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昊乾眼底浮出一淡淡的嘲諷，卻沒有說什麽。

淮南王一語畢，也覺得自己有些可笑，索搖搖頭，另起話題，“罷了，你也長大了，我等叔伯終究之事臣子，臣為君犧牲了兩個兒子，也算是對得起你了。”

蕭昊乾：“……”

“至於你說的夏語凝，”淮南玩手指點桌，緩緩道，“是我下令追殺皇後，與其隨扈幾人跳崖逃生，被我箭死，說來，也是運氣不好，怪不得旁人。”

追殺……跳崖……箭死……運氣不好……

蕭昊乾臉發白，在棲宮日日夜夜所做的噩夢就這麽印證於現實，饒是他已經做好了準備，此刻卻也忍不住一僵，聲音嘶啞而沉，“……我不信。”

吳將軍似笑非笑地看了眼蕭昊乾，又在淮南王上掃了一眼，帶著得意與詐，仿佛這兩個高不可攀的人為了一個死人而爭執是多麽有趣而好笑的事。

褚浪始終麵不改，謹慎地提防著所有人。

淮南王忽然冷笑，“到底是夏家餘孽！夏家是比我還要向投誠於南蠻，意圖謀害我妻，皇上卻一心向著，如今甚至為大軍境，可曾考慮過我的！”

“荒唐！”

話音剛落，怒氣沉沉的嗬斥聲便從另一條路上突然傳了過來，伴隨著馬嘶人狂，臨淄王握起拳頭二話不說就向著淮南王臉上砸去！

“是你謀逆在前，是南蠻細陷害皇後意圖挑撥離間，你不去怪罪南蠻，卻要來責怪皇上！這是什麽道理？！”

淮南王危坐不，臨淄王狂躁的拳頭卻沒有落在他的上。

蕭昊乾穩穩住了臨淄王的手臂，輕歎道：“王叔，坐吧，我叔侄三人也許久沒有對坐飲酒過了，今日風高氣爽，倒也難得。”

臨淄王目眥盡裂，他渾戰栗，青筋暴起地拳頭用了很大的力氣才鬆開。

“好兄弟，別急著怒，何不聽我說說理由？”淮南王老神在在，好像他有著能夠說服所有人的機，有足夠令人蟄伏的力量，從容自若地笑開，“興許，你會覺得我言之有理呢？”

此話一出，莫說蕭昊乾等人，就連吳將軍的臉都變了。隻是前者變得難看，後者則是奇異。

臨淄王卻好似到了極大的辱，雙眼氣紅了，猛地一拍桌子，“你放肆！誰與你這數典忘祖之輩是兄弟，”他怒不可遏，拿起酒杯就往地上砸，“從你舉兵謀反開始，我與你就已經恩斷義絕！”

他憤怒著，仇恨著，無奈著，卻也無比悲哀，看著這個自己羨慕不已的兄弟，咬牙切齒。

他想用自己的拳頭狠狠揍他的腦袋，用自己的雙腳狠狠踩他的口，想拿起先皇曾經的教誨往他那淡淡含笑的臉上砸，興許就能打醒這個鬼迷心竅的兄弟。

他氣憤不已，但他還是沒有，他坐到了蕭昊乾的右手方，無聲無息地將蕭昊乾護在自己邊，戒備警惕地等著淮南王，“你瘋了嗎？”

若不是瘋了，怎麽會突然叛國？若不是瘋了，又怎麽會分不清敵我？

淮南王失笑，沒有回答，反而將這個問題拋給了蕭昊乾，“皇上覺得我瘋了嗎？”

蕭昊乾卻冷得異常，些微的容都被轉瞬而逝的悲傷掩蓋，青年冷峻鷙，就連敵意也棱角分明，“王叔起兵，卻未發兵往北，朕是否可以認為，你是別有苦衷？”

淮南王卻笑了，“縱然我別有苦衷，可我殺了皇後，你會不計較？”他故作高深，好似篤定了答案一般。

臨淄王目微，正要說話，蕭昊乾卻先行開口，“不會。”

“不會？”淮南王挑眉。

臨淄王同樣詫異地看向了他，他以為蕭昊乾至會掙紮，會猶豫，沒想他回答得斬釘截鐵，清清楚楚地告訴他們“不會”，吐字清晰，讓人想要聽錯的機會都沒有。

他還說：“吾乃君王，此後才是的夫君。王叔若是懸崖勒馬，此間種種皆是誤會何不釋清？兩位世子皆是犧牲何妨再添榮耀？王叔至今未曾傷西晉百姓一人，朕……可以既往不咎。”

臨淄王默然，不知為何竟鬼使神差地將夏語凝還活著的消息給藏了起來，認認真真地看著淮南王，還有他邊的幾位將士。

吳將軍依舊角含笑，靜靜欣賞這麵前這一出因他而攪的風雲，輕蔑而高傲地鄙視著這幾個被他玩弄在手掌心的，曾經讓他俯首作揖訕笑討好的天之驕子。

他總算明白了蕭予的樂趣，原來將那高高在上的人放在手中戲弄是這樣的覺，好像他就是世界上最聰明的人，看著淮南王彀，看著西晉皇族，而自己就是那薑太公，翻雲覆雨等閑間。

他不看向淮南王，希淮南王能夠將這出戲唱得更好，將決裂演得更真實，如此，他就代替白用，將來必南國重臣，以足智多謀流芳百世也未可知！

他虛妄地笑開，沒有注意到自己的一舉一都被自己的“棋子”看在眼，這場會談好似也有了微妙的變化。

他自然看不出來，他比白用那兩麵三刀的人蠢多了，所以淮南王更喜歡將他放在邊，所以皇後問責之時，淮南王才會不惜放下麵子保他。

白用在，即便淮南王投了南蠻，將來見到蕭予，沒準也會被此小人挑破離間，何不如趁機將他除了？

淮南王目一閃，不屑嗤笑，“好聽話，大家都會說，但……”倏地，他臉猛沉，“本王不信！”

勢急轉直下，氣氛陡然張，褚浪覺到了諸般灼熱視線，從山林、碎石、各冒了出來。

臨淄王神詭變，“你為何不信？皇上素以大局為重，君無戲言，豈會騙你？縱然皇上騙你，難道我還會不保你？”

見淮南王不以為意，臨淄王厲聲再喝，“況且你用西晉的兵對付西晉的兵，可對得起西晉的列祖列宗？對得起你那為國捐軀的孩兒？對得起先皇嗎？！”

淮南王皺了皺眉，臨淄王氣惱地又添了一句，“難道，你果真願意看西晉毀在你的手裏，願意臭萬年，令人不齒？”

現場倏地死寂，吳將軍也不由得張了起來。

臨淄王的嗬斥太過嚴重，也太過真實了。

但……

“曆史是由勝利者所書，”淮南王冷冷笑了起來，“陛下才是天下共主！到時我便是新朝功臣，有何可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