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凌寒站在樓梯口，看到奚云出離開，便飛快地下了樓。剛到一樓，還沒等邁出門口，就被人拉住了胳膊。

此時，急怒攻心，猛地轉過頭來，準備不管是誰都給他一掌，讓他不能廢話。

誰知一回頭，竟見肖庭沐站在后。姜凌寒愕然了一瞬，還是使勁掙開了他的手:“別攔著我！”

肖庭沐沒說任何勸阻的話，反而鄭重道:“我跟你一起去！”

奚云出一路快馬加鞭，趕到皇宮時，已經時近正午，他也顧不上讓人通稟，一路心急如焚地往里闖。

直到到了雍乾殿外才被掌聲侍攔住:“殿下，皇上今日不見任何人！”

奚云出深揖一禮，嚇得掌事侍后退了好幾步，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殿下使不得，這是要了奴才的命啊！”

“煩勞，代為通稟！”奚云出急切道:“本王此刻一定要見到皇上！”

“殿下不要為難老奴了，皇上說了，今日絕對不見任何人！”掌事侍哭無淚:“殿下還是請回吧，有什麼要事，明日再來！”

奚云出拳頭攥，他知道此時一刻也不能耽擱，著閉的殿門，咬了咬牙，突然高聲喊道:“皇上，九弟有事求見！皇上……”

掌事侍嚇得跪爬上前，扯住奚云出的裳，連連哀求道:“殿下不可！不可呀！殿前喧嘩可是死罪啊！”

奚云出依舊不管不顧地道:“皇上，我帶來了你一直要找的東西，皇上！皇上！”

就在掌事侍哭爹喊娘，以為皇上必然震怒之時，殿門打開了，一個小侍站在門，向奚云出深鞠一躬:“殿下，皇上有請！”

姜凌寒和肖庭沐趕至法場，果然周圍圍了數不清的衛軍，斷頭臺上跪著一溜人，為首的姜丞曄，旁邊跪著兩位夫人和三個兒。

姜凌寒雙眼通紅，也不管眼前有多兵士守衛，拔出劍就沖了出去，在劍出鞘的那一刻，對邊的肖庭沐嘶聲吼道:“若是見大勢已去，前輩千萬速速離去，不要管我！”

肖庭沐看著那明知是死路，仍然一往無前的單薄影，勾了勾角，輕聲笑道:“我若看大勢，哪能跟你一起來呢？莊兄，當日救命之恩，今日我就還給你徒兒了！”

姜凌寒已經殺軍之中，肖庭沐飛而起，也加戰團。法場邊緣驟起一陣，有人高聲喊道:“有人劫法場！”

姜丞曄猛地抬頭去，心里便是一，他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這傻丫頭竟然真的來劫法場！

“寒兒，走！別做傻事！快走啊！”姜丞曄撕心裂肺地喊道。

姜凌寒一邊浴搏殺，一邊喊道:“爹，我一定救你出去！”

軍雖都不是武林高手，但訓練有素，戰力極強，人數又有倒之勢，就算姜凌寒此時已經是個二流高手，再加上一個肖庭沐，也無法殺出重圍。

此時弓弩手已經準備，就等大人一聲令下，就箭將這兩個不知死活的兇徒死。

皇宮里，皇上低頭看著龍書案上兩塊破舊的詔殘片，心中一寒氣，冷得他忍不住發抖。

這些年，他一直在尋找傳說中的詔，可他想盡辦法，卻只找到一半，而眼前這兩塊才是最重要的部分，一塊上面清清楚楚地寫著傳位于九皇子趙景兮，一塊蓋著九龍寶璽。

這兩塊詔竟然一直在奚云出手里，他真不敢想，若不是今日他把它們給自己，而是當著文武百的面拿出來，會有什麼后果。

“你，為何……”皇上聲音難以抑制的發。

奚云出面無表道:“我只要皇上下旨放過定遠侯一家。”

皇上難以置信道:“就為了這個，你可知這兩張東西意味著什麼？”

奚云出:“知道，但我并不在乎。我不愿黎民難，不愿戰火再起。只要國仍是國，由誰做皇帝又有何不同！七哥，我生散漫，且有自知之明，本從未想過要爭奪什麼！”

皇上神一凜，半晌沒有說出話來。

奚云出眉頭蹙，了眼閉的窗戶:“皇上，再不下旨就來不及了！”

