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軍大帳裏突然傳出東西摔碎的聲音，周侍郎與諸參將麵麵相覷，卻無一人敢上前詢問。

幾乎是同時，他們聽見了蕭昊乾沉至極、冷如骨髓的嗬斥，“誰幹的？！”

褚浪不知說了什麽，蕭昊乾憤怒的息戛然而止，帳篷裏像是空的沒有半個人，但卻所有人越發膽戰心驚。

“皇上震怒，褚浪將軍究竟說了什麽？”

“還能是什麽？多半是皇後的消息，唉，皇後娘娘可惜了。”

窈窕佳人，風華正茂，卻被人箭死，如今甚至不知骨埋於何方，盛極一時的賢淑皇後，細細想來，也不過才二十歲，就這麽夭折在一場之中，著實可悲可歎。

而帳篷之中，蕭昊乾整個腦子都剎那空白，目眥盡裂地上前，一把揪住褚浪的服，殺氣四溢，“你說死了？你憑什麽說死了？呢？證據呢？難道僅憑道聽途說就能證明死了嗎？荒唐！”

褚浪艱難地出聲，“皇上，臣來時，遇見了吳必春，他告訴，是王爺親自下令，他親自帶人執行……很多人都看見了。”

“那又如何？！”

他急促地息著，隻覺得腦子好像快要炸開了，像是有什麽東西在撕裂他的，他心如刀割，眼前一片紅，歇斯底裏地怒吼道：“活要見人死要見！朕讓你保護，死了，你回來幹什麽？！”

褚浪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滿臉是淚，“臣，失職！”

“沒有死，”蕭昊乾猙獰地笑了起來，聲嘶力竭，頹喪地坐倒，“怎麽會死？不過是你的一麵之詞，一麵之詞怎麽可信？淮南王一定是把人藏起來當做籌碼，有了皇後，他至可以在西晉部多一層保障……”

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急，蕭昊乾眼前恍惚，臉慘白。

“活著，比死了價值更大才對，怎麽會死呢？”

褚浪模糊了眼睛，悔恨地握住了刀柄，蠢蠢，“皇上！臣願殺回淮南，拚盡全力找到皇後娘娘，哪怕是、是……”！

蕭昊乾臉沉如水，眼前似蒙雲霧般看不清景，好似天塌地陷失了主張，不知所措地抬起頭，有些出神地拿起手中一隻木簪挲著，。

褚浪以為他會點頭，甚至會催促自己殺回淮南，他已經做好赴死的準備，但，出乎意料的是，蕭昊乾沒有。

不知過了多久，褚浪全僵，從白天到黑夜，至始至終都沒有聽見蕭昊乾說出半個字。

他忍不住抬起頭，以為蕭昊乾是悲痛至極昏了過去，誰想冷不防對上一雙冰冷灰敗的、毫無溫度的雙眼，一危險的寒意撲麵而來，褚浪登時像被一把利刃砍過，從頭涼到了腳，寒直豎。

“……出去，沒有朕的命令，誰也不準進來。”蕭昊乾聲音低到了極致，指節發白地陷進了掌心。

褚浪這才發現，蕭昊乾握的那隻木簪，早已被鮮染紅。

他倒吸口涼氣，“皇上——”

“滾出去！”蕭昊乾嘶吼！

褚浪臉微白，踉蹌地站起，向後退了兩步，轉離開了帳篷。落下簾子的瞬間，他微微回頭，瞳孔驀地一。

蕭昊乾死死捂住了自己的臉，鮮如淚一般，沿著木簪滴落……

簾帳落下，褚浪還是沒有彈。

周侍郎上前將他拉開，迫不及待地問道：“皇上說什麽了？”

“皇上，沒說什麽，”褚浪沉默良久，忽地想起曾經的暗衛同僚告訴過他的一件事，皇帝曾在小太子夭折後，守在夏語凝的床邊滿臉是淚，他晃了晃神，心髒好像被誰揪了，苦無比道，“沒事，皇上終究還是皇上。”

再多悲慟，再多後悔，蕭昊乾也是皇帝。

別人可以肆無忌憚的哭，他不能，很快，他就會“恢複”他本來的模樣，重新站在所有人麵前，運籌帷幄。

隻是眾人沒想到，這個時間是三天。

三天，蕭昊乾的大帳之沒有任何人可以進去，那主座之上，蕭昊乾一不地枯坐三天，滴水不沾，滴米未進。

三日之後，帳篷之外的將士、臣子已經嚇得麵無人，眾人不約而同地跪在帳篷之外，焦急惶恐地叩求龍一見。

“皇上！龍為重，西晉需要皇上主持大局，還請皇上節哀，容臣送些吃的進去吧！”

“淮南就在眼前，淮南王不知何時就見大舉進攻，皇上！請您念在大局上，節哀順變吧！”

“皇後娘娘對皇上一片深，皇上如此損及自己的，皇後娘娘也會心痛的！皇上，求您吃些東西吧！”

眾人求得膝蓋生疼，喊得口幹舌燥，中卻始終沒有半分靜，有人甚至懷疑皇帝是不是早就暈了過去，亦或是悲痛至極猝然昏迷。

太醫在帳篷之外老淚縱橫，見裏麵始終沒有響應，索一揮袖，大聲道：“皇上，臣這就送些飯菜進來！皇上若是覺得臣犯上不敬，老臣也不怕！”

說著，太醫一把從旁邊將士手中搶過端著的飯菜，深吸口氣，直接掀開簾子走了進去！

眾人：“……”

良久，周侍郎咽了口唾沫，“怎麽，沒聲呢？太醫不會被皇上給……”他訕訕地做了個抹脖子的作，臉都嚇白了。

“沒聽見有人倒地的聲音啊，”褚浪跟邊的幾位副將對視一眼，麵詭變，索也站了起來，“皇上，臣等冒犯了！”

太醫一個人不行，那幾個人總可以吧？法不責眾，他就不信皇帝能把所有人都啥咯，蕭昊乾又不是蕭予，那般的胡作非為。

於是，他們也走了進去。

簾子幾番起落，褚浪等人站在了皇帝麵前，卻是目瞪口呆，看著麵前容沉、頭發散、兩頰微凹的男人愣住了。

這……這是皇帝？！

蕭昊乾還穿著那盔甲，其實與三日之前並無毫不同，但不知為何，隻要讓人看到那雙眼睛，就無端讓人覺得頭皮發麻，像是看到了從間爬出來的死，而非什麽活人。

眾人本不敢彈，下意識看向了站在皇帝邊的老太醫。

蕭昊乾在吃飯，沉默不語地拿著筷子，沒有理會任何人，好像那雙眼睛裏已經放不下任何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