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驚華》第 119 章 八拍蠻05

第二日一早,雨初停,戚潯直奔京畿衙門,到了衙門之外,正上宋懷瑾帶了謝南柯和周蔚趕來,四人一同進衙門,李廉從正堂大步迎了出來。

“宋卿,正等你們。”

宋懷瑾上前道:“昨夜可有所獲?”

李廉將人迎進偏堂,“打撈出了一些東西,但是不知道和死者有無關系,戚潯,你也來看看。”

進門便聞到一子淤泥的腐臭之味,只見屋擺著一張氈探,其上放著沾著泥漬的麻繩數截,又有七八只各異的繡鞋,李廉道:“這些都是等水退了一些之后,在水渠之中打撈上來的,死者的衫還在,鞋子卻不見了,再加上戚潯說死者被細麻繩綁過,我們便重點打撈了這幾樣件。”

戚潯上前查看,“麻繩應當是一指寬窄,這一有些像,不過在水里泡了太久,便是有過什麼線索也被泡沒了,這繩索也算家家可見。”

言畢,又去看這幾只子繡鞋,繡鞋只有兩只能湊一雙,皆是污跡斑斑,其中有兩只看起來格外新一些,花紋也頗為富麗,一只銀紅緞面繡蘭紋,另外一只則是竹青繡云紋,戚潯道:“死者的并不陳舊,還是綢緞,一看便是殷實人家,繡鞋應當也是一樣,這兩只繡鞋大小相差不多,按照尺寸,極有可能真是死者所有。”

李廉道:“都是在那水灣淤泥里打撈的,今日雨停了,水應該更消了些,你們若想去看看,我們現在就可以過去,也不遠,昨夜顧著打撈了,那邊查問的還不夠廣,我們還有人在那邊走訪。”

京畿衙門本就靠近城南,永昌坊則更偏南些,戚潯也想去看看發現尸之地,立刻應下,一行人從衙門出發,不到半個時辰便到了發現尸的長興渠。

因連日大雨,整個永康坊東南都積了水,去往長興區的幾條小巷之中便是滿地的淤泥,待走到長興渠邊上,便見水流只剩齊膝深,水勢也小了不

李廉邊走邊道:“發現尸的時候,水是漫出來的,附近人家的院子里大都進了水,再往南走,還有十多戶人家屋子都被水淹了,看到那橋沒有,尸就在橋下發現的。”

這是一石拱橋,正在水渠拐彎之地,因年代久遠,橋苔蘚滿布,橋之下黑黝黝的,只有簌簌水流聲,一行人走到橋頭往下看,只見果然有一渦流。

李廉道:“往日天干之時,只有一線水流,有時候還會斷流,底下的淤泥干裂,多有污穢雜堆積,沒人要的破敗家,襤褸,還有廚余甚至便桶都往這里頭倒,可想而知從這過路的都懶得往下看,這周圍都是些貧苦百姓的家宅,也無人清理,因此如果是水沒漲起來之前便拋尸在此,極有可能不被人發覺。”

宋懷瑾道:“這樣說的話,應該也不可能是在此犯案,那這周圍可有瓦窯之類的地方?”

李廉搖頭,“沒有,昨天晚上我們問了,這周圍也沒有石料坊,城南有兩石料玉雕坊,都在西邊,磚窯和瓦窯則在城外。”

水渠中死了人,周圍的百姓自然知曉,亦都提心吊膽的,聽說府又來人了,便都從家里出來圍看,戚潯一個子站在幾個公差之中頗為顯眼,自也招惹議論。

戚潯已習以為常,“附近也沒有哪家姑娘走失嗎?”

