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嚴笑而不語。

留下他，即便出了西晉，敵營也不過一個“死”字。不留他，蕭予連出西晉的機會都沒有。

至於蕭昊乾，若是連自己人都保不住，他蕭昊乾也就枉稱帝王了。

他好整以暇，並不以蕭予的警告而心驚，視若山人打坐，紋風不，“殿下費心，隻是在下鄙薄之軀，縱然赴黃泉，也無足輕重。”

“我聽聞你與蕭昊乾多有矛盾，”蕭予冷笑，“如今看來，你倒是對他很是忠心，連自己的命都不顧了是嗎？”

“未必然，在下到底不是愚忠之人，隻是若事到臨頭，當真需要在下為國捐軀，在下也義不容辭。”容嚴不急不緩地笑道。

蕭予歎搖頭，“話雖如此，謹世子心中其實還是抱有無聊的希冀，就怕到時候，希越大，失也就越大，最終到了絕的地步……自作自啊。”

容嚴若有所所地沉了片刻，目奇異地在他上停頓片刻，像是在忖度他話中意圖，俄而，眼中閃過一明悟，“殿下莫非是想策反容嚴？”

“欸，這怎麽是策反呢？”蕭予不以為然，“本王隻是想跟世子合作。你送我到邊境，我可以承諾，不對你手，你若是去了南蠻，本王還可給你一個客卿尊位，何如？”

空想之談。

容嚴笑容微冷，他的確不喜歡與西晉朝臣虛與委蛇，更不喜歡參與到皇室鬥爭中去，但若要他背叛生他養他的西晉，則實在是天下之大稽！

他沒有說話，沉默卻已經代表了拒絕。

而顯而易見的，蕭予也未曾想過此事會如此順利，所以他並不著急，反而帶著微妙的期待，別有意味道：“容嚴，世上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不是每個人都有選擇的機會的。”

容嚴搖頭，閉目不語。

蕭予卻又緩緩道：“打個賭吧，蕭昊乾寧願殺了你，也不會救你。”

容嚴：“殿下不必再說，家父自小教導容嚴，人生在世，有所為有所不為。叛國欺族，天怒人怨，固非君子所為，容嚴心若磐石，不可轉也。”

“磐石不可轉，不過是因為力量不夠，”蕭予抱手，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目漸冷，“不到最後，誰也不知道，會有什麽變故發生，是不是？”

容嚴輕笑，不以為意。

時間一晃而過，又是五日不見，煙消如頓悟，轉瞬即逝。

雲不傳被人從最近的道送到了天涯關，守關將領早早等在此，心十分複雜。來者雖不算是自己的直屬上司，卻是皇帝的心腹，但就在軍快馬加鞭傳信過來的時候，這位心腹的革職聖旨也到了手裏。

所以，皇帝這到底是看中他，還是隻是想把這位當朝重臣發配出京？或者，僅僅就像那張聖旨上冠冕堂皇的話語所言一樣，隻是讓他來這裏養病的？

守將龐鬆，很迷茫。

午時未到，龐鬆看見一輛馬車緩緩行來，揮馬鞭的軍從馬車上扶下來一位肅穆嚴厲的中年人，眉目之間明晃晃烙印著蒼涼與凝重。

這就是……被發配而來的大理寺卿，雲不傳。

看見他人的時候，龐鬆忽然明白了什麽。

京中勢如此張，雲不傳隻要回到京城，必然會被治下重罪，皇帝將人送到這裏來，看似以和手段革職發配，實際上，卻是將這位大理寺卿保護了起來。

龐鬆心領神會，但想如今雲不傳隻是一介白，他為將軍，敬重可以，卻不會趨炎附勢，是以隻是抱拳大笑，“這位想必就是雲不傳雲大人了吧？可算把大人等來了！”

雲不傳訕笑，抬手按下龐鬆的禮數，“將軍不必如此，雲某犯下大錯，對不起皇上，也對不起朝廷，更當不起此禮。”

“……大人也不必如此，”龐鬆心下放鬆，看來這位大理寺卿沒什麽高架子，那之後的相也就便利很多，“大人協助皇上扳倒夏氏，此功足以揚名千古，龐某甚為敬佩。”

雲不傳輕笑笑，沒有說什麽，隻是抬頭看看聳立於他後的，那如盤踞長龍一樣威嚴莊重的城牆，而後看著那城牆上拔肅殺的將士默然無語。

這是迷魂山脈的最後一道防線，也是京城之外最堅固的一道堡壘。

除此之外，這裏還是能夠救出容嚴的險峻關隘。在他的認知裏，容嚴，是代替他了人質，是救了他而自限陷阱的恩人。

雲不傳不傻，離危險之後，很快就能想到若是局勢繼續危險下去，接下來皇帝會如何出手。

若是在這裏救不了人，那之後的道路則是步步殺機了。

雲不傳心沉重，他已年老，而容嚴還年輕，有大好前途，心純良，若非因為他，何至於落得如此境地。蕭昊乾要他在天涯關修養，但他又如何能夠安心修養？

“雲兄，時間不早，我已經為雲兄收拾了住宅，不如這就帶你過去？”龐鬆試探道：“如今天涯關封關嚴查，雲兄若是想欣賞天涯關景，怕是要過一段時間了。”

“不必！”雲不傳神一厲，忽然兩手一抱，對龐鬆正中行禮，“皇上命我在此修養，實則是想讓我在此協助將軍盤查過往，畢竟見過蕭予之人不多，我算是其中之一。”

龐鬆微怔，忙阻了他的禮數，略有些局促道：“雲兄何須如此，雲兄願意幫忙，是我龐鬆的榮幸，切莫行此大禮！”

雲不傳念一笑，“雲某治下不嚴，京中多有謔言，龐兄能不介意，雲某激不盡。”

“雲兄多慮了。”龐鬆客氣地說道，心裏卻也有些疑慮，但想雲不傳一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縱然有什麽異常，想來也掀不起太大風浪，倒並不在意。

雲不傳何嚐看不出他的疏離，卻也沒有放在心上，隻是轉看向邊的軍，“你回去吧，告訴韓將軍，一路多謝。還有……那獵戶既加軍，一切當按規矩行事，我欠下的恩，不必他還。”

軍拱手，“雲大人放心！”

此時，從蕭予離開京城開始，已然過了九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