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早朝, 有重疾一直都在明宣殿之中修養的顯帝難得面。

今日要說到關于邊關霍氏部署的戰略，是以一直都在上京代父守孝的霍小將軍也會在朝述職。

顯帝前些時日重病，不面也有許久, 往日都是由明宣殿中的仕李福貴代為轉達圣上旨意, 是以群臣今日看到顯帝, 面上大多帶著一些訝然之。

畢竟群臣也大多心知肚明，之前自己的奏折, 到底是先經了誰的手, 再送往顯帝手中的。

群臣此時皆是面面相覷, 以目示意，悄悄抬頭看著殿上顯帝的氣。

雖說是近來面紅潤了些，但是好似又有些, 紅潤得過了頭。

不朝今日都有些心不在焉，其實今日也并無什麼大事，尋常的事政事堂那邊都已經經手過一遍了, 是以朝中進諫者寥寥，也大多只是些瑣碎的小事。

顯帝心知這群朝臣是見自己大勢已去，所以都不敢說些朝中大事，就只是拿著些瑣事來搪塞他, 他面上帶著笑, 心中卻默默記下這些職的名字, 心中冷笑了下。

邊關部署的事其實也大多與霍離征無關，不知道為何，這位霍小將軍今日看著也有些心不在焉, 一直垂首立于武之列。

一直到早朝將近尾聲, 顯帝才不急不緩地對著群臣開口道:“其實朕近日還是有些憂慮一件事, 眾卿家也闔該知曉, 太子已經年至弱冠，卻一直都并未迎娶正妃，甚至東宮上下連個己的人都沒有，朕對這件事甚是憂慮，為著皇室子嗣，太子此舉，也太過不妥帖了些。”

這話一出，群臣嘩然。

卻又霎時間明白了顯帝的意思，今日突然上朝，恐怕也就是為著這麼一件事。

但是群臣也有些琢磨不清這位圣上的意思，難不是當真準備讓太子安定下來，讓自己盡天倫之樂？

顯帝剛愎自用，倒不像是這樣的人，只是這場重病磨了他的脾，其實也未必全然不可能。

顯帝說完這句話，不知怎麼地突然咳嗽起來，咳得面漲紅，侍候在一旁的李福貴連忙上前抵上了帕子與小瓷瓶，顯帝就這麼咽了幾顆丹藥，才緩過勁來。

朝看得皆是有些怔忪，覷著顯帝的神，卻又沒有人敢多問。

顯帝穩下來，看了看朝中眾臣的反應。

“子嗣一事關系到皇室日后綿延，太子已至弱冠，也闔該到了娶妻的時候了，朕是準備，過些時日，就著手準備選妃的事，畢竟這事，也早該提上日程了。”

這話說得并無不妥，況且不家中有適齡貴的朝，就是在等著這麼一出。

靜寂片刻以后，朝中也有不應和的聲音。

這件事于朝廷還是于宦，都是一件喜事，自然并無上疏反對的理由。

東宮正妃之位空懸已久，往日也有不奏折上奏說及此事不妥，現今居然是顯帝提出來的，倒的確是有些出人意料。

“臣附議。”有朝手持玉笏上前一步，“臣以為儲君遲遲不立正妃，的確并不妥當，為了今后長遠來看，還是應當早做打算為好。”

顯帝聞言，拊掌而笑，轉而對向朝中其他臣子，“那其他卿家可有什麼異議？”

朝中上下面面相覷，皆是無人出聲。

顯帝點了點禮部尚書的名字，隨后笑著道:“那這件事，就著手給禮部去辦了。務必善擇貴，為太子選一個樣樣出挑的……太子妃。今日早朝暫且就這樣，散朝吧。”

顯帝說完這句話就由李福貴攙扶著離開了大殿。

原本還寂靜無聲的朝中此時才有人出口議論，稍微顯得有點兒嘈雜。

無非就是陛下一直在明宣殿養病，今日突然提出為太子選妃一事做準備，實在是有些出人意料云云。

文那邊談論的稍微多些，但是大抵都是支持的。

畢竟年至弱冠還并未有議親的，不要說是皇室，即便是氏族之中，也是見。

現今提出太子選妃，雖說是有些突然，但是也的確到了時候，況且有些家中有適齡貴的，聽到這個消息，也是難掩喜，畢竟哪怕不是太子妃，能當個側妃，亦或者家中姿容出挑的，能進去東宮當個良娣也不是件壞事。

武這里就稍微顯得寂靜些，只是旁邊有人知曉霍離征與傅懷硯之間的關系，上前攛掇道:“誒，若是我沒記錯，霍小將軍是不是一直都對太子殿下心懷敬仰來著，現今太子殿下即將選妃，不若讓你的家中姊妹也趕瞧瞧，日后若是太子殿下了你的妹夫，豈不是親近得多！”

