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班被芥子荼毒多時，此刻許多人周紅腫，最嚴重的甚至疼得倒地蜷，痛苦如被火炙。

如此潰不軍的局面下，齊嗣源仍能迅速召集三名輕傷的同窗，將傷勢較重的人護在后，很快退至安全，以免再被軍抓了做盾給戊班添。

周筱晗與令子都帶兩名弓箭手，咬牙強睜著淚流不止的眼，盡力為混戰中的戊班做遠程支援。

戰力損失大半的甲班果斷將重傷者帶離混戰中心，又給予弓箭支援，這對戊班來說真是幫了大忙。

兩班人憑著詭異的默契各司其職，戊班沒了后顧之憂，很快將軍的防陣型撕開一道口子。

“蘇雅打掉左翼弓箭手”

“鶴林繳他們后排長矛”

“紀君正右軍回撤五步，破中軍盾陣”

“遜之護住敬慧儀后方”

這空地并不算開闊，軍近七十人列陣參戰，與戊班二十一人裹在一，刀劍影，鏗鏘作響，得不知誰是誰。

沐青霜的嗓音被芥子嗆得漸漸沙啞，音量卻不小，足夠在場的每個人聽到。

黑袍小公子在兵卒保護下退到中軍帳前運籌帷幄，狹長眸中的輕狂笑意被狐疑惶取代。

他狐疑于這隊人竟如泥塑金，不怕刀劈劍刺、不畏芥子火燒般的痛楚；又惶于

敬慧儀誰啊紀君正誰啊蘇雅、鶴林、爭鳴、遜之

這都誰跟誰啊

領頭那家伙一開始喊的不是左軍破陣嗎怎又變右軍破盾陣了

說好的搶布袋呢這些人本就對布袋視而不見啊

對方領軍人一直連珠似地在發令，他聽得分明，按理說提前知道對方的所有意圖，該很好變陣應付才是。

可他本看不懂這班人到底是個什麼打法，所有調度應對全部走空。

這讓他心生暴躁惱意，同時又有點扭曲的興。

都什麼七八糟的

有趣啊。

周筱晗也看不懂戊班的打法。

“沐青霜你一句三個變的在瞎喊什麼”

