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暖愣了好一會兒，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那縈繞在彼端的悉氣息卻顯示出沒有認錯人。待得擡起頭去看時，卻只見一黑錦的肖重華站在不遠，那雙淡定溫和的眼眸裡蓄滿了悉卻又不敢置信的冷意。不過那冷意並不是對著，而是盯著慕軒轅！他也不知是在這裡站了多久了！？

慕軒轅的目在肖重華的上幾乎要穿出一個來，肖重華卻是毫不在意。

歐暖還來不及說話，肖重華已經將輕輕拉起來，對著慕軒轅道：“九皇子，驛館已經修繕完畢，你今日就搬進去吧。”說完，他拉著還有些怔愣歐暖，就要離開。

歐暖走下甲板的時候，無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突然就站住了步子，肖重華看著，卻微笑：“我還有話要嚮慕軒轅說。”

肖重華的面沉寂下來，可卻很堅持地著他，他不得不拜下陣來，鬆了手。

歐暖快步走了回去，慕紅雪似乎去了別，只留下慕軒轅一個人，神落寞地坐在花廳裡。

走到慕軒轅邊，看著他道：“謝謝你請我來這裡。”知道，今天這一切都是他的安排。

慕軒轅著，眼神和。“是請你來，願意與否都看你自己。”

歐暖儘量讓自己的微笑不那麼冷漠，道：“你的好意，我都明白。”

慕軒轅垂眸，不再看，道：“我的呢？你明白嗎？”

面對眼前這個真心喜自己，耗費一切心思想方設法讓自己高興，而非用巧取豪奪的手段來掠奪的人，歐暖沉默了片刻，回答道：“你應該知道這個答案。”

慕軒轅擡起頭，笑容如舊，“當然，我什麼都明白。”

歐暖避開他的眼神去看船下那流的碧波，眼底深有一種說不出的茫然，咬著脣不想將這話說出來，因爲知道自己一旦說出來就會對別人造傷害，但還是得說，非說不可，道：“今天你就會搬出燕王府，一個月後就會離開京都，我提前祝你一路順風。至於你今天所做的，我很激，若是將來有什麼事需要我的幫忙——”

慕軒轅截口道：“你覺得我會讓你答應什麼？”

歐暖猶豫了片刻，輕輕搖了搖頭。

慕軒轅的聲音有些冷冷的，“我若是要求你嫁給我，跟著我離開這裡呢？”

歐暖不說話了，但這個要求，無論如何是不會答應的，曾經對肖天燁說的話，不想在這裡再說一次。

慕軒轅的眼神卻很平和，像是早已知道的答案，道：“你不必覺得歉疚，從前你救了我一條命，我爲你所做的卻是微乎其微，這條命我會一直欠著，哪天你需要，我都會還給你。”

歐暖一愣，沒想到慕軒轅會說出這樣的話，讓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慕軒轅卻突然笑了，“你該走了，他在等你。”

歐暖點點頭，依言走了出去，沒回頭再看一眼。

屏風後的慕紅雪走了出來，看著慕軒轅，嘆息道：“九哥，這又是何必，這樣好的機會，爲什麼要白白送給別人？”

慕軒轅道：“說的不錯，我爲什麼白白將這機會送給別人呢？這一點，我自己都不知道。”

慕紅雪笑道：“可見之一字，人覺得莫名其妙了，看準他們夫妻不和，我還特意爲你製造這樣好的機會，你卻讓人家夫君知道了在這裡，這不是擺明了要讓他們和好嗎？九哥，我真是看不懂你了。”

慕軒轅搖了搖頭，卻不再說話了。

一路回到賀心堂，肖重華卻都是黑著臉，面很不好看，然而紅玉和菖卻屢屢笑。

“爲什麼和他出去？”

看到肖重華在船上出現，歐暖有一時覺得歡喜，可是卻又咽不下這幾日的委屈，便冷著臉，蹙著眉，把話說得油鹽不進：“我不是和他出去，是和香雪公主一同出遊，這件事王爺也是應允的。”

“又是這麼一副生氣的模樣，怎麼，惱我了麼？”肖重華幽幽嘆口氣，那對看似平靜清逸的黑眸，蘊藏著斂的風采，笑意淡然。不著痕跡地將的表打量了一番，摟住腰肢的手臂越發的了：“還在生我的氣？”

聽他溫得近乎討好的語調，歐暖本想不再計較，可是聽他的口氣，便不由得有一種怒氣涌上來，徑自道：“我哪裡敢生你的氣，生氣的人不是你嗎？不願意和我說話的也是你呀！”

