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驚華》第 106 章 七苦07

“拜見孫指揮使。”

戚潯嗓音低沉,的人,定能看出張,可孫律只與有幾面之緣,并未瞧出異樣,而戚潯行了禮看回戚淑,屏住呼吸,憋出了一

“你……你竟是戚淑姐姐?”

戚淑以為戚潯認出了,當下以哭腔道:“是我啊妹妹,當初我比你提前京,之后便與你分開,一晃已經十三年了,你不知道,大姐和弟弟都在路上得了重病,后來案子沒審完,大姐便沒了,弟弟撐到了案子結束,可他是男眷,跟著叔伯們被發配幽州,在路上也沒了……”

戚淑忍不住落下眼淚,又一把抱住戚潯,“我以為我們戚家只有我一個了,沒想到妹妹你還活著,嗚嗚,妹妹,這些年,我們都過的好苦啊,我頭次見你,只聽你姓戚,便多看了你一陣,第二次才聽到你名字,若是早些與你相認便好了。”

孫律就站在馬車前,戚潯一把抱住戚淑,埋頭在肩上,也跟著嗚咽起來,“我……我以為姐姐們和弟弟都還好好的,怎麼會……”

“當年連日大雪,我們京途中,那些差待我們如牲畜,但凡沒有銀錢給他們,他們輒打罵,傷了病了,也不管死活,我當時也染了傷寒,卻運氣好最終保住了命,姐姐和弟弟卻沒有那般好命,妹妹,我以為你也被折騰沒了……”

戚潯哽咽著搖頭,“沒有,我遇見了貴人活了下來。”

“行了,你們姐妹也無需站在外頭敘舊。”孫律忽然開了口。

他這般一發話,戚淑立刻將戚潯放了開,又了一把臉上的淚水,看向這小院,“是了,不好這樣在外面失禮,妹妹,這是你住的地方?”

戚潯也著眼角,“對。”指著院子道:“請指揮使和姐姐進去說話。”

幾下將院門打開,戚潯帶著戚淑和孫律進了院子,這宅子外面看著還好,里頭卻頗為冷清簡樸,待進上房點了燈,戚淑打量著屋子道:“這是你買的宅子嗎?”

“不是,是我師父留下的,師父便是我說的貴人。”

一邊沏茶一邊將這些年的經歷道來,皆是實打實并無瞞,孫律像個局外人一般坐在一旁,卻聽得仔細。

待戚潯說完,戚淑道:“那義莊之地那般駭人,仵作也是不好當的,不過幸而你堅持了下來,至……至沒有淪落風塵。”

戚潯關切的問:“姐姐這些年呢?”

戚淑紅著眼道:“當年定案之后,要麼被發配去兗州做苦役,要麼便去教坊司,我當時選擇去了教坊司,一開始在州,后來輾轉到了青州,這些年,一直在青州茍活罷了,此番若非指揮使,我只怕還沒法子進京。”

戚潯給二人奉茶,疑的看向二人,戚淑心知猜度他們二人關系匪淺,忙道:“不是妹妹想的那樣,指揮使帶我京,其實是為了一樁舊案。”

戚潯心跳如鼓,面上迷道:“舊案?”

戚淑看了孫律一眼,問:“不錯,妹妹可還記得,當年我們到了蘄州遇上大雪,便了一家寺院的養濟院,在那養濟院之中,本就有許多流民孩,指揮使說,有兩個逃犯,就躲在那群孩之中。”

“自然記得。”戚潯回想道:“當時西北西南多有災禍,那年流離失所的孩極多,我們當時在蘄州困了半月,便一直住在那養濟院中。”

“我記得你當時生病,后來雪停路通了,差役便當先帶了能趕路的先走一步,我……我后來打聽不到你的消息,還以為你當時生病沒了。”

戚潯約記得當年的境況,戚家罪眷幾十人一同到了養濟院,他們并非同支,彼此間并不親厚,凜冬苦寒,趕路多日,老小都沒了人形,其中傷寒重病者不止一人,而戚家這幾個小輩本是至親,可因真正的戚潯是庶出,不僅差役苛待,連每日的飯食,也被嫡出的三個姐弟搶去,也因此,越發無力抵抗病痛。

