樣，好久都緩不過來。

王媽媽也不與錢大夫寒暄，開門見山問：“您不是說七個月的胎象已經穩當了嗎，夫人如今這樣疼又是什麼緣故？”

錢大夫也不答，只低頭沉了片刻，才慢慢道：“夫人可是接過什麼有害孩子的東西？”

王媽媽聞言，面上出難道：“昨天晚上夫人……不小心摔了一跤，然後又了驚嚇，是不是了胎氣？”不好說林氏是被老太太罰跪，又生了大氣，只能這樣似是而非的解釋。

錢大夫搖了搖頭，臉上的神十分凝重：“倒像是藥所致……”

林氏剛緩過一口氣，這時候聽到這句話，心頭悚然一驚，口道：“什麼藥？”平日裡害人害多了，這時候抓住了關鍵，一下子變了臉。

“夫人，不是我不肯說，而是這世上害人的藥實在太多，你若是讓我說出是哪一種，我卻還無法立時分辨出來。”錢大夫擡頭，眸中微微閃過一悲憫，“只是從夫人的脈象看來，這藥十分霸道，對夫人腹中孩子大爲有害，若非夫人子骨強健，孩子早已穩當，只怕這一回是留不住了……”

林氏矍然聳，眉目間盡是難言的驚詫，往日歐治寵幸過的人懷了孕，總是千方百計的除掉，卻萬萬沒想到這種事會到自己上！深知有些藥即便是沒有懷孕也會損傷理脈，甚至不能生育，更何況自己這樣懷六甲的人呢，當即心中害怕起來：“那我的孩子當真沒有事嗎？”

錢大夫猶豫道：“應該無事，我會盡力而爲。”他頓一頓，又道：“然而夫人卻要小心謹慎，往後再遇到這樣的況，我就不能保證了。”

林氏的頭腦在急劇的轉，平常所有的用度都是經過仔細的檢查，福瑞院裡頭也都是自己的人，不可能出現被人了手腳的況，唯一的可能就是昨天晚上在壽安堂……到底是心機深沉的人，很快想到了這一點。難怪，老太太會讓自己罰跪一個時辰！難怪好端端的非要換什麼香！難怪自己聞著那香氣總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原來一切都是早有預謀，這個惡毒的老太婆！

王媽媽見臉晴不定，於是道：“錢大夫，請您一定要想方設法，保夫人和孩子母子平安。”

錢大夫點頭：“我會竭盡全力。”他微一踟躇，直接道：“只是這藥藥霸道，孩子雖然暫時無礙，我卻也沒有十分把握，不知它會不會使虛弱，容易胎，或者……”

“或者什麼？”林氏猛地擡起頭來，目如炬。

“或者……生出不健康的孩子，這都是有可能的。”錢大夫猶豫著說道。

林氏和王媽媽面面相覷，又急切地問道：“不健康的孩子？這話是什麼意思？”

“可能會讓產下的孩子先天不足或者養不大，這個……我還不知這種藥到底用了多，也不知道夫人您以後會不會有異常或不適。您也無需過分擔心，只是……個人的質不同也很難說。”

這些話說的含含糊糊，林氏聽得心頭惱怒，滿心滿肺盡是狂躁，臉一下子就變了：“什麼很難說，難道你連到底會不會有事都分不出？養你這個大夫做什麼吃的！”

錢大夫從未被人如此當面辱罵過，當即紅了臉，一副說不出話來的樣子，王媽媽沒想到林氏會說出這樣的話，趕打圓場道：“錢大夫，夫人只是太心急，您不要見怪。請您出去開藥方吧，勞煩您了。”說著，將錢大夫引了出去。

王媽媽進來時，卻見到林氏滿面怒容，歐可站在旁邊不說話，臉上也是十足惱怒的樣子，王媽媽心中嘆息一聲，上前極力勸說道：“夫人，您別這樣傷心！好在小爺暫時是保住了。”

林氏的眼中迸發出強烈的恨意：“都是那個老東西，竟然敢手害我的孩子？！”

王媽媽聞得此言，深深一震。歐可心裡激靈靈打了個冷戰，口中驚訝道：“娘，你的意思是祖母要害您？”

