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所有傷都腐爛的厲害,若非戚潯檢查的細致，甚至難以發現這截木刺，可怎會是木刺？

戚潯眉尖蹙,心底其實有了猜測，冷聲道：“死者下腐爛的尤其厲害,除了私之本就易生腐壞之外,應當還有傷嚴重的緣故,亦暫未發現男子元，再加上這截木刺……兇手極有可能是用類似木之污死者。”

眾人皆是變,宋懷瑾道：“莫非……兇手是太監？”

李廉在旁道：“要麼是太監,要麼是患疾之人,因?法子……這才用別的件,除了這一點之外，兇手必定十分憎惡死者，這法子與用刑無異。”

在場者唯有戚潯是子，雖說戚潯對這些案子見怪不怪,李廉卻也不好說的太骨，而那用刑之言,莫說戚潯，便是其他人,也覺背脊發寒。

從這截木刺便可知曉，兇手所用之必定糙不堪，如此傷及死者下，除了屈辱,更多的是上的摧殘與折磨。

窗外天漸晚，雨聲淅瀝，眾人心頭云籠罩,不比這天氣好幾分，這時，在外間的孫峮父子和長公主走了進來。

孫律道：“死者并非菱兒，我便先回府去等著，若是今天晚上菱兒還未回來，那便還要找下落。”

長公主道：“既然出事的不是菱兒，那此刻必定回府了，說不定?在府中等著。”

此言令孫峮面急迫，孫峮道：“我們立刻回府。”

孫峮與覃文州和傅玦代一聲，轉便走，長公主掩著鼻尖掃了一眼死者，亦面不忍的離開了后堂，孫律放慢一步看著那頭簪和玉兔搗藥耳墜，“既然不是菱兒，卻有菱兒的首飾，那菱兒一定見過，若菱兒回來，我便帶過來幫忙認尸。”

這姑娘死的凄慘，又和孫菱有些牽連，孫律便生惻之心，傅玦應下，孫律這才告辭，覃文州親自出門相送。

傅玦看著尸道：“眼下除了驗尸找尸上的線索之外，還要盡快查出死者份，已經出事四日，家里人不可能不報。”

李廉道：“這兩日府還真無人來報。”

“發現尸之地在何？”

“在永昌坊東側的水渠里。”李廉道：“城南積水之地頗多，還有幾家民宅被淹，屋子里的家還有些死掉的鴨，都往那水渠里漂，尸在一橋下發現，那橋下有一旋渦，再加上拐了個彎，以至許多雜都積在那，有兩個乞丐想在水中打撈可用之，結果從橋下拽出一尸來，這才來報。”

“雖認不清長相，可年紀、量和病狀都擺在此，應當不難尋，實在不，衙門多派些人手查訪，就從發現尸之地開始查問。”

傅玦說至此又問：“既然水淹了多，那拋尸之地可能確定在水渠之中？”

李廉忙道：“這能確定，那水渠有半人來深，只是無法肯定尸是否在橋之下，按理來說，整個上游都有可能，只可惜大雨下了幾日，便是有何痕跡也都被沖?了，至于死者遇害之地，便只能靠戚潯了。”

死因已定，案發時間在四日前，卻無法肯定準確的時辰，戚潯秀眉擰，也很有些不甘心，將剖的死者傷口收拾齊整，又去看死者其他地方的傷痕。

“死者上除了淤傷，還有破損傷，尤其面頰上這傷口格外猙獰，是利所為，適才我覺得造傷痕的兇為某種匕首，可眼下我又覺得不像。”

“傷口狹長，從死者眉心斜向下劃破了半張臉頰，可死因卻是窒息而亡，且上割破的傷口不，但都是細碎傷，如果兇手拿著銳，而死者拼命反抗，那上便不該只有這一創傷，因此或許不是匕首，而是某些趁手的銳，比如燭臺，或是鋒利的石塊……”