李廉點頭,“這幾條街我們都問過了,都沒有,很是古怪。”

戚潯想到了連日的大雨,“如果不是附近人家的姑娘,那死者又怎會來此,六月二十當日一直在下雨……”

一邊說一邊往石橋上走去,站在石橋最正中,先往上游看去,這條水渠在永康坊最東側,由凰池發源一路延至城南,一路上蜿蜒曲折,若是在上游拋尸,順水而下,尸表面必定多死后撞擊挫傷,可如今單從尸表看,卻不是如此。

兇手拋尸之地,必定就在這橋附近。

圍看的人多,本就在周圍走訪的衙差們得了消息,也找了過來,其中一人回報道:“捕頭,剛才有個老伯說,這附近廢棄的宅子幾乎沒有,但是東邊原來有座火神廟,后來廟沒了香火,頂子塌了,火神像也倒了,便廢棄了多年。”

李廉和宋懷瑾對視一眼,忙讓這衙差帶路,眾人一齊上了石橋,過石橋往東,民坊越發偏僻,而老伯說的火神廟就在一荒僻的巷子盡頭。

這火神廟占地不大,門窗腐朽歪斜,四面風,蛛網滿布,但眾人一眼就看到門框上的蛛網似乎被清理過,李廉道:“這里這幾日有人來過。”

李廉面微肅,拔出腰間佩刀往里走,進門先看到屋頂破的前廳,火神像倒在地上,頭顱和像被踩壞,五彩的泥碎灑落滿地,襤褸的帷幔和朽爛塌下的木梁胡堆積,又被進的雨水泡的發霉,整個屋子,只有四個角落是干的,此刻,西側的角落里有一堆碳灰和幾截斷木,右側一道小門可通往后堂。

李廉掃視一圈,“有人在此生過火,或許是乞丐。”

流量的乞丐經常找廢棄之地躲雨避寒,此雖然四面進風還雨,可無可去之時,也有幾個角落可躲避一二,再加上有生火的痕跡,幾乎可以篤定。

戚潯上前看那火堆,“像是月余前的火堆了,這幾截未燒盡的斷木有苔蘚。”

李廉也瞧見,點了點頭,便踩著一地的雜往后堂走,后堂仄,也有一屋頂塌陷下來,瓦礫灑落滿地,破舊布縷和幾團干草胡的堆在一,也被雨水浸,霉斑遍布,在一片雜之中,地上卻有明顯有人來過的痕跡。

“有干草和破舊的氈探,像是有乞丐在此住過。”李廉目如炬的掃視了一圈,忽然,他蹙眉看到其中一塊破帷幔,那帷幔被墊在草團上,似乎是坐臥之地,可他看到一塊深的污漬,覺得眼,“戚潯,你來看看”

戚潯走近,也去看那塊污漬,很快道:“是跡。”

李廉和宋懷瑾深一振,宋懷瑾道:“留幾個人在后面,其他人去前堂和屋后搜搜。”

一聲令下,跟著的人都行起來,戚潯將帷幔和破舊的氈探布縷皆搜查一遍,就在翻找角落里的一團干草之時,微彎的背脊驟然僵了住。

“大人,李捕頭”

喚了一聲,李廉和宋懷瑾立刻走近,這時,戚潯將草團上的帷幔掀起,只聽“吧嗒”一聲,一只銀紅的繡花鞋驟然落在地上。

這是一只銀紅繡蘭紋的繡鞋,正和戚潯在京畿衙門見過的一模一樣。

和在污水之中泡過不同,這只繡鞋還是本來的模樣,鮮妍奪目,緞面繡紋皆顯澤,戚潯撿起來細看,因這鞋子落在角落,因此并未被雨水澆,可饒是如此,鞋底和鞋幫下半部依舊沾著些許赤泥漬。

“如果真是死者的鞋,那當是在雨中走過,六月二十日白天,申時后開始下雨,到了晚上雨勢更大,是冒雨出行到了這附近。”

戚潯看向李廉,“走訪附近的民宅,看看六月二十日申時之后有沒有見過一個穿鵝黃裳的年輕姑娘。”

有了準確的時間段,范圍便小了許多,戚潯留下繼續搜集罪證,李廉和宋懷瑾則出來調集人手,前堂并無所獲,屋后也無人跡,于是其他人便都四散開來,去周圍查問。

后堂,戚潯正仔細查看地上的印痕,此但凡下雨,便會被水浸,因此早就生了許多苔蘚與霉斑,他們進來之時,地上留有腳印,除此之外,還能看到許多舊時殘缺不全的痕跡,以及十分鮮明的拖痕。

