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驚華》第 205 章 十破陣26
傅玦之言,與戚潯的話一樣令人震驚,他很快看向韓越,“可有人對他說過當日崇政殿公主在時的狀?”
韓越張地搖頭,“沒有,這不可能,只有提審時有人與他言談,其他時候獄卒們也不會與他搭話。”
傅玦猝然轉眸,目如劍一般落在長公主手中的流蘇穗子上,“沒有人對他說過那日之事,那他為何在臨死前編一條一模一樣的穗子給長公主?”
其他人尚未反應過來,孫律眼皮一跳,“你是說——”
傅玦寒聲道:“當時他癔癥發作,推了長公主一把,長公主腰側的玉佩摔碎,流蘇穗子亦散,后來長公主將碎玉和穗子盡數放袖中,待他清醒后,長公主即刻被送去偏殿,若他癔癥是真,那他必定記不得這些細節——”
“長公主說過,那玉佩是他送去佛寺開過,穗子也是他親手編好,他那日發癔癥乃是偽裝,因此不必人告知,他便記得那日形。知道自己大限將至,又對長公主多有誼,因此死前唯一做的,便是編一模一樣的發穗,是也不是?”
雜墨發沾了雨,又遮住秦瞻眉眼,他枯井一般的眸子,黑地注視著傅玦,在傅玦隔空發問后,他落在前的手微微攥了起來。
見他默然不語,監斬臺上的鄭懷興遲疑道:“王爺只以此來斷定秦瞻是在裝癔癥?或許他只是死前不知做什麼,所以隨便編條穗子呢,當真與那日的一模一樣嗎?”
傅玦去看趙沅,“那要問長公主了。”
刑臺下的趙沅早就在看掌中發穗,很快,也向了秦瞻,穗子的確一模一樣,而適才秦瞻看到了斷掉的指甲,那眼神,分明就是知曉這指甲如何斷的。
趙沅面微白,眼底不解之更濃,“瀚卿——”
秦瞻固執地不看趙沅,他角微,啟口時語聲啞得厲害,“我只是隨便編了一條穗子罷了,我對公主殿下多有惦記,但我并不知道會來送我最后一程,做這些,不過是隨意為之。”
他掀了掀眼皮看天,“時辰馬上就要過了,我罪大惡極,甘愿赴死。”
傅玦雖眼利,但秦瞻之言似也說得通,鄭懷興和蔣維對視一眼,蔣維忍不住道:“這一刻鐘馬上就要過了,眼下并無實證,當真不行刑了嗎?”
蔣維話音剛落,監斬臺下過氣來的戚潯道:“大人,有證據!”
眾人再度看向戚潯,傅玦亦從高臺上走下來,他信任地著戚潯,戚潯與他對視一眼,擲地有聲地道:“證據便是,他本不曾服用那治癔癥之藥!”
“那藥雖能治癔癥,但日日服用,必會中毒,且那藥復雜,除了會顯中毒之狀,還會頗為嗜睡,可我們查問了他邊的親隨小廝,無一人說他嗜睡,也無人說他生過中毒之狀,這表明,那治癔癥的藥,他本未曾用過!”
傅玦眼瞳微亮,監斬臺上的眾人也都站了起來,孫律道:“若他本就不愿治病,便無需去開方子制藥,那他的藥是——”
“是給其他人用!”
戚潯話音落下,眾人更為愕然,宋懷瑾反應最快,問道:“你是說,有其他人需要治癔癥?”
戚潯點頭,“不錯,真正患癔癥需要用藥的是旁人,臥床養病,甚至顯中毒之狀的也是其他人,駙馬一切行止,皆是為了那人!”
鄭懷興忍不住道:“你是說——”
戚潯雖未點明,可不過剎那,大家便驚愕之,駙馬和公主深,而那藥罐就在二人寢房暖閣之中,再加上能讓駙馬如此護著的,除了長公主,幾乎沒有第二個人選。
所有人都驚訝地看向趙沅,趙沅一愣,面上卻滿是茫然,喃喃道:“可是我看到他用藥過,若非是他……”
眉頭豎起,“你們在疑我?”