戚潯讓周蔚幫忙將尸翻過來，指著死者的背脊道：“除此之外，死者后背也有頗多淤傷，左肩有一片狀淤青，當是被鈍擊打所致，這鈍表面應該有條狀的紋路，因此留下了些許印痕，還有一些被劃破的細碎傷，從背脊到下皆有，是仰躺著被侵犯，那躺著的地方，或者被拖的地方，應當十分不平。”

戚潯眼瞳微，“不僅不平整，還當滿布尖銳之，如此才會造這般傷勢，好似鋪滿了細碎石子的石灘，或者某些人家會用碾碎的瓦礫或者小石子來鋪院子，命案發生在京城之，石灘不可能，這樣的院子倒是可能……”

宋懷瑾道：“你說的鋪院子之法，要麼是貧苦人家，要麼是富貴人家造園子，可兇手如此折磨過死者，一定在蔽之地”

傅玦這時道：“地上布滿瓦礫碎石……會否是瓦窯？”

戚潯眼瞳微亮，“極有可能！瓦窯之中多有廢棄的瓦片和碎料，對匠人而言不會專門清理，多半是落各，還有可能是磚窯，石料坊，或者其他做石像雕刻之。”

如此一說，死者遇害之地便有了方向，而城中大型的磚窯瓦窯并不多，拋尸之地又是在永昌坊，只需在永昌坊和周圍民坊多做走訪，很快便能找到線索。

這時覃文州從外面回來，李廉便道：“卑職還有屬下在發現尸之地查，卑職這就帶人過去，看看能不能找到王爺和戚潯說的地方。”

傅玦頷首，李廉立刻帶人離開，覃文州這時道：“死者有長樂郡主之，若是幫忙，一定盡快能確定這姑娘的份。”

傅玦看了一眼天，“那也得等孫菱回來。”

無人知曉國公府的狀況，但尸腐敗太過，又是夏日，對于戚潯而言，今夜幾乎是最后的驗尸時機，又從發頂開始檢驗，接著是死者面部五，這時，忽而覺得這道斜著的傷痕莫名古怪。

“額頭的傷是淤青，這道創傷卻是為何？”

喃喃自語，周蔚和范云盛靠過來細細一看，也覺得說不上來的古怪。

范云盛道：“從眉心斜著向左側劃下，不致命，卻是毀了死者的臉，莫非兇手憎惡死者的長相？兇手會謀害死者，如果是相之人，或許有何仇怨，可除了尋仇之外，還可能因死者的長相下手，可一個男人，會因何想毀了一個姑娘的臉？”

戚潯凝眸道：“兇手不能人道，卻要用別的折磨死者，這本就是心智扭曲的表現，他若是因恨憎惡死者，毀了的容貌也不算出奇，畢竟容貌對子而言十分重要，如果二人并無仇怨，那極有可能只是心底毀壞之極盛，想通過折磨死者，毀掉死者來滿足惡毒怪異的心理。”

宋懷瑾寒聲道：“又是一個瘋子！”

這樣心底極其惡毒瘋魔之人并不多見，可在大理寺辦案多年，宋懷瑾還是見過那麼幾個，“越是這樣的人，越是難以用尋常人的想法去揣。”

戚潯若有所思，“對子下手，又難以人道，此人尋常一定十分自卑怯懦，越是如此，便越發執著，最后便走了極端。”

宋懷瑾道：“對，多半是一個十分庸碌不顯眼之人。”

戚潯又道：“兇手力氣不小，否則也不可能生生將人捂死，只是尸在污水之中泡了太久，屬于兇手的痕跡被抹除，如今只能推測其人是哪般，卻找不到直指其份的線索。”

戚潯說完又轉檢查死者的裳，只見裳下擺以及背面多有磨損痕跡，與死者上的傷勢基本一致，又有點點漬，其上又有污痕數，只是尚未去看過拋尸之地，無法確定這些污痕在何沾上。

傅玦見擰著眉頭不，便知遇到了難，上前道：“時辰已晚，這些證可暫留著明日再來勘驗。”

戚潯轉朝外看了一眼，“不知郡主回來?有。”

