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戰的兇險，將是他無法預料的，他也已經做好了城在人在，城亡人死的打算。哪怕戰剩最后一兵一將，他都不會逃、更不會退。

這是為一個將領，該肩負起的責任和使命！而保衛后的萬千百姓，則是他從軍的信仰。

然而，唐雅卻不懼道:“沒有什麼不一樣的，最壞的結果，不就是一死麼！從我們趕赴鄆城的那日起，我就已經做好隨時陪你戰死的準備了。”

“不許瞎說，我可以死，你不行！”

“為什麼不行?裴潯，我們是夫妻，你既然已經將我寫在你的名字旁邊了，就別總想著讓我一個人獨活，也別想著留我一個人獨自承所有，我承不了，也做不到的。”

許是經歷得多了，唐雅這回沒吵沒鬧，語氣很是平靜，唯有與他相握的小手掩飾不住地了一下，暴出了對他的擔憂和害怕。

裴潯到從掌心傳遞過來的意，無聲地輕嘆了聲，手臂用力，將拉過摟懷中:“對不起，我不該那樣說。”

唐雅悶聲搖了搖頭，藏在他披風下的懷里，小聲道:“裴潯，咱們不能那麼悲觀，要相信你姐他們，他們此刻，肯定已經在想助鄆城險的法子了。”

“我知道，依姐姐的子，此刻，怕是已經在鄆城外某片林中了。”

“到了？”唐雅微愣，想起方才天啟軍中的嘈雜聲，頓時明白了他的話。

“可的撐得住嗎？”

他們離開時，裴銀才剛生產完不久，上蠱毒還同時發作，甚至連下榻都費勁，想到如此奔波，不免有些擔心起來。

裴潯又何嘗不擔心呢，他了抱著唐雅的手，輕聲道:“別擔心了，我相信這次，慕容燼能保護好的。好了，別想那麼多了，這上面風大，你先下去休息吧。”

唐雅搖頭:“我不，我就想在上面陪你。”

自來了鄆城，已經很久沒像現在這樣，與他如此刻這般獨相擁了。

所以風再大，也想再靠他一會兒。

見堅持，裴潯也不強求，直接扯過披風將著外面的頭小心擋住，才低聲鄭重道:“唐雅，我向你保證，待此番戰事結束，你想去哪兒，換我陪你。”

披風下，唐雅聽到他突然的許諾，仰頭問道:“真的?”

“真的，男子漢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絕不食言！”待戰事一了，他便卸甲陪，共話桑麻也好，男耕織也罷，他都守著。

雖一生戎馬，守疆衛國，是他此生之愿。但遇到后，他卻萌生了卸甲之心，只想待山河安穩，陪游盡天下。

如此，也算不負這戎裝，亦不負。

“其實我哪兒都不想去，就想跟你回。”這些年，極能回唐家，明面是追殺人，但實際卻是像個游魂一樣，到漂泊。

去過太多的地方，可卻沒有一是能真心接納的。直到突然有一天，遇到了他，在那種他們應該為敵人的況下，他溫地朝出了手。

從此，那顆無家可歸的心，才算有了歸屬。

也是從那時起，就很想很想，想和裴潯擁有一個平平凡凡，沒有任何紛擾的小家。

“裴潯。”喊。

他點著頭，應道:“我在。”

得到他的應聲，才憧憬著，滿懷期待地輕聲與他說道:“等我們回去以后，我們就重新置辦個小院好不好？不要很大的那種，夠我們一家人住就好。”

“好，只要你喜歡，回去我便為你置辦。”

“等等，我還沒說完呢！”

裴潯好笑垂眸，道:“那你繼續說。”

他語氣溫，溫得連晚風，都好似在繞道而過。

只聽唐雅繼續道:“我們家的院中，不要種花草，但可以在墻角圍出個小園子，我再種些蔬菜進去，你就在旁邊幫我搭幾個舍，砌個小窩，咱們養一群小，再養條小狗，像尋常百姓家一樣，平平淡淡的過完下半輩子好不好?”

“好，你種菜，我就去挑些糞水來幫你澆菜。”

唐雅聽到他要澆大糞，小臉頓時嫌棄道:“挑什麼糞水，種在自家院子里的東西，澆糞水不得熏得滿家臭啊！我才不要澆那些東西呢，我要種得干干凈凈的，不要大糞澆過的。”

然而，裴潯卻認真道:“可我聽邊境的老人們說過，不澆點，菜的長勢會不好。”

“又不拿去街上賣，自家吃不嫌棄就行，反正我不管，以后我種的菜，你要是敢給我澆大糞，我就不理你了。”

“好好好，不澆大糞，澆水總行了吧！”裴潯怕急眼，趕服。

不過，那樣只言家長里短的日子，是想想，就讓人很是向往呢。

一個能種滿四季的小園子，有妻、有家，以后再添幾個小娃娃，不也正是他此生所求、所盼、所期、所待之事麼？！

然而這一刻，裴潯心中向往，卻也有些害怕，怕所期之事會實現不了。

不過想想，又不免覺得自己太過貪心，難怪老將們常說，心里有了牽掛，人就有了膽怯，再所向披靡，也不會再如從前那般不懼生死。

原來，是真的……

半天沒再聽到他的聲音，唐雅了，出捂得暖乎乎的小手了他的耳朵，小聲道:“裴潯，你低頭附耳過來，我悄悄告訴你個吧！”

“什麼?”

裴潯聽話地低下頭，乖乖將耳朵湊到邊。

“就是……我真的，真的好喜歡好喜歡裴潯呢。”說完，的小腦袋已經從披風里冒了出去，踮起腳尖，嘟著小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這突然‘吧唧’一口的聲音，在這樣漆黑又安靜的夜里，顯得格外突兀，就連在城墻兩頭閉目養神的士兵們都能聽到，雖然什麼也看不見，但目還是都齊刷刷地向他們這邊投來。

見士兵們一個個目投來，裴潯急忙按住披風下唐雅不安分的小手，地將錮在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