“兩道拖痕從門口往,一直到了草團附近,這只繡鞋鞋跟也沾有霉斑蘚漬,是死者被拖了進來,此時死者應當還未被綁縛,但失了掙扎之力。”

想到此,戚潯起走到前堂來,“死者額頭有一明顯淤傷,是鈍撞擊所致,那般傷勢,人至會有暈厥之,死者極有可能在前堂襲,而后被拖進了后堂,死者掙扎之間掉了一只鞋子,但兇手并未發覺,當時線應該不亮。”

“而死者是用……”戚潯喃喃自語,再回后堂,后堂一半房頂坍塌,地上本就有許多朽爛木椽,戚潯仔細找了半晌,忽而在一堆破布之中找到了尺長的木條。

那是一段朽爛的窗框,被人從中折斷,斷口糙,木刺橫生,戚潯打了個寒,因在折斷的這頭,看到了淡淡赤,這是跡未被雨水完全沖散留下的痕跡。

“大人,李捕頭,你們來看。”

初看到這斷木,宋懷瑾和李廉還未反應過來,待想到兇手是用類似木污死者,瞬間便明白過來,戚潯指了指那上頭,“這當是人。”

宋懷瑾和李廉也覺不寒而栗,李廉立刻命人將兇和繡鞋收起來,再加上那沾有跡的氈探,已足夠證明此便是案發之地。

正在這時,謝南柯跑到了門外,“大人!問到了!”

眾人齊齊出來,謝南柯指著南邊道:“那邊有一戶李姓人家,說是二十那天傍晚,城南廖記綢緞鋪有人給他們送過做好的裳,送裳的姑娘便是一襲鵝黃裳,那姑娘名廖晚秋,是廖記綢緞鋪的二小姐。”

宋懷瑾立刻道:“帶路”

一行人趕到謝南柯說的那戶李姓人家之時,便看到一個三十來歲的中年男子站在門外等著,正是李老爺。

問起廖婉秋,李老爺道:“就是廖記的二小姐,我母親要過六十大壽,在廖記裁了一件新袍子,說好的二十那天去取的,可中午我去取的時候,他們卻說還未做好,二十一便是壽宴了,我當時有些生氣,便與掌柜的爭執了幾句。”

“那掌柜的也知道理虧,當時便說會在晚上伙計給我送過來,我等了半天,到了傍晚時分,卻是廖記的二小姐親自送來的,那天著鵝黃裳,別的我不記得,我就記得戴了一對十分致的耳墜子……”

李廉急道:“可是玉兔搗藥的形制?”

李老爺一聽立刻點頭,“不錯不錯,就是玉兔搗藥,那墜子不大,卻雕刻的十分巧,當時我便知道價值不菲。”

眾人皆是神一振,玉兔搗藥對上!那死者便是廖婉秋無疑了!

李廉繼續問:“那天的準確時辰你記得清嗎?”

“酉時一刻左右,我們家中酉時之前用晚膳,那天是剛剛吃完飯人便來了。”

“當時如何?是自己來的,還是有人陪同?”

“當時神無異,是自己來的,邊沒有小廝也沒有丫鬟。”說至此,李老爺輕嘆了一聲,“我們常在廖記做裳,一來二去對他們鋪子也算悉,這姑娘是小姐的命,丫鬟的,是庶出,生母又早逝,但因是唯一的兒,廖老爺對也算疼,可去歲父親過世了,鋪子便給他哥哥和嫂子掌管,待可實在不怎麼樣。”

這時,李老爺忽然覺得不對勁,“各位爺來查,難道說……”他面微變,“莫非前日在北面水渠里發現的人是廖姑娘?”

李廉道:“只是有可能,尚未確定。”

李老爺面駭然,李廉又道:“當日送完了裳,往哪個方向走了?”

李老爺指向拱橋的方向,“要回鋪子,過橋往北走最快。”

戚潯往周圍看了看,“那日酉時,正是風雨最大的時候,要往拱橋的方向走,很有可能會去火神廟避雨”

周蔚道:“去避雨,正好遇上了歹人?”