已經過了許久，倘若孫菱回府了，孫律應該帶著過來了才是，其他人也面疑，傅玦道：“稍后本王去國公府走一趟。”

覃文州和宋懷瑾對視一眼，自然覺得如此安排極好，宋懷瑾嘆氣道：“不知李捕頭是否有所獲，明日一早我帶人往京畿衙門去，這案子大理寺幫忙一起查。”

覃文州自然應好，戚潯將證收好，又給死者尸蓋上氈探，代了看守義莊的老衙差之后，跟著大家一齊出了?門。

外頭還在落雨，再加上天已晚，傅玦自然不放心戚潯獨自歸家，遂令上馬車來，宋懷瑾和覃文州還未走，見狀都看著戚潯，戚潯一時覺得頭大，遲疑道：“多謝王爺了，不過這雨不大，卑職自己歸家也?什麼。”

傅玦將簾絡一掀，“我有事與你說。”

覃文州見狀忙道：“戚潯，生了這樣惡劣的案子，你自己回家我們也不放心，便讓王爺送你吧”

宋懷瑾也道：“還不去？”

戚潯心底有苦難言，只好爬上馬車去，待馬車走起來，傅玦才道：“你這是要與我避嫌不？”

戚潯心道不避又能怎麼辦？面上卻一派坦然地問他，“王爺有何吩咐？”

適才宋懷瑾和覃文州都在，略顯疏離，也在理之中，傅玦懶得與計較，便道：“你想知道的藺知行的事，我已人問過了。”

戚潯不由呼吸一，前次傅玦說替查問，后來再也未提過，本以為傅玦已經忘了，卻不想他真的去查，“那……那王爺問出什麼了？”

傅玦道：“藺家是不允一個戲伶登堂室的，藺知行給玉凝霜置了別院，也并未令離開戲樓，玉凝霜如今還在戲樓登臺，與往日差別不大。”

戚潯一驚，“那他是何意？”

傅玦緩聲道：“此法暫時是最為周全的，玉凝霜若離了戲樓，便全然了他之附屬，說的難聽一點，與外室無異，如今玉凝霜還是長福戲樓的臺柱子，若發覺藺知行不可靠，大可繼續做的戲伶，也了許多閑話。”

戚潯反應過來，也覺玉娘絕不可貿然藺家，多日未見，玉娘或許自己也思量周全了，如此的確極好，心口微松，又忙道謝，“多謝王爺幫忙打探。”

傅玦打量著戚潯，莫名覺出今日謹慎許多，當差時便罷了，此刻竟也有什麼藏著掖著似的，令他有些納悶，“戚淑可再過找你？”

戚潯搖頭，“不曾。”

近來為了孫菱之事幾個衙門都頗為忙碌，傅玦幾日為見，卻知曉大理寺并無事端，他略作沉道：“傅瓊的病好了，這幾日適應了王府，活泛了許多。”

戚潯不由抬眸，“二公子多半是初到王府不習慣，又知曉王爺份尊貴，心底發憷，他小小年紀便父母雙亡，一點風吹草都害怕，王爺對他和善些，多相些日子定會好的。”

傅玦“嗯”了一聲，“你無差事之時，可去王府看看他，他與小廝打探過你的份，想再見你，我打算過些日子才將此事上稟給陛下，因此他一個人也頗為孤單。”

戚潯忙道：“是，我得空一定去。”

若是有所顧忌，還有去的可能，如今答得這樣利落，分明就是應付，傅玦瞇了迷眸子，下心頭疑慮并未多問，如今生了這樣的案子，心緒不佳也算尋常，待馬車了安寧坊停在院門之外，傅玦便道：“好生歇著，近來不太平，夜里莫要出門。”

戚潯連忙應下，掀開簾絡跳下了馬車。

聽到院門一開一合的聲音，傅玦又看向角落里的傘，他沉片刻，吩咐林巍駕車往忠國公府去。

待到了國公府，已經快到二更，整個國公府之中燈火通明，傅玦一見到愁眉苦臉的管事便只不好：“郡主?有回來？”

