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安堂。

歐暖一路走來，遠遠地，就有小丫鬟給請安、簾子。

一進門，便看見李月娥坐在羅漢牀邊的小杌子上，正陪著李氏說話。

李氏一看到歐暖進來，臉雖然還是沉的，眉宇卻顯然舒展了很多，笑著衝招招手，道：“快過來。”

李姨娘立刻站起來，滿臉的笑容：“大小姐。”

歐暖對微微一笑，十分和善，隨之挨著李氏坐在羅漢牀上。李氏拉著的手，帶著笑容道：“可去看過老太君了？子可還好啊？”

歐暖和地道：“老太君一切都好，勞煩祖母您惦記了。”

“唉，一晃眼你大舅舅都去了兩年了，老太君白髮人送黑髮人，實在是可憐，好在長房一雙兒都很有出息，聽說你那大表兄襲爵後在聖上面前也很得力，再加上他妹妹又是皇長孫重的側妃，老太君也算是老懷安了。”李氏嘆道，一雙明的眼睛裡滿滿都是豔羨。

“您說的是。”歐暖低頭垂下了濃的長睫，掩住了淚，神態端然，可掩在袖下的手死死攥住，心跳還是慢慢慢慢地沉重起來。在李氏看來，老太君福祿雙全，富貴無邊，又怎麼會想到老年喪子的痛苦呢？

李氏猶自不覺，還在嘆：“說起來，你大舅舅也是個有心的，苦苦撐著，直到兒婚事都了才閉眼，著實難得。”

歐暖翼似的睫微微了一下，臉上淡笑道：“是，雖說百日裡也能趕著將婚事辦了，但鎮國侯府畢竟不是一般的人家，說出去到底不統，若是大舅舅早先去了，表哥表姐的婚事要耽擱三年，說起來，這也是舅舅最後對他們的照拂。”

李氏點了點頭，道：“終究還是你外祖母有福氣啊，不過我的孫，到底也是不差的……”說著，的眼睛落在歐暖的上，渾濁的眼睛劃過一笑意，“月娥，你說是不是？”

歐暖很快就要及笄了，這也意味著，在李氏的眼睛裡，變得更有價值，李姨娘看向歐暖，還是坐在那裡，眼睛是低垂的，睫細地覆蓋下一片淺淡的影，勾勒在臉龐深，面容白玉一般，眼珠子卻黑漆漆的，明明帶著笑容，眼睛裡卻有一道異樣的深沉。李姨娘陪笑道：“這是自然的，咱們大小姐貞嫺雅靜，氣韻無雙，這般的才貌，莫說尋常宦人家，便是王妃也做得！”

面對這半奉承半試探的鬼話，歐暖淡淡一笑，玉的面頰帶著薄薄暈，看起來像是有些害，實際上眼底卻一片霾，不著痕跡的笑道：“祖母和姨娘就知道連起來欺負我，你們再這樣，我就不陪你們說話了！”

“好好好！不說了不說了，省得你害！”李氏笑著拍拍的手，這才轉向李姨娘道，“剛纔你說到哪裡了？接著說吧。”

李姨娘神一肅，原先笑著的臉立刻就端莊了起來：“老太太，您是知道的，夫人自從那件事以後就一直心氣不順，這些日子鬧得越發厲害了，經常吵著要見二小姐……”

歐浩死後，爲了懲治警告林氏，也爲了安歐暖，歐治將林氏關進了福瑞院，而且專門派了人看守，林氏老實地呆了三個月後，特地收買了看守的丫頭派人送信出去給林文淵，然而信卻到了李氏手中，李氏十分震怒，索命人在福瑞院正屋的窗上釘上厚木板，只留一些的空隙，大門上還掛上了三道鐵鏈鎖，嚴格規定白天下鎖，晚上上鎖，沒得到李氏的許可，林氏不得出大門，只能在屋子裡走。歐治原先想要吏部尚書的位子，千方百計討好林文淵，想要關一段日子就把林氏放出來，然而鎮國侯府由林之染繼承了，林文淵不知爲何也在皇帝跟前坐了冷板凳，廖遠的升遷竟然轉瞬間沒了影兒，歐治看況不妙，就再也不提將林氏放出來的事了，林氏只能繼續呆在福瑞院裡頭潛心思過，痛改前非。