戚潯忽然往天穹之上看了一眼,“那日下雨,應該打著傘才對。”忙問那男子,“當日廖婉秋打著什麼樣的傘?”

李老爺稍作回憶,“當時天氣不好,酉時天便暗了,我未曾細看,只記得是一把油紙傘,和普通油紙傘也無差別,黃褐紙面,上面似畫了白花,還打了一盞燈籠,不過后來風雨很大……”

戚潯記得,當日正是他們在鶴鳴亭和城隍廟搜尋孫菱下落之時,被傅玦送回家正是酉時前后,外面風雨加,后半夜還電閃雷鳴。

如果廖婉秋打了傘,那傘和燈籠又去了何

宋懷瑾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去廖記鋪子問問便是了。”

李老爺見狀連忙指路,“過了橋一路往北走,鋪子在甜酒巷,走兩盞茶的功夫便可到。”

李廉道了謝,一行人離開這戶人家,又往周圍查問了一番,只是那日風大雨大,周圍人家都關門閉戶,對廖婉秋并無印象,見無所獲,便一齊往甜酒巷去。

甜酒巷在永昌坊北面,眾人很快找到了廖記綢緞鋪,此刻已近午時,鋪子早開了門,因無多客人,門口一個伙計正在打瞌睡,被驚醒之后看到門前站著許多差,立刻醒過神來。

“諸位差爺,你們有何貴干?”

李廉問:“你們東家的二小姐可是廖婉秋?”

小廝立刻點頭,“不錯,你們找二小姐嗎?不過我們小姐去走親戚,眼下還未回來。”

李廉蹙眉道:“走親戚?走哪家親戚?”

小廝抓了抓腦袋,“是夫人說的,小人們也不知道。”

話音剛落,一個華服加的年輕夫人從門簾后走了出來,一看來了差,神也是一,小廝立刻道:“夫人,差爺們是來找二小姐的,不過您不是說二小姐去走親戚了嗎?”

這年輕婦人面容清秀,妝容卻是濃艷,當著衙門公差的面,討好的道:“諸位爺找晚秋?可是犯了什麼事不已經四日不著家了。”

李廉涼聲道:“你是嫂嫂?”

婦人應是,李廉便問:“去哪家走親戚?你們看著離開的?”

這婦人撇撇,“那倒不是,是賭氣跑了,不過是讓做了點活計,便說要去姑姑家,后來出去送東西果然未回,自然是當真跑了無疑。”

聽到這話,衙門眾人皆是擰了眉頭,李廉語聲一沉,“可是二十日傍晚離開鋪子,去永昌坊南邊給一位李老夫人送新袍子?此后便再未回府?”

婦人聽出不妙,遲疑道:“是這樣,到底怎麼了?”

李廉沒好氣道:“死了。”

婦人一愕,驚詫道:“死……死了?好端端的怎會死?”

李廉冷笑道:“那倒要問問你自己,那日外頭狂風暴雨,你讓一個小姑娘走那麼遠送裳,這還不算,當夜未歸家,你竟然不管不問,只當去走親戚了,若非府找上門,你們是不是當家里沒這麼個人?”

婦人慌了神,“這……當真……”忙急慌慌吩咐伙計,“快去,去把來。”

伙計也嚇壞了,忙往后院去,不多時,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男人快步走了出來,“諸位差爺,晚秋怎麼了?小人廖晚堂,是廖婉秋的哥哥。”

李廉目銳利的打量他兩瞬,“我們在城南長興渠之中發現了一尸,通過走訪以及驗尸結果來看,死者很有可能是你妹妹廖婉秋,二十那日離開鋪子,可是穿著鵝黃裳和一雙銀紅繡花鞋?首飾可是一枚頭簪和一對玉兔搗藥耳墜?”

廖晚堂瞪大眸子,“是……是這扮相,可是……”

可有弱咳嗽的病?”

