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宮。

夏語凝已經從皇宮離開了有半個月餘，這世間很長，蕭昊乾在夜深人靜之時算過，若以度日如年論，他們起碼也有十六年沒有見麵了。

半個月間，妖叢生，神魔舞，看似穩定的局勢下暗洶湧，每日都有邊關的消息傳來，國境四周不複平靜……

終於他等來了一句保重。

可蕭昊乾聽得想笑，拿著奏折的時候想笑，喝茶吃飯的時候想笑，睡覺做夢的時候也在笑，就這麽一句話，就像把他心頭記掛的萬斤巨石、莫名煩躁一掃而。

他將棲宮的躺椅搬到了帝宮，躺椅放在了床邊排遝而的幕之下，當他從疲倦之中抬頭的時候，好像就能看見躺在上麵沐浴著淺眠的模樣。

他將折子拿開，取紙沾墨作家書，然而筆尖懸在半空，卻他有種無所適從的覺。

說到底，那也不過是一句話而已。

他這封信過去，是否會顯得之過急？的態度有所化，或許隻是因為彼此之間距離的疏遠，若是貿然打擾，知道自己時時刻刻都讓人盯著，會否令心中更生厭惡？

筆尖晃，墨重重滴落，將白純淨的紙張渲染得漆黑濃重，那一點就整個紙麵變得難看起來。

蕭昊乾苦笑一聲，終究還是落筆，卻隻寫了“語凝”二字，便又擱筆不語。

“皇上？”徐德將他的遲疑、忐忑、擔憂和微妙的恐懼看在眼，心中難過，“皇上若是不知道該同皇後說些什麽，不如讓老奴準備些東西給翠翹送過去如何？”

這宮外不比宮，總有些照顧不到的地方，徐德便暗衛隨時照看，若是缺了什麽立刻傳信回來就是。

蕭昊乾深深地閉上眼，將信紙折好，“不必了，將它收起來，皇後的事……此時不便手。”

徐德言又止，將信紙好生收了旁邊的暗格裏，默默搖頭。

皇帝自小到大，何曾有一人他如此謹小慎微，竟然連一句問候的話都要思之再三，深恐惹起那人的厭煩，倒人頗為心酸。

他的確變了，變得徐德都有些心疼。

但蕭昊乾似乎不以為意，他仔細咂著那兩句傳話，想象夏語凝在寬敞的道上遙北方，沉靜淡然的模樣消卻幾分張揚，卻生兩許惆悵。

繁華凋零之後，滿地狼藉之外，是曆經千帆的彼此隔著漫長距離凝視彼此。

他不知道，此時此刻，一匹快馬也正往京城而來，而他心心念念的那個人，此刻卻正坐在江南縣衙的威武高堂之上，暴怒不已地拍下一紙地契！

“這是容家莊的產業，是謹世子容嚴贈與有人的田莊，為何會在你的手上？！”

夏語凝怒不可遏，腦中飛快轉過玉竹被人陷害強搶田莊、被迫出逃的因果來，越發震怒，聲音冷到了極致，“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跟南蠻細勾結算計世子產業，真以為他朝中無人了是嗎？”

縣早就被阿大等人揍得鼻青臉腫，在看見阿大等人隨佩戴的世子府令牌之後，更是嚇得魂飛魄散，“郡主饒命！郡主饒命啊！我等、我等哪裏敢做這種事，這……這就是前些日子查抄無主田莊……”

夏語凝不曾亮出份，這縣聽語氣，便以為是容嚴之妹，朝中新封的郡主容雲，哪裏敢說是自己強占了容家田莊？

夏語凝冷笑，就坡下驢道：“無主田莊？莫非是本郡主眼睛瞎了，認不出上麵的‘容氏’兩字？還是你以為，謹世子為國捐軀，京中生，皇上忙於邊境之事，就沒有人來管你這一畝三分地，於是你就敢立地為王了是嗎？！”

“戰事未開，西晉還沒有散！你們就敢奉違以下犯上，好大的膽子！”夏語凝目一沉，“我看，你是真的想死了。”

縣驚恐萬分，“下不敢！下不敢啊！郡主明鑒，此事，此——”

嗙！

一掌拍案，夏語凝怒氣騰騰地站了起來，“你最好將你與何人勾結謀奪田莊之事說出來，我警告你，此人很有可能是南蠻細，你若主坦白，我還能饒你一條狗命，若敢欺瞞……”

危險地瞇起了眼，阿大黑著臉上前，一腳踩在瑟瑟發抖的視野肩膀之上，直接卸了他的膀子！

師爺的慘立刻震破房梁，縣已然嚇得麵如金紙，“南蠻……細？”

他不過就是跟人搶了一塊田莊，怎麽就牽扯上了南蠻細，聽聞皇帝在京城之中屠殺細流河，這、這事若是被皇上知道了……

縣臉大駭，“我說！”他失聲嘶吼，“我知道此人，我、我現在就帶郡主去找此人！我這就去，這就去！！”

阿大與夏語凝對視一眼，心下一沉。

縣的表現在料之中，但正因如此，那就說明那人跟縣並無牽扯，玉竹如今既然不見了，那人隻怕也不會在江南，多半……是早已撤離。

無獨有偶，夏語凝這廂陷麻煩的時候，容嚴那邊也不太好過。

夏語凝在西晉遇見了“疑似的”南蠻細，容嚴竟也在同一時間撞見了“可能的”西晉應。

雍和無殿、無閣、無宮，牌匾上就隻有雍和二字而已，這裏是一座骨累累的活棺材，隻有垂死之人才會被送到此，容嚴卻不相信，蕭予如此大否周折將他帶回來，就是為了在這裏，用這麽麻煩的方法殺死他。

雍和堂下，不知名的神祗雕像左手捧燭、右手掛繩盤坐當中，兩旁黑麵小的雕像各捧著一方泥塑人頭，麵容模糊，卻能看見其中猙獰意味。

方才踏其中，容嚴就到了一莫名冷，仿佛從地底之下躥了出來，背後寒直豎。

像是被暗潛藏的毒蛇盯上了，容嚴徹夜失眠。

他手中著大理寺卿雲不傳臨死前塞到他手中的半塊玉佩，潤的表麵裂開了一條隙，隙裏好似帶著一般，著火燒雲的怪異紋路。

閑來無事的時候，容嚴就喜歡拿著玉佩把玩，好像這玉佩上能夠看出什麽驚天大一般。

蕭予也曾將玉佩搶過去看了三天，結果自然也是什麽都沒有看出來，還是丟回給了他。

“大人？”

“……”放下玉佩，容嚴瞇起眼，看向送飯過來的南蠻宮，“有事？”

宮目急迫，“大人快隨我走！晚了就來不及了，陛下要殺你！”

容嚴默了默，“……西晉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