這時候，聽到李姨娘提起林氏，歐暖面上依舊淡漠，只一雙晶亮的眼似是深不見底，下流轉人。

“要怎麼鬧，隨鬧去！”李氏冷聲道，一一毫的憐憫都沒有。

“可是，昨兒個開始，夫人不進飲食了，說是……說是……”李姨娘說著，目裡頭突然有了一些忐忑，眼神悄悄向歐暖的方向飄去。

歐暖卻似乎沒有在聽說話，眼波凝視著香爐中升起的嫋嫋青煙，兀自在出神。梨花形的檀木窗上，一的淺暈，瑩在的面頰上，恍惚間，的角掛起幾許笑意，李姨娘細看時，卻已經斂去了，彷彿從來不曾存在過，那邊李氏已經高聲問道：“說什麼！”

李姨娘的臉上立刻出很惶恐的神：“說是要讓全京都的人都知道，老太太活活把歐家的主母……待……致死！”

“放肆！”李氏劈手摔了茶杯，茶水一下子全都灑在地上，濺溼了李姨娘雪青的襬，趕低下頭，及時掩住了脣畔的一笑容。

“幾頓沒吃飯了？”李氏摔了茶杯，下一句突然這樣問道。

李姨娘一愣，有點意外：“有一天了。”

“哦？這是在擺主子的譜嗎，還是嫌棄送去的飯菜不好？”

“這個……”李姨娘垂下頭，自己的確是剋扣了林氏的飯食，有一回還特意讓人送去餿了的飯菜，但實在是恨了對方，飯搜了怎麼的，沒送砒霜進去就是對得起了！

“這就是氣的壞病，我瞧是吃飽了撐的，兩頓也好。”李氏冷笑道，眸子裡劃過一幽冷的芒。

“老太太，這怕是不妥吧……”李姨娘明明很高興，卻故意皺起眉頭道。

“有什麼不妥？”

“萬一夫人真的死了，傳出去不太好聽！最重要的是，您將給我照看，我實在擔不起這個責任！”李姨娘試探著向李氏。

“你擔心這個啊。”李氏冷冷地道，“你放心吧，無論出什麼事兒，都不用你擔待！”

歐暖聞言，轉頭看著李姨娘，臉上還掛著一淡淡的笑容，李月娥只覺得被那清冷的目看了似的，臉上的笑容一下子有些訕訕的……

福瑞院。

林氏躺在牀上，兩眼閉，想到中午送來的那頓豬食，心裡恨到了極點，咬著牙齒不出聲。從昨天到今天，已經躺在牀上一天多，除了喝點兒水，一口飯也沒吃。

丫頭畫兒走近牀邊，低聲細語地勸著林氏：“夫人，您千萬保重，以後日子還長著，便是爲了二小姐，您也要吃一點。”

林氏厭惡地轉過，索將臉對著牀裡面的雕花，本不理畫兒，畫兒心裡無趣，卻也不敢走。就在這時候，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喧譁聲，門砰地一聲被撞開，歐可氣勢洶洶地闖了進來，看見畫兒在牀邊，林氏躺在那裡一不，上來劈手給了畫兒一掌：“讓你伺候我娘，你怎麼伺候的，怎麼了這個樣子！”

“二小姐息怒，奴婢……奴婢也是沒法子……”畫兒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低下頭戰戰兢兢的解釋道，如今夫人和二小姐都失了勢，可到底是主子，積威還在，林氏活著一天，都是歐家的正頭夫人，一個丫頭怎麼敢隨便欺侮，如今不過是林氏自己想不開不肯吃飯罷了。