其實，說這話時，明顯底氣不足，畢竟，是先做出了魯莽的事，他也是因爲擔心會出事，纔會鬧彆扭。

“暖兒，你最近這幾日不肯吃東西，瘦了不，難道，就因著我不肯理會你麼？”肖重華摟著坐下來，剛鬆開的腰肢，轉而又攬住的肩，的輕喚著的名，帶了讓心的意：“你怎能這麼糟蹋自己的子？你也知道，我不是故意不理你。”

不是故意的？誰會相信！歐暖不由憶起他是那麼一副冷淡的模樣，有些忍不住心頭的委屈，指甲便狠狠摳進掌心裡，借那種輕微疼痛的刺激讓自己可以保持冰冷的表：“嗯，我自然知道你忙，所以不是故意冷落我。”

看仍舊沒有笑容的臉，肖重華的眼眸細細地瞇了起來，不允再繼續掙扎，將牢牢鎖在懷中，一隻手臂箍住的腰，進而握住微微抖的手。微微俯下子，他抵著的額頭，不聲地審視著的面容，看的臉上慢慢染上了比胭脂更加醉人的薄緋，微微笑著道：“你這麼在意我？”

乍一聽到他的迴應，歐暖不由反駁：“誰在意你！？”不自覺地反駁著，嗓音尖利，卻在下一瞬便看見他了然的笑意，頓時懊惱得撇開臉，心虛得不敢看他。

“我不是故意對你冷落，”肖重華笑著扳過的臉，著正視他的眼眸，不許撇開視線：“屢次以犯陷，怎麼說都不聽，我是氣你氣的要死，卻又捨不得罵你，所以乾脆不理你，免得把自己氣死。”

聽得他如此坦誠的言語，歐暖一時不知道說什麼。他說過無數次不要以犯陷，卻從不曾放在心上，如今想起來，似乎不無道理。“我能保護好自己！”儘管心裡已經相信了一大半，可卻還是忍不住哼了一聲：“你氣死最好！”

“真的？”聽這麼說，他的笑容又浮在靨上，如宛轉的風，在他極英俊的頰上蔓延：“我纔沒那麼容易被氣死，若是被氣死了，你就要去做高昌的皇子妃了。”

他還在想著剛纔的事，歐暖無語。

“我什麼時候說過要去做高昌的皇子妃？”

“剛纔我還以爲你因爲一時生我的氣，決心和他一起離開了。”他抓住的手，在自己的口上，讓覺到腔裡心臟跳的聲音，像是一定要相信什麼，“我的心跳都要停了。”

歐暖心裡一跳，臉上卻是恢復了往日裡清豔的笑容：“那麼你又是從何得知我和他一同出遊的消息呢？”

肖重華低了聲音，眼底藏著薄笑：“你以爲，自己邊的護衛都是假人嗎？”

倒也是，那些護衛都是肖重華的人，等於無數個探子。

就在此時，歐暖突然想起了之前出的那場子：“重華，關於董氏被殺的事——”

“暖兒，這些事我自會理的。”肖重華的眉因著的詢問而蹙了起來，似乎是不希過問，便避重就輕地一帶而過：“你勿需過問，也不用心，乖乖地呆在賀心堂休息便了，知道麼？”

“知道了。”歐暖也看出肖重華的心思，他似乎很不希管這件事。可是，爲什麼呢？以前也曾經自己理過很多事，他並不曾阻止過，可這一次他卻表現得很強烈，彷彿——這是一件極爲嚴重的事件！心中越發的好奇和疑，可當著他的面，乖乖地點頭。

肖重華默默地的頭，笑道：“這幾天也不是百忙，有好消息告訴你，只是你聽了可不許激——”

歐暖疑地看向他，不知道現在這時候還有什麼好消息，值得他這樣高興，肖重華俯，在耳邊說了幾句話，歐暖立刻握住了他的手：“當真？”

“人不方便帶回來，還在外頭養傷，你說是真是假？”

歐暖的臉上終於出笑容：“這樣，我也知道該怎麼和代了。”

當天下午，歐暖便去了暫且關著孫寧的院子。這時候，所有人都知道原本的世子妃孫寧因爲生病幽居在這裡。一眼看去，孫寧坐在樹下，著一襲紅底雲紋的輕紗，邊上滾著一圈銀的線。午後的，照在墨的長髮上，燦若流金，然而的神卻是十分的落寞，像是失去了生命力。原本該是最有朝氣的人，現在卻變這個樣子。歐暖微微一笑，掩下了所有多餘的思緒：“大嫂。”

