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藏鷺》第53章 第 53 章
明楹早間清醒過來的時候, 看了看自己的被衾,總覺是被人掖過的模樣,問了問綠枝和紅荔, 卻沒有人晚間前來過的屋中。
看了看墊在自己被褥下的輿圖與銀票, 看到這些并無任何被過的樣子, 才稍稍放下心來。
明日就是十八了。
傅瑤昨日說欽天監那邊算過,明日是個近些天來難得的好天氣。
明楹點了點現在妝奩中的首飾, 隨后還是將昨日的輿圖又拿出來仔細看了看。
倘若從上京前往江南道, 腳程快些的話, 差不多十日的景就可以到江南,只是若是要定居的話,戶籍什麼的就要稍微麻煩些, 但縣鄉之中其實也還好。
前些年荒,有不無名無姓的人逃到江南一帶,縣鄉畢竟只是小地方, 并不比廣陵與姑蘇這樣的繁華城池,管得并不會非常嚴苛。
兩個半時辰,足夠離開上京地界。
稍微趕些,可以在亥時過半的時候去到距離上京附近的小城, 一路除了在驛站換車夫的必要, 只沿著小路蔽前往南方, 沿路并無多險要,一路上都無阻。
整整一日明楹都在寢間想著明日的事,一直到天漸晚, 才了有些酸痛的后頸, 腦海之中再次認真過了一下流程, 確認并無疏以后才將寢殿之中的細收拾好。
洗漱過后, 明楹坐在榻上又想了片刻,隨后才就寢。
一夜無夢。
翌日早間天熹微,將明未明。
因為宮中有公主出降,所以不地方都掛上了象征喜慶的紅宮燈。
明楹昨日一整晚睡得都不是很安生,紅荔前來喚起的時候,還稍稍有些恍惚,放在塌邊的手順著了自己放在被褥之下的輿圖與銀票,確認都還在的時候,才驟然清醒過來。
宮中公主皇子多,尤其是近些時候顯帝子不康健,不公主皇子到了年歲的,都是盡快定了婚期,這數月來,已經是第三位公主出降了。
所以其實宮人對這件事也并不如何稀奇,就連前去那里想要湊個熱鬧的都有些興致缺缺。
明楹只隨意地收拾了一下就出殿,今日喚了紅荔與綠枝一同陪同,臨走的時候讓紅荔將添妝與寢間的木盒也一同帶上,紅荔只當木盒之中是今日添妝的件,也并未多問。
才不過卯時,明楹就到了傅瑤的殿中。
殿中燃著龍燭,往來的侍面上都帶著喜,傅瑤的母妃正在替絞面,看到明楹前來添妝,溫和地朝著笑笑。
明楹將自己準備好的添妝放在傅瑤的妝奩旁,隨后就一直靜立在旁。
紅荔手中還拿著一個木盒,看到明楹已經添妝結束了,忍不住小聲問道:“殿下,那這個木盒里面的是什麼呀?”
明楹解釋道:“我另有用。”
紅荔今日起得早,面上還有些蒙蒙的,點頭哦了一聲。
前來添妝的人也不再數,有些還會與傅瑤寒暄幾句。
明楹站在角落靜靜地看著傅瑤梳妝,螺子黛掃過眉梢,胭脂洇于臉側,今上喜好人,是以整個后宮之中的皇子公主大多都生得模樣標致,傅瑤也同樣如此,尤其是今日帶著喜,就連眼眉都格外生起來。
一直等到殿外鑼鼓聲傳來,喜帕輕輕覆蓋于傅瑤的頭頂上,一旁的喜婆還在絮絮叨叨在傅瑤邊說著吉祥話,大概就是日后福澤綿延,白首偕老云云。
迎親的儀仗已經停在殿外,傅瑤端坐在殿中,手中拿著的帕子被絞在手中。
滿室的喧囂之中,明楹看著此時映照進宮殿的,之前才平復下來的心間又如同叩擊在其上的鐘聲一般,一下又一下。
想到之前在藏書之中講述的江南,想到平蕪盡,手指忍不住在袖中了掌心。
若是今日可以順利行,自己日后就再也不會回到這里。
不過一個無人在意的公主,大概最多也只是做做樣子找找,不會有人當真在意。
等到這一陣日子過去,在小城中姓埋名,也無人知曉的過往。
上京的權力更迭,上京的盤虬錯節的世家關系,再也不會與有關系。
也不必再為所嫁何人心積慮,若是自己到了江南,還想著婚的話,就可以如母親當初對自己說得一般,找個溫斂的郎君相伴過完一生。
在迎親的隊伍之中,明楹隨意看過去,居然還看到了霍離征。
他顯然也看到了明楹,抬眼與對視,抵輕咳一聲,隨后就移開了視線。
迎親的步驟繁瑣,傅瑤的未來夫君穿喜袍,面上一直都只是平和的笑意,舉止也很是有禮,即便是被喜娘刁難,也并無任何不耐的神。
他神態自若地解開字謎,又給殿中人都發了紅封,就連一直都站在角落之中的明楹都收到了。
最后那位郎君牽起傅瑤的手,與一同走出殿外。
鑼鼓喧天,紅綢漫天。
此時殿中的人也要隨之同行,明楹隨著旁人一同往外走去,馬車之上與同行的是京中的一位貴。
明楹的舉止素來低調,但因為之前花朝宴的事,京中貴大多心中都有了一點兒譜。
是以那位貴躊躇片刻,還是出聲起了個話頭,想著與明楹寒暄幾句,只是之后話里話外的意思,卻又都在引向傅懷硯。
明楹只道自己與太子殿下并不相,貴見問不出什麼,明楹又興致寥寥,便也并未再說什麼,只轉而與邊的侍說起現今上京時興的首飾與打扮。
明楹挑開簾幔,往馬車之外看去。
今日畢竟是尚公主的日子,所以一路上也顯得比尋常熱鬧些,宮中的仕婢見多了公主出降,但是京中的百姓卻不多見這樣的景象,所以還是很稀罕。
不百姓都跟在接親儀仗后面等著賞些碎銀干果之類的東西,一路上人來人往。
這樣的熱鬧景象,即便是有什麼人從中離開,也不會有人注意到。
不多時就到了親的宅邸,今日就連匾額上面也掛滿了紅綢,一旁的石柱上也綁著紅的繡球,傅瑤在夫君的攙扶下過門口的火盆,手中拿著紅綢,被引著走向正廳之中。
馬車中的那位貴之前討了個沒趣,此時也沒有和明楹多說什麼,先行下了馬車。
明楹下了馬車,將之前收到的紅封打開,里面是一些碎銀。
站在門庭之前,看到了往來的人群之中,有個材弱小的乞兒艱難地過人群,跪在地方撿方才散落在地方的干果。
往來賓客頗多,明楹今日穿得簡單,沒在人群之中,并無多人在意到。
倒是紅荔見明楹遲遲都沒有進去,站在后提點道:“殿下?”