這時候，外面負責看守的程媽媽慌慌張張跑進來，一見到這形立刻就變了臉：“二小姐，您快出去吧，老太太知道了可不得了！”

歐可揚起眉頭，冷聲道：“你要去告訴？”

程媽媽一愣，臉上頓時出爲難：“二小姐，老奴不是故意要跟您作對，實在是老太太的吩咐……”

“哼，程媽媽你也不必唬我！老太太那裡只要沒人去說，本不會知道，端看你肯不肯幫我們母！”歐可的臉微微緩和，對旁邊的夏雪道，“去！把禮給程媽媽！”

夏雪立刻送上一個繡荷花的錦囊，程媽媽作出爲難的樣子不肯收下，夏雪是塞進了手裡，訕訕一笑，手底下暗自墊了掂，心道二小姐最近出手可是越來越小氣了，看來很快就要榨不出油水來了，這樣想著，臉上卻帶了點笑道：“二小姐，您有什麼話可快著點說，您知道的，老太太盯得……”

“好了好了，你快出去吧，我有話要和我娘說！”歐可厭惡地揮了揮手。

程媽媽走出院子，一旁的丫頭趕湊上來道：“媽媽，您怎麼不把二小姐拉出來，要是讓老太太知道，咱們可就完了……”

“你懂什麼！”冷笑一聲，主子們再怎麼鬥，那跟奴婢們可沒多大關係，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萬一夫人將來翻呢？替別人留後路，就是給自己留後路，纔沒那麼傻！

林氏聽見歐可的聲音，一直裝作沒有反應，直到程媽媽和畫兒都關門走了出去，才轉過從牀上坐起來：“可兒！”

“娘！”歐可衝上去拉住的手，“我聽說你不吃飯了呀，怎麼能這樣，當初不是你自己跟我說的嘛，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你不替自己想，也得替我想想，你要是不在，那些人還不知道怎麼欺我……”

“你瞧瞧我如今這樣子，只怕比死也強不了多！”林氏冷冷地丟下一句，看著歐可的目也不如以往那樣慈。

歐可心裡一震，自從歐浩死後，林氏心裡對自己就有了隔閡，這一點也是知道的。只是自從林氏被關了起來，自己在這家裡的地位也跟著一落千丈，思來想去，只有林氏重振神，才能幫助自己擺這種困境，想到這裡，趕忙道：“娘，你不是嫌飯食不好嗎，我帶了吃的來。”說著，讓夏雪把食盒送上來，林氏卻看也不看，推在了一邊：“我不想吃。”說著，擡起眼睛盯住歐可，“我上次吩咐你去給王媽媽立個牌位，你做了沒？”

歐可一愣，頓時有點語塞：“我……我……”在心裡，王媽媽不過是個奴才，死也就死了，有什麼了不起的，哪裡值得花這樣的冤枉錢，看著林氏沉下臉，立刻道：“娘，您知道的，如今除了家裡，老太太尋常也不讓我出去，實在是沒有法子。”

林氏聞言，臉又冷沉了兩分，此刻的，兩眼沉陷，眼下烏青，皮包骨頭，看起來委實沒有幾分活人的氣息，歐可看到這個模樣，繼續勸說道：“娘，您得撐住了，要是舅舅看見您這個樣兒，不知多難呢！”

“你見著他了？他派人來救咱們了？”林氏一聽林文淵，顯然非常，心裡的絕一下子全消散了，不自地問著對方。

“沒見著，可是舅舅託人給我送信來了！”歐可想到此行的目的，趕從袖子裡掏出一封信來，道：“娘，快點看完我去燒了。”

林氏枯瘦的手指抓著信箋，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目十行的看完，終究舒展了一口氣，眉心也慢慢鬆開了，“你舅舅的意思是，讓我再忍耐忍耐，他一定會想法子救我的。”

歐可一聽，頓時來了神，用力點頭道：“娘，舅舅說的對，等他替咱們做主，你自然就能翻了，到時候再那歐暖吃不了兜著走！”

