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無第3章

舒棠初次相親,鎩羽而歸,不頹廢了好些日子。

屋外的杜鵑花開了,迎著春,朵朵泣

這幾日,舒棠攬了些雜活,閑暇之余,便賞賞杜鵑,偶爾也幫湯歸抄賬本。

舒家客棧的規模小,只供打尖,不供住店。除了湯歸,兩個跑堂,兩個大廚,掌柜的不必天天在。舒三易老先生得了空閑,便上大街淘八卦。

說是近日來,京華城小惡霸胡通一擲千金,要睡“浮生堂”里的頭牌姑娘蘭儀。兩人辦事辦到最后一步,蘭儀卻推說月事來了,不肯往下做。

胡通男子漢大丈夫,也不好多計較,吃了個啞虧,只說改日再睡。

誰料第二日,蘭儀便拿著他的銀子,買了個玉佛尊,差人往云沉雅云府送去,還附贈一封信,字字珠璣,行行深

小惡霸胡通輾轉知道了此事,當下青了臉,挽起袖子便要找云沉雅算賬。

得到了云府,誰料大門敞開,四個家丁迎在門口。

云沉雅得知胡通的來意,即刻熱忱地將他迎屋,非但將玉佛尊和信轉贈給他,還附贈了幾個大瑛朝帶來的小玩意兒。

胡通被云大公子這麼一忽悠,便和氣生財地走了。走到半路,覺得不對,這才發覺云沉雅是在辱自己。

胡通再次殺去云府,卻吃了個閉門羹。他跳著腳在云府外罵了半晌,引來圍觀人群三層,仍是不解氣。

走之前,他挽袖將那玉佛尊往地上一扔,砸了。

過了一會兒,云府門半敞開,云沉雅抖抖袍子,施施然走出來。

在那碎玉堆里揀選一番,云大公子挑了個大碎塊,招呼家丁廢利用拿去打個玉鐲子,繼而,又抖抖袍子,施施然回了府。

舒棠在天井里洗裳,聽爹說這事兒,也湊到堂子里,豎起一對耳朵聽八卦。

舒家紅妞這幾日都無打采,今日難得起興致。舒三易一喜,又乘風破浪地說了幾個葷段子。

市井傳聞,大都是癡男怨眠花宿柳之事。舒棠聽多了,便覺得喪氣,覺得風弄月的事兒離自己遙遠,自己是個老實人,比較適合男耕織,清粥小菜這等生活。

近日來,云沉雅卻混得風生水起。舒老先生說的葷段子,十個里面八個有他。南俊國民風開放,又喜姿容,云公子長得似神仙,大街上走一遭,便有子非他不嫁。

舒棠聽久了,心里有點不是滋味,在圍上揩揩手,跟舒三易招呼一聲,說想吃爛豆腐,要逛出門去買菜。

舒三易沒能,反倒是從前院跌拌而來的一個跑堂的將截住。

跑堂的顯然了驚嚇,腳步虛乏,舌頭打,結地說:“棠妹子,來、來來來人了……”

舒棠一臉老實,順著他的話頭往下猜,驚慌道:“咱們飯菜里沒下藥啊。”

舒三易一抖,三步并作兩步上前,問:“來啥人?惹上衙門了哇?”

小跑堂的搖頭,舌頭沒捋直,“云云云……”了半晌,沒“云”出個名堂。

舒三易著急,一把拉開他,朝客棧外間殺去。

棠花巷子是小街,舒家客棧開在這兒,平日里除了唐家二,出的都是尋常布人家。

這廂,錦公子一臉肅然往堂里一站,真真鶴立群。

舒三易聳拉著腦袋上前,問:“這位客,不知對鄙客棧有何指教?”

公子一愣神,抬手一拱,正要招呼,不想舒三易趕地又道:“客若覺得鄙客棧長得不好看,砸著摔凳,上房揭瓦,統統沒問題。”說著,他吞了口唾沫,復又賠笑添一句:“就是別傷著人了。”

公子,眼風里卻瞧見有個子從后院跑來。來者是舒棠,進了大堂,東張西。錦公子舒了口氣,上前兩步道:“舒姑娘,多日不見,不知還記得在下否?”

舒棠一愣,抬起頭來,這才認出眼前人是那日跟著云沉雅的扈從,司空幸。

司空幸這廂來,是為著一樁正事。

說是云沉雅在南俊國跑生意,因各方關系不夠,前些日子請人吃酒花了不銀子,如今手頭上有點,急需靠倒賣老酒老籌錢。

司空幸說得為難,開得價錢卻不低。又說云沉雅此刻等在三條街外的新月樓,若舒老先生有意,便可去將單子簽了。

這筆買賣對舒三易來說是無往不利。橫空飛來一筆財,砸得他直暈乎。也不多想想天下哪來白吃的餐,當下牽著閨兒,跟著司空幸往新月樓而去。

樓里,食客兩三人,剩下的多是搔首弄姿盼引起某某人注意的花姑娘們。云沉雅坐在一鏤花木屏風旁,見著舒家父二人,站起招呼說:“是小棠啊,來來。”模樣頗似在一只搖尾狗。

他且淡定,且從容,但們都驚呆了。

舒三易樂呵呵牽著舒棠過去,三言兩語把生意談妥。司空幸立在一旁,像木樁子。正事談罷,云沉雅又與舒三易嘮嗑,以傾聽為主,話題海闊天空,搞得舒三易被他蒙騙,以為他是個好人。

時,又有舒家客棧小二來找,說是有客要訂酒,讓舒三易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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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舒三易回客棧前,將閨兒留下。他是這樣說的:“云公子見識廣,既然你與他認識,這便是個緣分。你留下來,聽他給你講些道道,有意思的嘛。”

舒家小棠棠點頭,乖順地說:“我也瞅著云人有才。”

那頭,云沉雅揚開折扇春風得意搖了搖;另一頭,司空幸仍舊木著一張臉,只抬手摁了摁額角的青筋。這也難怪司空幸如此反應。舒棠是個老實人,云沉雅卻不是池中,舒棠若跟了他,定會被骨,吃得連渣都不剩。

想到此,他又自眼風里了舒棠一眼。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舒家小棠在廬山,瞧不清云大公子的羊皮下,是一只活的大尾狼,才這麼一會兒功夫,已然傻冒地跟云尾狼攀談上來。

舒棠問:“云人你是做什麼買賣的?”

