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金進了大樓。

往二樓去了。

樓上并不是很寬敞，簡單的擺放著幾張能用的家。傅承坐在沙發中央，尤金看向他的時候，男人也掀開眼簾了過去。

不知是不是尤金的錯覺，他總覺得這廝眉宇間有著藏不住的悅。

想了想。

尤金明了了。

溫暖在樓下話語聲那樣大，這舊樓隔音效果幾乎沒有，傅承自然也是聽見了。

人發自肺腑的言論。

他。

活了二十九年，只覺得跟傅承訂婚后的那一年自己是個人。向往那樣的日子，喜歡和他住在一起。

隔著一張茶幾，尤金在他對面坐下。

“閉上眼都能看見閻王殿，心卻還能這樣好。”尤金注視著他，慨道：“傅律師是個種，也怪不得我妹妹會如此喜歡。”

傅承不語。

但，細看能看出男人角的弧度。

他真的很高興。

其實，他會這麼欣喜，尤金也能理解。因為，暖暖真的是個很好的孩子。

他本孤一人，許琳算不上妻子，只是落敗許家的孤，為了報仇才加他的陣營，兩人以夫妻關系對外行事。

私下兩人很客氣。

就是合作伙伴的樣子。

暖暖不同。

他有鼻炎，春季百花齊放花多，就容易不舒服。暖暖每年都會提醒他，并且備好藥放在他視線范圍的地方。

下雨了會發信息讓他記得帶傘。

冬天天冷會叮囑他加。

他們一起過每一個節日，來榕城后，一起度過了八個春節，吃團圓飯。

久而久之，他出門辦事前會告訴一聲，回來也會給打個電話報平安。讓他再度到了家的覺，偌大的世界，他也有親人。

有一個親妹妹，還有親外甥。

如今代尊已死，他是打算著，在公海解決完傅承，給了已故威廉家族上百口人一個代之后，就帶著暖暖和樂寶離開，去一個新的國家。

一個，百合花能盛開得非常漂亮的國家。

暖暖最喜歡百合了。

“……”

尤金回思緒。

他再次定睛看向對面的男人，“看在暖暖的面子上，我可以留你一個全尸。”

站在一旁的霍斯特拔了槍。

槍。

準備擊。

尤金話音剛落，堅冰冷的槍口便在了他頭頂。男人一怔，抬頭往后看，拿槍指著他的人正是合伙十多年的霍斯特。

尤金黑眸鷙：“你反水？！”

林助理從樓梯口走過來，一邊走一邊說：“他們從來就沒有跟過你，哪里來的反水？”

他走上前，將平板中一段時間久遠的視頻點開。

畫面里的尤金略顯稚。

看著大約二十出頭。

看到這段視頻，尤金眉心蹙起。隨后又聽見林助理說：“2013年威廉家族倒臺，你花了兩年時間連代公館的門都不到。”

“自知自己花費一輩子的功夫，也無法與代尊抗衡，更加報不了家族的仇恨。于是，在代尊找上你的時候，你答應了他的條件。”

往昔的記憶如洪水襲來。

尤金攥拳頭。

沒錯。

當年他四壁，意識到自己的渺小，代公館的高大。現實很殘酷，本不像小說世界那樣，主人公隨能得到貴人的幫助，幾年甚至幾個月就足以跟大boss對抗。

完全不行。

他連上流圈子都無法進，任何有關政商的場合，他都接不了。

代尊早就知道他的存在。

這些難題也是對方大手一揮甩給他的。

之后，他在秦管家的帶領下，進了公館主樓洋房。站在書房，看著中央椅子上的男人，他完全沒了獲勝的把握。

代尊說，可以撤掉對他的一切試。

讓他積累資本來報仇。

甚至還把傅承的命給了他。

代尊承諾，在十年之，他可以不費吹灰之力讓傅承去死。對等的條件，就是讓他去紅燈區接一個小孩。

孩十四歲，溫暖。

尤金答應了。

次日他前往紅燈區，那個溫暖的孩一眼便認出了他。笑容似糖，明艷張揚，跳起來揚著小胳膊喊他：“哥哥！”

秦管家告訴他，溫暖被人為地清除了記憶。

且進行了長達一年的催眠。

的腦子里對自己的認知就是：威廉家族的小兒，尤金的妹妹，我們要報仇。

管家給他一名醫生，和一瓶外包裝與治療貧藥一樣的膠囊。

這是化學治療。

只要長期服用膠囊，就不會記起任何東西。

切記：不能停藥。

否則理的催眠會逐漸失效，會清醒。

當年尤金不理解為什麼代尊要大費周章布這樣一步棋，直至如今盛世當選總統，傅承為盛世的左膀右臂，他才明白——

這真是一步穩固如山，且一定穩贏的棋。

暖暖投靠了盛世夫婦。

傅承深，無論將來發生什麼變故，他都絕對不可能背叛盛世。

掌握一個人最好的方法，就是拿他的短。華國人對家的執念最深，他們家人，在乎妻兒，代尊就是拿住了這一點。

即便他現在已經死了。

他曾經下好的棋，都在發揮著巨大的作用。

“……”

林助理：“霍布斯和佩特的家人都在代公館，他們從一開始就是代尊的人。現在嘛，全部歸順盛公館了。”

