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驚華》第 126 章 八拍蠻12

李廉帶著人趕到之時,戚潯正在安兩個小娃娃,那雙銀紅緞面繡鞋放在旁,云層疊的天之下,尤其鮮艷奪目。

李廉快步上前,“戚潯,怎麼回事?”

戚潯回頭站起來,“捕頭來了,今天早上我去衙門,想著繞幾步過來看看,來了卻偶然撞見這兩孩子在爭搶寶貝,我以為是什麼稀罕,卻不想是雙繡鞋,昨天晚上,我們始終沒有找到死者的鞋子,我猜這雙鞋就是死者之。”

說著,指向西邊的后巷,“我問清楚了,他們說這雙繡鞋是在東邊花墻角落里撿到的,撿到的時候了,兩個孩子也不懂,只覺這鞋子華好看,便當做寶貝藏起來了,藏在了西側宅巷的廢棄柜子里。”

李廉只覺背脊涼颼颼的,“又是銀紅的繡鞋……”

戚潯瞳微沉,適才看到這雙繡鞋,也覺得心底發,再問兩個孩子,越發肯定了是第二位死者之,當下便覺得找到了傅玦昨夜說過的死者共同之

“不錯,又是銀紅的繡鞋,我覺得這不是巧合,我記得廖晚秋平日里也著鮮艷的裳鞋履,而那日廖晚秋便穿著銀紅繡鞋,這位死者也是銀紅繡鞋,除此之外,兇手作案的天氣都是狂風暴雨的深夜,作案手法也是樣,便可推測出他選擇目標定也遵循某種習慣。”

李廉眉頭擰,“知道了,我去看看發現繡鞋之地。”

戚潯讓兩個孩子站在原地別,帶著李廉朝不遠的花墻走去,“就在這里,這里距離馬房只有十來步距離,我懷疑是在兇手拖拽死者的過程中,死者的鞋子掉在了外面,那夜的雨很大,而此是截緩坡,雨水聚集的水流將死者的繡鞋沖到了花墻墻下。”

李廉聞言左右看了看,“那等于死者當夜是從此路過?”

戚潯頷首,“死者的腳上有幾淤青,但更像是在草料堆里掙扎留下,沒有外間泥濘路上留下的挫傷,應當是在鞋掉了之后,很快便被挾制進了馬房之中,所以定不是從遠拖拽進來的。”

戚潯看著這條橫著的后巷,“此人跡稀,且這馬房里不干凈,尋常人應當不會在此徘徊,我猜測死者當夜出現在此地,很有可能只是路過,而兇手知道晚上會從此經過,于是在這里等候,死者量削瘦力氣不大,十分容易便被兇手制住。”

戚潯剛發現繡鞋沒多久,來此查探的衙差便到了,得知發現繡鞋,才又回衙門稟告,因此這來去的功夫,在附近走訪的衙差已得了消息。

這時有兩人回來,對著李廉稟告道:“捕頭,這條后巷路走到頭,是家藥鋪,剛才我們去店查問的時候,店的大夫說,有位姑娘本該每天傍晚時分去店中取藥,可卻已經有兩天沒去過了。”

李廉立刻道:“帶路!”

沿著后巷路往西,走了不到半盞茶的功夫,便到了位置不佳的藥鋪,這藥鋪正門對著后巷,看著十分冷清,藥鋪之中有位老先生滿頭銀發,大清早的,正在打理藥材柜上的灰塵,看到府來人問,便放下撣子來答話。

“是隔壁街上馮家的姑娘,馮箏,家里早前是做古玩字畫生意的,開了家古玩坊,本來家里也算殷實,可去年他父親醉酒傷了人,還傷的是城中貴族,不但賠了許多錢財,還被抓進了牢里,后來古玩坊便開不下去了。”

老先生嘆了口氣,“因此事,母親病不起,幸而家里還有些家底,倒也還能支撐得住,母親得的是心絞痛的病,這病難治,隔段時日,便要發作回,發作次便要吃上月的藥才能好,從去年到今年,是直在我這里看病的,聽說在念學,白日里念學堂照顧母親,傍晚時分來拿藥,兩日來次,偶爾耽誤了,便來得晚些。”

“前天晚上本該來拿藥的,但是我久等也沒看到來,又見外頭下著大雨,便以為是也太大了不來了,便關了藥鋪回了家,我家就在條街之外的青牛巷。”

老先生說完,李廉便問:“那姑娘是否十七八歲,材削瘦容長臉柳葉眉?”

老先生點頭,“正是這般模樣。”

李廉眼瞳頓時亮,門口等著的戚潯也神振,李廉忙問:“老先生可知道家住何?”