那時自己和玉娘怕押送差役,藏在流民之中不敢妄,日日警醒的盯著這行人的靜,因此將這些看的真切,還曾給那小戚潯塞過一回面餅。

后來路通了,戚家三姐弟并非無能為力,是他們怕被拖累,狠心將小戚潯拋下離開,彼時的景,他們知道將小戚潯扔下便必死無疑,可他們還是走了。

而真正的戚潯,果然沒活幾日便咽了氣。

如今的戚淑做姐妹深之狀,好似忘了當年諸多惡行,戚潯作為一個局外人,反倒記得清楚,心底發涼,面上唏噓道:“當時姐姐們走了,我第一個人在養濟院,也無人照顧,幸而寺的師父偶爾給些飯食,這才撐了下來,當時我也以為自己快死了。”

戚淑好似想起了什麼,面微僵,忙又上前抓住戚潯的手,“妹妹,當年我們都自難保,可如今我們活下來了,便是上天的眷顧。”

看了一眼孫律,“指揮使有些話想問你。”

戚潯也看向孫律,孫律道:“當年你姐姐他們離開養濟院的時候,我要找的那兩個應該還在其中,后來沒幾日,其中一個便死了,你可知曉此事?”

戚潯仔細的回憶,“當年養濟院的人很多,那幾日又尤其寒冷,卑職自己病的重,對外面的事了解并不多,好像的確有人死了,是男孩還是孩卑職記不清了。”

孫律道:“在這之前,其中有個逃走了,你可能想的起來?這個和你姐姐年歲差不多,也是門出,模樣和真正貧苦的流民并不一樣,你仔細想想。”

戚潯去看戚淑,戚淑掌心,“妹妹,好好想想,若想到了,幫著指揮使找到了那人,咱們姐妹以后便有好日子過了。”

戚潯作難道:“姐姐走的時候,應當知道我病的不輕,我還記得當日我在破爛的氈探之中取暖,多日都難起,除了聽邊進進出出的人議論外頭的事,別的我是一概不知的,死人非同小可,因此我知道,可其他的事,我當真記不清了。”

戚潯又看孫律,誠懇道:“大人要追查逃犯,必定要準確的消息,卑職不敢說擾大人的判斷。”

戚潯到底是在衙門當差的,所言要穩妥的多,孫律表示理解,“當年在養濟院的人太多,我要追查的人,很可能頂著別人的份跑了,因此這些年一直難查到蹤跡,你若是想到什麼,要麼告訴我,要麼告訴臨江王,此事事關重大。”

戚潯自然連聲應下,孫律打量片刻,“當年你跟著你師父從州離開,是當時的州太守準許的?”

戚潯應是,孫律道:“那這個太守倒是個好人。”

戚潯忙附和,孫律又看了一圈這屋子,無意在此多留,便站起要走,戚淑也跟著起,又怕孫律丟下似的,“妹妹,我改日再來看你。”

戚潯自然只有應好的,將二人送到院門口,又目送馬車離去,關上院門的那一刻,戚潯虛了一般的急了兩口氣!

當年戚家幾姐弟走的決絕,京之后也和們不在一大牢,后來之所以選擇去義莊,除了不想去教坊司之外,也是怕們,后來還打聽過,知道他們去的地方都很遠,便以為這輩子都沒再見面的可能。

到底還是太過僥幸了。

孫律的馬車上,他看著眼眶微紅的戚淑道:“戚潯似乎沒有你這樣容。”

戚淑低著頭,猶豫一瞬輕聲道:“當年病重,我們以為活不了,離開養濟院的時候便未曾帶上……多半是記得此事的。”

孫律想到戚潯剛才說過的話,心中了然,靠著車璧閉目養神起來,戚淑眸帶儒慕的看著孫律,攏著雙手安靜了下來。

……

第二日一早,戚潯憂心忡忡的往刑部去,剛到衙門之外,撞上從里面走出來的周蔚,周蔚眼下青黑一片,神卻是極好,“戚潯!昨夜我們抓到人了!”

戚潯一愣,瞳底亮了亮,“抓到了誰?”