戚潯亦看向趙沅,初時有多敬仰這位大周巾幗不讓須眉的長公主,此刻,心境便有多沉痛,“公主殿下喜好飲宴,亦好酒,每每醉酒時,是否覺得口,咽灼紅,煩躁不安,行止無度?如此半個時辰后便會昏昏睡,總要臥床將養兩日才可恢復。”
趙沅面驚,顯然被戚潯說中,戚潯繼續道:“公主以為是醉酒,而后引發舊疾,可其實,這不過是那治癔癥藥丸之中的天仙子之毒在作祟,公主可仔細想想,并不是每一次醉酒都會如此明顯,而公主未曾飲宴之時,也會有此不適之狀。”
“這一切,皆是中毒令公主不適,公主常用驅寒活的藥方皆為溫補之藥,其中幾味藥材還和治癔方中的輔藥一模一樣,我猜,駙馬每次侍候公主用藥時都會將那藥丸化在湯藥之中令公主服下,而公主自己渾然不知。”
“真正患癔癥的,是公主殿下才對。”
趙沅不可置信地擰眉頭,似乎戚潯在說什麼天方夜譚,“我患癔癥?這怎可能?”
監斬臺前的話傳至刑場外,百姓們聽見大周長公主患有癔癥,皆竊竊私語起來,刑臺上,秦瞻佝僂的背脊緩緩直起,木然的神亦變了。
趙沅越想越覺得古怪,再回憶起從前種種,竟難以反駁戚潯所言,眼底生出幾分迷怔,又驚疑不定地去看秦瞻,這時傅玦道:“除了公主邊侍婢,再無人見過駙馬犯癔癥,便是公主自己也未見過,可前次在崇政殿中,他卻當著公主的面發病,無非是想在大家眼前,坐實是他自己患了癔癥,而他有這樣的心思,已有許久,在我前次帶著戚仵作前去公主府之時,他便當著我們的面演了一回。”
“這不可能——”
趙沅上強,心底卻有些空茫,疑問地看向秦瞻,便見秦瞻神也尤其復雜,心底“咯噔”一下,生出幾分不祥預。
誰也未想到事會有如此發展,監斬臺上幾人面面相覷,鄭懷興道:“指揮使,我們如今怎麼辦?”
孫律果斷道:“奏請陛下。”
宮門就在后,孫律一聲令下,立刻有軍返皇城,百姓們見此議論更甚,心道百年來未見過宣武門前行刑也能被阻斷的。
雨連綿,沒在人群之中圍看的江默和玉娘皆張地了傘柄,他們隔著人群對了一眼,又比旁人更焦急地看向監斬臺方向。
監斬臺下,傅玦問戚潯,“你適才說,駙馬并非謀害趙燁的兇手?”
戚潯用力點頭,又低聲道:“周蔚去清水縣找到了當年長公主府的教養嬤嬤,記得當年之事,兇極有可能真是長公主的發釵,這會兒他們往公主府去搜查證了,若是順利,很有可能能將兇尋回,若是如此,兇手便不是駙馬……”
言又止,傅玦何等明,立刻便明白的意思,他目一錯看向趙沅,便見趙沅正在刑臺之下問秦瞻,“瀚卿,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秦瞻頭了,啞聲道:“與公主無關,皆是我之過錯……”
趙沅眼底暗芒簇閃,多年來不理庶務,又萬分信賴秦瞻,可不是傻子,若只是與秦瞻有關,監斬臺上下的每一個人,都沒有理由將癔癥往上推,這一切,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錯?
秦瞻這時看向孫律,“孫指揮使還在等什麼,還不行刑嗎?”
孫律默然不語,秦瞻想掙扎起,一旁的劊子手和軍侍衛卻立刻將他按了住,趙沅看見這一幕,眼底疑云深重,面也微微發白。
戚潯站在雨幕中,轉回看刑場之外,好似在等什麼,這時,眾人后的宣武門忽而大開,得了消息的楊啟福帶著一眾小太監快步走了出來。
楊啟福面焦急,快步行至監斬臺下,問孫律:“指揮使,當真出了差錯?”
