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聲令下，圍觀的小丫頭們卻上干答應，并不敢上前助拳——說得容易，這會子是主子們起了齟齬，回頭問罪起來，還不是要們當奴婢的背鍋？

何況主子打主子那訌，做奴婢的膽敢冒犯就是不要命了。

還是看熱鬧更安全些。

夏桐倒是想上前打兩把太平拳，無奈大家都是有份的人，非但不能煽風點火，還得盡量勸止——當然，勸了這兩人也不會聽。

好在，人打架往往難以持久，沒一會兒李和馮玉貞就都筋疲力盡了，各自松手偃旗息鼓。細論起來，倒是李傷得更嚴重些，臉上有好幾個火紅的掌印，但馮玉貞也沒落著好，被薅掉了一撮秀發——論力氣，李原比馮玉貞生得結實，但馮玉貞為人，位分比稍稍高些，李也怕鬧大了，故而手下留。

總之兩人眼下都瘋婆子就是了。

夏桐看了場好戲，這會子便強忍住心的歡樂，指揮宮們端洗臉水和手巾把子來，伺候幾位小姐勻面洗漱。

馮玉貞將弄的烏發梳理齊整，面上猶自恨恨，“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李氏，你這樣昧心肝人家的東西，仔細遭天譴！”

李毫不示弱，一邊拿剝了殼的熱蛋臉頰，一邊繼續冷嘲熱諷，“馮姐姐您才該當心風大閃了舌頭——沒見過這樣無事生非的人！”

馮玉貞被中痛腳，氣得又要跳起來打，夏桐連忙摁住，“行了行了，區區小事而已，何必傷了彼此和氣呢？”

“你當然站著說話不腰疼！”馮玉貞白一眼，仍舊怒視著李，“你既然口口聲聲說沒有，可敢讓我搜一搜？”

就不信那盒胭脂還能長翅膀飛了！

李淡定自若，“我問心無愧，有何不敢？”

夏桐一怔，心想這年頭做賊的也敢講道義了，但轉念一想，李既然敢接話，必定有的底氣。

自己還是不必手了，免得引火燒。

馮玉貞當然不跟客氣，將茶杯重重往桌上一磕，甩手就進了東偏殿，就不信搜不出賊贓來。

李負手在一邊站立，也不命宮人阻攔，顯然竹在。

結果可想而知，馮玉貞翻箱倒柜找了半日，卻只能無功而返。別說那價值百兩的小圓盒了，就連一點胭脂渣子都找不出來。

李冷笑，“如何？這下你總安心了吧？”

馮玉貞狠狠瞪著的眼睛，恨不得在臉上鑿出個來，李卻是有恃無恐。

馮玉貞無法，只得將目投向夏桐。

夏桐攤著兩手，“我可半點都不知。”

馮玉貞不信，胭脂又沒長，不是在這宮里，就在那宮里——很懷疑夏桐與李合謀藏起來了，這會子專來哄。

夏桐見抬腳往西偏殿走，一個眼命春蘭秋上前攔住，又冷笑道:“馮人，你要鬧事我不管，可要搜查我的住那可不行——否則，我只好請陛下來主持公道了。”

馮玉貞出再好也不過是個區區人，既不曾協理六宮，也沒到蔣貴妃那兒領搜查令，夏桐若真任由闖進去，這寵妃當得未免也太糟糕了。

馮玉貞狠狠瞪一眼，到底沒敢造次，而是掉頭就走——這夏氏不就仗著有皇帝撐腰呢？來日風水流轉，等得了寵幸，必定要讓夏桐瞧瞧厲害。

馮氏一走，李立刻命人清掃宮殿，再撒些鹽驅除晦氣。

夏桐好奇地看著，“姐姐，你到底把胭脂藏在哪兒了？”

李得意非凡，“我自然有我的辦法，總之，馮玉貞占不了我便宜就是了。”

夏桐心道明明是你占人家的便宜，但，馮玉貞吃癟，對并沒什麼壞，夏桐便懶得刨問底了。

其實李不說也能猜到，必定跟那個奇妙的空間有關。

看來這空間還有另一層好，可以用來藏東西，且絕對不會被人察覺——夏桐覺自己發現了新天地。

沒準以后這空間會派上大用場呢。

*

馮玉貞到福宮鬧事一節很快傳到了蔣貴妃耳里，蔣貴妃統領六宮，講究的是公平公正，自然不敢馬虎。因是馮玉貞尋釁滋事在先，蔣貴妃便將去訓斥了一頓，還扣了一個月月俸，另罰抄經百篇。

至于李，看起來是害人，可因以下犯上，膽敢對馮玉貞還手，蔣貴妃也罰了半個月月例——如此兩邊各打一，眾人不服也得服。

李自己倒沒如何在意，有空間，能種糧食種菜蔬，本就沒什麼可花錢的地方，月銀對而言只是錦上添花。

馮玉貞卻著實氣壞了，進宮都還不足一月，卻接連扣了兩個月的月俸，等于下個月也預支不到了，吃穿都問題。

聯想到最近一連串的倒霉事，馮玉貞難免急火攻心。不敢怪皇帝，不敢怪蔣貴妃，便只好將怨氣全撒在夏桐跟李頭上。

尤其是夏桐，奪的寵不說，還聯合李氏來坑的東西，馮玉貞想起來便牙——可不信夏桐真是無辜的，那胭脂一定是幫李氏藏起來的，這兩人拿當猴耍呢！

侍往木桶里加了些干花浸浴，好去除主子上的氣味，一面苦口婆心勸道:“人，我勸您還是省點事吧，夏才人如今正在風頭上，您和慪什麼氣呢？”