“胡誠!還有一個宋志,下毒就是他們下的!”

戚潯擰眉,“沒有抓到潘若愚?”

周蔚這才抓了抓腦袋,“沒有,潘若愚不在萬年觀,不過我們在萬年觀發現了其他人的行裝,不知道是不是胡誠發現自己被跟蹤之后,讓其他人去別躲著了。”

二人一同進門,戚潯往后堂看了一眼,“王爺可在?”

周蔚道:“不在,昨日將人抓回來之后,立刻提審,可這胡誠和宋志都是骨頭,只承認自己下了毒,卻不代潘若愚的去向,甚至說,潘若愚已經離開了京城,王爺今日要宮,天亮之前令我們修整,又讓卿大人和李捕頭白日再審。”

周蔚指了指后堂,“他們眼下還在補覺,江校尉也在,我是了,想出去找點吃的。”

二人夾道進了后院,也不好去擾他們補覺,便站在院中說話,戚潯問:“可搜到了砒石和他們煉制的毒藥?”

“搜到了,搜到了半斤,還有丹爐。”周蔚哼了一聲,“原來那潘霄漢在京城之時信道,當時萬年觀快要開不下去了,是潘霄漢給了銀錢,等于救了萬年觀一命,如今觀中只有一個老道長和一個小道士,都一并帶回來了。”

“這二人沒那麼,他們說當時潘若愚回京無躲藏,便求上門來,他們自然收留,且潘霄漢對他們有恩,他們也不相信潘霄漢會為貪污吏,便幫著潘若愚和胡誠幾個藏行蹤,再加上他們觀中香火也不盛,因此躲藏了幾月都未被發現。”

“至于煉制毒藥,老道長和小道士都說自己不知道,只以為潘若愚他們在煉丹,可我覺得,他們是知道的,畢竟那靜不小,且潘若愚回京救父,總得有個門路,整日窩在屋子里煉丹,這說得過去嗎?”

戚潯也覺有理,“那他可有說潘若愚何時離開道觀的?”

“潘若愚邊還有一人,是昨天早上離開的,昨個早上正是凰池會館的西涼人中毒之時,且胡誠被跟蹤,也是那之后,不像是胡誠說的,潘若愚發現府要找他們了,便離京逃了,不過為了保險起見,王爺還是讓京畿衙門派人出城追查了。”

周蔚往他們補覺的屋子看了一眼,“并且王爺已經讓衙門發潘若愚的畫像了,將其定為逃犯,又在城門設下關卡,如果他還在城,肯定無躲藏。”

戚潯點了點頭,這時看到那屋門一開,竟是江默從里面走了出來,便對周蔚道:“你不是要去吃早飯?”

周蔚腹中空空,的確得慌,他這些日子也算和江默悉了,便主問道:“江校尉想吃什麼?我出去買些早飯來。”

江默道:“那麻煩你,吃包子便好。”

周蔚應了聲好,又對戚潯道:“我等下回來。”

他說完便走,戚潯左右看看,示意江默到自己這邊來說話。

江默快步而來,帶二人站在廊檐之下,戚潯才低聲開了口,“孫律昨夜去了我家中。”

這一句話,便驚得江默面一白,他看向戚潯,便見戚潯面上也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待他收回視線,戚潯才繼續說下去。

“他找到了戚家人,戚潯的姐姐戚淑,這個姐姐便是孫律從南邊帶回來的妾,我在國公府曾見過兩次,通過名字認出我,而后告知孫律,孫律應該細查過我的經歷,因此肯定我的份,昨夜他們二人到我家里,戚家姐姐與我相認,并未發現頂替之事,又問我當年在養濟院的事。”

傅玦早前便對戚潯說過孫律在找陸氏后人,可當時并不迫,戚潯便未將此事告知江默,如今卻不一樣,語速疾快的道:“孫律以為我已經死了,在向我打探姐姐的去向,我暫時糊弄過去,不過有這個戚淑在,我還是有暴的危險。”

“并且也要讓姐姐知道如今的形,戚淑應當是見過的,我打算用告知長福戲樓劉元已經被行刑的由頭,去一趟戲樓告訴姐姐此事,讓有所戒備。”

江默道:“戚淑可能發現你不是戚潯?”

