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狼煙，山河寥落。

任是再無的人，都難以直麵那堆積如山的，流河慘狀，眾生哀嚎，聲裂蒼穹，落在魔耳也是心驚膽戰。

淮南如巢，猛聚集，狼煙滾滾，惶惶不安，因見大軍境，百姓紛紛變了，四散奔逃，卻不知該往何去。

往北嗎？有不知名的軍隊殺氣騰騰而來。還是往南？聽聞有臨淄王協困而來。或是往西，淮南大軍早就堵住了去路！隻有往東了嗎？但，東邊也有駐軍啊！

收拾了細，簽好了文書，拉上馬匹與家眷，他們卻臉蒼白，不知該往何去。分明是自己的國家，然而舉目四，竟好像沒有自己容之地。

他們慌了，眼看著地麵震越來越大，遠塵煙如席卷而來，戰馬如雲殺意似劍，將軍威武，卻駭人心神，無措之下，四麵兵戈未到，楚歌已傳，哭聲遍野，好似已經早早見識到了廝殺和殘暴。

先鋒將軍瞇了瞇眼，看見空穀山坳之中圍在一起的十幾名百姓哭一團，分明是懼怕於他們，眼中不由閃過一悲哀。

“爾等來自何方？”褚浪慎重，尤記得淮南王將所有人都往南趕，這群人突然出現在偏北之地，著實可疑。

領頭的漢子正嚎啕大哭，冷不防被一陣嗬斥，看著馬背上英俊冷漠的將軍心如死灰，巍巍道：“將軍恕罪，我我我等是這淮南群山裏定居的獵戶，住得深了些，不知外頭世事，隻想尋個去安立命而已！”

他在一旁大哭，兩邊的婦人恨不得將自己的金銀首飾都摘下，“將軍饒命！我等願付家，隻求饒我們一命，我們真不是淮南人啊……”

褚浪走進了，他們才看清褚浪穿得並非白銅鐵獅雙肩甲，應不是淮南的人，那想必就是北方來的平叛大軍，唯恐自己了叛民，忙不得告饒。

褚浪恍若未聞，隻是轉看了眼自己邊馬匹上一語不發的男人。

男人盯著百姓們看了片刻，緩緩點頭。

“拿上你們的東西！”褚浪鬆口氣，這才皺眉掃了眼那板車上的皮和弓箭，一眼就能看盡的家業不過粟米之末，想來是逃得倉皇，沒來得及準備太多東西，“……走吧。”

獵戶等不敢置信，以為自己死定了，未曾想到絕逢生，連道謝也不曾，轉就倉促著急地趕著板車跑了。

褚浪歎氣，一轉頭，看向自己側。

在他側的男人穿著墨山河甲，厚重的頭盔將他的麵孔擋得嚴嚴實實，靈活的頭盔可擋住下半張臉，隻有那雙清冷至極、毫無波瀾的漆黑瞳孔人心神一震。

他就是蕭昊乾。

皇帝駕親征，本該是眾星拱月，但蕭昊乾卻力排眾議，隻帶著褚浪等兩千人便往淮南而來。褚浪張兮兮，唯恐皇帝在自己手中出了事，是以一路速度並不甚快。

蕭昊乾顯然有些不耐了，他抬頭看看天，已將正午，盔甲沉重，甲胄之悶熱難熬，他勒馬韁，一步步走出山坳，看見某座山上豎起的淮南軍旗。

軍旗很高，烈烈隨風，就像拔尖的巨木，讓人想忽略都難。

“拿弓箭來。”蕭昊乾手，意思昭然。

褚浪卻有些心神不寧，他們距離淮南已經不遠了，正因如此，淮南王若是突發奇軍，他們很難。而蕭昊乾這時候竟然還想引起淮南王的注意，這實在……

勸阻的話在口中轉了一圈，褚浪就要開口，蕭昊乾卻淡淡瞥了他一眼，眼中的決絕堅定令人心折，本沒有回旋的餘地。

褚浪無奈，隻能拿出弓箭給蕭昊乾。

蕭昊乾搭劍拉弓，弓大滿，正衝著那隨風而的軍旗。

眼中流一閃，蕭昊乾冷冷地瞇了瞇眼，手中弓箭沒有一一毫的，手指一鬆，箭如虹，刷地衝破虛空，而後以風馳電掣的速度釘在了旗桿之上！

收旗的將士倒吸口涼氣，下意識大喊“敵襲”，山上頓起。

褚浪與人一起將蕭昊乾圍在中間，唯恐有人在此時暗放冷箭，那一箭出去，他明顯覺到了氣氛有了微妙變化。

風還是那風，卻好似帶上了幾分肅殺。太也仍舊是那太，但卻突然籠罩而過一片雲，莫名拂過一陣寒氣。山巒好似長了眼睛，一不地盯著他們。

褚浪神繃，但出乎意料的是，那山上竟然沒有人回擊。

“行了。”蕭昊乾好像確認了什麽，突然下馬，好整以暇地來到了先前獵人收拾出來的地方站著，沉默不語地看著前方。

褚浪明白了什麽，卻沒有放鬆警惕，很快就在周圍開始布防，弓箭手將弓箭拉滿了，隻要稍有異，他們就會立刻帶著蕭昊乾離開，哪怕皇帝時候回治他們的罪。

他們等了很久，山坳之外，一隊人馬慢慢走了出來。

人馬不多，隻有七八個人。速度不快，因為他們都帶著桌椅酒水。神不，隻因帶隊之人不是別個，正是西晉的淮南王！

他們停在了十幾步遠的地方，對蕭昊乾的到來沒有半點驚訝，甚至從容自若地在樹蔭下擺起了酒宴。

不為相逢，而為離別。

淮南王知道，這一遭離別，他們注定再有同桌共飲的時候了，所以他不急。

他來到了酒桌的一麵，看著自己穿盔甲、英俊沉默的侄兒，良久，道：“等一等吧，我們一家人很久沒聚過了，等臨淄王到了再說吧。”

三條路，呈犄角之勢，蕭昊乾與臨淄王將淮南王堵在了淮南。

開戰之前，有些話，他們必須要問清楚，所以蕭昊乾也不急。他看著自己的王叔，不自覺地攥了手中木簪，坐到了桌子的另一麵，雙方將士劍拔弩張，吳將軍與褚浪各自為營，都在暗暗思忖著是否能夠在此地將對方留下。

但這場心照不宣的訣別宴上的主人公，卻還像慈敬有加的親人。

淮南王看見了蕭昊乾眼中如死一般的沉寂，心下一，“這才幾個月，你又瘦了一圈了，幸好你天生骨架子大，肩膀勻寬，否則還不一定能夠穿起這盔甲。”

蕭昊乾默了默，摘下頭盔，將木簪別在頭上。

淮南王他才發現自己剛才那句話說早了，蕭昊乾不僅僅是瘦了，他還變得冷了、淡了，甚至有些狼狽。

“王叔，”他磁音冷漠，“語凝在哪裏？”

淮南王啞然，“你不問我為何叛，卻問夏語凝？皇帝，你有失輕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