“這個稱呼不要再用了。”孫寧看見，略一沉默，方纔說道，“既然我已經破釜沉舟，又何必再用這個稱呼來我，我的名字吧。”歐暖長嘆，聲音裡有一悵然：“寧。”“誰讓你來的，是燕王？是肖重華？”孫寧一邊站起來，一邊淡淡地說出令人聞之心驚的話語，“或者我該恭喜你，如今的世子妃。”

“恭喜？”歐暖話語輕，似乎是在和一位相多年的閨中友娓娓談心，“這個位置於你而言是累贅，於我而言也未必開心吧。”“是啊，旁人只覺得做燕王府的世子妃風無限，可我看起來還不如做個普通的村婦快活。”孫寧怔忡地著，神複雜，令人無從辨認，但其中一種歐暖看得清晰，那是痛楚，“若是我當初沒有嫁給肖重君，若是一開始我嫁的人就是賀蘭圖，也不至於落到今天這個下場……”的聲音輕緩而哀哽，“你知道我有多麼嫉妒你麼？！你輕而易舉便得到了幸福，而我，唯一我的人就這麼走了！我現在，活著還有什麼用！”激的淚隨著哽咽的聲落。孫寧哭得撕心裂肺，歐暖無言也無語，只緩緩走上前去，手拭去面上的淚水。微微抖的不僅是聲音，而是聲音裡害怕孤獨的意，害怕孤單害怕失去。的所有隻爲一人——賀蘭圖。良久，孫寧才止住了哭泣，的聲音很靜：“燕王準備怎麼置我呢。”“肖重君已經被褫奪世子之位，更重要的是，你謀殺世子的罪名也就不復存在。王爺對外宣稱你臥病在牀，我想，過一兩個月，就會對外宣佈，孫氏過世了。”歐暖輕聲回答。

孫寧有些怔怔的：“這是放過我了？”

歐暖微笑道：“是，我覺得有些委屈了你，但總好過被關在這個王府裡一輩子，等死訊宣佈之後，你想要去哪裡都可以，還可以隨心所、自由自在地過日子，再也不用擔驚怕、提心吊膽。”

孫寧只是苦笑：“我現在一無所有了，孃家也不會收留我，我又能去哪裡呢？不過是去寧國庵落髮爲尼罷了。”

歐暖輕咳一聲，決定不再賣關子，掩住聲音裡的笑意：“我恐怕你是沒辦法出家的。有個消息，我想你聽了一定十分歡喜。”探頭過去，在孫寧耳邊輕聲說著，“他……”

“當真？我的……他……”孫寧雙目圓睜，纔要驚聲尖，便立即用手掩口，生生地忍住了。“是的。當時他找了個死人換上了自己的裳，毀了那人的面容，甚至把所有的東西都留在了那個人的上，自己轉逃跑，可是因爲山路陡峭，他又了傷，所以不幸摔落半山，誰知正好遇上進京的賀家人，賀雨然悄悄將他藏起來養傷，重華費了很大功夫才找到他。”歐暖淡淡一笑，已恢復平靜。這件事說來也巧，誰都想不到賀雨然竟然還活著，當初爵兒傷的時候，賀雨然了肖重華之託進京，半途到人的追殺，馬車墜落山崖，可他卻活了下來，只是因爲擔心再被殺害，他一直躲到現在纔敢出現，誤打誤撞竟然救下了賀蘭圖。若非是賀雨然，只怕賀蘭圖這一回命再大也無力迴天了。孫寧眸一閃，已然明白，將目側向歐暖，眸中約出一笑意，的聲音很低：“知道真相還故意在這裡賣關子，就是要看我哭嗎，但，總之是多謝了。”

“你再安心等待一個月，一個月後，等他的傷養好，你們便可以一起離開，從此天高任鳥飛，再也不必到世俗眼的拘束，那個孫寧——已經死了。”歐暖微笑著答道。

“暖兒……你……”孫寧眸一，似要說什麼，但終未出口。

歐暖看著笑了：“總算是有人終眷屬，這樣我也放心了，不然心裡總是覺得惋惜難，這日子也不好過。”

孫寧鄭重向歐暖行了一個大禮，轉飄然離去。銀淺繡的紅羅紗在風中輕輕揚起，然而腳步卻顯得分外輕快，歐暖知道，孫寧重新活過來了。接下來的一切很順理章，九皇子和香雪公主對燕王再三謝後搬出了王府，燕王府很快迎來了世子妃歐暖的壽辰。