林氏冷笑一聲，手落在腹部，心頭大恨道：“不是還會有誰？我往日裡不說小心翼翼卻也是步步謹慎，那些小人本沒有靠近我的機會，只有昨天在壽安堂……肯定是那個老東西！枉費我以前對那麼孝敬，竟如此待我，念得是什麼佛經，簡直是個老毒婦！”

王媽媽勸說道：“老太太心腸也太毒辣了些，您懷的畢竟是歐家的骨，竟然也下得了這樣的狠手。好在老天爺有眼，夫人您福大命大，人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可見這小爺也是個有福氣的。”頓一頓，如安和肯定一般對道：“從今天起，夫人您就放心養胎吧，要對付大小姐和大爺，將來有的是機會，可不要因爲一時忍不住壞了大事。”

這話歐可聽得一愣，然而無暇細想，也不願去想，失聲道：“這怎麼可以！娘，你答應過要爲我報仇的！你怎麼能只顧著弟弟毫也不關心我的死活！”

王媽媽一愣，心中怨怪這二小姐就是自私自利，卻又不敢直接說出來，只能道：“二小姐，如今不是報仇雪恨的時候，夫人差點胎，並非天災，而是**，這說明老太太已經不想留下小爺了，若是此刻大小姐大爺再有個閃失，只會坐實了小爺的惡名，將來縱然他平安出生，也會人嫌惡，到時候夫人和小姐您都討不到什麼好去，老奴請您多忍耐吧。”

歐可一下子冷下臉，頗有些氣急敗壞道：“忍耐忍耐忍耐，你們就會我忍耐！你看看如今我變了這個樣子，還有什麼好忍耐的！”說完，便一瘸一拐地快步走了出去，林氏在後面急聲喚，卻全然不顧，連頭也不回地走了。

林氏倚靠在枕上，臉臘黃，面容憔悴，良久才深深嘆了一口氣，臉上滿是失：“這個孩子，越來越不懂事了，都怪我，將寵的無法無天，王媽媽，你累了。我知道，這些日子我都被歐暖氣的糊塗了，做了不沒理智的事，多虧你在旁多加周旋，歐暖比我想的要狠，要毒，你放心，從今往後我不會再這樣急躁了。”

王媽媽趕到旁去，臉上帶著笑容安道：“夫人，您能這樣說，老奴就放心了，今兒晚上還有一場宴的，您可要打起神來住了。”

林氏一想到晚上的事，就冷笑一聲：“說什麼都是一家人要在一起吃一頓飯，以往我好的時候也不見老太太這樣殷勤，分明是想要折騰我，當著我的面擡舉李姨娘和杏那兩個賤人！是看著這一回害不死我，要氣死我才甘心。”

王媽媽點點頭，道：“夫人，既然知道老太太的心思也就好辦了，他們不論怎麼氣您，您都得忍著，凡事多想著小爺，您這口氣也就順了。實在不行，就回了他們說子不舒坦不去。”

林氏搖搖頭，道：“不妥，我不過是沒去請安，那老太婆已經找了藉口罰我，若是這一次又不去，還指不定在別人跟前怎麼排揎我！”

“可是夫人的子……是不是……”王媽媽臉上還有不擔心。

林氏了隆起的腹部，臉上劃過一冷笑：“我不會有事的，橫豎不能再讓那些人拿了把柄，快去準備吧。”

王媽媽十分贊同，揚聲對外頭喊道：“梨香！進來服侍夫人梳洗！”

林氏著七個月大的肚子，靠坐在厚厚的墊子上，臉上濃重的脂也掩不住懷孕的憔悴，蠟黃的臉和暗沉的斑點讓原本豔四的臉蛋黯然失。狠狠地將梳頭的篦子掃落在地，怒聲喝罵：“狗奴才，這是什麼脂，這樣讓我怎麼見人？”

“奴婢該死，請夫人恕罪。”梨香嚇了一跳，連忙跪下，心中苦不迭。

“給我住口！”林氏怒氣上涌，將妝臺上的東西全都拂落在地，低頭瞧見戰戰兢兢卻生的很清秀的梨香，不由更加生氣，惡狠狠地拿起一簪子向上扎去！梨香十分驚恐，卻不敢躲避，一邊哭著一邊任由林氏這樣猛刺，上多了不知多傷口！

王媽媽快步走進來，看這形，連忙撲過去將林氏手中的簪子拿下來，對梨香連聲道：“狗東西，怎麼惹著夫人生氣了，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還不快滾出去！”