孫律道:“案存疑,別的不論,當初謀害二殿下趙燁的兇手或許另有其人。”
楊啟福聽得心驚跳,深吸口氣道:“陛下說,若的確出了差錯,便停止行刑,先將駙馬發回牢中,又令諸位即刻面圣。”
監斬臺上的眾人齊齊松了口氣,孫律一聲令下,刑臺下的軍一擁而上,立刻將秦瞻押了起來,秦瞻本就帶著沉重鐐銬,此番掙不得,表卻極是難看,趙沅著這一幕,眼底憂慮驚疑加。
刑場外頓時炸開了鍋。
百姓們議論聲震耳,更有好事者高聲喝問,若非軍披堅執銳攔阻,只怕要生出,江默和玉娘掩沒在人堆里,人深,更有一雙雙忍多年的眼睛,但無人看明白眼下狀。
秦瞻被押下刑臺,趙沅手握著發穗,上前便將秦瞻攔了住,“瀚卿,你到底瞞了我什麼?到底是誰患了癔癥?”
秦瞻牙關咬,垂著腦袋不語,趙沅眼底怒意頓生,冷笑道:“那日崇政殿中,你是故意為之,你這樣做到底為何?是為了我?就算我患了癔癥,又有何好瞞?”
趙沅語聲一沉,“除非——”
秦瞻豁然抬眸看,剛想說話,遠孫律喝道:“將駙馬送回拱衛司聽候發落!”
軍不敢耽誤,繞過僵愣原地的趙沅將駙馬押了走,趙沅深吸口氣轉過來,看著孫律意味深長地道:“做得好,牽涉百多條人命的案子,自然要查個清清楚楚,既要面圣,我與你們同去見陛下,我要看看,憑何說是我患癔癥。”
趙沅話落便走,戚潯見狀焦急地著安政坊的方向。
“別急,還有時間。”傅玦安戚潯。
孫律上前來問,“你篤定駙馬并非謀害趙燁的真兇,是有何證據?”
戚潯忙道:“兇,當年的兇或許還未被毀掉。”
孫律眼瞳微亮,“當真能找到?面圣之時勢必要個解釋,最好是有鐵證,否則今日誰都無法代。”
戚潯并不能保證完全,只得道:“周蔚他們帶著公主府的嬤嬤去找了,應能找到。”
話音落定,頭頂撐開了一把油紙傘,傅玦站在側道:“就算沒有證據又如何?駙馬未患癔癥,既如此,那不記得趙燁如何亡的說辭便是假的,只憑這一點,他便不能這樣隨隨便便斬了,人死燈滅,到時候所有罪過都可推到他上。”
孫律看一眼傅玦,又看一眼戚潯,表有些古怪,很快做了決定道:“既如此,你在外候著,若當真搜到了,即刻送宮中。”
傅玦應好,孫律轉,帶著面沉重的三法司主返宮。
他們一走,戚潯心跳的更快,“王爺,嬤嬤離開公主府已有數年,其實不一定能找到兇。”頓了頓,又低聲道:“圣旨已下,駙馬若是行刑,那咱們所求便能落定了,此番又生周折,還指證到了長公主上,不知陛下會如何應對,萬一他……”
天穹晦暗得厲害,冷風裹著雨打在傅玦上,他傘蓋微傾著,將戚潯牢牢籠罩住,“若明知有錯卻不指出,讓真兇逍遙法外,便難告當年冤死者在天之靈,當年的案子,除了元兇惡意栽贓,那些辦案員也多有職失察之罪,因此你做得很好。”
戚潯心底微安,又張地著刑場外,忽然,指著東南方向道:“來了!他們來了!”
……
孫律剛崇政殿,一本厚厚的奏折當頭打來,他躲也不敢躲,任憑那奏折在他額上打出一道紅痕!
下一刻,建章帝慍怒的聲音響了起來:“朕說過,令你不許出任何差錯,如今駙馬的罪詔已經昭告天下,你卻告訴朕兇手竟然查錯了,你如此,是要讓西涼人,讓整個天下看朕的笑話不?!”
孫律帶著三法司主齊齊跪地,又道:“是微臣之過,請陛下治罪。”
建章帝冷笑,“治罪?眼下還不到治你之罪的時候!”
趙沅早已殿,此刻面青白地站在一旁看著,建章帝掃了一眼趙沅,“朕只問你,好端端的,事又怎會扯到長公主上?”