尤金忽然笑了起來。

仰頭大笑。

他慢慢低頭，一把甩開茶幾上的平板，將它砸得碎，畫面中代尊的臉也徹底破裂，“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林助理：“是你自己沒把握住機會，代尊答應給你的都給你了。”

尤金怒吼：“他給了我什麼！”

現在的局面，每一分每一毫都在告訴他，這十幾年他心積慮都在做無用功。他就是一顆棋子，任人擺布。

憤慨間，尤金忽而想到了溫暖。

也就是那一刻，他懂了林助理剛剛那句話。在傅承上溫暖之后，溫暖有無數個機會殺了他。

下不了手。

即便許琳多次警告加脅迫，溫暖依然無法下手。

尤金心疼也便心了，說，報仇這件事他親自做就行，暖暖不想做就不做了。

想到這，尤金低下了頭。

如果可以的話，他想去到f國皇家陵園，將代尊的墓挖了，棺材板都給他掀了！那廝真的很會玩心理戰，為什麼就能這麼準地掐中他的肋——

日子久了，他的確把暖暖當了親妹妹。

舍不得委屈。

見不得傷心。

知道深著傅承，掙扎無奈，無法下手，他就沒去強求。但凡他沒有這抹親，傅承早就死了千百回。

所以，代尊的承諾都做到了。

只是他沒抓住機會。

-

尤金逐漸冷靜下來。

也可以說是，接了失敗的事實。他看著對面的傅承，“我們都一樣，都是別人棋盤上的棋子。”

傅承：“我是小暖的丈夫。”

以前或許一樣。

他們都是被算計的人，一顆被安排的棋子。

如今不是了。

傅承有妻子有兒子，他的妻子始終深深地著他。他從來沒想過，他在心里占據這樣重的分量，評價如此之高。

說，這半生最幸福的時就是和他訂婚后那一年。

很他。

要保住的人，讓他平安走出公海。

年時期功名就，在國際上備矚目的時候，傅承都沒這樣心悅。發自心的驚喜和喜悅，藏都藏不住。

“……”

對于傅承的回答，尤金沉默。

他的言外之意他聽懂了。

這段視頻他們肯定有備份，這也是最有力的證據，證明他和暖暖不是親兄妹，并且欺騙了足足十五年。

他做不暖暖的哥哥了。

會永遠憎恨他。

永遠。

尤金下心頭涌上的酸，又說：“你既然知道，還假意迎合來公海？為了抓我，這樣大費周章？哦不對，你是在賭暖暖會不會選擇你。年過三十的人，真稚啊。”

他贏了。

暖暖選擇了他。

不僅做出了選擇，還說出了這麼多年積在心底的真實想法。

尤金直起子往后靠著，“你太大意了，或者說你為了證明你，失去了該有的理智。你覺得我會完全相信我邊的人嗎？”

音落。

沒等周圍人反應過來，劇烈的炸聲忽然響起。

“砰——”

火四。

震耳聾。

這邊。

被關在車里的溫暖用盡方法撬門砸窗，就在窗戶開裂，即將破碎的前夕，猛烈的炸聲伴隨火迅猛沖了過來。

房屋四周瞬間倒塌。

車外的人被這沖擊甩了出去。

抓住這個機會，溫暖破窗跳下車。前方灰塵遮蓋了視線，按照記憶往大樓方向跑，沒跑幾步，忽然有人握住了的胳膊。

男人指腹熱。

悉的手掌紋路和溫。

驀地抬頭，眼睛里倒映出傅承那張清晰的臉。溫暖幾乎是下意識的本能，反握住他的手：“承……”

他低頭吻住的，“我沒事，咱們離開公海。”

溫暖還在晃神。

被傅承摟著快速往前走的同時，耳畔約約傳來其他人的呼喊聲。因為炸，大樓要塌了，需要趕撤離。

大樓要塌了……

溫暖轉頭，被炸的余震震暈的許琳倒在樓前地面上。若是樓房倒塌，肯定會砸中。溫暖沒想去救，腦子里第一瞬間想到的是尤金——

他也進了大樓。

他還沒出來！

溫暖剛想停下腳步，余便瞥見濃煙和厚重的灰塵之間，尤金沾滿的半片角。張了張，正打算說什麼，就看見他抬起了手里握的槍。

扣扳機。

“砰”地一聲槍響，子彈飛速旋轉沖擊。

溫暖還沒來得及去思考，便先一步有了作。手攥住傅承的角，側橫到他后。

人驀地瞪大了眼睛。

穿膛的那一瞬間喪失了痛覺，定定地了傅承幾秒鐘，然后緩緩地低下頭，看向右膛正在滴的位置。

這個事件發生得太突然。

幾乎只有五六秒鐘，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

溫暖耳畔風的聲音小了，聽到后方遠尤金痛苦的喊聲，以及頭頂上方傅承抖的嗓音——

到呼吸越來越遲緩。

視線越來越模糊。

意識喪失的前幾秒鐘，恍惚地看見了十四歲的時候，哥哥接回家，給做最吃的法式牛排和三文魚。

看見二十二歲的，抱著茸茸的芝寶，站在蘭園別墅院子門口等承。他提著吃的半芝士小蛋糕，摟著進門。

看見樂寶一歲半那年，孩子第一次站起來，跌跌撞撞地朝走過來，撲進懷里，聲氣地喊著媽媽。

最后看見了唯一，唯一說：“暖暖，你也會很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