廖晚堂還未說話,一旁那做嫂嫂的便道:“是,有的,是個藥罐子,平日里常要吃藥吊著,到了秋冬之日,常咳嗽不止。”

李廉心底一嘆,“那便能肯定了,先回答我們的問題,而后派兩個人跟著我們的人去義莊認尸吧,尸不好辨認,可你們應當看看。”

廖晚堂木呆呆的點頭,像是沒反應過來,李廉不由語聲拔高了些,“二十日那天到底怎麼回事?細細說來。”

廖晚堂像被驚醒,眼底出些悲,又聲道:“那天……那天做服的繡娘出了點岔子,耽誤了一件袍子的進度,我們是小本經營,裁裳主要便是靠著這些回頭客,當日我記得李老爺十分不滿,還和店里人吵起來。”

“掌柜的賠禮道歉,又說晚些時候會親自將袍子送過去,之后我夫人責罵了那繡娘,這時,晚秋出來幫繡娘說了兩句好話,們便吵起來……”

廖晚堂說的廖夫人變,趕忙道:“那繡娘差事沒辦好,自然該罵的,晚秋又常年病著,幫不上忙就算了,還要吃藥,吃藥費錢,如今生意不好做,進項越來越卻還當自己是大小姐,我們吵的厲害,是……是晚秋自己說要去送袍子的,還說要去姑姑家里……”

廖晚堂道:“我姑姑嫁去了城西永寧坊,姑姑待不錯,經常去小住幾日,因此那日沒回來,我們都沒在意,沒想到……”

廖晚堂這時啞聲道:“諸位差爺,晚秋是如何死的?是被人謀害嗎?”

李廉抿,“是被人殺。”

廖晚堂夫妻倒吸一口涼氣,面上滿是驚悸,李廉見狀打量鋪子外,“你們可有仇家?平日與誰好?有沒有哪家公子對有意?”

廖晚堂嚇呆了,廖夫人也面上青白加,道:“我們是絕無仇家的,平日里,只有幾個手帕,有沒有人對有意,這個我們不知,應當是沒有的……”

看一眼廖晚堂,“晚堂還想給說親呢,想給說一門好親,可家不喜商戶,比我們富貴的人家,但凡知道常年吃藥,便道不好生養,也不愿結親,這半年,晚堂也在為此事發愁,卻沒想到……”

廖夫人驚嚇有余,悲痛卻不多,此時出兩滴眼淚來,也不知真假,廖晚堂顯然比不上心志強韌,李廉又問了許多,皆是廖夫人來答,方知廖家沒有仇人,也未得罪過誰,廖婉秋平日里除了在鋪子里幫忙之外極出門,更未與哪家公子走得近。

宋懷瑾這時道:“你們開門迎客,可曾遇見過古怪的客人?”

廖夫人道:“哪般古怪?”

“看似怯懦畏,又或者看似脾氣極好,實則卻不然者。”

兇手留下的線索太,只能如此描述,廖夫人和廖晚堂對視一眼,皆是茫然,“我們的客人,倒是有看著便教養極好的,可是不是裝的,我們不敢說。”

見二人說不出個什麼,李廉又將伙計到一旁查問,小廝道:“小姐平日里脾氣好,對下人也好,那日小姐幫繡娘說話,和夫人吵起來,夫人說小姐嫁也嫁不出去,還要花大價錢吃藥,說小姐不吉利,說整個家都是被小姐拖累的……”

“反正許多不好聽的話,小姐一氣之下,便說去送服,平日里小姐在鋪子里幫忙,也偶爾去跑跑,那天天晚了,又下雨,我們是有些擔心的,不過夫人說要去便去,總比吃白飯強,我們便也不敢說什麼,沒想到……”

伙計說的眼眶微紅,李廉問道:“在店里來往的客人里,可有男客人對你們小姐心懷不軌過?又或者示好過?”

伙計想了想,搖頭,“這倒沒有,我們這半年生意不好,客人也大都是客。”

廖婉秋不常出門,只有在鋪子里才會接到人,然而查問下來,卻又并無異常,這讓調查陷了僵局,到了此時,廖晚堂才在一旁抹眼淚。

李廉搖了搖頭,想起另一件事,“廖晚秋上帶著的那頭簪和玉兔搗藥耳墜,你們可知道是從何得來的?”