戚潯機警的看著四周,“暫時不會,不過我對戚家了解太了,如今已經相認,往后必定還要見面,萬一提起舊事,我不可能次次都糊弄過去。”

江默瞳微沉,“如果……如果威脅太大,我們便不能坐以待斃,是個患,既是患,還是除掉為好。”

戚潯猝然看向江默,江默冷著臉道:“不可能因為一個折了你,這些事,我自然會去做。”

“兄長”

戚潯心跳的厲害,不贊同江默,卻似乎也沒有理由否定江默,深吸口氣,戚潯道:“總有別的辦法,眼下我還應付的了,兄長貿然行事也容易暴自己,何況在我們的案子里是無辜的,還不到那一步。”

江默沒接話,戚潯轉眸定定的看著他,片刻,江默才道:“我明白你的意思。”

戚潯松了口氣,“我下午去見姐姐,戚淑我也會盡力應付,兄長放心。”

江默“嗯”了一聲,戚潯只覺二人不能說的太久,很快便往前院去,待周蔚提著包子回來,便見戚潯在前院和刑部的小吏說話。

沒多時李廉和宋懷瑾起來,幾人一同用過早膳,江默便道:“今日潘若愚的畫像已經發了,我帶人往城中各巡查看看,若卿大人和李捕頭提審得了信,便往巡防營送消息便是。”

待江默離開衙門,李廉和宋懷瑾便地牢提審胡誠和宋志,此時,戚潯才見到這二人,胡誠果然和幾個小乞丐形容的一樣,材高大,面黝黑,一看便是個吃過苦的人,一旁的宋志也是如此,只是個頭稍矮。

宋懷瑾將宋志單獨帶審問室,宋志耷拉著腦袋,雖是張,卻并不如何畏怕,宋懷瑾冷笑了一聲,“看來你是鐵了心不說了,你和胡誠獨一人,家中無妻兒老小,所以是要將這條命豁出去了?你們如今被抓進來,潘若愚卻還在外面逍遙,你們就沒有一點兒不甘心?”

宋志抬眸看宋懷瑾一眼,“我們的命便是潘大人救得,沒有潘大人,一年前我們已經死了,就算如今要判我們的死罪又如何?這一年本就是我們活多了的。”

宋懷瑾擰眉,“他是救了你們,可你們是鹽工,應該最為嫉恨那些鹽政上貪污腐敗之人,他和當地鹽商多有勾結,一邊在你們跟前做出青天大老爺的正直模樣,一邊卻將你們的汗錢虧空,你竟無半點憎恨?”

宋志聞言激的道:“虧空的人不是潘大人!”

“不是潘霄漢?那是誰?”宋懷瑾坐在桌案之后,“潘霄漢在禹州認鹽政使兩年,他是鹽務上最大的,難道還有別人越過他貪污不?”

宋志一聲冷笑,“這就要問問京城的那些大了!但凡去過禹州的,哪個不是盆滿缽滿的離開?潘大人為一方鹽政使,也有他的難,可最終將過錯全都歸在他一個人上,誰不替他喊一聲冤枉?這大周從上至下,真是爛了!”

“這便是你們在城中下毒毒害老百姓的原因?你們毒害的人,有很多都是尋常百姓,他們家里幾輩子沒有一個做的,平日里都辛辛苦苦的出工干活養活一大家子,被你們毒死的老伯,馬上就要過六十大壽,他又與你們有什麼仇怨?”

宋志面微僵,他垂下腦袋,握著雙拳:“如果這是個講道理的世道,我們又何至于走到這一步?我們是被的,如果不用這樣的法子,本沒有人聽得到我們說話。”

“潘若愚也不行?他是個讀書人,他難道不知朝堂法度?”

宋志又冷冷一笑,“他的命尚且保不住,讀書人又如何?”

“此話何意?有人要害他不?”

宋志抿,“你們那拱衛司的衙門,不就是如此行事嗎?想定誰的罪,便定誰的罪,誰若是不服,便先要了其命讓他永遠不能開口!”

