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東升，朝氣蓬。

蜀夏正式來臨了，五月初十，天降微雨，倏忽即過，後彩虹飛懸天際，不勝收。

翠翹讓人將棲宮收拾了一遍，從角落裏拿出一個小小的包袱，包袱裏隻有幾件夏裝，餘者皆是銀票碎銀子，或是珠寶釵環，還分了好幾袋，腰間另掛一個裝著碎銀子錢袋。

全德走了進來，鬼鬼祟祟的樣子一看就像是要去幹壞事，翠翹會心一笑，“做什麽扮這副模樣，奇奇怪怪的，旁人一瞧不就瞧出端倪來了？”

“啊？”全德看看自己的打扮，同樣是一個包袱，一太監服，帶著畢生所積累的銀子，好像也沒哪裏奇怪啊。

翠翹上前，讓他將腰背打直了，等會出去的時候要利落直接些，不可躲躲藏藏遮遮掩掩，不然也太過引人注目了些。

兩人正說話間，屏風後緩緩走出一個人。

沒有十日前那麽憔悴不堪，也沒有強歡笑，夏語凝平靜地看著兩人，穿了一聲宮服，不施黛，上隻掛了一件雪青挎包，裏麵鼓鼓囊囊的看不出什麽，卻沒背包袱。

“娘娘就這麽走嗎？”翠翹問。

“就這麽走，”夏語凝看了兩人的包袱一眼，默了默，“你們的包袱往哪兒放？”

本不打算帶著兩人，但他更不想將這兩個人放在吃人的皇宮，也不想像當初一樣寫信告訴蕭昊乾，好好待他們……沒有意義，他們無話可說。

翠翹與全德對視一眼，紛紛反應過來，將包袱裏的銀子錢財都拿出來往袖子裏塞，服則扔到了一邊，訕訕笑了起來。

“走吧。”夏語凝勾了勾，“玉竹在江南給我們留了個安立命的所在，外麵總比皇宮裏舒坦。”

雖如此說，的眼中卻沒有什麽期待，隻有一說不清的惆悵。

翠翹無言，隻是從屏風旁拿了一件披風搭在手上，“這披風料子好，民間可買不到，娘娘……小姐日後用得上的。”

夏語凝眼波微，沒有拒絕。

這次，沒有留了，徑自走出了殿，過院子，看見了伺候的宮、太監對俯，走出大門，又看見了周妃。

“周妃……”今後這皇宮裏，就隻剩下一個周妃了，夏語凝停了下來，看向。

周妃眼中含淚，臉上也有了，撇開宮自己走了過來，卻從袖中拿出一塊令牌，低聲道：“我知娘娘去意已決，臣妾阻止不了，還請娘娘拿著這玉牌，若是在外麵需要人幫忙，可拿著這玉牌去我周家尋人相助。”

夏語凝收下了玉牌，有些哭笑不得，“我以為自己做得很蔽了，原來這麽多人知道嗎？”

“娘娘不必擔心，”周妃知憂慮，沉沉歎息，“娘娘的心思，皇上比咱們明白，娘娘……如今國家位臨風雨飄搖，娘娘不在這裏，也好。”

神一，夏語凝抬起頭，“是嗎？”頓了頓，歎息般低語，“他是這樣想的嗎？”

周妃沒有作答，相信，一切自在夏語凝心中。

“快去吧，我讓人給平郡主送了些東西，”周妃微微福，“將來若與娘娘有再見之日，臣妾還在此地恭迎。”

夏語凝扶起，“我在這宮裏殺了太多人，走了，他們也安心，至於他日重見……若是有緣，自然相見，珍重。”

周妃頷首，夏語凝心下暗歎，無話再說，轉離去。

終於要離開這裏了，這次，該是沒有人再來追捕、迫了吧？抬起頭，最後看一眼這重建後的棲宮，才發現，原來這殿中已經有了不的影子。

翠翹心頭狂跳，知道他們的行蹤藏不住，但著實沒想到會這麽大張旗鼓，萬一皇帝突然反悔怎麽辦？看了眼全德，發現全德也是一臉的惴惴不安。

走過棲宮的宮腔，繞過冗長宮道，距離帝宮的恢弘殿堂越來越近。隻有穿過這殿堂，才能走上出宮的那條路。

他們這般明正大，認出們的人實在不，皇帝會不會惱怒？

兩人惶恐不安地走著，越到帝宮，心跳越是急促。翠翹不得不承認，的確很想要離開這座宮殿，去看看宮外的自由日子似乎怎麽過的。

突然，看見了一個人。

夏語凝也看見了，但隻是用餘一掃，麵上沒有半點異樣。

帝宮的臺階上麵，有人獨坐飲茶，明黃龍袍讓他整個人看起來都神發，可細看那張臉，卻又人察覺出幾分深沉濃重的抑鬱沉。

茶杯裏的水已經涼了，蕭昊乾拿著水杯的手也很僵。其實他想喝酒，但他還有奏折要披，要戰報要看，邊防更換已經接近尾聲，征兵之策也要戶部增派銀兩，他有很多的事要做，所以不能喝酒，不能醉。

他必須要清醒，清醒地看著自己最的人離開自己，不像前兩次那樣發了瘋似的想要留住，而是平靜地送遠去，去找尋看得上的……自由。

夏語凝卻沒有回頭看他一眼。

他的視線停留在宮道之上，看著那道清冷聲音失了往日的飛揚，更無窮豔歡笑，就像平靜的湖水，從他麵前靜靜淌過。

輝煌壯麗的宮殿是他永難逃的牢籠，無邊無際的天空是不能舍棄的向往。

原來他們從一開始就不敢產生集，原來他們到了結束都無法出聲告別與挽留，原來，他們從始至終都是兩個世界的人。

蕭昊乾好像頓悟了，又好像更加迷茫，他看著夏語凝越走越遠，最終消失在他的視野中，才緩緩道：“傳令。”

徐德跪地。

“皇後夏語凝，不幸喪子，染弱疾，特前往淩雲寺休養禮佛，修養，為子祈福。皇後之位留置，印仍棲宮，我的皇後……隻有一個。”

徐德一，無聲長歎，“老奴遵旨。”

蕭昊乾撐著茶幾起，佝僂的脊背逐漸打直、聳立，如山嶽般，直在帝宮的金匾之下，依舊是那個喜怒不形於的君王。

宮門前，夏語凝暢通無阻地來到了京城大街之上，後事浩威嚴的皇宮，是沉默相送的軍，是將折磨得麵目全非的囚牢。

如今，到底還是出來了。

“夏姐姐，”一輛馬車停在宮外，阿大等悉的麵孔隨其後，容雲從馬車中下來，微微一笑，“我來送你。”

還穿著郡主服飾，夏語凝目一凝，“我以為，你也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