孫律將戚潯所言陳述了一遍,建章帝聽得大為驚駭,“駙馬的癔癥是裝得?真正得癔癥的人是長公主?”
趙沅在旁氣得發笑,建章帝看了趙沅一眼,也覺得匪夷所思,“這麼多年,從未聽說過長公主得癔癥,就憑駙馬沒有中毒之狀?那日在這殿中,我們所有人親眼看到他癔癥病發。”
“那是駙馬故意的,他臨死之前,編了一條一模一樣的發穗給公主,正是因為他記得那日公主殿下的玉佩碎了,玉穗散了,他對公主殿下的確深,臨死之前都覺得憾,用斷發重編了玉穗,也正因此,他寧愿自己假裝癔癥,從而保護公主。”
建章帝未聽明白,“假裝自己癔癥,從而保護公主?”
孫律艱難地吞咽了一下,“駙馬記不起來當年謀害二殿下時的狀,也說不清楚兇是什麼,又自己假裝癔癥,微臣有理由推測,長公主府中真正得癔癥的是長公主,而當年一開始謀害二殿下的人,其實本就是公主殿下。”
建章帝和楊啟福幾個侍,皆驚得愣住,一旁的趙沅再難忍,冷嗤道:“孫律,你是不是瘋了?毫無證據可言,竟說是我謀害自己的親哥哥?”
孫律深吸口氣,“自不是全無證據。”
“證據何在?”建章帝也有些惱怒,“不斬駙馬,還指證起長公主來,孫律,你可知朕能治你大不敬之罪!”
“如今已有線索,只要陛下給些時間,自然能找到鐵證,陛下也可問問駙馬,問他為何要假裝癔癥。”
建章帝聞言又去看趙沅,很快道:“好,傳駙馬!”
駙馬已送回拱衛司,傳崇政殿不過兩刻鐘的時辰,孫律以此拖延,卻不知大理寺之人是否能找到證據。
建章帝令他們幾人起,孫律眼看著外間黑云層疊,雨勢漸大,卻是先等到了秦瞻戴著沉重鐐銬到了殿外。
他被押殿中行禮,建章帝喝問道:“駙馬,如今有證據說你癔癥為假,當初謹親王也非死于你之手,你可要為自己辯白?”
秦瞻低著頭,“事已至此,罪臣已無狡辯之心,罪臣已承認所有罪行,便不會再狡辯這一條,罪臣患癔癥,只是這些年來好了些,而趙燁的確是罪臣所殺,罪臣認罪認罰,并無怨言。”
建章帝狹眸,“連誅三族之罪你也認?”
秦瞻背脊更佝僂了兩分,“罪臣認。”
建章帝又道:“拱衛司如今指證長公主是謀害謹親王的兇手,你覺得呢?若你并非謀害謹親王的元兇,你雖死罪,秦氏或許不至于被株連。”
秦瞻艱難地道:“罪臣不敢污蔑公主。”
見他如此堅定,建章帝懷疑地看向孫律,“這世上,怎會有人甘愿替別人頂這樣的大罪?你若是未找到罪證便信口開河,朕看你也不必掌拱衛司之權了!”
這話極是嚴厲,孫律聽得心頭微窒,就在這時,殿門外腳步聲驟響,不等小太監通稟,傅玦已走到殿門口,“陛下,證據找到了!”
孫律和三法司主皆松了口氣,傅玦大步殿行禮,而后奉上手中錦盒,“請陛下過目!”
無人知道錦盒裝著什麼,可趙沅卻認出了錦盒,表幾變,喝道:“你們、你們怎麼敢此?!”
楊啟福上前接過錦盒送到案上,建章帝打開盒子的剎那,眉頭也皺了起來。
盒放著的,竟然是一支珠寶氣的頭釵。
建章帝蹙眉,“這是何?”