老先生走出門來,指著東面道:“就順著這條巷子直走,走到栽著顆百年大柳樹的路口轉向北邊,順著那巷子找到馮宅,那便是馮家了。”

老先生似乎還不知發生了何事,“差爺,這馮家姑娘怎麼了?”

李廉道:“你不知昨夜東邊有人出事了嗎?”

老先生搖頭,“昨日我整日未開鋪子,是生了何事?”

李廉沉聲道:“這馮家姑娘,極有可能是被人謀害了。”

老先生嚇了跳,李廉也不多留,很快按照老先生說的方向而去,沿著后巷路往東,果然走了百步便遇到了栽著顆老柳樹的岔道口,那柳樹頗有些年頭,底下被人用石頭圍了個圈,李廉往南北方向看了看,朝北面的巷子去。

這條巷子里的民宅皆是兩三進的大宅,不似貧苦人家,連日下雨,巷子里的青石板小道積著許多水漬,李廉帶著戚潯尋到馮家時,便見馮家院門半掩著,個著藍布袍子的中年婦人正要出門。

看到著公服的差忽然出現,婦人面微變,“諸位差爺是?”

“這可是馮箏的家?”

婦人眼底閃過驚詫,“是,馮箏是我家小姐,差爺,我家小姐已經天兩夜未曾回家,我正要去衙門報,你們這是?”

此言出,李廉和戚潯心底咯噔下,這是找對了。

可是前日天黑之后出的門,離開之后便再未回來?”

婦人愣愣的點頭,李廉又問:“離家之時,可是穿著雙銀紅繡鞋,和襲碧青的裳?發髻之上什麼都未帶。”

婦人惶然的道:“差爺如何知道?”

這話便是默認了,李廉嘆了口氣,“跟我們去義莊走趟吧。”

婦人驚恐的瞪大眸子,“義莊?”

縱然是平頭百姓,也知道義莊是做什麼的,只覺眼前黑,“我們小姐

李廉往院看了眼,“極有可能被謀害,你跟我們走趟,去認尸母親可在府中?”

婦人卻下拉住門框,“不,先莫要告訴夫人,我……我和你們去,小姐怎會被謀害呢?你們定是搞錯了……”

李廉見慣了忽聞噩耗之后的害者親屬會有哪般反應,又知道馮箏的母親有病在,便也不著急進門查問,此距離義莊不算太遠,于是立刻帶著這婦人起去義莊,在路上得知,婦人姓連,是馮夫人的婢,亦是馮箏的娘,馮家產業散了之后,亦遣散了許多仆從,仍然留在馮家照顧馮箏母

到義莊時,天已經不早,淅淅瀝瀝的小雨停了片刻,天穹中卻仍未有放晴的模樣,連氏跟著李廉和戚潯進了義莊,剛進大門,雙便開始發,待要進后堂,李廉道:“你做好準備,就算不是馮箏,死人也不好看。”

連氏已三十來歲,自然知道這些,怯怯的點頭,跟著進了后堂的門,后堂之中,還停放著廖晚秋的尸首,兩皆蓋著氈探,守義莊的衙差走到停尸長案之前,將其中上的氈探揭了開。

“這是昨夜送來的。”

氈探揭開的剎那,連氏的神就變了,看到了死者上的裳,又上前步去看死者的容貌,下瞬,猝然嗚咽出聲,“小姐”

連氏上前幾步,撲在了長案邊上,“小姐,怎麼會是你。”眼淚決堤而下,又去看李廉,“這是怎麼回事?小姐怎會被謀害……”

連氏悲痛絕,也不忌諱的去死者的肩臂,又放聲痛哭起來,李廉和衙差們嘆了口氣,戚潯做為唯的子,自然上前勸,但哪里勸得住。

哭到聲嘶,好半晌才因力竭停下,人好似被走了魂魄般,不住地道:“你走了留下你母親該怎麼辦,你們母為何這樣命苦……”

戚潯將人扶到前堂落座,李廉道:“是在去往西邊那家藥鋪的路上被謀害的,是被……是被人掐死,死亡時間,就是前天晚上亥時前后,失蹤了天兩夜,你們沒有去找過嗎?”

連氏哽咽道:“找過,怎會沒找過,昨天下雨,我打著傘問了幾家,還去藥鋪看了,可……可那藥鋪沒有開門啊,為此夫人斷了藥,上很是不適,我剛才出門,來要去藥鋪拿藥,二來便是想去府報。”

李廉和戚潯聽得于心不忍,若是連氏去過藥鋪,那豈非經過了馬房?他二人對視眼,皆不想道出此事。

又緩了許久,連氏才抹著眼淚道:“所以小姐是在出門之后便被謀害了?那天傍晚雨太大了,母親擔心,是不讓去的,可那藥已吃完了,還有晚上用的艾灸,耽誤次,夫人晚上便要睡不踏實,小姐便執意去了,若是不下雨,晚上臨街的鋪子大半會開著,后巷有鋪子里的燈照著,是不那般駭人的。”