宋懷瑾沉聲道:“真的有人要殺潘若愚?”

宋志面生悲戚,可無論宋懷瑾再如何問,他都只是些憤慨之言,再不愿往下說了,不多時,宋懷瑾又提審胡誠,胡誠所言,竟也和宋志一樣,如此折騰到日頭西斜,也沒個問出潘若愚的下落。

宋懷瑾和李廉走出地牢之時皆若有所思,宋懷瑾道:“今日議和和談,王爺只怕不會來刑部,憑他們說的有人要害潘若愚,這案子像真的有,也只能靠王爺去探究探究了。”

戚潯也覺或許那潘霄漢真有冤屈,見天不玩,當先提出告辭,宋懷瑾見狀便道:“今日怎麼這樣早?”

戚潯毫不瞞,“劉元前日問斬,不知長福戲樓是否知道了,我多日未見凝霜姑娘,想借此去探。”

宋懷瑾道:“你們倒算有緣分。”

戚潯辭別二人,出衙門直奔東市廣安街,到了戲樓時,正值黃昏時分,戲樓如今恢復了生意,天還未黑,大堂已零散坐了許多客人,門口的伙計認得戚潯,聽要見玉娘,立刻帶著去廂房。

玉娘正在幫柳凝香裝扮,見來了,自然大喜過,幾人寒暄一陣,玉娘便道:“今日第二場才是我的,我帶姑娘去后面坐坐。”

大部分人都在戲樓準備開演,后宅之中反倒清寂下來,戚潯到了玉娘的屋子,一進門戚潯面上笑意便散了,“姐姐開著門便是,我來是有事告知姐姐。”

開著門院子里便一覽無余,也不怕有人聽,玉娘面一肅,知道有事不妙,待戚潯將戚淑之事道來,當下駭的搖搖墜。

“怎會是!”

“是孫律找到的,他查到了白馬寺養濟院。”戚潯低聲道:“眼下唯一好的,是他以為我死了,而對姐姐和兄長的下落并無蹤跡,我來便是想告訴姐姐要小心一二,絕不能對外人提起在白馬寺養濟院待過,再者,我是想問問姐姐,可還記得當日戚家一行的境況?”

玉娘仔細回憶,卻也只和戚潯記得的差不多,“妹妹可是擔心戚淑辨出你不是戚家?”

戚潯點頭,玉娘也憂心忡忡道:“過了十多年,尋常人這般久沒打過照面,也沒見過畫像,記憶當是模糊的,唯一擔心的是說起小時候的事,你全不知道,如此麻煩就大了,畢竟分開的時候六歲,還是能記得些事。”

戚潯擔心的正在此,而事到如今,只能撐下去,對玉娘略作安,戚潯也不敢多留,沒多時便告辭離開了戲樓。

……

天黑時分,傅玦才從宮中出來,今日西涼百般耍賴,和談果真不順,文臣之間的胡攪蠻纏與槍舌戰,實在是磨人心神。

傅玦正眉心,后面忽然有快馬追上來,駕車的林巍道了一聲“指揮使”,傅玦便將馬車簾絡掀了開,朝外一看,果然是孫律。

他便道:“你怎此刻出宮?”

孫律在馬背上道:“剛見了圣上,你們和談的事我聽說了,看樣子還有得磨。”

傅玦道:“是啊,西涼重武輕文,可這幾個老臣卻不簡單。”

孫律搖了搖頭,忽而問:“你今日見過那仵作姑娘了?”

傅玦掀著簾絡的指節一,“戚潯?”

“不錯。”

“今日我未去刑部,并未見著,怎麼?你有什麼案子需要仵作?”

孫律便道:“我上次問你是因何淪為罪族,你只說家里是貪腐,卻未說是科場上的貪腐,若是你早說明白,我便早能找到。”

傅玦滿面不解,“這是何意?”

孫律便道:“我前次與你說過,查到了那兩家后人曾在禹州一養濟院出現過,其中一人病死,另一人逃了,而那時,曾有一罪族被押解京,路上也在那養濟院停留過,這一家罪族,便是你那個小仵作一家。”

傅玦意外道:“戚家?”