傅玦肅然道:“啟稟陛下,此長公主和駙馬都認得,這支頭釵,乃是公主和駙馬的定信,在公主婚之時,放在聘禮之首送公主府,而當年長公主去瑤華宮之時,戴著的就是這支頭釵。”
趙沅角微,卻說不出否認的話來,秦瞻跪在冷冰冰的地上,落在膝頭的雙手狠狠地攥拳。
建章帝聽完此話,巍巍地將發釵從錦盒之中取了出來,只見釵純銀打造,釵頭之上一支金纏繞的凰栩栩如生,凰冠羽皆由玉鑲嵌,而最巧的,是那雙隨著移而輕的金珀眼。
孫律著這支發釵,神忽然怔忪起來,像陷了回憶之中。
傅玦繼續道:“這支發釵乃是駙馬親手制,在當年,還被人津津樂道過一陣子,婚之后,也是公主殿下最喜的發飾,但瑤華宮一趟之后,此發釵卻有損毀,之后公主殿下再也未曾戴過,而是由邊一位姓的嬤嬤收撿起來。”
“這位嬤嬤早在十年前便因重疾歸家養老,當年侍候在公主殿下邊,在檀珠幾人死后,算是唯一一個知道當年事古怪之人,這錦盒之,還有一份嬤嬤簽字畫押的證詞。”
趙沅角輕,“這不可能,嬤嬤是當年我頗為親信之人,難道指證我不?”
“嬤嬤并未指證公主,只是說起了當年的舊事。”
傅玦沉聲道:“檀珠們雖死了,但當年回府后,嬤嬤曾發現過些許古怪,而后來澄心等人相繼而亡,最后一個死的是一個沉云的侍婢,心底害怕,想用探親之名逃回老家,卻死在了回老家的路上。”
“嬤嬤說,當年發釵拿回來的時候,原本筆直的釵生了彎折,不僅如此,頭之上嵌著的一枚玉也不翼而飛,公主殿下很是懊惱,但本不知釵是如何壞得,聽駙馬說,是他不小心將釵摔在了地上。”
孫律聽著傅玦所言,腦海中閃過一念,這時又聽傅玦道:“之后駙馬想另做一支發釵,卻被公主攔阻,直言此為他們定之,就算損毀,也要留作紀念,于是此多年存在公主柜閣之中,雖不再飾發,卻并未丟棄,當年正是嬤嬤替公主殿下打理這些,因此記得十分清楚。”
“還說,檀珠和沉云們回來之后,對二殿下遇害之事諱莫如深,不敢多言,后來他們相繼出事,府上之人都以為是公主府沾了兇煞,起初并未在意,可后來偏偏是去過瑤華行宮的幾個出事,沉云便知道也難逃。”
“沉云因恐懼,在離府之前告知嬤嬤,說二殿下遇害那日,公主和駙馬曾在夜宴之前離開過院閣,出去之時好好的,回來的時候公主舊疾發作昏睡過去,是駙馬將公主殿下抱回來的,駙馬令們不得提起此事,連公主殿下自己都不知自己出過一趟門。”
傅玦說至此一頓,“而就在剛才微臣得了消息,當年一同往瑤華行宮赴宴的淮侯夫人,以及慶郡王夫人,都曾記得那天晚上飲宴時,長公主殿下并未戴白日里的釵,一問才知,竟是駙馬將定信摔壞了,駙馬素來持重,又對公主殿下極是上心,此番竟然將二人定之損毀,便是們都印象深刻。”
孫律此時沉聲道:“微臣亦記起來了——”
他定定地看向建章帝,“瑤華宮事發當夜,公主發髻之上的確換了發飾,戴著的是山茶花的絹花!是絹花而非釵!”
微微一頓,他篤定地重復,“是絹花!”
傅玦亦點頭,“不錯,當夜長公主的確換了絹花佩戴,那是上元節宮宴,長公主素來喜歡華貴盛裝,怎會舍棄釵?不過是因釵有所損毀,無法見人罷了。”
他仔細地盯著建章帝手中發釵,“這釵釵兩寸過半,末端尖銳,早前的彎折雖被矯正過,但釵上仍然留有劃痕,從長短來看,正附和從上自下斜刺人,因刺后卡住肋骨而留下了彎折。不僅如此,那一枚玉也丟了,若釵是在長公主館舍摔在地上,這玉有指甲大小,駙馬為何不曾撿起修復?”