“唉，可是話說回來，你舅舅這話也不過是寬我的心，要是他真的能耐，怎麼不把二嫂從廟裡頭接出來。”林氏想到這裡，目中凝聚出一恨意，“我真是太小看了你那個大姐，手段心機樣樣不輸人，簡直就是惡鬼投胎來向咱們索命的，在家裡弄得我不人不鬼，在鎮國侯府呆了三個月就將二嫂弄到廟裡思過，這一思過就是兩年，當真是厲害之極！”

稀世明珠被盜的事，歐可也聽說了，林文淵生怕皇帝怪罪，四周旋不說，還不得不把蔣氏送廟裡思過，都已經兩年了，也不敢接回來。

歐可想到這裡，不由自主心裡發寒：“娘，二舅母那是盜竊聖，聽說秦王也去求了，不然就是個死罪，這樣還是從輕發落了！”

“從輕發落？若真的是從輕，那皇帝怎麼把你表姐嫁給了曹榮，曹家是個什麼樣的人家，這就是懲罰！這是皇帝在變著法子出氣呢！”林氏咬牙切齒道，抖了抖手裡的信，“你舅舅如今也遭了冷遇，要不然他能眼看著這幫人這麼欺負我！你太糊塗！”

“娘，要不然你一，再去求求老太太，先放你出來再說。”歐可滿心就是期盼林氏被放出來，因爲這樣蘇夫人才能上門，纔有機會見到蘇玉樓，只是這種心思，半點也不敢在臉上流出來。

“求？依著心思，恨不得把我撕碎了喂狗才開心！”

“娘，不會這樣嚴重的，老太太也許是一時氣不過，覺得在人前丟了臉，等氣頭過了，就把你放出來了，要是真敢要你的命，爲什麼不手呢？現在多的是機會呀！”

“你以爲？！哼！”林氏冷笑一聲，“你這丫頭真是不長腦子，這是因爲有人還不想我死！”

“誰？”歐可驚怔地著林氏，那邊的夏雪垂下頭，彷彿什麼都沒有聽見。

“你那好大姐！”林氏的臉越發蠟黃，看起來十分可怖。“不想我死，是怕便宜了我！要不然，送點毒藥，三尺白綾，怎麼不是個死，就是要留著我的命，讓我自個兒一點兒一點兒腐爛！這個毒蠍子！還有壽安堂那老東西，早知道這樣狠毒，老早我就得弄死！”

林氏咬牙切齒地發怒，歐可正聽得出神……

李氏突然的到來，福瑞院外看守的媽媽丫頭們嚇得戰戰兢兢，一個個趴在地上連頭也不敢擡。

“好啊！這裡倒真是母慈孝，當真人的很呢！”李氏不立刻進門，卻站在窗子外面聽了一陣子，聽到林氏咬牙切齒的怨恨，轉頭看了一眼臉平穩毫無波瀾的歐暖，這纔不不慢地說。

林氏一聽到這句話，臉立刻變了，歐可的不由自主抖起來。

“我真小瞧你們了，本以爲這裡清靜得很，誰知你們都母團聚了……”李氏冷冷盯著林氏，臉上出一團嘲諷的笑意。“一路上我還琢磨呢，是不是送來的飯菜太差，才讓你說我待你。”

林氏剛要開口，突然看到李氏後的李月娥和歐暖，那眼神就怨毒的像是要撲上去將們一口吞下去！李月娥刻意避開了的眼神，歐暖卻擡起眸子，似笑非笑地著，像是在欣賞此刻的狼狽與痛苦。

“祖母，求您饒恕！”歐可低聲道，“是我……我聽說娘子不好，像是病的很嚴重，這才一時心急闖了進來，沒想到……”

“沒想你娘沒被我活活待致死，對不？”李氏看了一眼穿著豔麗春裳、眉眼緻的歐可，心想，你也太大膽了，居然敢這樣就跑進這裡來！“你們在這兒商量著什麼好事兒呢，是不是在說讓我早點死，你娘也就能被放出來了，是不是？說出來我聽聽！”

