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郡府。

日上三竿，人湧。

各大酒樓客棧裏住滿了人，因隻進不能出的緣由，夏語凝甚至能在裏麵看見幾個朝服打扮的過路員，如今事急從權，竟也是被口留在了此地，臉很是難看。

酒樓之下人來人往，夏語凝早早包下了一個雅間，雅間合窗麵北，正對接道，一低頭便能將過來行人盡收眼底。

但任憑全德怎麽看，也都沒有看到那傳說中的賣菜婦人，於是幾人隻能就這麽等著。

全德臉，不好出門，阿大到仗著臉上一圈絡腮胡子走出去逛了若久，回頭又帶回來幾個不大不小的消息，仔細想全無頭緒，認真思索好像又有那麽幾分意味深長。

比如淮南王共有四個子，其中兩個收養在外，一個中年夭折，還剩下一個蕭秋世子，被捧在手心裏將養的人，兩年前卻也突然被上戰場，學著兵法打仗，似乎……早有準備。

早有準備什麽呢？夏語凝想起蕭秋那人，顴骨凸起，鷹隼般的目淩厲沉穩，並不俊，但那殺伐果斷的氣勢，卻著實不像才學過兩年兵法、還從未真正上過戰場的人。

能教一個書生公子，短短兩年就變這般模樣，那得是什麽樣的極端況才能教人改變？

夏語凝笑了下，“除非他們早就知道西晉將有大變，否則不必如此費心竭力為自己籌謀，但兩年前，兩年前！”夏語凝聲音突然重了，就好像驚雷乍破，教人心頭一凜，“他們早知道有一仗，早知道了。”

阿大始終不願意相信淮南王叛，但有些事不發現則已，一點心生懷疑，便覺得都著難以解釋的端倪，思緒千回百轉，卻怎麽看怎麽都覺得這淮南郡府人頭皮發麻。

幾人沉默不語。

阿大緩緩又道：“皇後娘娘可聽說過淮南王妃？”

淮南王妃，先皇所領太常寺卿之，太常寺雖主祭祀，其卻不是個好靜的子，且自小便不把這些神神鬼鬼放在眼裏，好武鬥狠，與京中大家閨秀頗不一樣。

然而那時候的西晉仍算太平和樂，人人都想著端莊恭敬，淮南王妃其所作所為並不如夏語凝出格，卻遭到了比夏語凝所承過的更加激烈的討伐！

若是淮南王妃年輕二十歲，隻怕在如今的西晉，當為人竟相追逐！

夏語凝腦中閃過淮南王妃的生平，這些都是原主放在腦海深的記憶，倒時仍有些陌生，“淮南王妃如何？”

“年時淮南王出巡賑災，路上被山賊所掠，是淮南王妃一騎當千救下了淮南王，其人嫉惡如仇、忠君國，對淮南王也是用至深……”

阿大話未說盡，當夏語凝卻已經明白了的話中的意思，緩緩道：“淮南王妃兩個月前，被移至別院休養，與淮南王似生嫌隙，倒是很巧。”

然而他們畢竟是夫妻，夫妻之間二十餘年的，其後非同一般，夏語凝對阿大口中的“忠君國”心存懷疑。

幾人一語不發，靜聽外麵了無生氣的吆喝聲，封城多日，這淮南郡府的人也變得意興闌珊，手中米糧全靠淮南軍從外麵運進來，雖說可算得上是食無憂，但卻實在算不得愜意。

淮南郡府太抑了，就跟夏語凝曾經見識過的那些疫區一樣抑。

一直坐到傍晚，如這樣的人很多很多，是以並沒有人覺得奇怪，但總不能一直坐到深夜，這裏也是要打烊的。

夏語凝沉良久，正要離開，然而雅間的門卻突然被人推開，一颯颯風姿的婦人突然邁步進來，叉著腰大笑，“不急走！且與老孺喝上兩杯！小二，送就來！”

徐娘半老風韻猶存，眸中淩厲，不輸夏語凝。

全德下意識繃起來，阿大卻麵喜，“王妃？！”

全德瞪圓了眼睛，“淮南王妃？！”

夏語凝也睜大了眼睛，當卻不是張，而是驚異，驚異於自己來到西晉這兩年，麵前這個中年婦人，竟是第一個讓想起“英姿颯爽”的子。

讓夏語凝想起了自己的母親，富二代出，優雅的像個公主，高調的像隻凰，上卻沒有那些扭做派，一出場就能讓人神一振。

淮南王妃也是同樣的人。

夏語凝還未與說話，卻已經對生了幾許好，眼睛一亮，“大姐好神！稱什麽‘老孺’？明明還能年輕嘛！”

“大姐？”淮南王妃笑得越發開心，沒有人不喜歡別人誇讚，極大多數子都喜歡別人說自己年輕，淮南王妃亦如是，回頭對跟著自己的丫頭揚起下，“下去守著，有人來都給我擋回去，我看誰敢來打擾！”

丫頭掩輕笑，目卻若有似無地掃著夏語凝，“放心吧王妃，時機不到，不會有人出現的。”

夏語凝目不由自主的也在那丫頭上頓了一頓，神一斂，“阿大、全德，你們也退出去。”

“是，皇後娘娘。”

閑雜人等都走了，夏語凝這才與淮南王妃對坐著，彼此都在打量對方，大大方方毫不避諱，越看越是合眼緣。

有些人就是這樣，乍一相見，就覺得對方合眼緣，越看越喜歡，夏語凝心中暗忖，這怕不是腦電波對上了，簡直六六六啊。

“王妃來得巧，想必在外麵已經等了一會兒了吧？”等小二哥送來酒水之後，夏語凝先行開口，沒有虛與委蛇，而是直接點出重點。

說起此事，方才還甚意氣風發的淮南王妃立刻沉下了臉，“我夫君子對皇上之忠心天地可鑒，決不可能背叛皇帝！”

不曾想，淮南王妃比更直接。

夏語凝一時啞然，好半晌才道：“淮南王為皇上的王叔，自然不可能無故背叛皇上，”話中留了餘地，“但淮南郡府之中似乎並不太平，王妃其中，想必比本宮看得更清楚。”

“我知道，”淮南王妃悶下一口烈酒，重重地歎了口氣，“王爺有事瞞著我，這件事，我很清楚，但……王爺對西晉的心，不容置疑。”

既如此，就這問題，隻怕也沒有什麽可談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