“唯一的解釋,是釵被用作兇,那枚玉急之下留在了二皇子遇害之地,駙馬善后,是后來才發現玉不見,本沒時間找回,所幸一場大火燒毀了一切,本無人發現此事,而最重要的是——”
傅玦語聲一沉,“若駙馬是兇手,他怎會用與長公主殿下的定之殺人?這一切只是因為,殺人的不是駙馬,而是長公主殿下!”
傅玦擲地有聲地道:“當日長公主殿下已裝扮妥當,發髻之上戴著的正是這支釵,不知怎地,公主癔癥突發,再得知二殿下院中無人后,以病況之去找二殿下理論,之后二人生出爭執,氣急下,用釵做兇刺死了二殿下,駙馬彼時見勢無法挽回,于是將長公主送回,之后種種,才是如他所言那般,是他負責善后和栽贓。”
“可笑!”秦瞻抬眸著傅玦,眼底難以克制地生出憤恨,“這不過是你的推測,那枚玉當日摔掉后我并未第一時間發現,后來再去找,便找不到了,或許是哪個下人手腳不干凈,又豈會是落在了二殿下遇害的火場之中?!”
傅玦冷冷地道:“大火將長風閣付之一炬,你的確可以咬死不認,但是假裝癔癥,蒙騙眾人,其心可昭,至于兇手到底是誰,難道長公主殿下的癔癥已痊愈了嗎?”
傅玦話意明確,癔癥難以治,長公主總有癔癥再犯之時,如今沒有他照料瞞,只要病發,眾人便會知曉真相。
秦瞻拳頭得咯咯作響,傅玦見此又道:“若是猜得不錯,上一次在淑妃娘娘的寢宮水閣之中,便是公主殿下上一次癔癥發作之時,算起來已有月余,如今公主殿下足宮中,邊又非自己人,一旦癔癥發作……”
秦瞻眼眶赤紅地打斷了傅玦,“是我殺了趙燁,你們為何非要誣陷公主?!有沒有癔癥又如何?趙燁該死,我恨不得他凌遲之苦,我殺了他,看著他鮮流盡而亡,這些都是我做的,公主殿下本不知,兇是什麼我本就忘了,你們又怎能證明那枚玉留在了長風閣火場之中?”
秦瞻地反駁,傅玦劍眉一皺,的確不知如何證明,可這時,孫律忽然開了口,“如果能找到呢?”
秦瞻一愣,孫律轉道:“陛下,微臣去瑤華宮之時,得知當年事發之后,有小太監撿走了火場一些值錢之,這其中就包括一枚玉,那枚玉被一個當年瑤華宮的太監撿走,如今,這太監到了年紀已放歸家中,只需要找到此人追尋玉的下落,若是能找到與這釵之上一樣形制的玉,便是鐵證無疑!”
趙沅不可思議地看著這一幕。
傅玦在陳述的罪過,說害了自己的親哥哥,的夫君秦瞻,卻又力地認下死罪,而他們說的一切,在的記憶之中,竟未留下任何蛛馬跡,但依稀記得,上元節宮宴前一個時辰,忽不適暈厥,再醒來之后,人躺在榻上,挽好的發髻松散,釵也被損毀,當時心底不快,但夜宴將近,只好換了絹花前往玉茗殿。
秦瞻的確說是他摔壞了釵。
但也深深地知道,檀珠、沉云幾人,沒有人會手腳不干凈地貪圖那枚玉。
趙沅心跳的有些快,越是用力回憶,太便陣陣發疼,十六年前的事記不清了,那一個月以前呢?
淑妃宮宴之上,飲了酒,人再度迷瞪起來,前一刻人還在淑妃為準備的廂房之中飲茶,后一刻,人已在水閣之中坐了良久。
秦瞻說醉酒,不疑有他,但記得那日,秦瞻自己滴酒未沾,面卻白的厲害,扶起來的時候,掌心甚至有一層冷汗。
趙沅眉頭皺,目急速地在殿眾人上切換,經常醉酒,又引得舊疾發作,一養便是數日都下不了床,人昏昏沉沉,仿佛惡疾纏,但過了那幾日,仍舊是明艷端華的長公主,那昏昏沉沉之前呢?