這天，京都所有的高貴門第都派人送來了壽禮，那些平日裡與歐暖走得近的夫人小姐們更是親自上門來爲慶生，歐暖原本不大辦，可燕王府在經歷了董氏倒臺一事之後，十分需要這樣一件喜事來衝一衝，不只是燕王這麼想，連大公主也這麼想，特意讓陶姑姑親自來督辦，生怕歐暖簡單地辦了，這真是讓哭笑不得。

作爲皇帝最有權勢的兄弟，燕王府算不上富麗堂皇，佔地雖然寬廣，可裡面的園林景緻卻只是尋常可見的，房屋樓舍跟別家相比也說不上奢侈，整個燕王府只給人一種莊嚴大氣的覺。

因爲是世子妃的生日，再加上歐暖特意要求，所以並沒有請多男客，除了歐爵和鎮國侯之外，還請了幾個與燕王府來往切的客人。

歐暖站在門口迎接客們，覺到一視線地盯著自己，讓有些奇怪。是誰呢？歐暖悄擡起頭，向著視線的方向看去，卻接到慕軒轅那雙漆黑的眼眸，見看來，他的角出淡淡的笑意，歐暖出於禮貌，也回了他一個微笑，然後轉開了視線。今天這樣的場合，慕軒轅是特意送慕紅雪過來的，一時之間引來無數人的視線。

慕紅雪開心地走上來，拉住歐暖的手：“壽星怎麼親自站在這裡呢？我們自己進去就可以。”

歐暖自然是不必站在這裡迎接客人的，在等的人是林元馨，不料慕紅雪也來了，並沒有邀請對方，慕紅雪卻眼地到了，也不能就此趕人走，只笑道：“公主裡面請吧。”

慕紅雪的笑容更加燦爛，映襯的一雙麗的眼睛散發出奪人心魄的麗，“好，我九哥也可以一起進去坐吧。”

“當然可以。”來者是客，雖然這兩個人不請自來，旁人卻是不知道的，歐暖更不能將他們拒之門外，便笑著說道。收回目時，無意中與一旁的慕軒轅的目對上，宛如黑夜般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看著，見看來，輕輕一笑，笑容亮的有些閃眼。歐暖有一種覺，對方似乎已經看了自己很久了。只是溫地笑笑，將他們迎了進去。

剛安排好位次，就聽見人道：“太子殿下和林妃娘娘來了！”

一時人羣中開始竊竊私語：“不過是世子妃的生日，怎麼連太子殿下都來了！”

“林妃娘娘和世子妃要好，太子這是給林妃面子啊！”

“你懂什麼，當初蘭妃的父親過壽，太子也不過是送了個禮過去就算了！”

“是啊，真是奇怪，一個小小的生日怎麼勞太子大駕了呢！”

“哎，你們沒聽說啊！太子最近收了個新寵呢！”

“什麼新寵？”

“你們不知道啊，那新寵是個歡場子，可偏偏被太子寵的無法無天，聽說曹側妃因爲得罪了這個子，被太子貶爲侍妾了呢！可見有多得寵！你們是沒看見，那子長得，嘖嘖——”

那些懷疑揣測的目紛紛落在歐暖的臉上，卻不聲地笑著迎上去。

肖衍看起來風度翩翩，氣度非凡，他微笑著看向歐暖，那目中似乎有著無限深意。

歐暖看見他旁的綠腰時，心中一跳，然而綠腰已經低下頭去，沒敢再看歐暖。

歐暖穿著一玉繡折枝堆花的襦，簡單的髮髻上只有一支通晶瑩的碧玉釵，裝扮得清麗人，直如清新的玉蘭花一般，而綠腰臉上薄施黛，一淺綠裝，頭上斜簪一朵新摘的海棠花，除此之外發上還挽著一支梨花流蘇垂墜，雖然生得和歐暖有三四分的相似，又特意在形容舉止上刻意模仿歐暖，卻是無論如何都擺不了那一的風塵之氣，所以整個人看起來活一個世子妃的影子，卻又有些不倫不類的覺。衆人看了不免心中亮，都在暗中揣測起來。這太子邊的妾，怎麼和燕王妃的世子妃這樣相似呢？

林元馨暗自搖頭，一個真品一個贗品，居然面對面站著，真的是十分可笑。

然而歐暖的脣邊卻泛起一抹笑意，好似一江剛剛消融冰雪的春水：“太子殿下，林妃娘娘，請上座吧。”說完，笑著向紅玉道，“去請王爺和世子來。”燕王和肖重華此刻正在書房陪著鎮國侯說話，現在這時候，他們是應該在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