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驚華》第 159 章 九牽機20

翌日一早,戚潯剛趕到京畿衙門便與一個小吏肩而過,待進了門,正見宋懷瑾,宋懷瑾面上神采奕奕,見便道:“戚潯,剩下幾個茶客都找到了,不僅如此,還有兩個人記得那多出之人的形貌。”

戚潯驚詫,“記得模樣?”

宋懷瑾一邊說一邊往里走,“不錯,說當時有個人急匆匆出來和他們撞了一下,沒有和同伴告別就走了,當時他們還覺得十分古怪。”

戚潯想了想,“可是那幾個書生?”

“是,他們既然記得形貌,我便命人回大理寺去南柯過來畫像,看看能不能將那人模樣畫出來。”

說至此,宋懷瑾笑意一淡,“昨日回大理寺,我亦將案子進展告知他們,但也沒瞧出有何不妥來,這些人短得也進了大理寺半年,我看誰也不似。”

戚潯也不愿輕易懷疑誰,一時沉默下來。

等了小半個時辰,謝南柯自大理寺而來,傅玦也在早朝后趕到,李廉帶著最后一個茶客回來,審問一番,此人卻不記清到底有幾個陌生面孔。

于是李廉了先前那兩個茶客到跟前,令那二人仔細回憶。

二人皆是京城書院的書生,年紀不大,文質彬彬,仔細想了片刻,其中一人便道:“當時那人撞上我們,因是面生,我們都以為是另一桌的客人,但他撞了我們,也未致歉,更是看都未看我們一眼抬步便走,但他走的樣子,也不像驚慌失措,面上反倒沒什麼表——”

“我們去看另外一桌的客人,發現他們都驚魂未定的站在外頭,一時覺得古怪,心想怎麼走的時候說也不說一聲,且這火勢起的突然,我們一開始想留下幫忙的,后來知道里面有一位貴族小姐,這才害怕的走掉了……”

說至此,二人面慚愧,李廉道:“這些不會追究你們,你們只需要記起那人面容,將眉眼五形容給我們的畫師,讓他將犯人的畫像畫出來。”

二人連忙應是,又一同形容起來。

傅玦見這畫像一時半會兒畫不完,便當先走了出去,又將昨夜江默拿來的名目給李廉,“這些鋪子賣硝石,和幾礦頗有關聯,待畫像畫好,便可去查問是否見過此人,要在頃刻之間令火勢燃起來,他隨帶著的硝石不,或許不止去一家買過。”

李廉連忙應下,傅玦又帶著宋懷瑾走去偏堂,他拿出此前從宮中帶出來的名目給宋懷瑾看,“同時去過上林苑乞巧節夜宴,又去過淑妃生辰宴的人,一共有九家,包括長公主和駙馬,以及皇后娘娘和長樂郡主,除們之外,也有六家人同在。”

“呂嫣是在生辰宴到第二日早間,得了某人許諾,除開生辰宴上眾人,據的侍婢所言,第二日也只在一早去過太后寢宮……”

宋懷瑾對京城世家也算悉,仔細看下來道:“這幾家在朝中皆有掌權之人,但當不可能是太后,上林苑夜宴與太后娘娘無關——”

傅玦頷首道:“不錯,這人多半是在淑妃生辰宴上,昨夜本王查了那幾日朝中與聯姻人選有關的奏折,并未發現有朝臣單獨上書諫言陛下擇選呂嫣的,后來齊明棠出事,也無需上書了,因此實難查出月樓的第三人是誰。”

戚潯在旁聽到此,忽然秀眉一簇,“王爺可還記得,那日宮之時,杜玉蘿曾提過一事,當時呂嫣說一直和杜玉蘿在一起,杜玉蘿卻說中間呂嫣離開過一段,會不會是這段時辰之發生了什麼?”

這般一提,傅玦自然想起來,遂道:“稍后去威遠伯府走一趟。”

戚潯也覺得杜玉蘿應當還知道些別的什麼,亦有些期待,這時,外面李廉面沉重的走了進來,傅玦一看便道:“怎麼了?”

李廉看了一眼宋懷瑾,沉聲道:“王爺,宋大人,畫像畫的差不多了,你們去看看吧……”

他看宋懷瑾的那一眼意味復雜,令宋懷瑾心底咯噔一下,傅玦也覺得怪怪的,起便往作畫之地走去,待到了那間班房,便見作畫的謝南柯沉沉地盯著畫像,面也是前所未有的沉凝。

宋懷瑾蹙眉道:“畫出什麼來了?怎——”

話語一斷,宋懷瑾猝然頓住了腳步,他驚疑不定地看著畫像上的人,黑白之間,那眉眼越看越悉,“這是——”

傅玦和戚潯也同時看到了畫像,傅玦眼瞳微暗,戚潯則驟然皺眉,“這不可能!”

