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淮南暗流噴薄的時候，遙遠的西晉北地，雪域千裏，皚皚無止，放眼去天地皆是純白一片的地方，一支渾漆黑、裹滿皮的隊伍也逐漸往南王而來。

十米城牆之上，鐵甲沁寒，棉，滴水冰。

巡邏的西晉將士著手指，試圖將幾乎凍僵的指頭出熱意，又不時看看霾無盡的天空，暗暗歎氣。

時下已經是五月，然而這遙遠北地卻終年大雪覆蓋，綿延千裏的雪地之間，唯有與雪共生的悍勇之人才能熬過漫長冬季，得見一點白日晴天。

瞭臺上，小將帶著飯菜上牆，對著裏麵的人咧一笑，“大哥，飯菜來了，先吃點，今日將軍給大家夥加菜了，您瞧，還有幾塊豬骨呢！”

“真的？”眼尖目明的將士登時一喜，雙手捧過已經涼了半截的飯菜，大笑起來，“嘿，還有點餘溫呢！”

“快吃吧，我特意跟人多打了一兩米湯來……”

小將邊笑邊說，餘忽然掃到了那茫茫雪峰之間，笑語一頓，“大、大哥，那是什麽？是人嗎？”

“你又疑神疑鬼的，這會兒哪有人，”大哥難得吃到一頓好的，咬著豬骨頭往山間看過去，口中的飯菜哐啷一聲掉了出來，臉大變，“呸呸呸！遠鏡！遠鏡給我！”

“我靠……北夷的強盜出來了！快，示警，示警！！”

小將知道不好，直接出旁邊的鼓錘，“咚咚咚”鼓聲炸開，整個邊城為之一靜，隨後浪般的吼聲倏然響起。

“整軍，迎敵！！”

無獨有偶，西晉再往西之地，曾為西晉藩國的大宛、夜獅、大食等國諸軍齊發，踩著地山搖的靜，也逐漸靠近了邊陲之地。

邊軍大將豁然變，氣得咬牙，“好你個忘恩負義的大宛！終於來了……快來人，加急快報京，邊陲有變，西境十萬兵馬來襲！快！”

城牆下，兩副將對視一眼，一人眼中閃過，揚手道：“末將即刻書信回京，好友，便請你代為排兵，我即刻就來！”

另一名副將不疑有他，“盡快！”

那副將點頭，決然調頭，龍行虎步，卻在賬之前忽然拐一暗地，站在華蓋碩大的樹之下，抬頭一看，一隻鷹隼撲簌衝出，落在他的肩上。

“靠你了，”他冷笑著，從袖中扯出一條紅綢，綁在了鷹隼腳上，用力揮揚手臂，“去！”

與此同時，西晉南方邊境，臨淄王正站在城牆之上，看著遼闊而空的草原，凝重的臉上覆著霾重重，“韓古，歐，外麵還是沒有人嗎？”

“沒有，”歐沉歎，“已經六日了，方圓不見南蠻騎兵衝撞，他們好像都推回了南蠻城池，怪了，就跟突然偃旗息鼓了似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韓古沉道，“他們要有大作了。”

這大作，無外呼就是正式開戰，幾人各有所思，許久，臨淄王轉走下城牆，“加新兵練，已經拖延了一個多月，快了。”

最多再有一個月，天下大！

戰爭的雲布在邊城之上，夏日暖也變得毫無作用，莫名人覺得天寒地凍，手腳冰冷，歐使勁了下胳膊，回頭時，看見了那城牆之下重兵把守的關門，容肅殺。

西晉的城牆很厚，兵很利，可戰局並不僅僅靠城牆和兵，人才是最重要的。

他又不僅想起蕭予帶走容嚴之事來，心底閃過一個疑，蕭予堂堂太子潛他國，難道隻是為了奪走一個世子嗎？若是他，就算是策反，也當策反一個把握軍權的……

這樣的想法一閃而過，歐便聽見韓古的聲，立刻轉頭跟了上去，心下又不覺好笑。

如今西晉掌握軍權的大臣統共那麽幾個，握有重兵的除了淮南王就是臨淄王，要不是就是軍統領韓古，可這些人，怎麽可能會背叛蕭昊乾？

定是他想多了。

西晉京城，皇宮之中。

從早朝到午朝，最後一批糧草抵達各關隘營地的折子終於批複下來，蕭昊乾不聲，又人暗中籌備了三個月來所用的糧草、兵甲，再撥一層國庫以作軍資。

戶部尚書唯唯喏喏，倒沒膽子在這時節喊窮，皆盡心應了，這才散了朝去。

眾人皆已散去，蕭昊乾還坐在皇位上分毫未，著額心計算褚浪還有多久能夠到達邊關，又有多久能夠找到夏語凝，或想著戰場形勢不定，如何能夠安人心，令百姓不自陣腳……

諸多問題雜糅而來，一時理不清頭緒，反倒讓他心生幾分莫名不安。

徐德倒茶上前，“皇上，您早膳未用，如今已到了午膳時分了，還是先用過膳食再說吧，龍為重啊。”

龍為重——徐德已經將這句話翻來覆去說了習慣，蕭昊乾看他一眼，卻見手中的折子丟了出去，“暗衛可傳消息來了？”

暗衛每日都要往皇城傳消息，大多都是各探查細的結果，或是各地臣子將領的核查名單，皇帝並不每個人都問，但要問起，十之八九是問最特殊的那一個。

皇後，夏語凝。

徐德頷首，“倒是有條消息，隻說皇後娘娘多日前離開了江南，像是往淮南府去了，隻怕這會兒已經在淮南王那兒待了快有五日了。”

淮南王手握重兵，淮南府雖不必京中安全，但也算是一個可以讓人放心的去，隻是想到淮南王那鐵麵無的樣子，蕭昊乾忍不住擔憂。

“王叔待人接素來冷，不知語凝會習慣否……”

“皇上放心，淮南王可是個麵冷心熱的，您小時候不常扯他的披風玩嘛，淮南王氣得跳腳，不也沒舍得對您怎麽著？”徐德安道：“淮南王必然也是心疼皇後娘娘的。”

畢竟是自己的侄媳婦。

蕭昊乾微微失神，似在懷念往事，“臨淄王溫和擅戰，淮南王冷擅謀，乃是先皇兩大心腹，這些年若非有他們替朕鎮外，朕也無法免去後顧之憂，專心針對夏橙與。”

徐德連連點頭，“當年北邊夷狄侵擾大宛，淮南王率兵千裏奔襲驅逐戎狄，結兩國好，何等一往無前？有王爺護著皇後娘娘，皇上如今也能安心應對國政了。”

“隻是，”蕭昊乾目微暗，“他們終究也老了許多。”

老了，就未必有當年神勇，人也曾白骨，英雄也曾有遲暮，而如今的西晉，總不能隻靠他們。

“……傳鴻臚寺卿、禮部尚書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