“按說該我去,可我有眼疾,到晚上,便是借著燈籠也看不清道兒,去歲馮家的家底被賠了大半,府里也沒留幾個使喚的人,前天晚上,廚房的婆子有事歸家了,還有個使跑的小廝,替夫人往城外華嚴寺里送這個月的香火錢了,府里只有我們三人,這才讓小姐冒著雨出了門”

連氏哭的眼眶通紅,“若是知道會出事,無論如何也不會讓小姐去,那條小道小姐走過百遍,每次拿藥小姐也都喜歡自己去,怎麼也沒想到會在那里出事。”

案發之地的前街的確熱鬧,可連日大雨,鋪子關的早了,前街后巷也都人際稀,平日里安全無虞之地,竟然變得危機四伏,兇手顯然也是清楚這點,因此才選擇在后巷手。

李廉問道:“都有誰知道馮箏隔兩日便去鋪子里取藥?”

“我們府中的人都知道,附近的鄰居也都知曉,鋪子里的大夫,還有小姐學堂里的人……”連氏說到此,又開始抹眼淚,“我們夫人只有小姐這麼個孩子,是當男兒教養的,如今家里不比從前,夫人也要讓小姐讀書習文,說兒家雖不考功名,可多認幾個字,多知道些道理總是好的……”

“我們老爺什麼都好,也從不嫌惡夫人未曾誕下嫡子,只是嗜酒,嗜酒之后便要鬧事,去歲的事出,馮家便算落敗了,小姐今年十七,本該到了婚配的年紀,可如今,小姐是想招婿上門的……”

李廉聽著連氏說馮家的境況,聽到此問:“可有中意之人?”

連氏面微變,“這不可能的,小姐極守禮數,不可能與誰生私。”

李廉略作沉,“將你適才說的這些人的名字、家住何告訴我們,還有學堂在何,再想想,你們小姐平日里與哪些人有集,將平日里的喜好,和喜歡去的地方都說說,好幫我們盡快找到謀害的兇徒。”

連氏不敢大意,連忙個個的細說,旁的衙差將這些人皆記下,等連氏說完了,李廉才道:“母親病況如何,這件事無論如何應該讓知道的。”

連氏又嗚咽出聲,“病況不好,這病磨人的很,老爺進了大牢,小姐便是夫人唯的指,可如今小姐竟被人害死,夫人怎麼得了?”

李廉有些作難,連氏思來想去道:“不能你們說,我來說,夫人真是命苦,我只怕不了,小姐怎會被人掐死呢?是誰這樣嫉恨?是故意為之嗎?……出事之地在何?”

李廉嘆了口氣,“出事的地方,是在去往那家藥鋪路上的馬房里。”

連氏驚,立刻痛苦的嗚咽起來,“那里我知道,去藥鋪必定經過那里,我昨天早上還經過了,所以當時小姐的尸首便在那里嗎?”

李廉只好點頭,連氏哭出聲來,更覺悔不當初,李廉等緩了緩才道:“你們夫人不好,你便多照顧些,馮箏遇害的事你來說,不過你家里的小廝和廚房的下人我們得先問問。”

連氏忍著悲痛,自然配合,婦道人家,也不知府查案的章程,只知馮箏被謀害死,也并未再問期間細節,倒是令李廉松了口氣。

李廉先令人送連氏回馮家,自己落后步對戚潯道:“這些事我們去跑,你多累,再看看尸上有沒有什麼線索,眼下知道是同兇手,那兇手必定與們二人有共同的集,先將馮箏周圍之人排查遍,看看有何發現。”

戚潯應是,又道:“兇手知道馮箏去取藥的習慣,或許也是與馮箏打過道之人,且馮箏的傘和燈籠也不見了,我猜,兇手可能有收集死者之的癖好,而從時間上推斷,他折磨馮箏的時間不短。”

李廉沉沉嘆氣,“這兇手太過狠,且選擇雨夜作案,說不定幾日之還會再選個雨夜犯案。”

思及此,李廉再也不敢耽誤工夫,立刻離開義莊去馮家,戚潯便留在義莊復驗馮箏的尸

昨夜靠著火把照亮,戚潯勘驗的已算細致,但白日還是不同,而尸存放了夜,更多的尸表瘢痕顯出來,戚潯便又從頭到腳細驗了次,可復驗的結果,卻與昨夜相差無幾,如今知曉了死者份,也知道了死因和兇手的作案手法,可尸之上,卻幾乎未曾留下兇手的線索。

戚潯邊思索邊拿過死者的和繡鞋查看,繡鞋了,被藏在柜子里又變得半干,幾乎未留下痕跡,而死者的除了跡,還沾染了不馬房里的污漬,這些瘢痕之中,似乎沒有屬于兇手的線索。

戚潯不信邪,又掀開蓋著廖晚秋的氈探,將兩位害者放在起比對,苦思冥想之后,戚潯仍然將注意力落在了二人上最明顯的外傷之上。

兩道傷口創面極大,足見兇手下手之時毫無憐惜,卻又并非致命傷,更像是兇手想劃花死者的臉,可為何到了馮箏上,是傷脖頸呢?