歐可看了一眼李氏沉的神，越發恐懼：“孫沒有，孫絕對沒有半點咒老太太的意思……”

“住口！”李氏冷冷盯著，聲音裡沒有一人味兒，“你翅膀了，嫌棄我在這裡礙手礙腳的，不得我死了！哼，你和你娘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忘恩負義的賤人！”李氏越說越氣憤，手就重重給了歐可一耳。

歐可捂著臉，心裡有說不出的辱，憤恨地垂下頭，不敢出聲，林氏心裡恨了李氏，冷笑一聲道：“老太太，您究竟想要把我們母怎麼著？是打死還是殺了，你乾脆的給個痛快話！”

的目冷厲，分明是吃準了對方不敢對如何，李氏沒想到到了這個地步還敢這樣張狂，指著大罵，“都是你這個賤人把我好好的孫兒拐帶壞了！”

舉手要打林氏耳，沒想林氏非但沒討饒，也沒躲閃，反倒起，仰起脖子，迎著的掌，李氏氣得渾哆嗦，整個人一個踉蹌搖搖墜，歐暖脣邊就凝了一抹冷笑，連忙扶住，輕聲道：“祖母，有什麼話都可以好好說，千萬別怒，小心子！”看到林氏這副痛苦的模樣，歐暖突然升起一種想法，就此至於死地！這種念頭一旦冒出來，就如同一顆毒花在心底深開放，毒氣瀰漫，滲全，的連心臟都在生疼。然而看了一眼旁邊的歐可，不由自主出一微笑，這只是開始，開始而已，將來林氏就會知道，現在以爲的痛苦，不過是滄海一粟而已，什麼是人生最痛最痛的事，還沒有親眼看到、親嚐到……想到這裡，歐暖微微一嘆，語氣裡有著難以言喻的愁緒：“娘，你也別跟祖母對著來，你是要活生生氣死老人家嗎，這可是大不孝啊！”

“大不孝？我是你的繼母，又是你的親姨娘，你是怎麼對我的？你纔是大不孝！”林氏毫不懼怕地道，目森。

看著林氏，李姨娘眸子裡的恨意化作一縷寒冰，口中語氣卻十分：“夫人，您這是何必呢，非要跟老太太對著來，您是知道的，王媽媽是您邊的人，犯了那樣大的錯，老太太也不過是將杖斃，並沒有怪罪於您，您如今怨恨老太太又責罵大小姐，何苦來哉？”

林氏的著越發的李月娥，心中妒恨難忍，當面啐了一口，李月娥驚呼一聲，倒退半步，連聲道：“夫人，夫人……”

“來人！”李氏看著林氏，想起剛纔口口聲聲自己老東西，又說要弄死自己，不由得更加氣上心頭，聲剛剛落地，四名媽媽魚貫而。

“將拉下去，重重打四十！”李氏指著林氏，惡狠狠地對張媽媽說。

“這……”張媽媽有些猶豫，歐暖看了一眼，淡淡道：“祖母，您看，是不是罰的有些重。”

李氏恨恨看了林氏一眼，道：“一個想著咒我死的兒媳婦，便是打死了也不可惜！還不手！”

張媽媽一驚，忙命人上去將林氏拖出去。

“就在大院裡打。”李氏命令道，“讓福瑞院的奴婢全上這兒來，讓他們在這裡看著。”

歐可害怕的渾發抖，連一句話都不敢說，甚至不敢求，林氏看了一眼，只覺得滿心絕，厲聲道：“我到底是歐家的夫人，老太太你打的不是我，是你們歐家的面子！你可要想想清楚了，別到時候後悔！”

李氏猛地一愣，立刻就有些猶豫，就在這時候，歐暖看見林氏手中落一張紙片，輕輕推了李姨娘一把，李姨娘反應過來，快步走上去奪過來一看，竟然是林文淵寫給林氏的信箋。看了一眼，臉上立刻出驚訝的神，李氏冷聲問道：“說的什麼！”