“就是就是，早前在邊關的時候我可知曉，霍小將軍因為早前太子殿下在邊關領兵的事，就連在房中都掛著太子殿下的題字，”另外一個武將笑著應聲，“霍氏應當家中也有姑娘還在待字閨中，趁著現今要選妃，可不就是湊近乎的機會？”

武將之間大多惺惺相惜，倒也沒有文人相輕的意思，此時正巧也下了朝，勾肩搭背的攛掇霍離征。

霍離征眼瞼低下，半晌都沒應聲。

旁邊的武將察覺出一點兒不對勁，撓了撓頭，用手中的玉笏了邊人，“怎麼了，我們是說錯了什麼？將軍怎麼瞧著臉不是很好，誒呀我們也就是隨口這麼一說，小將軍若是覺得不中聽，忘了便是。”

霍離征尋常不是這麼失禮的人，即便是有些什麼話說得并不盡如他意，也不會這樣沉默。

旁邊的人面面相覷，有點兒不知曉今日這位小將軍到底是怎麼了。

尋常貴想嫁東宮也是尋常事，畢竟這位太子殿下素來都是為人敬仰的存在，即便是沒有曾經前往邊關的這麼件事，霍氏姑娘也未必沒有這麼想過，霍離征此時的表現，實在是讓他們有點兒不著頭腦。

一直默了許久，霍離征才倏然抬眼，對邊的那兩位武將道:“方才是我失禮，抱歉。只是因為想些事，一時了神，未能及時回答，還兩位兄臺見諒。”

這兩位武將倒也沒有多想，只是連連擺手，“哪里的事，我們哪里是這麼小心眼的人，不過小將軍今日……心好似有些不快？”

霍離征手垂在側，忍不住攥了攥。

太子選妃，禮部的貴名單不用多想，他也知曉是上京城中有頭有臉的貴。

他知曉忠義在上，他理應效忠皇室，傅懷硯的事，他不能，也不該多加干預。

可是，他還是忍不住想到那日他前去明府中，明楹站在自己面前，恍然抬頭朝著自己一笑。

后來他護送回到宮中，雙手疊放于馬車車窗邊沿，下頷放在手上，仰頭看著自己。

他抵，片刻以后才回神，朝著面前的兩位武將道:“今日我還有些旁的事，先走一步，改日再與兩位兄臺敘事。”

那兩名武將只當他的確有什麼要事，當即道:“小將軍有事就忙吧。不打。”

霍離征有禮告辭，這才離開了殿中。

一直到霍離征走后，這兩位武將還是有些在琢磨著，這位小將軍平日里倒不像是這樣屢屢失神的人，但他們也沒多想，只是很快又將話題轉到了方才的太子選妃上。

“也不知曉這樣一位不近的太子殿下，將來要娶的太子妃，會是什麼樣的人。只怕是到時候，天上的神仙妃子也要自愧弗如！”

“那是自然，畢竟那可是太子殿下！我還真想不到太子殿下這般的人，日后了親會是什麼模樣。不過這麼一個冷清如謫仙般的子，我估著也不可能為所迷，說不得將來的太子妃也只是端莊的世家姑娘，日后與太子是相敬如賓。”

……

朝中的議論聲漸漸遠離。

顯帝已經著手讓禮部去籌備這件事了，朝中上下都沒有什麼異議，此番大事，自然是不臣子還在殿中議論著，如霍離征這麼快地就離開前朝的倒是數。

朝三三兩兩的散走，也有些認識霍離征，遠遠地與他打招呼。

霍離征有禮地應對，有些員瞧著霍離征走的方向，暗自琢磨著，倒不像是前往宮門的地方，不過這話他們也只是在心里嘀咕一下，并未出言。

后宮自然不是外可以隨意出的。

但是春蕪殿因為地偏僻，倒沒那麼多忌諱。

霍離征每走一步，都覺得自己一邊是忠義在上，一邊卻又是自己所秉持的道義。

他站在中間，喟嘆一聲，終究還是有了選擇。

太子殿下畢竟是太子，手中掌握頗多，可是明姑娘只是一介孤，他與明氏往來也多，縱然明啟是個率真的子，但是明氏的其他人卻未必，當年的事，霍離征自然也有所耳聞，他心知這世道對于姑娘家總是要更為苛責一些。