戚潯走近了檢驗,廖晚秋的已面目全非,面上的傷口腐爛更甚,蓋住了半邊臉頰,馮箏脖頸的傷口,也是道駭人的口,兇手目的何在?

莫非二人此有何特征?

想到兇手選擇目標并不隨意,戚潯第時間想到了痣,兇手有特殊癖好,除了紅的繡鞋之外,他還要找面上頸上有痣的子。

確定二人份的過程都不算困難,因此并未細細查問死者上的細微特征,戚潯既有此念,便立刻往京畿衙門去。

到了衙門,宋懷瑾正帶著周蔚幾人從外回來,今日他與李廉在衙門頭,李廉去追查新死者的份,宋懷瑾則帶人繼續調查廖晚秋被害的疑點。

幾人面,戚潯先道出死者為馮箏,又問宋懷瑾,“大人今日可去廖家了?”

宋懷瑾頷首,戚潯忙道:“那大人可問過,死者面上可有痣?”

宋懷瑾和周蔚面面相覷,“這倒是沒問,怎麼?這很重要嗎?”

戚潯道:“兩位死者上都有傷口,但都不是致命傷,若是要毀了容貌,馮箏的傷口卻在頸部,因此我猜想,會否是死者上有何特征,這特征也是兇手謀害他們的原因之,想來想去,或許是們面上頸上有痣的緣故。”

宋懷瑾道:“這簡單,立刻派個人去查問便可知曉。”

他言畢立刻點了二人跑趟,戚潯便在衙門等候消息,然而就算此設想得到證實,也不過是知道了兇手會尋找哪樣的目標,關于兇手的線索,卻還是之又,既如此,便只能靠兩衙司排走訪。

的二人要花些功夫,戚潯便幫宋懷瑾將早前得到的線索梳理二,行人正在堂中落座,宋懷瑾忍不住問:“昨夜你被去國公府,是為了何事?”

戚潯不想節外生枝,便道:“為我姐姐的事,要被送走了。”

宋懷瑾又道:“那你去臨江王府又是為何事?”

這話落定,屋子里四五人皆看了過來,戚潯眼珠兒轉了轉,“是因廖晚秋的案子,當時在忠國公府上王爺,王爺不知案子進展,反正王府很近,便令我過府問。”

宋懷瑾狐疑的看著戚潯,“就這麼簡單?”

宋懷瑾意味深長道:“若只是問案子,幾句話也就代了,還要令你過府,很是不尋常,王爺他是不是……”

戚潯心頭跳,忙道:“王爺不是那般人!”

“本王不是哪般人?”

戚潯話音剛落,道悉的聲音便響了起來,幾人驚,轉頭看去,竟是傅玦不知何時到了,他站在門口,正好聽到了戚潯那句話。

宋懷瑾嚇了跳,不由警示的看了戚潯眼,戚潯多識趣的人,立刻道:“卑職們正在說王爺今日會不會來衙門問案,卿大人說王爺公務繁忙,今日或許不出空來,卑職便道王爺定會來的……”

傅玦牽了牽,也不拆穿這牽強的說辭,“今日的確很忙,不過這案子坊間已生傳言,道城中出現了個雨夜惡賊,專謀害命,因此本王還是來看看。”

傅玦進得門來,宋懷瑾心虛,趕忙稟告案子查到了何,得知昨夜死者已查明份,還找到了死者的繡鞋,傅玦只覺進展頗多,又聽聞馮箏去學堂,便道:“廖晚秋會習文斷字,還常去買書帖詩集,馮箏則在學堂進學,這會否是兇手遇見二人之契機?”

宋懷瑾聽,立刻道:“早前我們懷疑過兇手是廖晚秋常去書局之人,可番排查下來,卻未找到十分可疑之人,般的書局和學堂之人也多有往來,莫非是學堂的人去書局采買書帖之時,剛好上了廖晚秋?他們見過廖晚秋,又對馮箏十分悉,所以連番謀害了二人。”

傅玦頷首,“是這般道理。”

宋懷瑾神凜,“還是王爺針見,那下立刻帶人重新排查這條線索!”

不等傅玦應話,宋懷瑾便開始點人,又忙不迭告退辦差,傅玦見幾人快步出了門,這才轉眸看向旁看戲的戚潯,“你來說說,我不是哪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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