此事伙計知曉,“是前一天晚上,我們鋪子馬上要打烊了,一個姑娘忽然進來,說要用這幾件首飾換十兩銀子,小姐一看這些皆是珍品,便用自己的私房錢,給了那姑娘十兩銀子。”

“后來呢?那姑娘去了何?”

“好像出門往北走了,那姑娘好像遇到了什麼難事,神不太好。”

李廉和宋懷瑾對視一眼,皆有些擔憂,他們還不知孫菱是否歸家,眼下自然以這案子為重,二人帶著大家先在鋪子里搜查了一番,又將鋪子里伙計的份一一記下,便吩咐人帶廖晚堂夫妻去認尸。

鋪子里眼下兩個伙計,兩個繡娘,得知廖晚秋出事,都頗為傷懷,李廉再帶人去不遠的廖家宅子走了一趟,只見到廖晚秋的嫡母和一個侍婢,這侍婢本是廖晚秋的,后來廖老爺死了,這侍婢便了大家的,平日里廖晚秋去鋪子里幫忙,皆是獨來獨往。

查問無果,宋懷瑾和李廉都納悶,宋懷瑾便道:“會否是偶然撞上,兇手是臨時起意?”

戚潯道:“死者上貴重之都還在,且死者死后兇手還將其拋尸橋之下,如此,反倒更是容易大家發現,再加上死者被綁縛過,而那火神廟里未見可用之細麻繩,反倒是有許多破爛布條可用,若是臨時起意,何不用布條綁縛?”

“此外,死者的燈籠和油紙傘不知去向,兇手拋尸之后,多半曾返回火神廟將東西帶走,現場也未留下與他有關的其他線索,可謂有條不紊,更像是謀劃過的。”

宋懷瑾頷首,“看來還要篩查所識之人,去問問那幾個手帕?”

李廉應是,“與好的有三人,城南住著兩人,城東一人,我還想去姑姑家走一趟。”

宋懷瑾立刻道:“那我們兵分兩路,你去姑姑家,再去城東那家,其他兩給我。”

他二人商定,戚潯便決定再回義莊一趟,宋懷瑾令周蔚跟一路同行。

從甜酒巷到義莊并不遠,等二人行到門前,便見廖晚堂夫妻面慘白的癱坐在正門門口,二人渾力,氣吁吁,皆眼眶發紅,負責帶路的衙差解釋道:“看到尸,被嚇壞了,還吐了一場。”

腐尸的確駭人,廖晚堂便罷了,廖夫人尤其被嚇得狠了,此刻哆哆嗦嗦的抓著廖晚堂的手道:“我可沒害,是自己要去的,與我無關。”

廖晚堂還在干嘔,“若非你說那些話,也不會……”

廖夫人這會兒是真的要哭了,不住的往后看,像怕廖晚秋的鬼魂似的,“走吧,我們先回家,認了也沒我們的事了,回去請師父來給超度,聽說被污的子死了,會變厲鬼……”

說著話,腳發的站起,又踉踉蹌蹌的朝外奔,好似有洪水猛在追他一般,廖晚堂這時看向衙差和戚潯,“何時才能找到謀害我妹妹的人?”

戚潯道:“眼下線索不多,府會盡力的,有消息了會知會你們。”

廖晚堂神復雜的站起來,亦是深一腳淺一腳的朝外走,走到門口又問:“何時能領我妹妹的尸首歸家?”

周蔚道:“等案子查完。”

廖晚堂有些失,這才出門去追廖夫人,周蔚冷嗤道:“到底是同父異母,有了夫人就更不喜妹妹了,那夜若是鋪子里的伙計去送,也許還不會出事,若人死了真能變鬼就好了,也能好好折磨折磨他們。”

戚潯沒多言,徑直后堂,此來,是為了查看死者背后那片淤傷,戴上護手面巾后,戚潯看著尸表的傷痕道:“像不像油紙傘打出來的?”

周蔚陪同看,很快點頭,“的確很像,中間有兩條格外發腫的印子。”

“昨日我還未想到,可今日那李老爺說廖晚秋打了傘,我便想到了這片傷。”戚潯看著尸道:“可油紙傘怎會去兇手手上?”