所以無論怎麼說，明姑娘都應當有知道的權利。

倘若太子殿下愿意將這件事告訴明姑娘，即便是自己此時多此一舉，那自然也是最好。

霍離征束發的發帶了一下，躊躇了一下，抬步走到春蕪殿前。

時近春末，春蕪殿中的梨樹經歷了前些時候的晚風，凋謝得已經所剩無幾。

今日哪怕是到了晌午了，也沒有什麼日頭。

一只雀鳥堪堪停在明楹的窗前，立在枝頭上。

叩門的聲音響起，明楹手邊是一副棋子，原本還在自己解困局，此時被擾了思路，回神，“何事？”

綠枝的聲音帶著一點兒喜，“殿下，霍小將軍現在在殿外等您呢。”

頓了頓，“小將軍對殿下還當真是上心得，前些時候是隨著明家爺一同前來，今日又是來了一次。”

綠枝作為明楹的侍，自然也是希能有個好歸宿，這位霍小將軍什麼都出挑，自然是上上之選。

綠枝話意之中的笑意明顯，明楹拿著棋子的手卻頓了很久。

有點兒不知曉霍離征此時前來春蕪殿到底是為什麼，大概是前來求證他之前所見到底是真是假，又或者是對自己的行徑厭惡，只是之前因為在傅懷硯面前，才保全了自己的面子。

明楹稍稍思索了片刻，還是對門外的綠枝道:“讓他進來吧。”

綠枝哦了一聲，很快就往外走去。

明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裝，從寢間出去的時候，卻又看到殿中空無一人。

綠枝很快從庭院之中返回，對著明楹道:“霍將軍說他一介外臣，雖然是白日還有侍在旁，但是進殿也有損公主清譽，所以在外候著公主。”

明楹應了聲，往殿外走去的時候，看到霍離征正站在庭院之中。

春蕪殿一直都是宮妃公主居住在此，裝點都偏婉約，是以他站在其中，稍微顯得與著周圍有點兒格格不。

他量很高，墨的發用發帶束起，并無京中尋常世家子弟那樣喜穿廣袖，束袖利落，廓朗。

他很快就察覺到有人走近，“明姑娘。”

明楹此時的心境稍微有些復雜，也只是應聲道:“霍小將軍。”

頓了頓，“不知道小將軍今日前來是？”

心知霍離征今日應當差距到端倪，所以實在有些不清楚他今日前來到底是為何。

霍離征面上有些躊躇，似乎是在想著一些措辭。

明楹看出他面上的難，輕聲道:“霍小將軍有話但說無妨，我并無芥。”

想，大概是想問清楚與傅懷硯之間的關系，從一開始，明楹就該預料到這麼一天，畢竟世間事，有一直順遂。

只是的確沒想到，這麼早察覺這件事的人，會是霍離征。

“今日早間看到明姑娘與太子殿下同行，想來也算得上是識，”霍離征開口，“而今日殿中，圣上著手讓禮部準備太子選妃的事，選妃……應當不久后就會舉辦。”

他并未將話說得很明白，只是此時突然前來春蕪殿告知這件事，意思卻又很明顯。

“禮部其實早也有籌備貴的名冊，即便是上京的貴要進其中，也并不容易。”

霍離征遲疑了一下，隨后才接著道:“明姑娘是太子殿下的皇妹，雖然是前朝的事，但是畢竟也是家事，所以在下還是想著，讓明姑娘也早些知曉為好。”

他這話說得點到即止，只說這是家事，自然并無不妥。

明楹偏殿，得知消息的渠道有限，前朝的事未必會傳到這里來，太子選妃是大事，早些知曉起碼并不是壞事。

明楹卻聽出霍離征話意之外的意思。

他大概的確知曉了傅懷硯與之間有私，現今這般，算是善意的提醒。

能進禮部選妃名單的貴，上京城中也是百里挑一的存在，太子妃與側妃的位置多人暗中覬覦，縱然認回明氏，也絕不可能出現在禮部的名單上。

這件事關乎前朝政事，又關乎到日后的朝政安定，太子妃人選當慎之又慎。

明楹其實一直都知曉，只是聽到霍離征的話的時候，還是不可避免的，連自己都沒有想到的，心下了一拍。

好像是午夜夢回之際踩空了一步，又好像是潰敗之際的負隅頑抗。

明楹時明崢就曾在學詩經的時候告訴過:“‘士之耽兮，尤可也，之耽兮，不可也。’杳杳日后若是有了中意的人選，一定要讓爹爹好好瞧瞧，若是尋常人，只會油舌的，可不能就這麼騙過我們家的杳杳去。”

明楹手指微了一下，片刻之后才回神，對著霍離征道:“多謝小將軍前來告知。”

頓了頓，才接道:“皇兄選妃這樣的喜事，我自然……為他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