“不錯,就是蘄州戚家,他們族中當初牽連了許多人,分了幾批被送京中,他們是最后一批,我查到這消息之時,便一直在找戚家人,你上次見過的淑兒,全名戚淑,他便是我從南邊帶回來的,你大抵想不到,是戚潯同父異母的親姐姐。”

馬車在長街上轔轔而,遠的燈火落在傅玦面上,令他眼底像有寒芒簇閃,他默了默才道:“竟如此巧合!那日戚潯救了,難道也是冥冥之中的緣分?”

隨之他又無奈道:“怪道你忽然帶了妾回來,我以為你轉了,那你打算何時讓們姐妹相認?”

“已經相認了。”孫律揚著下頜,“昨天晚上,我帶著戚淑去見了戚潯,他們姐妹二人抱著哭了一回,我本想問問戚潯還記不記得當年在養濟院的事,可當時病重,本記不清事了。”

孫律很是憾,“我府中其他幾個姑娘,也都是從南邊找來的,建元十九年到建元二十一年,都在白馬寺養濟院待過一段,只不過們如今已認不出當年的人了。”

“原來你費了這般多功夫,還將人養在府中。”

“沒法子,若是們能幫我追到那失蹤的姐弟,我費再多功夫也值得。”孫律說著看向傅玦,“都是為了辦差,我看你對戚潯也頗為看重,我還沒說你是不是心猿意馬了呢,戚潯那丫頭雖是坎坷了些,卻不損模樣氣度,只是份低了些,不過你若喜歡那樣的,放做邊人也不是不行。”

傅玦挑眉,“看重也各有各的不同,可不都是關乎男的。”

孫律笑開:“你多年在戰場,到底和在京城長大的不同,我已代了戚潯,讓若想起什麼,可直接告知與你,你到時候記得找我。”

傅玦點頭,“你放心便是。”

馬車即將安政坊,忠國公府和臨江王府并不在一條街上,孫律與他告辭,很快策馬消失在夜之中,傅玦等他走遠,立刻道:“去安寧坊。”

林巍也聽到了剛才的話,十分詫異戚潯還有個姐姐,他聽傅玦語聲沉重,也不知傅玦要去做什麼,可他剛調轉馬頭,傅玦又道:“算了,回王府。”

林巍愕然,只好又按著原路走,待回了王府,林巍便道:“王爺怎又不去了?是擔心戚姑娘?從前孤零零一個人,如今多了個姐姐,應該沒什麼可擔憂的,可真是巧了,還救過這個姐姐。”

傅玦道:“天太晚了,一個姑娘家去了多有不便,何況是為了這樣的事,只怕要驚嚇到。”

林巍笑道:“無怪乎戚姑娘說您是君子,還是您想的周到,等明日見了,再好好問問便是,您待是越來越有兄長的做派了。”

傅玦面無表的聽著這話。

待進得書房,傅玦看公文時便有些心神不寧,等夜深了梳洗躺下,仍覺得放不下心,孫律雖然未像他一樣年上戰場,可他是孫峮教出來的,時便知自己要擔重任,這些年來行事作風便如他的名字一樣頗為律己,他想做的事,不擇手段也會去做。

再多的擔憂,也不及當面去問戚潯,雜思無益,傅玦很快令自己陷睡夢之中,可他萬萬沒想到,戚潯又了他的夢。

夢里似迷津,他只聽見戚潯的哭聲,那哭音了無生念,仿佛陷絕境之地,他心中著急,慌不擇路的往哭聲急奔,待走到近前,眼前景致卻又猝然一變。

戚潯錦繡著,云鬢高綰,正斜倚綠窗笑著他,那雙眼眸靈人,繾綣婀娜,又嗔怪之,仿佛他來的太晚,傅玦只覺神魂搖曳,終忍不住朝欺近。

夜半時分,傅玦息著驚醒過來,那深骨髓的栗還未消解,他著黑漆漆的帳頂,心道他算哪門子的君子,他本是禽不如!

作者有話要說:今日份八千字!

大家吃粽子了嗎

祝大家端午安康,平安喜樂!本章掉落66個紅包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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