看向宋懷瑾,“不可能是周蔚!”

畫像線條利落,著重勾勒五,也不知這二人如何形容的,謝南柯竟畫出來周蔚的神貌,宋懷瑾也全未想到:“可有說過形?”

謝南柯一時無法接,李廉在旁道:“說了,形也和周蔚十分相似,適才畫完,那二人說越看越像,尤其眼睛,還有左側眉梢的一顆小痣,不過宋大人,這……這怎麼會是周蔚呢?”

宋懷瑾心頭狂跳,掌心冷汗盈盈,大理寺有知道的人不多,因此李廉才格外意外,但對他和傅玦,以及戚潯而言,畫像一出,這便代表著,那幕后之人不但令周蔚做報信,甚至連殺人放火的事也讓周蔚去干!

宋懷瑾深吸口氣看向傅玦,便聽傅玦涼聲道:“將周蔚帶去刑部。”

宋懷瑾咬牙應是,謝南柯一臉茫然的看著大家,想問又不敢問,宋懷瑾臨走之時,便將謝南柯也一并帶走。

他二人離去,唯獨那畫像還在桌案上,周蔚面相清俊,尤其那雙眼睛,眼皮褶層頗多,眼尾微微上挑,著一子懶洋洋的味道,和他疏懶無為又有小聰明的子頗為相襯,他眉平緩,眉梢的小痣,整個大理寺只他一人。

戚潯走到桌案近前怔怔看著,忽然,眼瞳微,“那天早上去上林苑時,我第一個遇見的便是周蔚,我與他說過,前夜在齊明棠的尸上發現了一道傷痕。”

傅玦聽聞此言,劍眉也是微皺,可他的視線,卻落在了那畫像的眉眼筆墨上,又道:“若是如此,他是大理寺第一個知道的,并且后來我派他辦差,他也是極早離開上林苑且單獨行的,有足夠的時間去報信。”

戚潯再不愿相信,此刻也要自己接這般可能,但這一切,還要看周蔚如何解釋。

很快,傅玦帶著離開衙門前往刑部。

周蔚跟著宋懷瑾和謝南柯到了刑部之時,還在追問,“大人,到底是什麼差事?莫非是查到了那月樓的第三人?”

宋懷瑾沉沉看他一眼,未曾答話。

周蔚腦袋,一臉茫然,又去看謝南柯,謝南柯先是上下看了他兩眼,待對上他疑,又撇開了眼神。

這下周蔚一個腦袋兩個大,“怎麼了這是?”

看到他們來,林巍早已等候在甬道,“王爺已經到了,你們去后堂說話。”

宋懷瑾點頭,徑直后堂,謝南柯和周蔚一路跟著,走到了后堂門口之后,周蔚下意識停下腳步,想像以往那樣侍立在外。

然后林巍卻道:“周兄弟,你也進去,王爺是要找你問話的。”

周蔚眉梢高高挑起,那枚小痣也跟著他的作上揚了些,他詫異的進門,果然,坐在首位的傅玦一眼看向他,不僅如此,那眼神銳利,似寒劍一般,令周蔚心底突地一跳。

“拜見王爺——”

周蔚心驚膽戰的行禮,又忙去看戚潯,戚潯抿著他,眼底意味復雜。

周蔚心底生出不好的預,這時傅玦問道:“七月初八早上,你離開上林苑之后去了何?”

周蔚心知不妙,便謹慎地道:“那日王爺令我去尋卿大人,看看他們得了什麼線索,卑職離開上林苑,一時不確定卿大人在何,但料想著,他們肯定要去威遠伯府和呂家的,便當先往呂家去,卑職在呂家外面,果真遇到了王司直……”

“遇到王司直之后,與他們一同走訪了呂家鄰里,又問了城中哪些世家與他們有姻親,如此忙到下午,王司直說卿大人有令,申時之前回上林苑復命,卑職便并未單獨去找卿大人,這一點,王司直能為卑職作證。”

傅玦聽完,便看向宋懷瑾,“你回去問問。”

宋懷瑾應是,刑部距離大理寺并不遠,他出門馬疾馳,半盞茶的功夫便可尋到王肅。

宋懷瑾離開,謝南柯若往常那般侍立在外,周蔚一個人站在堂中,心底越發惴惴不安,他咬了咬牙,大著膽子道:“不知王爺為何有此問?卑職……卑職耽誤什麼差事了嗎?”