梨香跌跌爬爬地出去了，王媽媽上前扶住林氏，勸說道：“夫人，您是有子的人了，丫頭做錯了事隨便懲罰就是了，何必這樣怒，反而傷了小爺！”

“你讓我怎麼不生氣。”林氏指著銅鏡裡面蠟黃的人，“這樣我怎麼見老爺，你是想讓我丟醜嗎？”林氏忍不住憤恨地道。

這就是不想在李姨娘和杏面前泄了底，王媽媽心中嘆了口氣，自己主子畢竟得寵多年，在這方面還是看不開啊：“夫人，不管李姨娘和杏那些人怎麼樣得寵，們再貌如花也不過是以事人，衰弛，總有吃苦頭的時候。您纔是正頭太太，是歐家名正言順的主子，只要您大事上不出錯，平平安安地生下小爺，便誰也搖不了您的地位，何必與們爭奪一時長短呢？您忘了，剛纔說過的，一定會冷靜下來，好好爲您自己謀劃的。”

林氏揮手阻止了，恨恨地道：“你不必說了，這一切都是歐暖那個賤人送給我的，我每次看到李姨娘和杏的臉，就像是看到歐暖在嘲笑我一樣！”拿帕子拭了拭淚，冷笑兩聲，“我還真不信了，那兩個狐貍能得寵幾日？我可不是那些無用的廢，等我生下了兒子，再一個一個找他們算賬！”

宴席開在了正廳，往日裡林氏不曾懷孕之前，也是和衆人一起用膳的，只是懷孕後畢竟弱，又深恐別人謀害，所以一直在福瑞院獨自用膳。

因爲中途發了脾氣，又匆忙換了衫，林氏到達時，所有人已經在那裡了。歐治坐在李氏的邊，李姨娘和杏站在歐治的後，歐暖和歐爵坐在下首，幾人正陪著老太太在說著什麼，氣氛十分的輕鬆。李氏連連點頭，臉上帶笑，神愉悅。

歐暖角含笑，目和，上十分素淨，惟見發間一枝紅珊瑚的雙結如意釵，釵頭珍珠而，愈加楚楚人，不知歐爵說了什麼，側頭看他，臉上笑容更加溫，本來就清麗奪目的臉因爲這種溫暖和的表而散發出一種耀眼的芒，讓人無法移開眼睛。

遠遠看著就是一張溫暖和的家庭圖，只是這張和的家庭圖中卻不包括自己這個正房妻子……

林氏穿著正紅錦，子上繡著荷花、雙喜、蝙蝠，頭上戴著一的嵌寶金簪，簪首上爲合和二仙，象徵多子多福、如意雙全，此刻又懷著孕，更是顯得珍珠翠玉，富貴人。強忍憤怒，面帶笑容向上首的李氏請了安，然後自然地在歐治的旁坐下。

歐暖起，微微笑著向請安，歐爵也低著頭，恭敬地請了安，歐治滿意地看著一雙兒，倒像是十分滿意的模樣。

李姨娘一傣錦洋蓮紫的春裳，嫵多姿，臉上笑盈盈的向林氏行了禮，然後恭敬地站到歐治後去了，杏也學著行事，林氏了兩人一眼，目冷冷的。

歐暖出極溫的神，狀似無意地笑道：“李姨娘手上的玉鐲真是漂亮呢！”

林氏的眼睛掃過去，卻一下子愣住，李月娥的手上帶著一個翡翠玉鐲，質地溫潤，玉質清澈，水汪汪的翠綠滴，不由得臉大變，這玉鐲是老太太一直藏著的，自己很是喜歡，幾次三番要借來看看，李氏都不肯給，誰知竟然出現在李月娥的手腕上！

李月娥臉上立刻流出謙卑的神，李氏卻笑道：“暖兒倒真是眼尖，這玉鐲是我剛剛給月娥的，算是慶賀將要爲我們歐家添丁！”

聞言，李姨娘眼波流轉，面頰緋紅，滿臉的幸福神，一雙目含帶怯地看了看歐治，得像一朵芙蓉花。

在場的衆人神各異，歐治是大喜過，歐暖微微含笑，歐爵神平常，一直站在後面的杏神嫉妒，只有林氏臉發白。

李姨娘懷孕的消息，竟然沒有傳到福瑞院，什麼時候，夫人的勢力竟然衰弱！王媽媽心中惶急，有些大勢已去的末路之，卻聽見歐暖笑道：“真的嗎？那要恭喜祖母和爹爹了，爵兒，還不快敬爹爹一杯？”