李姨娘滿臉爲難，半響後才輕聲道：“是……林尚書請夫人暫且忍耐，說很快會有法子讓出去……到時候再跟咱們算總賬……”其實林文淵的信裡說的是歐暖，李姨娘故意將這一句去，只撿著厲害的說，李氏聽了果然惱怒到了極點：“好啊！原來我不傷你，你反倒想著找我算賬，好！這可是你自找的！張媽媽，你站在這兒發什麼傻，還不給我拖出去！”

林氏本以爲剛纔已經嚇住了李氏，沒想到竟真的下了狠心要當著下人的面打自己，這樣一來，便是將來自己再得勢，在這些人面前也永遠擡不起頭來！“等等！”大聲著。

“你還想說什麼？”

“我錯了，兒媳對不起您，我只是糊塗了，腦子不清楚才胡說話啊，老太太，求您看在我伺候您這麼多年的份兒上饒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林氏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眼淚嘩的一下就流了出來，態度一下子了下來。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現在知道求饒了，晚了！張媽媽，快拖出去！”

林氏聞言，頓時覺到自己渾上下沒有一不是在抖，抖得連五臟六腑都搐著，雖然極力掙扎，還是被四個媽媽拖了出去。門外院子裡，幾名媽媽七手八腳將林氏按在條凳上，掀起的袍，當下一五一十地打下。李氏讓福瑞院所有的丫頭媽媽們都親眼看著，要警告所有人，凡是與作對的人，絕不會有好下場！

李姨娘聽著外面打板子和林氏的慘聲，臉上不由自主浮現出冷笑，看了一眼還跪在那裡的歐可，心道真是個蠢人，若不是大小姐親自吩咐了放行，你以爲那信箋能到你手裡頭？

李氏剛剛出了一口惡氣，對歐可也就沒那麼惱恨了，只冷冷看了一眼，低聲呵斥：“還不滾出去！”歐可如蒙大赦，站起飛快地往外走，因爲走得太急，那姿勢一瘸一拐的，十分的可笑。

歐暖卻將一切都看明白了，林氏很聰明，剛纔那樣囂張，不過是爲了轉移李氏的怒氣，不想讓遷怒歐可，然而這片慈之心，這位自私自利的兒毫也沒有到，恐怕今天來也不是爲了看母親，而是爲了自己！

走過院子裡的時候，林氏猶自掙扎，對著歐暖拼命地喊：“歹毒的丫頭，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啊！”一邊喊，一邊口中不斷吐出沫兒。歐暖垂眉凝眸，仍是微笑著，彷彿只是淡淡，款款走過，脣畔的笑意亦漸漸加深。

回到壽安堂，李氏幾乎喝了半碗茶才出一口氣來，剛要和歐暖說什麼，這時候，玉梅從門口進來，手裡捧了一張燙金花帖子，臉上的笑容十分燦爛討喜，行禮後，恭敬地將帖子遞上來，對李氏道：“老太太，皇長孫側妃給咱們大小姐下了帖子，要請去赴宴。”

李氏一聽，原本皺著的眉頭立刻舒展開來，老臉笑的像是一朵花兒似的，開口道：“瞧我，都被這幫人氣昏了頭，暖兒，你趕收拾收拾好好赴宴去吧，千萬別耽擱了時辰！”太子府的宴會，那可不是尋常人能去的，李氏心中十分的高興，有一種想法，自己的孫將來極有可能藉著皇長孫這陣東風扶搖直上，到時候，歐家可就跟著福不盡了！

想到這裡，覺得有必要提醒一下歐暖，便看了一眼張媽媽，張媽媽立刻將丫頭們都領了出去，李氏迫不及待地道：“暖兒，有句話，祖母不知道當說不當說。”

歐暖坐在旁，雙手隨意似的擱置在膝蓋上，眼底帶著說不清的靜，向李氏：“祖母，您和我之間還有什麼不能說的呢？”

