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真說來，在六百年前，南蠻和西晉其實算是本家。

六百年前，前朝大理朝鼎盛，氣概八方，江山一統，可惜末代皇帝貪圖樂，皇族世代沒出幾個有用的，嫡子長孫都是廢，幾個庶子於是聯起手將偌大皇朝給瓜分了，於是便有了南蠻、西晉之分。

兩家人都是同一脈，六百年來打打鬧鬧，誰都想著吞並對方，然而打來打去都像是自家人鬧事，不容外人手。

於是六百年過去了，南蠻和西晉的王都還是同姓同宗同族，偶爾還能聯手打擊一下番邦異族的流寇匪盜。

可天下分久必合，這兩代皇帝總想著再度統一天下，於是看似平靜的局勢就有了明顯的，那些心照不宣的彼此鉗製，逐漸演化了彼此碾。

西晉拿南蠻當分封附屬國看待，南蠻倨傲無禮，更是直接將西晉劃分為自家郡縣，還彼此都其名曰自家土地，隻是未曾派兵照管罷了。

而今夏家政，夏氏一倒，朝野外百廢待興，各尚未彌補，龐大的西晉就像不蔽的人，南蠻卻還穿盔甲手持長刀，哪裏能遏製住自己的狼子野心？

若是立場調換，如今是南蠻部積弱、新皇方掌權柄，蕭昊乾隻怕也不會放過這個機會。這是立場，無關對錯。

如此一來，但凡有個腦子的隻要細想一想，讓蕭予在西晉朝來去無阻意味著什麽，那意味著兩國戰爭一旦打響，西晉大失軍心，必然結局慘淡。

容嚴深吸口氣，杵著骨傘站起，慢慢將目投注在對麵的山峰之上。

那座山很普通，挑不出值得說道的景，甚至還不甚蔽，叢林稀疏，山巒低矮，在層巒疊嶂的萬壑群山裏，它毫不起眼。

但容嚴卻不敢看輕它，甚至一刻也不敢將目從那山上移開！

因為那山上有人，有敵人。

這裏已經進了迷魂群山的腹地，四虎嘯狼行，十分危險，而他上沒帶幹糧，甚至不能生火烤，也沒有帶著水囊，已經兩日了，他隻吃了幾個野果，酸難聞，卻勉強填補五髒廟。

他日漸虛弱，甚至舍了馬匹，輕功也快要使不出來，而敵人準備充足，更是強壯。

容嚴皺著眉，疲倦地靠在樹上，口幹舌燥地咽了下唾沫，從袖子裏拿出一個野梨，這是他最後的食。

韓古應該就跟在自己後，若是他看到了自己留下的記號，隻要再過一個多時辰，想來就能追到此地。

但令容嚴苦惱的是，蕭予連著兩日趕路，通常都是快馬加鞭，想來他自己也知道況危急，本沒有停下來歇息的打算，容嚴若非先前有馬兒代步，如今就是生出兩個心髒八個肺，怕是也跟不上了。

而最糟糕的是，他們追蹤的時候，被發現過一次。

城門衛等已經死傷殆盡，如今隻有他一個人以犯險，竟是讓他想傳信都每個人幫忙。

“唉……”

容嚴咬著梨子，突然十分想念在京城裏被人伺候著的日子，當個清閑度日的世子爺不好嗎？為什麽他偏偏要走出戶部呢？

唉！

又是一聲長歎，容嚴了下眼睛，他著實疲憊，如果現在給他一張床，他甚至都不用醞釀，倒頭就能睡三天！

可那隻是幻想，容嚴啃著生冷的梨子，越發覺得自己是自作自，於是又要歎氣。

這口氣還沒探出來，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的驚悚就刺得他打了個哆嗦，他的意識還沒反應過來，已下意識往下一！

利箭破空，倏中發！

野梨墜地，滾落斜坡。

容嚴倒吸口涼氣，翻躲進大樹之後，心有餘悸地看著那深木的長箭，一滴冷汗沿著額頭往下落，劫後餘生的咽了口唾沫。

就差一點，差一點，那箭頭就會貫穿他的腦袋！

對方已經發現他了！容嚴不及多想，心中已是警惕大起，握骨傘就往山下奔去，試圖跟韓古匯合，卻沒想到，就在他一的時候，從後又來了一支箭！

“有埋伏！”容嚴臉大變，看來對方是早就發現他了，故意在這裏設伏，難怪蕭予竟然要找那麽一做禿禿的山做掩護，因為那本就不是為了掩護。

他速度極快，調起全力氣躲開不斷織而下的箭陣，上又添傷痕，唯有苦笑回頭，正對圍攻而上的人。

來人輕笑，饒有興趣地盯著他，眉心一點殷紅似，俊得帶了殺氣，語帶玩味，“謹世子親自護送在下到此，在下不勝激，但在下似乎不記得在下跟謹世子，有這麽好的。”

“……三皇子，”容嚴歎息，將骨傘放在後，防備著從後方或許會出現的暗箭，微微一笑，優雅從容，“三皇子份貴重，既來了西晉，理該讓人好好招待才是，何必走得這麽急呢？”

“謹世子有所不知，家中母親念我極深，自不舍得久在外逗留，”蕭予雙眼放，似審視又似打量地掃視著他，“謹世子既如此看中本王，不如與本王同回南蠻如何？”

容嚴苦笑，“三皇子見諒，表哥曾經下令，不允許在下離開京城。在下已經違背了皇命，又豈敢再他國國土，還請方便則個。”

蕭予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貴國皇帝的命令，對你而言，這般有用嗎？”

容嚴莞爾，“畢竟同出一脈。”

“我與他也同出一脈，你與我走，並無不可。”蕭予向前走了兩步。

容嚴笑著搖頭，看了眼被兩名死士轄製住的雲不傳，心下張，麵上卻毫不顯，“若是如此，三皇子隨我回京，似乎也無不可，甚至……還能免去一場之災，省了一段生靈塗炭，不好嗎？”

雲不傳這兩日被折騰的夠嗆，此刻見容嚴出現，更是心急如焚，眸中帶著幾分悲哀，“謹世子乃是吾皇心腹，你敢對他手，吾皇定南蠻萬劫不複！”

容嚴：“……”他倒不知自己原有這麽重要。

蕭予略略挑眉，倒是真的停下了腳步。

容嚴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卻見蕭予慢慢拔出又薄又鋒利的長刀，駕在了雲不傳肩上，“你不出聲，本王還真忘了你了。”

“既如此，那本王就不浪費時間了，”他笑了笑，看著異常溫和有禮，說出的話卻人深惡痛絕，“謹世子，是跟我走，還是跟他一起死，你自己選。”

容嚴幽幽看著雲不傳。

雲不傳尷尬而愧地低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