歐爵面帶微笑，似是很喜悅地敬了歐治一杯，臉上半點都瞧不出旁的神，王媽媽看了心中更焦急，姨娘懷孕若生個爺，將來多一個孩子和大爺爭奪家產，他怎麼可能一點不高興都沒有？大爺什麼時候這麼沉得住氣了！

林氏的臉十分難看，冰冷的目落在站在角落裡的杏上，淡淡道：“王姨娘，怎麼還傻站著不到跟前來伺候？李姨娘是貴妾，老爺又寵，如今更是咱們家的大功臣，你又憑藉什麼，怎麼敢這麼無禮？”

這話一出口，不要說是杏，就連原本滿目的李姨娘也白了臉。

爲妾室，本沒有在桌子上坐下的權力，主母在場更是隻能站著伺候，林氏口口聲聲的是杏，實際上卻是在提醒李姨娘，貴妾也是妾！就是要讓大家知道，纔是當家主母，李姨娘再得寵也只是個妾而已，只要有自己在的地方，李月娥就只能站在旁邊！

李氏看了林氏一眼，臉上出一些冷笑，道：“月娥，你如今懷了孕，自然和以前不同，就在我邊坐下吧。”

李姨娘臉上出不聲的喜悅，看了林氏一眼，那目之中難以藏其中的得意，歐暖低下頭，掩住了脣畔的笑容。

李氏並不打算就此罷手，繼續開口說：“月娥嫁到我們歐家，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希你們能和睦相。”的聲音頓了頓，“有什麼不滿都可以和我說，不要鬧得家宅不寧、上下難安。”

這是在給林氏一個下馬威！歐爵看看這個，那個，又看看一臉平靜低頭喝茶的姐姐歐暖，突然明白了什麼，當即忍住笑，裝作沒有聽見的樣子。

李姨娘看了一眼李氏，一雙秋水盈盈的眸子裡流出混合著不安、急與怯的芒，卻不敢真的在邊坐著，而是走到最下首，側著子輕輕坐了，李氏揮了揮手，吩咐拿鵝羽墊墊上，林氏在旁邊看著，幾乎氣歪了鼻子。

紫檀木鑲白玉的大圓桌上雕繪著八仙過海圖，桌面上擺著大大小小幾十個白釉瓷盤，盛放著各的食，然而林氏看了一眼，卻是一口都吃不下去，旁邊的杏給佈菜，眼底卻是一副不耐煩的神。

● ttκǎ n● C O 杏一茜紅綃繡人撲蝶的輕羅春裳，這服本是託人從江南尋來的錦緞，特意裁製了想要在歐治面前臉的，誰知道李姨娘一懷孕，歐治就不看一眼了，登時恨得咬牙切齒，偏偏這時候林氏又來找茬，杏更是心中厭惡，卻只能強自忍耐。林氏刻意爲難，一會兒說作慢，一會兒說不夠恭敬，一會兒又嫌說話聲音太小聽不清，總之怎麼做都是錯的，杏一張俏臉幾乎都扭曲了。

林氏強笑著對李姨娘道：“姨娘懷了孕，這家中的事……”

李氏淡淡截口道：“暖兒，從今天起，你就協助李姨娘一起管家吧。”

林氏一愣，臉上雖然還在笑，可是心裡卻已經是翻江倒海。

歐暖的笑容像二月柳上那最溫的一抹春，口中卻添了三分猶豫：“只怕暖兒年輕不懂事，辜負祖母的期待。”

“沒事，讓你做就放手去做吧，總比一些不懂事的人沾手的好，咱們家可不能再弄得烏煙瘴氣了！”李氏冷聲道。

就在這時候，杏一個錯手，筷子居然掉在了地上。

林氏心頭的火一下子就竄了上來，厲聲道：“眼睛瞎了嗎！這是什麼場合，竟然這麼沒規矩！進了歐家的門，難道連一些最基本的禮儀你都不懂嗎？！”