記不起醉酒時的場景,亦想不起舊疾發作時暈厥前的場面,次次清醒過來,都要靠駙馬安,亦要靠駙馬告訴發生了何事……
趙沅呼吸急促,心跳聲大得耳邊轟然作響,忍著太的疼痛仔細地回憶,卻越想越覺得人生之中有需多日夜都是空茫一片,好似被誰奪走了一般,而稀里糊涂的,尋不到這空茫的起始,亦心驚地想,竟然到今日才覺得古怪。
建章帝未想到孫律在瑤華宮還有此收獲,若當真找到了那枚玉,便足以證明駙馬在撒謊,兇手乃是他的皇姐,那他還要令孫律查到底嗎?
而他的皇姐,又怎會患癔癥,還去謀害自己的親哥哥?
“陛下!太后來了!”
一片靜默之中,一個小太監面張地通稟,殿眾人皆是意外,建章帝皺眉:“太后為何能離開永壽宮?”
“近來太后娘娘用藥頗多,出永壽宮的太醫、侍從變多了,自然攔不住外間的消息傳進去,今日太后娘娘本在永壽宮等著駙馬問斬的消息,可沒想到陛下下令停了行刑,太后聽聞此事,怒不可遏,立刻命人準備鑾駕過來,老人家重病在,軍不敢強攔,只得放行——”
小太監語速疾快,他話音剛落,外面便傳來嘈雜的腳步聲,錢啟安打頭,八個太監抬著太后鑾駕,腳步疾快地到了崇政殿外。
太后華服加,上還裹著厚厚的狐裘,但面蒼白,眼下青黑,足見病狀未輕,一看到殿這樣多人,連秦瞻也跪在殿中,太后眼底怒意怎麼也不住!
“拜見太后娘娘——”
“母后怎會過來?”
眾人行禮,建章帝更是親自起去殿門口攙扶太后,太后巍巍的起來,剛被建章帝扶住,便憤憤問他,“為什麼不斬秦瞻?!他是謀害你哥哥的兇手,便該在天下人的唾罵之中斬了他,為何不斬他?!”
建章帝扶著太后進了殿門,太后又滿是恨意地看著秦瞻,“竟然是你,竟是你,當年哀家將沅兒嫁給你,還以為你是個好的,可你竟敢!你竟敢謀害燁兒,這些年來,哀家還待你和秦氏不薄……”
太后又悔又痛,十多年來錯把仇人當親人,多想親眼看著秦瞻被凌遲死,但臥病在床多日,本沒有機會,得知秦瞻要被問斬,只當咽下這口惡氣,可臨到關頭,竟停了行刑,百多年來,宣武門外的斬刑從未半途停止過!
又問建章帝,“皇帝,你到底為何不斬他?!”
建章帝只怕太后刺激,便耐著子道:“況有變,如今還有些疑問要審定,駙馬之罪,并不會輕判,母后如今有恙在,還是回宮養著等消息——”
“來人,送太后回宮!”
聽聞此令,楊啟福正要帶著小太監上前,太后卻猛地將建章帝推了開,扶著錢啟安的手堪堪站好,對建章帝,對秦瞻,對殿的所有人都無比的惱怒!
“哀家不回去!皇帝翅膀了,也記不得哀家對皇帝的恩義了,這樣大的事,竟也要瞞著哀家,哀家知道自己時日無多,皇帝和眾臣們都不把哀家當回事了,但你哥哥的生死之仇,哀家閉眼之前定要報了——”
多年心魔作祟,再加上被足多日,失了從前還能掌控帝王時的尊榮,這份怒火早就按捺不住,如今當著眾臣之面,毫不給建章帝留臉面。
無所顧忌的喝罵,目一轉看到趙沅,又喝道:“沅兒,你夫君干的好事,他謀害了你的親哥哥,這麼多年你與他同床共枕,你竟全無察覺?這麼多日了,你為何不敢來見我?”
說至此,不知想到什麼,冷笑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沒有真的忘記,我早該想到的,當年的事,你便是知道也絕不會告訴我!”
趙沅腦中混沌一片,“兒臣沒有忘記什麼?”