茶杯在李氏的手中輕輕旋轉著，看著歐暖，若有所思地道：“你和你表姐的，一向很好吧？”

歐暖一愣，隨即輕輕頷首。

李氏瞇了瞇眼，神越發的溫和，然而歐暖卻覺得，要說的話絕非如此簡單，片刻後，李氏緩緩道：“林小姐嫁過去兩年，至今尚無所出，這件事，暖兒你也是知道的。”

歐暖猛地擡起頭，猝不防及兩人目對視，歐暖忙垂下眼簾，避開李氏的目，的心，在這一瞬間，狂跳起來。

“唉，皇長孫邊，總是佳麗無數，便是得到恩寵，也不過是一時的，爲一個子，將來可以長久依傍的，就只有孩子了。”李氏似嘆，似提醒地說道。

這兩年，歐暖的容貌出落得越發清麗了，就連自己，有時候看見這張標緻的臉都會恍惚，更何況是男人！皇長孫也是男人，就不信，時時見到這樣麗的，他能夠不心！想到這裡，李氏一瞬間氣息凝滯，但很快又笑起來：“你經常去太子府，要多陪陪你表姐，勸解勸解吧，凡事想開些，孩子麼，總有一天會有的。”看著歐暖，臉上的笑容越發親熱。

“是。”歐暖垂下頭，掩住眸子裡的厭惡，神態恭敬而虔誠。

李氏生怕聽不明白，又微笑道：“不是邀請你才能去，既然那樣要好，只要你想去，什麼時候都可以。”

歐暖依舊淡淡應了一聲，李氏瞧神，實在猜不出的心思，不由自主瞇起眼睛道：“說起來，你比你那表姐要出的多，可惜啊，咱們家的門庭比不上人家，倒你這麼好的孩子委屈了。”

歐暖目幽靜，熒然含，脣際只略有笑意：“不，能生在這樣的家庭，有祖母和爹爹那般關，暖兒已經幸運之極。”

“暖兒，你當真聽不懂祖母在說什麼？”李氏不信歐暖如此聰明，竟聽不出自己的弦外之音，“你就不爲自己鳴不平？”

李氏的目，帶著老狐貍的算計，歐暖在這樣的目下緩緩垂下頭，沉默了片刻，說：“暖兒愚鈍，請祖母恕罪。”

“我看你，真是太糊塗，竟不知道藉著機會爲自己打算。”

李氏的佛珠啪嗒一聲磕在椅子上，聲音並不大，但張媽媽頓時屏息靜氣，低著頭不敢看兩位主子。

一時之間，屋子裡靜謐的呼吸可聞。

李氏終究沒有發怒，卻陡然輕笑一聲，對歐暖說：“你們姐弟，我一直盡心盡力護著，那些欺負你們的人，我也一直幫著你們懲治、出氣，暖兒，祖母對你沒有別的要求，只希你能知恩圖報！”

這聲音十二分的溫和，然而聽在歐暖的耳中，卻是極端的冷酷無。

眼前的這個老婦人，兩鬢已是盡染霜，眼角紋路如同花，心心念唸的卻是榮華富貴，攀龍附……歐暖心中冷笑，這就是的祖母，這就是李氏今天懲罰林氏背後的真正目的，向自己示好，也在警告自己，能捧一個人上天，也能讓那個人摔得碎骨！前生，沒有這麼好的利用價值，李氏本不屑於在上花這麼多心思，然而現在，李氏已經將慈的面目徹底撕開，只餘下自私與冷酷。

扯開脣，緩緩起，慢慢跪在李氏腳下，低聲道：“孫明白了，請祖母放心。”