啞聲著惱火與擔憂，氣沖沖放出一箭，準擊中那個試圖從背后襲沐青霜的軍。

那軍被無簇的箭正中后背，按考選規則就算“陣亡”，該自覺退出戰局。

可這隊軍顯然沒將規則當回事，那人回頭笑瞪周筱晗一眼，反手了后背痛，繼續在混戰中沖殺起來。

利州人常說，不要臉的怕不要命的。

軍人數占優，又將臉面規則徹底扔開，卻越打越懵。

這些頭頂可笑草環帽的年輕人在遭遇芥子水球攻擊后，明明雙目紅淚流不止，卻半步不退。

未開刃的戈矛刀劍劈刺在他們上，皮開綻、瞬間見，可他們沒發出半點吃痛之音，從神看來也不是撐，是真不覺痛。

他們新傷累累、跡斑駁，卻勇武如傳說中“雖斷頭亦不止干戈”的刑天古神。

有人驀地想起先前沐青霜說的那句

你見過鬼嗎

原以為只是陣前囂的無稽狠話，此刻親眼見此種種，就讓人不由得后背發涼。

這種無稽的驚懼一旦冒頭，很快便瘋狂滋長，無聲蔓延至所有人。

兩軍戰，高熾的士氣與堅如磐石的軍心至關重要。

這些人雖是軍，卻是沒上過戰場的新兵。當他們被恐懼支配，近七十人的陣型在戊班二十一人的來回沖擊下，很快就被分割得支離破碎。

他們不約而同地陸續退往中軍帳方向。

坡下這片空地并不算開闊，軍七十余人在空地中列陣本就勉強，如今再這麼一退，中軍帳后就是另一片幽深林。

此刻日落月升，林中連鳥的響都無，顯是夜后起瘴氣了。

軍察覺到這異狀，自是惜命不敢進林。如此一來，他們就被戊班與林中瘴氣前后夾擊在極窄的范圍，如被趕甕中，束手束腳再難合陣。

沐青霜得意挑眉，面頰上有星點斑駁的污，使的笑容出幾許豪烈冶艷的味道。

等的就是這甕中捉鱉的結果。

戊班二十一人再是無懼，要徹底拿下兩倍于自的軍也非易事，只能智取。

方才看似胡言語瞎指揮，其實并不是喊給自己人聽的，而是喊給軍聽的。

戊班人

毫無章法的胡沖擊，既了軍陣型攻勢，又使其在混中無暇深思，聽見沐青霜的指令后自會有人去做相應攔截

就這麼不知不覺地，被一步步趕進狹小甕中，陣不陣。

早上過軍的第一道攔截陣后，賀征并不知戊班走了乙班的路，便往戊班路線圖上的那條道上去，打算盡快與沐青霜匯合。

于是就闖進了軍為戊班二十一人準備的首道攔截陣。

賀征畢竟是赫山講武堂風頭無兩的榜首，單槍孤，強闖過了近三十人的陣型。

他未戰爭勝，可終究耽誤了點時間，趕到這第二道攔截陣已是戌時。

遠遠聽聞打斗聲，賀征謹慎藏在半人高的深草中，腳步輕緩地躬趨近，撥開深長草叢探看。

日頭一落，山間就黑了，只有清冷月華孤高在上，影影綽綽照著中軍帳即將展開最終較量的兩隊人。

好在賀征目力極佳，一眼掃過去就將局勢看明白七八分。

軍被戊班困在瘴氣林跟前，無法組織陣型攻勢，只能勉力頑抗；林秋霞被軍抓為盾，紀君正試圖上前營救，軍中有人朝他臉上丟了什麼東西，同時有兩柄長矛向他刺去，他卻不退反進。

就在這關頭，沐青霜猛地傾一個斜沖，雙手握住兩柄長矛，活生生將那兩柄齊齊折斷。

月下，那兩柄長矛尖頭爍著不該出現的鋒利銀。

考選規矩：刀劍不開刃、戈矛無利簇、弓箭無箭頭。

這隊軍的武明顯違規，沐青霜與對方近相持，不可能沒瞧見。可卻莽撞地迎刃而上

賀征目眥盡裂，腔之似有什麼東西即將炸開

這混蛋姑娘，打的什麼絕命仗

賀征自草叢間躍而出，步履如風般沖戰局。

月下，靛青武服的年手執長.槍，如離弦之箭卷出一道殘影，軍們甚至沒看清他正臉。

沒有槍頭的長.槍被他掄出嗜殺氣，出手利落又狠辣，左擋右劈，很快就從混戰中為自己撥出一條路

直奔對方中軍主帥。

他出現得太過突然，氣勢驚人加之疾如閃電，黑袍小公子與他那幾個保護他的兵卒一時都有些傻眼。

賀征越過眾人，橫槍勒住黑袍小公子的脖頸將他一路往后拖。

黑袍小公子被勒得不能呼吸，掙扎著被拖行倒退近五米，直到賀征的后腳跟抵上那中軍帳的邊沿才停。

“主帥有失，三軍皆罪”

年清冷的嗓音端肅威嚴，使混戰中的雙方暫停手，心思各異地向帳前。

四下彌漫著芥子的氣味，賀征微微蹙眉，一手橫槍勒住那小公子，一手拎起對方發冠上的頭纓晃了晃。

沐青霜心道這隊軍本無視規則，想必將這人頭纓摘下后，這隊人還是不會按規矩認輸，便抬手一揮，對戊班人做了個手勢。

戊班人心領神會，紛紛毫無預兆地出手，干脆利落地拔掉了軍們的頭纓，然后扶起林秋霞等三人飛快退出戰場。

與此同時，沐青霜突然出手，搶過軍手中的一柄開刃長劍，直奔過去抵住那黑袍小公子的左。

“這就算被全殲了啊。如今你們都是一堆尸，若待會兒再不要臉地追來，我真敢用你們自己這些違規開刃的武送你們歸西你們最好相信”

原本脆的嗓音已啞得不像話，這使賀征忍不住輕瞪了一眼。

軍們見主帥被開刃利劍挾持，一時無措又茫然，面面相覷。

好半晌，才有人驚懼大喝：“放肆這位是朔南王府六公子你們豈能”

賀征愣了愣，手中力道卻并未減輕。

竟是朔南王妃心尖尖兒上的六公子趙旻汾郡主趙絮的親弟弟就這麼個雜碎玩意兒沐青霜不屑地“嘖”了一聲，將劍尖抵得更近，若無其事地左顧右盼。

“山間夜里就是風大。方才誰說話了嗎”

賀征沒好氣地配合睜眼說瞎話：“沒人說話。打斗靜大，驚了飛鳥而已。”

那黑袍小公子被勒得面漲紅，呼吸艱難，微微擺了擺手。

軍見狀，陸續扔下武。

沐青霜想了想，似乎不太解氣，又從對方的白布袋中搶過一顆芥子水球，狠狠砸在趙旻臉上。

賀征咬牙低惱：“還玩兒”

沐青霜心虛地撇開頭，啞音小小的，“好啦，走了走了。”

糟了，征哥火氣大，今晚別想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