杏立刻滿目委屈，淚盈盈地著歐治，出乞求的神。

歐治原本就不待見林氏，此刻見到居然呵斥自己心的妾侍，頓時惱怒道：“住口，長輩在這裡，你還大呼小的，像是什麼樣子！這就是你的規矩嗎！”

林氏直直地看著歐治，冷笑一聲，說：“老爺，這府裡真正沒規矩的人是誰，我大聲說幾句話就不行了，那讓一個妾侍與我平起平坐又如何？”原本想要忍耐的，可是李氏將李姨娘擡舉到了這個地步，再不吭聲，這家中還有的地位嗎？

李姨娘聽到這裡，拿起手帕小聲地啜泣著，委委屈屈地說：“都是我不好，是我不知禮數，我不應該坐在這裡，夫人您千萬別生氣。”說著連忙站起來，一邊哭，一邊對林氏說：“夫人，都是我不好，你不要再惹老太太和老爺生氣了，我來服侍您！”

林氏看了一眼，冷哼一聲：“你有什麼好委屈的，爲妾室，服侍主母本來就是你該做的，哭哭啼啼的倒像是誰欺負了你！”

歐暖站起，輕聲勸道：“娘，您有什麼話都可以好好說，如今你和李姨娘都有孕，傷了誰爹爹和祖母都要爲難的。”

李姨娘當下哭得更傷心，連連說：“大小姐別再爲我求了，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李氏冷笑道：“讓你坐下的人是我，人家指名道姓說的可是我的不是！今天鬧到這個地步，大家都有眼看著，絕對怪不到你的上去！婉如，有什麼話都衝著我來好了！何必爲難月娥！”

林氏氣極，雖然早知道李氏偏袒，可是沒想到竟然完全不在下人面前給自己留面子，已經想好要忍耐，可這些人一個一個竟然都如此，真是讓難以忍！當下惱怒道：“老太太，媳婦沒有半點指責您的意思，只是這府裡也不是小門小戶，有些規矩還是要講的，李姨娘雖然如今子貴重，卻也是個妾，當然是要站著的，您讓坐下與我們同桌吃飯，豈不是人看了笑話？”

李氏的臉一下子變了，幾乎是不敢置信地瞪著林氏。

“住！”歐治冷的臉十分可怕，聞言更是火上澆油，當下在桌子上重重捶了一下，震得盤碟乒乓響。

廳中雀無聲，連李姨娘都停止了哭泣，所有人都著歐治。李氏卻突然站起來，將手中的筷子往桌上重重一磕，惱怒道：“一頓飯都吃不安寧！張媽媽，扶我回去！”

歐暖和歐爵立刻都站了起來，要送李氏回去，卻擺了擺手，像是氣急了，轉扶著張媽媽的手就走了，連歐治都沒有搭理，歐治也覺得沒面子，惱怒萬分：“都散了！”說完也跟著拂袖而去。

李月娥看了一眼林氏的臉，想也沒想就快步跟著歐治離去了，那邊的杏慢了一步，卻被王媽媽住：“想去哪裡，你當你也是懷了孕的貴人嗎？還不繼續服侍夫人吃飯！”

杏一愣，手上作慢了半拍，林氏上去就是一個響亮的耳，長長的指甲在杏的臉上劃過，杏一聲驚呼，臉上已經多了兩條痕。

林氏出了一口惡氣，心中痛快多了，冷笑道：“算了，不吃了，看見你們這些東西都心煩。王媽媽，扶我回去。”

歐暖笑道：“娘，這就回去了嗎？”

林氏惡狠狠地瞪了一眼，轉扶著王媽媽的手走了，歐暖看了一眼杏，面上出十分惋惜的神：“王姨娘，你臉上傷得可不輕，一定要好好惜著，萬一留下疤痕……”

王杏臉一變，憑藉著漂亮的臉蛋才如此寵，若是從此之後就此破相毀容，歐治哪裡還會看一眼！當下著自己的臉痛惜不已，盯著林氏遠去的背影，目十分怨毒。

歐暖笑著看一眼，道：“對了，最近怎麼不見姨娘那隻貓了？”

王杏喜歡貓，歐治又寵，便想方設法不知從何弄了一隻雪白的貓給養著，想到那隻碧兒的貓，王杏一愣，道：“這兩天也不知道跑去了哪裡……”