傅玦面上不辯喜怒,“不必張,尋常一問罷了。”

周蔚怎可能不張,大理寺是辦案的,怎麼倒了被盤問的,他仔細回想那日,他找到王肅之后便與王肅在一,雖說起來有些耍懶,但絕不至于出錯,怎到被臨江王親自審問的地步?

周蔚又去看戚潯,戚潯神克制,亦不發一言,更使得周蔚心底油煎一般,他不住地朝外看,心道宋懷瑾怎麼回來的那樣慢——

宋懷瑾其實只用了不到兩盞茶的功夫,可對周蔚而言卻極其難熬,他掌心滿是冷汗,看到宋懷瑾的那刻像看到了救星,宋懷瑾回來之后道:“王爺,問過王肅了,王肅說那日周蔚的確與他一同查呂家之事,他們面之時,是午時初刻。”

傅玦聞言不但未曾展,反倒眉頭蹙,“你離開上林苑之時,將將巳時過半,呂家住在安平坊,從上林苑催馬過去,只需要小半個時辰,那中間多出來的兩刻鐘,你去了何?”

周蔚面頓時一白,“卑職……卑職那日未用早膳,中間那會子,是在,在安平坊臨著街的巷子里用了早膳——”

傅玦立刻問:“在哪家用的早膳?”

“在……”周蔚眼底滿是慌,“不是哪家鋪子,是一個老伯擺的粥攤,我也不知他們什麼,也只吃過那一次……”

見傅玦擰著眉頭,周蔚連忙又認錯道:“卑職……卑職耍懶了,卑職知罪了……因卑職知道那會子都是跑查問的活計,算不上急迫,腹中,便先著自己用飯了……”

戚潯素來知道周蔚沒志向抱負,若放在平日,這般行徑也只得宋懷瑾斥責幾句,但如今牽扯到大理寺向兇手通風報信,便不是簡簡單單能繞過他的。

戚潯忍不住道:“你仔細想想,那粥攤可有旗幟?那老伯什麼模樣?當時用飯之人,可有何人能為你作證的?”

周蔚急得快哭出來,“我……我只是用了一餐飯,哪里費心記這些?就是個尋常模樣的老伯,粥攤也沒招牌,我是看那粥攤賣的菜粥和餅像老家之,這才去吃的,吃完我便走了,且當時早已過了用早膳的時辰,粥攤之上只有我一人。”

周蔚驚惶無助地看向宋懷瑾,“卿大人,到底是什麼事?卑職……卑職做錯什麼了?”

宋懷瑾心一定,干脆挑破,“在王爺和戚潯宮之前,曾有人向兇手通風報信,而后有人將消息遞到了宮里,這才令呂嫣逃過當日的查問——”

周蔚驀地瞪大眸子,總算明白今日這一遭是為何,“這意思……是說卑職是大理寺的?!卑職冤枉!卑職絕不敢做這樣的事——”

宋懷瑾此時又問:“呂嫣遇害那夜,你在何?”

周蔚微怔,“那夜,那夜大理寺下值早,卑職早早便歸家了,有家中老仆為證。”

既然被問到此,周蔚眼皮一跳,“大人問這個,難道,難道懷疑呂嫣之死,與卑職有關?這太荒唐了!卑職怎麼還和呂嫣之死有干系了?卑職冤枉……”

見他要喊冤,傅玦當機立斷,“你說的事,我們會去查證,眼下你嫌疑最大,先下獄嚴加看守,來人——”

周蔚下意識往后退了兩步,他深知刑部大牢不是那般好進的,連忙道:“王爺,大人,真的不是我,我怎會做那樣的事?又有什麼好……”

見二人不為所,周蔚又看向戚潯,“戚潯,你也不信我嗎?我進大理寺不易,又怎會做大理寺的叛徒?戚潯——”

戚潯也有些心急,又去看傅玦,見傅玦冷著臉不語,便知眼下無轉圜余地,便安他,“你別急,你說的會去查,只要找到為你作證之人,就不會再關你。”

說話間林巍帶著人進來,不由分說便將周蔚拿住,周蔚急得眼眶赤紅,只害怕這一進去便真的再出不來,“大人!我冤枉……戚潯……真的不是我……”

話未說完,人已被拖了出去,只聽見他斷斷續續的喊冤聲不斷傳來,令戚潯揪心不已,可這時,傅玦卻道:“去查一查周蔚是如何京的。”

宋懷瑾一驚,“不去找那粥攤的老伯嗎?”

傅玦道:“他慣會,這樣的借口,自然信手拈來,安平坊那樣大,多粥攤老伯等你去找?”

宋懷瑾抿著,默然片刻才應下,戚潯言又止,也將想說的話忍了住。

作者有話要說:來了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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