看向周蔚,“月黑風高,外頭又是狂風暴雨,若是你在人之地遇見個陌生人,也會心生戒備吧?”

周蔚抓了抓腦袋,“我是男子,也還好,可如果是子,必定會害怕。”

“當時風雨太大,去火神廟是為了避雨,可如果發現火神廟已經有人,第一反應應該是走開,而如果那人是后來的,油紙傘和燈籠應該被當做防。”

周蔚仔細一想,“不錯,手上拿著東西,怎麼也放心些。”

戚潯越想越覺得這些場景太過詭異,“若是我,哪怕要找地方避雨,也會找個燈火明亮之地,火神廟本就廢棄,看著便森森的,便是一個人躲進去,也會害怕。”

想到此忽然道:“除非有人相陪。”

周蔚嚇了一跳,“你是說兇手陪著廖晚秋進去的?可李老爺說,當日只有廖晚秋一個人。”

“只是推想而已,兇案如何發生的,有百般可能,可結合當時的形和死者的,便只有那極數的可能是合理的,廖晚秋當時了氣,這才獨自送裳,可子良善,又是久病之人,絕非膽大到能自己跑去火神廟躲雨,當時一定會害怕,越是害怕,應該越往亮之地和人多之地去。”

戚潯想到火神廟附近的形,心弦微,亦將自己帶那月黑風雨夜中去,“那周圍民宅稀疏,的確也沒有多選擇,既是如此,還不如早點過橋去”

腳步越來越快,狂妃吹得燈籠左搖右晃,手中的油紙傘也吃不住風,雨點打擺,眼看著燈籠也快熄了,心底越來越慌……”

戚潯語氣急迫,聽得周蔚手臂上起了一層皮疙瘩,戚潯這時仿佛拿不準下一幕應該出現什麼,周蔚腦海中卻閃過一念,“這時候,見了一個人!”

戚潯聽得眼瞳微亮,“不錯,見了人,又或者,只是個有幾面之緣的人,人在格外害怕的時候,會形兩個極端,要麼將其他人都當壞人,要麼十分容易信賴別人,如此人剛好有些集,便正好讓覺得抓住了救命稻草。”

周蔚道:“如此才敢去火神廟,手中的油紙傘也到了另一人手上,可卻想不到,此人早就對生了不軌之心,今日撞見不是偶然,而是他謀劃已久,待進了火神廟大門,那人趁不備出手襲擊,油紙傘一擊不夠致命,又將前額撞上某……”

戚潯聽得直點頭,周蔚卻話鋒一轉:“咱們想的倒是都對上了,可沒有證據啊,又不是在寫話本。”

戚潯看向死者尸,“推演案,有時還真是和寫話本一樣,至于證據我還未曾想到,對兇手的特征還是了解不夠多,一定有哪里被我們了。”

戚潯說完又去檢查證,這時,外頭忽而響起腳步聲,戚潯轉去看時,正好看到傅玦帶著林巍走了進來,一愕,“王爺?”

二人一起行禮,傅玦擺了擺手,“今日查的如何?”

戚潯將發現死者份之事道來,又忙問,“郡主回家了嗎?”

傅玦眉尖微蹙,“還未曾回家。”

戚潯心底咯噔一下,“這怎麼會……”

“不知人在何,因此的下落也要繼續找,我來,也是因為此事。”傅玦說完看向周蔚,“孫指揮使此刻在京畿衙門,你跑一趟,將今日所得告訴他。”

周蔚對傅玦的吩咐可不敢輕慢,立刻應下去跑,他一走,這后堂便只剩他二人,戚潯忙將玉簪和耳墜之事道來,憾道:“可惜不知道郡主最終去了哪里。”

傅玦對孫菱的事還算上心,不過眼下有更要之事,“昨夜我去了國公府,等到二更也不見孫菱歸來,今晨國公府派人來,說還未回來,不過孫菱此人聰明,應當不會出事,倒是你姐姐,被我瞧見一事。”

戚潯立刻提起心神,“我姐姐有何事?”

傅玦反問:“你有個堂兄當初罪責不重,被發配去了贛州,你可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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