皇上也順著他的目看了眼窗戶，忽然勾冷冷一笑:“東西已在我手上，你還有什麼籌碼和我談判條件，你怎麼知道我不會反悔？”

奚云出毫沒有慌張，他定定地著皇上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別無他法，只能賭一賭，我賭七哥不是食言之人。”

法場里，姜凌寒已經力難支，即便有肖庭沐護著，也了很多傷。監斬看著時辰，只等午時三刻一道，眾人犯人頭落地，再下令衛軍撤出，箭死這兩人就好。

姜丞曄跪趴著想要上前，卻被劊子手攔住，只能拼命喊道:“寒兒，爹求你了，你快走吧！”

他戎馬一生，便是屠刀懸頂也不曾恐懼，不曾流淚，卻在此時，害怕得瑟瑟發抖，淚流不止:“不要再傻了，你救不了我們，不要平白搭上命啊！爹求求你，快走吧！走啊！”

日晷影移，午時三刻已到，監斬出令牌扔在地上:“斬！”

姜凌寒撕心例肺地喊道:“爹！”

儈子手舉起刀，還未落下，遠一陣馬蹄聲疾馳而來，有人高聲喊道:“圣旨到！”

白雪紛飛，一夜方止。清早起來，推開窗子，冰涼帶著梅香的空氣鉆進鼻子里，姜凌寒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從法場回來已經第三年了，當時本沒以為奚云出真的能救下全家。直到赦免的圣旨及時趕到，還渾渾噩噩地回不過神來。

這三年，發生了許多事，南靖將軍突然起兵造反，與朝廷戰三年，最終還是被鎮，上個月傳來消息，南靖將軍戰死沙場。

姜丞曄被削去爵位，逐出京城，但皇上并沒有抄沒家產。他們家現在雖然不再是威風凜凜的侯府，卻也田產富足，食無憂。

“寒兒！”姜丞曄看著又在窗邊發呆，不由得嘆了口氣:“三年了，景王殿下怕是不會回來了，你……該放下了！”

姜凌寒微微一笑:“好！”

姜丞曄:“昨日戶部侍郎的公子上門提親……”

姜凌寒:“好！”

姜丞曄嘆了口氣，這個好字，說了無數次，卻從未真的答應過什麼，也從未真的放下過什麼。他嘆了口氣，轉出了門。

照在雪上，滿目亮粼粼如波。屋頂忽然落下些雪，一個聲音從上面傳來:“三年不見，小人竟然要答應旁人的提親，真人傷心死！”

姜凌寒一怔，驀地抬起頭。

一個人影從屋頂上翩然落下，墨湖般的眸子，斂盡燦爛雪，角微揚:“人，可有想念我？”

番外

三年前，奚云出將詔給皇上，就知道自己兇多吉。

他只憾和姜凌寒的最后一面，連句心的話都沒能說，他甚至不能向說明他為何即將一去不返。

好在上天垂憐，南靖將軍不知從何得知真詔被毀，自覺扶奚云出為傀儡奪政的希破滅，便破釜沉舟，起兵造反。

皇上為了不讓南靖將軍出師有名，只得暫時留住奚云出的命，將他在宮中。

三年后，叛軍剿滅，南靖將軍被誅，奚云出本來以為自己死期已至，卻沒想到，皇上竟將他給放了。

夜雪初晴，景行殿有些冷，皇帝走進來，不由將狐裘披風了，他讓隨侍等在外面，自己朝殿走去。

奚云出坐在桌邊畫畫，抬頭看見進來的人，粲然一笑:“七哥來了！”

皇上微微點了下頭，看他穿得單薄，忍不住問道:“怎麼連碳火也不燒，你不冷嗎？”

奚云出一邊畫畫，一邊漫不經心道:“我年重傷，全靠師父畢生力續命，師父力至純至，我索比旁人耐寒些。”

皇上沉默了片刻，幽幽道:“你不恨我嗎？”

奚云出頭也不抬:“說什麼呢七哥？我的傷是被敵軍圍困時的。”

皇上默然無語，暼了眼滿桌子的畫像，那畫里的姑娘冷眉冷眼，卻說不出的好看。

一定是作畫之人將滿腔的喜歡都填在筆墨里，才能讓這冷人這般秀婉可人。

皇上:“我聽說一直在等你，你可想出去見？”

奚云出愕然抬起頭。

風吹進窗子送來零星雪花，天藍如洗，白云悠悠。

真是個好天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