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境屢生戰，邊將問王都政局，不是因為懼怕戰爭，而是因為西晉的襲讓他們怒火燒心，想要加快戰爭的步伐。

這不像是蕭昊乾的一貫手筆，乍聽此消息，容嚴頗為意外，歐突襲南蠻邊境，雖有些投機取巧，但很有可能造戰爭提前發……

若說這場襲真的能夠造什麽結果，容嚴心想，似乎就隻能讓南蠻朝臣略微慌，讓丞相等主和之流有了借題發揮的機會，讓朝局暫生混……

從而渾水魚嗎？

容嚴微覺古怪，踩在鵝卵石上的腳步逐漸慢了下來，抬頭想要看一眼蕭予，餘中，卻見一個白發蒼蒼的年老太監從不遠的黑高牆下經過，淡漠地看了自己一眼。

老太監的視線一閃而過，隨即立刻收回了視線，就與一路行來，其它意探究自己份立場的人毫無二致，可容嚴卻莫名心頭一跳。

他低下頭，皺眉按捺下自己的疑慮。

大約是他草木皆兵了，總覺得看什麽人都帶點詭異，著實可笑，莫非這就是異國他鄉無所依靠的形？

……或許是的。

容嚴將老太監拋在腦後，並沒有放在心上，就如那樣的目，這宮中，不，這南蠻實在太多太多，本數之不盡。

他習慣地拿起自己的玉佩，眨眼卻同蕭予四目相對，腳步登時一停，表來不及改變，依舊帶著淡漠的憂鬱。

“陛下？”

蕭予莞爾，“嚄，你也知道孤是陛下？”

容嚴垂眉屏息，蕭予卻不放過他，幾步走到他的麵前，語氣中帶著淡淡的涼意，“知道孤是陛下，居然也敢在人前譏諷於孤，你是覺得自己當真重要到……非卿不可？”

“陛下見諒，”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容嚴深吸口氣，“外臣隻是想確認來者份，並非刻意針對陛下。”

“臣便是臣，何來外臣？”蕭予目帶冷，寒霜的狹長眸子探究地打量著他，“看來在你心中，仍將自己當西晉人。”

容嚴默了默，“一時半刻，難以改變罷了。”他斂眸，藏住不耐。

“想回家嗎？”蕭予忽問。

容嚴詫異抬頭，神惴惴，不知想到了什麽，不喜反驚，“你……你什麽意思？”

“放心，這個月，孤還沒打算對西晉發攻勢，”戰局瞬息萬變，一個月又一個月，足夠西晉籌措兵馬化劣勢為優勢，但蕭予卻仿佛對此毫不上心，本沒有半點擔憂，反而有竹，“即便再給西晉十個月，它也必敗無疑。”

“過於自信，便是自負了。”容嚴直勾勾地盯著他，仔細忖度他每一分神變，試圖找出他如此信誓旦旦的破綻，但……毫無破綻。

他似乎對這一戰的勝敗深信不疑，難道那駐紮在西晉部的南蠻細遠遠不止他們表麵上看到的那些人嗎？

蕭予敏銳地察覺他的疑，卻故意不挑明，饒有興趣地對上他的探究，還帶一點玩味，“你還沒回答孤，想回家嗎？”

容嚴抿，“我容家莊本就是四海為家，隻要人在，哪裏都是家。”

“若孤，不讓你回去呢？”蕭予緩緩又道。

容嚴深深地閉上眼，半晌，睜開眼睛，目灼灼地盯著他，“你到底想幹什麽？你想控製西晉，分明派遣自己國家的貴族子弟更安全，我不過區區商人，那點脈早就被曆史和時間消磨殆盡，並非必要，不是嗎？”

蕭予輕笑，看好戲般，“嚄，生氣了？”

容嚴噎了一下，別過頭，“……階下之囚，不敢生氣。”

分明就是生氣了，還氣得不淺，蕭予越發玩味，“孤這一路的態度不明，讓你到惶恐了，是不是？你不明白……”他頓了頓，忽而鉗住他的手臂，“不若讓孤提示你一下？”

“你！”容嚴眼中一時風起雲湧，怒焰騰騰。

“你說自己是區區商人，這卻奇了，區區商人可以富甲一方，京中皇帝竟然是這兩年才發現了你，你不覺得這件事……很不可思議？”蕭予靜靜盯著他的雙眼，目晦暗。

容嚴臉微不可查的一寒，故作不經意道：“我容家莊遊行於江湖，從不混跡場，自然蕭昊乾所知不多。”

蕭予嗤笑，續而又道：“富商巨賈，稅收薄利，足以令人眼紅，你竟能多年無聲無息發展壯大，背後就沒有人幫忙？”

他刻意頓了頓，觀察著容嚴不瑕疵的臉，“……為何要將你藏得這麽深，連皇帝都瞞？而這個人又是何等手眼通天，竟然能在夏橙與極之下將你藏得如此嚴嚴實實？你以為，蕭昊乾要除掉你，就隻是因為夏語凝？”

容嚴薄怒的神逐漸冷了下來，漸次變得毫無波瀾，心頭卻在急遽跳，頭皮發麻。

蕭予薄微勾，眉間朱砂更顯妖異，一雙寒眸仿佛能夠看世間迷障，鎖定容嚴，“你藏了這麽多年，是誰在幫你？當年家破人亡，是誰在護著你？這個人，不是一般人，對吧？”

“我……”容嚴神微，艱難地開口，“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何必藏呢？”蕭予微微一笑，“其實你不必瞞我，孤在西晉七年，能藏得如此天無，難道你就不覺得你我的況，十分相似？”

容嚴倒吸口氣，瞳孔驟，鋪天蓋地的過往、希冀掙紮的記憶穿破時空呼嘯而來，鋪展在眼前！

蕭予挑眉，手輕輕拍在他的肩膀上，“其實我比夏語凝更早認識你，”他低聲音，靠在僵的人肩上，低聲笑開，“你他幫助，而我，亦他擁護，你看，你我怎麽著，也算是師出同門了。”

“我說過了，你不是西晉人，嗬，你仔細想想，這話……可曾騙你？”

手指輕，容嚴全發寒，臉煞白，瓣輕輕抖著，緩慢地低下了頭，看向自己手中的玉佩。

忽然間，有什麽東西刺破混不堪的漩渦，一張深邃俊朗的臉躍然於眼前。

大理寺卿臨死前那深到讓人害怕的眼神，帶著鮮和複雜，再度向他看了過來。

那麽的，令人發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