春天麼，貓兒自然四跑了。歐暖點點頭，脣際一抹淡淡疏離的微笑：“姨娘可要好好看著那隻貓兒，如今咱們家中有孕婦，最需要安靜，可千萬別讓那隻貓兒莽撞地驚了人。”

王杏看著歐暖，在驚異之下眼中突然有一暗劃過，歐暖靜靜微笑不語，彷彿只是在說一件普通的事，並無任何特別的含義。

王杏想了想，粲然微笑出潔白貝齒道：“多謝大小姐提醒，我一定好好約束那隻貓兒，不讓它到跑。”說完，便若有所思地走了。

歐爵重新坐下來，對歐暖道：“姐姐，今天的八寶鴨子很香呢，你嘗一嘗。”

歐暖看著他，臉上出一笑容，道：“你吃吧，姐姐累了。”說完，便慢慢向外走去。

慢慢走回去，方嬤嬤和紅玉尾隨後。紅玉問：“小姐，您對王姨娘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歐暖搖搖頭，只信步沿著走廊慢慢往前走。前庭的一樹桃花正開得如火如荼。一陣風過，吹得那一樹繁花落了滿地的花瓣，幾瓣麗芬芳的桃花花瓣飄落在的肩頭，出手輕輕拂去。只見自己一雙素手皎潔如雪，幾片花瓣粘在手上，帶了一種明的豔麗，歐暖淡淡笑了笑。

一滴淚無聲的落在手心。

“小姐，你這是怎麼了？”紅玉大爲驚慌，方嬤嬤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到十分莫名。

歐暖仰起臉，輕輕拭去面頰水痕，輕聲答：“再過十日，就是孃的忌日了吧。”

娘一個人孤孤單單，林氏卻在衆人面前大發雌威，當真以爲歐家還是的天下，這樣滿罪惡的人，午夜夢迴的時候，不知會不會恐懼害怕……

歐暖這樣想著，臉上的笑容越發溫了些。

第二日在花園，林氏正坐著曬太，眼睛看到王杏遠遠走過來，不免冷笑著高聲道：“王姨娘哪裡去？”

王杏一愣，似乎完全沒想到林氏會在花園裡。哪裡知道，林氏昨晚上大獲全勝，卻也不一味韜養晦了，只想著要在衆人面前立威。王杏不由臉上發白，走上前去道：“夫人，我……我只是去找碧兒，剛找到要帶回去。”

林氏冷眼瞧著懷裡那隻渾雪白的貓，微微出厭惡的神。然而很快，的眼睛裡劃過一詭譎的芒，轉頭笑著對張媽媽道：“花園裡的花都開了，得很，你去請李姨娘過來賞花。”

張媽媽一愣，像是有點意外，卻很快派人去了。

王杏看看林氏的神直覺不好，便只低頭抱著碧兒，不知在想些什麼，再不敢擡頭看林氏一眼。

林氏淡淡道：“那貓兒乖覺，給我抱抱吧。”

王杏一愣，想起大小姐說的話，腦海中似乎有一道邪惡的念頭閃過，然而終究狠不下心，只敢想一想罷了，還是老老實實把碧兒了出去。

林氏抱著碧兒，覺得吃力，便將貓兒給了王媽媽抱著，自己就坐在那裡等著李月娥過來。李月娥原本剛從壽安堂出來，這邊就有人說夫人來請，也不敢推辭，只能跟著來到花園，一看到這場景卻是愣住了，小心翼翼的道：“夫人，您找我有什麼事？”

“你如今子貴了，沒事就不能找你了嗎？”林氏冷笑一聲，李月娥低下頭去：“不敢，夫人有什麼吩咐，請直言就是了。”

“也沒事，不過是花園裡的花開得正好，請你們一起來觀賞。”林氏看著李月娥雙手不自覺地微微護住腹部，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臉上出一嘲諷的神。

李月娥誠惶誠恐，林氏的手不經意地過去碧兒的，輕聲道：“我們都是服侍老爺的人，雖然平日裡我對你們嚴厲，卻也是爲著你們好，你們也該懂得這一點。”

李姨娘和王杏對視一眼，臉上都出些微的納悶，往日裡總是橫挑鼻子豎挑眼的，不知道林氏今天這一出到底是什麼意思。

林氏看著李姨娘，目森冷，沒有耐心了，的兒子還有三個月纔會出來，這個人卻已經懷上了，好在胎還未坐穩，足夠手了。想象著歐治有可能會出現的反應，想來想去，都覺得，他是不會把怎樣的，是兵部尚書的親妹子，他敢怎麼樣呢？