管事點頭，“是啊王爺，公爺和世子都在?廳等著，長公主本來也在，片刻前才被駙馬接走了，夫人如今臥病在床，也生生盼著郡主回來，可到了這會兒，也不見郡主的影子，王爺，難道說郡主遭遇了意外不？”

傅玦眼瞳微暗，心底的確生出不祥的預，京城有人作惡，孫菱無論何地，只要一日?有出現，便總有遇險的可能，“是個聰明的，應該知道自保。”

待到了?堂，果然看到孫律和孫峮焦急的在堂中等候，二人面都不好看，仿佛又回到了在義莊將死者當做孫菱之時，見傅玦來了，孫律立刻起來迎，“菱兒到現在都?有回來。”

傅玦進門與孫峮打過招呼，“我已知道了，這個時辰了，今日只怕不會回來，又或者，還不知道陛下的旨意。”

孫律無法自欺欺人，“不可能不知道，整個京城都傳遍了。”

“萬一躲藏某個閉塞之呢？又或者，已經不相信你們了，覺得人選未定之前，都不能回府，甚至還有可能將陛下的圣旨當做你們的詭計。”

孫律搖頭苦笑，“陛下的圣旨怎會是詭計？這一日的功夫，已經有兩家遞了折子，愿意讓自家的兒嫁去西涼，你看看，大家都覺得這是好事。”

傅玦道：“的確會有人覺得是好事，可你們此前也頗為固執，再加上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過于忌憚也是有可能的。”

孫律忙問：“義莊那邊如何了？”

傅玦面微沉，“兇手是半個瘋子，眼下還?有直接線索，還要繼續查。”知道孫律在想什麼，他繼續道：“今日死者并非孫菱，你便莫要多想，兇手不太可能會如此頻繁犯案，再加上府調查加以震懾，不會出這樣的事。”

孫律想到那腐尸的模樣心尖便在發抖，“若是有什麼要拱衛司幫忙的盡管開口。”

孫菱流落在外，孫律恨不得將所有可能犯案之人都抓起來，傅玦明白他的擔憂，自然應下，他在堂中坐了片刻，眼見二更已過，仍然未見孫菱歸來，便知今日是見不到人了，又安了孫律父子一番便提出告辭。

孫律將他送了一段，傅玦便帶著林巍往?門走，此時雨未歇，國公府下人們知道郡主未歸，也都噤若寒蟬，而傅玦還未走到?門，便看到一道悉的影拉著一個門房上的小廝在說什麼，那人?是戚淑。

傅玦放慢腳步，只看到那小廝擺了幾次手，戚淑一臉失，卻?有辦法，又代了幾句什麼，便往苑走去，見離開，傅玦大步走到門口，門房的小廝趕忙迎上來行禮，傅玦不聲的問道：“適才那人是誰？這樣晚了是想出府門你們不讓？”

小廝不敢輕慢，立刻道：“那人是世子從外面帶回來的，似乎是幫世子辦差的，不是要出府門，是要等一封信，這兩日一直在問可有人送信來。”

“送信？既然幫你們世子辦差，還需要等誰的信？”

小廝迷道：“這個小人也不十分清楚，似乎找了商隊幫忙往老家送信，眼下是在等老家那邊的回信，卻久等不來，好像是從贛州送來的。”

戚淑的本家在蘄州，后來流落風塵，也只在青州和州久居過，如今，又怎會等一封贛州來的信？

傅玦面上不分毫，心底卻生疑竇，他也未與小廝多言，很快出了國公府，國公府和臨江王府同在安政坊，等回了王府，傅玦徑直書房靜坐。

戚淑等的信一定不簡單，可會是何人的信？

傅玦沉思良久，眼看著子時將至，他腦海中忽而生出一念，待來林巍，吩咐道：“明日去刑部走一趟，去查一查當年戚潯一族的案子，看看除了他們這支以外，其他幾家活著的都被判去了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