云尾狼很謙虛:“什麼都做點,什麼都不深,有點賬,維持生計便好。”

兩人正說著話,卻不想另一頭又走來幾個子,著艷麗,眉目含,打頭一個穿藍的更是顧盼神飛。

姑娘步生蓮,走過來喚一聲:“云公子,好巧。”語罷,幾個姑娘都圍上來,你一言,我一語,嘰嘰喳喳喚不停,愣是將舒棠后。

云尾狼見這狀,先是一愣,再是一笑。一邊搖扇招呼姑娘,一邊自人群的隙中遙舒家小棠。小棠本是坐著的,后見幾個姑娘涌來,便端著板凳,往后挪了挪。誰想幾個姑娘仍不甘心,還要將往后老實地眨了眨眼睛,干脆讓出凳子,跑去云沉雅后,司空幸旁站著,候著。

原來那藍姑娘,便是前些日子,給云沉雅送玉佛尊的浮生堂頭牌姑娘蘭儀。

浮生堂本是個只賣藝的舞館,自上任頭牌賣敗了風氣后,這堂子便跟青樓一般無二了。唯一的區別便是里頭的姑娘都是自由,白日里隨,夜里賣倒也賣得甘愿。

幾個姑娘說著話,舒家小棠就豎著一對耳朵聽。聽到趣聞新鮮事了,便自個兒跟著樂呵。

這些個姑娘都是縱脾氣,不過須臾,便有兩人為著一支環釵吵起來。蘭儀見這兩個姑娘失了統,自是不加勸阻,坐在一旁看笑話。

舒棠瞅瞅云沉雅,他閑著在喝茶;又瞅瞅司空幸,他仍是木著一張臉。想了想,便自個兒上前去,打算勸一勸。云沉雅見靜,用眼風瞄著圍觀。

倆姑娘正鬧得風生水起,舒棠上前還沒能全,一人便抓著酒壺往桌上砸。

手里的勁一歪,那酒壺直直砸在云沉雅面前。酒水四灑而出,卻沒能沾云大公子的裳。原來是舒棠搶先一步,撲倒在他前幫他攔了攔。

云尾狼搖扇的作一頓,看熱鬧的心思斂盡。

一桌子的人都傻了眼。唯獨舒棠毫不自知,爬起來,又了袖口,去云尾狼的襟口,幫他將一小攤水漬抹了抹,見抹不干凈,便說:“我覺得你這裳,還是得洗洗。”

語罷,又樂呵地站起來,退到一旁站著,又豎起一對耳朵,打算繼續聽八卦。

可這會兒桌子上卻安靜下來。幾人面面相覷,神各異。

須臾,云沉雅將折扇“嗒”地往手心里一敲,含笑道:“姑娘吵也吵了,消消氣便是。”說著,他又徑自從袖囊里取出個鐲子,往那倆姑娘面前一放,“說到底兩位姑娘也是因云某的一句話而起的紛爭,這只鐲子,算是在下的一點心意。”

桌上的鐲子,瑩白通。可蘭儀見了,頃刻間臉煞白。難以置信地著云沉雅,道:“這、這鐲子果真……”認出這鐲子的來歷,蘭儀氣得將腳一跺,轉就走。

桌上擺的鐲子,正是蘭儀用送云沉雅的玉佛尊碎塊做的。

另幾個姑娘猜到了鐲子的來歷,心中百味陳雜,如坐針氈,不過片刻,便紛紛找借口走了。唯余桌上一只亮白玉鐲。

云沉雅皮笑不笑了地搖了搖扇子,說了句“好走”,便倒杯酒自斟自酌起來。

舒棠見人都走了,又跑回自己先前所坐的地方,雙眼愣愣地瞧了瞧那鐲子,須臾,又抬手。嘖嘖,清涼肺,極好。

云沉雅見這般模樣,喝酒的作不由慢了些,目流轉地將著。

舒家小棠抿抿,不好意地說:“云人,這鐲子們都看不上,我瞅著卻覺得好。給我不?”

云沉雅喝酒的作再一頓,沒有接話。

舒棠忙又添了句:“因、因我最近相親,頭一遭就很不吉利。我聽說玉鐲子戴著趨吉避兇,所以想討一個來戴著去相親,日后指不定能遇上個憨厚老實的相公。”

云沉雅聞言,轉了轉酒杯,垂眸著杯中水。

水紋映出他一抹莫測的笑意:“方才酒灑時,怎想著要過來幫我擋著?”

舒棠一愣神,忽地嘿嘿笑兩聲,說:“我原沒想著要幫你擋,就那會兒,我瞧著你的裳忒金貴,弄臟了忒可惜,便來幫你擋擋。”說著,又抬手桌上的鐲子,吞了唾沫,想拿起來戴著試試。

不想云沉雅忽地手過來,一把奪去了那鐲子,淡淡道:“這個不能給你。”

舒棠一呆,又“哦”了一聲,方才擺出失,誰料云沉雅又添了句,“你若真想要圖個吉利,改明兒我另送你一只玉鐲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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