手裡有一下沒一下地著碧兒的：“在這個家裡生活，你們應當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

話還未說完，忽然王媽媽厲聲一，手中的碧兒尖聲嘶著遠遠撲了出去，衆人還沒弄清是怎麼回事，已見碧兒直直地撲向李姨娘的方向，那貓兒養得十分大，這一下子撲過去非同小可，衆人一下子都驚呆了！

李月娥一反應過來，立刻下意識的用手擋住腹部，那貓兒竟然是衝著的肚子直接撲過來，李姨娘的手背和手臂上立刻橫七豎八落了十多條痕，猙獰恐怖！

李月娥口中沒命的失聲尖起來，向後倒退半步，王媽媽使了個眼，“還不快去扶！”旁邊的丫頭會意立刻上去攙扶，李月娥驚呼一聲要抓住那丫頭的手，卻不知道被誰一下子絆倒，整個人毫無意識地向後重重摔倒……嚇得幾乎不出聲來，王杏也是滿臉驚恐。與此同時，驚呼聲盈滿了整個花園……

歐治聽說了花園裡的事後，氣得臉鐵青，趕去看李姨娘，然而大夫卻很明確地說孩子是保不住了，歐治大爲惱怒，一聽那貓兒是杏的，立刻將大罵了一頓，還要請家法。杏自從當了姨娘之後一直寵，何曾過這種委屈？當下大哭不止，辯解說都是夫人邊的王媽媽，是王媽媽沒有抱好碧兒，害得李姨娘沒了孩子，想說林氏兩句，卻又忌憚林氏的狠毒，一句話也不敢多說。

然而雖沒說完，歐治卻想到始作捅者就是林氏，哪裡憋得住，立刻奔到福瑞院找林氏算賬，林氏卻裝出一副悲傷的模樣，歐治哪裡還肯像以前一樣相信，只說貓哭耗子假慈悲，林氏委屈的解釋：“那貓兒又不是我養的，我和李姨娘終究是共同服侍老爺，沒了孩子對我有什麼好？”

歐治大大的丟了一回臉，心中不相信的說辭，卻顧忌這林文淵，雖然不敢對如何，卻終究忍不下這口氣，將王媽媽拖出去重重打了二十個板子！

王媽媽是林氏邊最信賴的人，打等於是打自己的臉面，林氏想到衆人對自己的冷眼孤立和對歐暖姐弟的熱，又想到自己的孩子是天煞孤星人人厭惡，李姨娘的孩子沒了歐治就生這麼大氣，不由委屈的守著被打得爬不起來的王媽媽大哭了一場，又打罵邊的丫頭媽媽出了一回氣。

歐爵聽說了，和歐暖說：“姐姐，爹爹這樣生氣，我還以爲他要休了那個人，卻沒想到只是置了一個媽媽。”

歐暖看著不遠院子裡的桃花笑了，輕輕地說：“爹爹這個人呀……娘死的時候他可是眼睛都不眨，短短幾個月就迎娶了林婉如，你就別對他抱多大的指了，他心裡只有他自己……”

歐爵有些愣神，隨即向歐暖求證一件事：“這件事，是不是與姐姐有關？”

若是杏心狠手辣一些，今天保不住孩子的就不是李姨娘而是林氏了，可惜，爛泥終究扶不上牆，反倒被林氏搶奪了先機。不過，一下子把歐治兩個妾都得罪得很了，有這麼兩個年輕貌又痛恨林氏的人在歐治耳邊天天吹風，這輩子都別想再翻了。

最重要的是，這幾個人越是鬧得飛狗跳，爵兒也就越是安全。

歐暖微微一笑：“何須我手？若是林氏更聰明些，氣度大一些，完全可以免這種罪，以爲一次兩次爹爹不敢對如何，卻不知道日子久了，也就衆叛親離了。”

歐爵想了想，有些嘆：“我總覺得爹爹有些可憐……”

“他這個人，不配得到真心相對的人。”歐暖淡淡的說，眼神之中出一刻骨的寒意。

再過三個月，就是林氏臨盆之期……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