馮玉貞當然不肯聽勸，倒不如說正因夏桐得寵，才愈發看不慣此人——明明生得比那夏氏多了，皇帝眼中卻只有那賤蹄子，這讓很懷疑夏桐練了什麼功，否則男人憑什麼都對趨之若鶩？

馮玉貞忽然想起一事，“我記得夏才人本來是要議親的，后來怎麼又進宮選秀了呢？”

雖然不曾刻意打聽過，平時聊起八卦，對彼此的世也算知知底。

侍會心一笑，“聽說便是歸德侯家的小公子，幾次三番到夏府提親，兩家還算是表親呢！”

們這些人對進宮的秀倒是如數家珍，畢竟當初誰也不知會被分到哪宮里，自然得對各位主子的家世有個底。

“我說呢，這夏氏也夠忘恩負義的，為了榮華富貴，連癡的表兄都不要了。”馮玉貞邊出一個惻惻的笑，“香櫞，改天你找個機會，把這事同你那些小姊妹說道說道，最好要人盡皆知。”

香櫞面遲疑，“這、恐怕不妥吧？”

雖然知道馮主子的意思是要敗壞那夏才人的名聲，可此法傷敵一千自損八百，萬一皇帝追究起來該如何是好？

馮玉貞不耐煩道:“宮里說也有千百張，誰知道是咱們傳出去的？本宮的吩咐，你照做就是了。”

香櫞深知這位主子的顢頇秉，雖然覺得此法未必能傷及夏才人，可見馮玉貞一臉暢快，也只好著頭皮答應下來。

*

宮里開始流傳緋聞時，夏桐也正收到來自家中的信箋——是夏長松托人送來的，說程耀中了會元，歸德侯府大擺宴席，話里話外很為那位表兄弟高興。

程耀能在春闈穎而出，夏桐對此毫不意外，盡管那人念些酸詩，真才實料想必也是有的。就算有作弊的嫌疑，可能將古往今來那麼多篇文章讀誦，也算難得的本領，除非他另外有個學習系統幫他開掛——見識過宮里這些奇人輩出后，夏桐覺得不無可能。

當然，疑罪從無，夏桐不會貿貿然去指責他什麼，何況現在自己已經宮，兩人分道揚鑣，從此再無牽扯便是了。

只是傳言對有些不利，雖說并未接納程耀的求婚，卻沒法證明兩人并無私——何況程耀相貌才學都是一等一的好，若是個原封不的本地土著，沒準也會對其芳心萌。

不能為了證明清白就暴份呀！

夏桐難免頭疼。

一家有百家求是無上榮，可進了宮的妃子卻必須心合一，完全忠于皇帝——著良心，也不敢這麼講。

春蘭秋都勸稱病，暫時避一避風頭，等流言過去這事就不打了。

平姑卻很清楚三人虎的道理，緩緩搖頭，“不可，主子越是退避三舍，越顯得心虛。倒不如迎難而上，堂堂正正地將這事講清楚了，如此不但能消除誤會，陛下或許還會對您倍加寵。”

夏桐遲疑，“能行麼？”

倒是害怕皇帝那個怪脾氣，一怒之下會把自己給死，完全不聽人申辯。

平姑道:“宜早不宜遲，宜疏不宜堵。”

平姑活了大幾十載，事必定更圓些。夏桐想了想，還是聽從老人言，趁夜未黑，便起朝乾元殿行去。

沒有步行，而是選擇坐轎——既然是去澄清誤會，而非負荊請罪，就更得明正大的。

安如海一見就急忙上前相迎，同時眉弄眼使暗號，表示他也聽說了最近宮的流言，當然，他不信。

至于陛下信不信，就非他所能掌握了。

夏桐悄聲問道:“陛下在生氣麼？”

安如海搖頭，只從袖里出三手指晃了晃——那是乾元殿打碎的茶碗數。

夏桐:“……這還沒生氣？”

安如海輕快的道:“沒事，以前也要摔呢。”

倒不如說自從夏主子進宮之后，這項損失才漸漸了。皇帝以往頭風發作起來，哪日不摔個三杯兩盞的，后來得了夏主子之后，脾氣平和得多，頭痛也不怎麼發作了。

所以安如海才對擔憂有加，“進去之后您可得緩緩地說，尤其那位程公子今科中了會元，陛下夸也不是罵也不是，恐怕憋了一肚子火呢。”

這是怕怒皇帝逆鱗——從哪兒再找這麼一個可心又可意的人來？

夏桐勉強一笑，“謝公公指點……”

里頭忽然傳來重重一聲咳嗽。

兩人連忙住口，安如海向悄悄擺手，“去罷。”

夏桐只好按捺下滿腔心驚跳，艱難走上臺階。遲疑剎那，到底還是勇敢地掀簾進去——皇帝方才故意打斷，必定已知道來了，哪敢視而不見。

滿以為迎接的會是一腔盛怒，誰知皇帝看起來竟還好，雖然臉上兇，開口卻是:“坐吧。”

嗓音居然意外的比平時和。

夏桐以為這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奏，愈發惴惴不安，也不敢說話，只得老實的坐在那張太師椅上——這種時候，順從是最好的抉擇。

然后就看皇帝親自給倒了杯熱茶，又指了指一旁堆得滿滿的碗碟:“要甜口的點心，還是咸口的？”

夏桐:“……”

怎麼覺這人有點討好的意思？劇本貌似不太對呀！

電火石間，驀然想到:皇帝不會是吃醋了吧，因此故意在面前好好表現？

這可是個稀罕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