太后看看趙沅,再看看眼底尤有恨意的秦瞻,忽然認定了一般的道:“你……你果然知道,你也在記恨你哥哥,又嫁給這樣一個心狠手辣之人,自然要幫他,否則憑你的聰敏,又怎會半分不知呢?!你也是幫兇!”
建章帝只覺太后已經走火魔,不由上前道:“母后,案子尚未審清——”
“你休想來蒙騙我!”太后怎聽得進建章帝之言,呼吸急促地道:“是不是趙沅在為駙馬求?你向來聽信的話,可也是幫兇,你怎能信他?!”
傅玦幾人神復雜地看著這一幕,建章帝亦覺心焦,可這時,趙沅忽然一邊搖頭一邊苦笑起來,看看太后,再看看其他人,眉眼間盡是悲涼,“今日這是怎麼了?一邊說我是幫兇,一邊說我是兇手,總之,趙燁之死,一定與我不了干系?”
其他人知道在說什麼,可太后卻不懂,愣住,“你說什麼?誰說你是兇手?”
趙沅下頜微揚,有些輕慢地道:“他們啊,母后,他們說,是我患癔癥,亦說當年是我殺了趙燁,母后信嗎?”
太后表瞬間變了,看向孫律幾個,見他們面上毫無否認之意,便明白趙沅說得是真的,眸子緩緩瞪大,難以置信地看著趙沅,“不是你幫著駙馬瞞,而是你殺了你哥哥?”
趙沅今日被指控了太多,但太后的到來,才是垮的最后一稻草,沒想到,三法司和拱衛司尚且要千方百計的找足證據才能說有罪,可的親生母親,對的懷疑卻是如此輕易。
點頭道:“正是如此,他們連證據都找到了。”
太后又去看孫律,見他默然未語,太后頓覺眼前一黑,“你……你在記恨他,他是你親哥哥啊,你怎麼忍心……”
趙沅腦袋里雜無章,心底卻莫名生出一鈍痛,就好似這些話,曾聽過一般,太后一邊說一邊去看建章帝,但見他也未曾駁斥,便覺五雷轟頂一般痛苦,“你、你果然沒有忘記,你沒忘記……”
趙沅只覺腦子里有焰火炸開了花,分明什麼都記不起來,可太后非要說未曾忘記,未曾忘記什麼?還是本就不該忘記?!
忽然,趙沅在雜草一般紛的思緒之中抓住了一線,冷冷看著太后,“母后是說我沒忘記二十一年前墜落未央湖?”
太后形搖搖墜,聽見這話,更是驚痛地道:“是你,是你殺了你哥哥,是你殺了他——”
趙沅只覺頭痛裂,面對太后痛恨的目,豁出去一般地道:“或許是吧,他本就罪孽深重,他那樣的人,德不配位,他未做大周皇帝,是整個大周之幸!”
“你……你……”
太后指尖發地指著趙沅,子亦站不住地往錢啟安上倒,建章帝見狀立刻上前攙扶,可太后卻忽然捂住心口,“哇”地嘔出一口來——
“母后!”
“來人,傳醫!”
殿驟然陷一片兵荒馬,太監們驚慌地將太后送偏殿,又有人疾步朝太醫院跑去,傅玦和孫律幾人憂心忡忡,趙沅卻忽然痛苦地蹲了下來,捂著耳朵,子抖如篩糠,額頭細細的漫出一層冷汗!
“公主——”
秦瞻驚呼一聲,一路膝行著朝趙沅靠近,他手上掛著鐐銬,沒法子將趙沅擁住,便只兩手抬起,艱難地去握的一只手,“公主,公主別怕,公主已經好了,公主什麼都沒忘——”
“阿沅!阿沅——”
秦瞻不斷趙沅的名字,見其他人也紛紛圍上來,這時,趙沅卻痛苦地悶哼出聲,人亦栗著倒在了地上。
面如金紙,意識全無,秦瞻失控一般地哀求道:“不要再問了,都是我做的,已經好了,分明已經好了!你們要知道什麼我來說,但再也不要讓想起那天晚上,殺人的本不是,本不算——”
作者有話要說:萬字來了!爭取再寫一個大章正文完結!番外寫婚后糖~
然后前文補充了一點線索,后期完結之后也會再增補調整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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