李氏點點頭，笑著將攙扶了起來：“真是個好孩子。”語罷，輕笑了一聲。

歐暖對著，亦是輕輕一笑，笑意分外溫，袖中的手卻驟然收，這一瞬間，的手指很燙，彷彿有火焰慢慢的沸騰，幾乎要將指骨碎。

秦王府。

林文淵進書房時，秦王正逗弄著一隻饒舌的綠鸚鵡。看到林文淵，秦王淡淡看了他一眼。

“王爺，求您開恩！”林文淵撲通一聲就在地上跪下了。

秦王冷冷了他一眼，並不開口，然而林文淵被那一眼看得心口不由一窒，他深深清楚，眼前這個人並非自己可以隨便糊弄的，秦王曾經力平叛，決戰山壑，統帥數十萬大軍肆意馳騁，赫赫戰功絕非徒有虛名，心思早已不可琢磨。

果然，秦王的神十分平淡：“文淵，幾枚棋子而已，不用那麼在乎。”

“殿下，您要是再不管，天下大呀！”林文淵哭喪著臉，“太子一下子參了屬下手底下最得力的五個人，皇上當時就命人擬旨，並蓋上玉璽，將他們全部革職了啊！”

秦王早已得知了這個消息，但是他的臉上卻見不到一的震怒。

“好了，你先起來吧。”秦王皺了皺眉，不冷不熱地說道。

“王爺！那五人可都是跟隨王爺多年，忠心耿耿的，若不是我攔著，他們都要來叩見王爺，要當面求您做主啊！”林文淵大聲道，他見秦王臉上不辨喜怒，一時不清他心裡究竟怎麼想，只能著頭皮跪在那兒不肯起來。

“你願意跪，就跪著吧，這天下是皇上的天下，他已經答應的事兒，你想讓我怎麼辦？替那些蠢東西求嗎？這一回若不是他們行事太過張揚，也不會犯在老大手裡頭！”秦王說的老大，自然是太子。

秦王向來說一不二，他這麼說，也就是不會管這件事了，大爲失的林文淵又想說什麼，秦王卻揮了揮手，道：“你不說我也知道，你本就不是爲了他們求來的，你是怕皇上下一步會你！”

“殿下，既然您心裡什麼都清楚，我也就不瞞著您了！我多年來跟著您轉戰南北，有今日的軍功，是靠殿下的提攜。可您也知道，我上到都是傷痕，爲這大曆朝說得上嘔心瀝，可是聖上是怎麼回報我的，他下了道旨，把我的妻子關進了尼姑庵裡頭，又把我的兒嫁給了最有名的紈絝子弟，曹家是個什麼玩意兒，他曹榮又是個什麼東西！把我變了全京都的笑柄還不夠，如今太子更是步步，幾乎將我邊的人斬殺殆盡，殿下，皇家是想要反我嗎？”

“住口！”秦王聞言臉丕變，手中原本喂水的玉杯子啪地一聲過林文淵的額頭，帶來一陣鋒利的銳痛，林文淵卻像是豁出去了，大聲喚道：“殿下！”

秦王重重呼吸著，猛然盯住林文淵，眉下深黑的雙眸如幽潭一般：“文淵，你怎麼如此糊塗！我早就跟你說過，稍安勿躁，靜心等待，然而你卻那樣心急，早早手這才被父皇察覺了，現在不過這麼點小風浪，你就這麼經不住事，你這樣，還像是以前跟著我出生死的威武將軍嗎！”

林文淵猛地一震，不敢置信地盯著秦王殿下，已經有多年了，他沒有再提起過威武將軍這個稱呼，他心中一，不由自主低下了頭去。

秦王的神在綿的影之中，看不甚分明：“回去吧，好好想清楚，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若是想不清楚，就再也不必來了。”

林文淵心頭巨震，這些日子以來纏綿在心頭的狂怒與恨意一下子被這句話驚醒，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在意了那麼多年的鎮國侯位，在秦王殿下的眼中不值一提，只要跟著殿下打下了江山，莫說是侯爵，將來封王又有何難！妻子可以再娶，兒也可以再有，們算得了什麼！怎能因爲一時的得失而發狂……自己當初，實在是急昏了頭，纔會做下那樣的蠢事！半晌之後，他低了頭，沉聲道：“我明白了，請殿下放心，從今日起，再不會犯糊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