明楹嗯了聲,“稍等。”
頓在原地片刻,撿起地上的一顆桂圓,隨后抬步走到了方才的那個乞兒邊。
明楹俯,將那顆桂圓遞到了乞兒面前。
乞兒順著那截瑩白的手腕向上看去,只看到一個漂亮到幾近讓人失神的姑娘,俯在自己的面前。
他有點兒愣,用手指了指自己,磕磕絆絆地問道:“給,給我的?”
明楹點了點頭,“嗯,給你的。”
乞兒將自己臟兮兮的手指在服上蹭了蹭,大概還是覺得不夠干凈,又在半空中撣了撣。
然后小心翼翼地接過,朝著明楹笑笑,“多,多謝。”
明楹將之前紅封之中的碎銀遞給他,輕聲道:“這個也是給你的。但是……能不能請你,幫我一個忙。”
……
綠枝有點兒好奇,問明楹方才與那個乞兒說了什麼,明楹輕笑著,說沒什麼。
綠枝抬眼看了看那個像是小魚一般溜,穿梭在人群之中離開的乞兒,只當明楹是一時的惻之心,也沒有多問。
京中世家貴族結親的流程繁瑣,上京中人大多信奉這些,每一條都不得行差步錯。
明楹站在賓客之中,一直都有點兒心不在焉,手指在紅荔手中拿著的木匣上輕輕了。
許久之后,抬眼看了看外面的天,纖長的眼睫了一下,隨后對紅荔與綠枝道:“廳中往來的人多,有些氣悶,你們先隨我一同出去氣。”
綠枝總覺得今日的明楹有些不對勁,但是哪里不對勁,也說不上來。
現在聽到這番話,遲疑了一下,還是跟上了的腳步。
前庭之中都是談的聲音。
明楹素來過目不忘,方才不過是才經過前廳與廊廡,就已經記下了大概的路線,此時天已經稍稍有些晚了,正是婚宴熱鬧的時候,往來的賓客絡繹不絕。
默不作聲地垂首走過廊道。
周圍越走越偏僻,綠枝喚住明楹道:“殿下是要去哪里?”
明楹并未頓步,只是在腦中細細回想了一下《堪輿風水錄》之中關于宅邸風水的一章。
在宅風水之中,對于門這個意在疏通的意象一向都極為看重,這座宅邸廊道不是回字形的,怕形困頓之勢,西側布山,北有庭院,顯然是極為看重風水的人布置的,講究聚寶來財,平步青云。
主宅西面種植松樹,而偏門就應當在……西北側。
明楹越走越快,一直看到竹林掩映的偏門,才突然覺到自己心如擂鼓。
今日婚宴,大多數的賓客都在前廳與正門,所以偏門這里只是冷冷清清,并無什麼人經過。
之前明楹讓那個乞兒去車坊租賃一輛馬車,只最普通的就好,然后在西側的小巷子等,即便是那個乞兒當真收了錢就走,按照現在的時間,讓紅荔前去車坊租也來得及。
現在才不過申時末,是隨著傅瑤一同從宮中前來這里的,大多數的賓客甚至還未前來。
明楹手指攥起,從紅荔手中拿著的木匣之中拿出帷帽,從偏門之中往外走去。
紅荔與綠枝兩人面面相覷,皆是還有些愣,隨后還是很快跟了上去。
這座府邸西側靠著一條小巷,周圍都是宅邸,因為婚宴,顯得有點兒靜悄悄的,只有門檐上的大紅燈籠無聲地隨風飄。
明楹頭戴帷帽,將面前的紗布起,只看到那個乞兒孤零零地蹲在角落里,邊正是輛不起眼的馬車,面黝黑的車夫坐在車上了手。
紅荔還有些不明所以,問道:“殿下是想著先行回宮嗎?”
明楹沒應,只對著們兩人道:“你們先上馬車。”
待到紅荔與綠枝都上了馬車以后,明楹將上所有的現銀都給了方才那個乞兒,然后出一張銀票對馬車夫輕聲道:“現在就走,亥時能到酈縣嗎?”
酈縣?
車夫一般也就是在這上京地界之中駕車,上京下面的幾個縣倒是知曉,但是這酈縣,卻當真是沒去過。
他猶疑地看了看明楹手中的銀票,“小的并不知道酈縣到底應當往哪邊走,這車坊里面也沒什麼人要前往這個地方的,銀錢倒是其次,但這……”
明楹輕聲道:“這個您無需擔心,我會指點您到底怎麼走,等到了酈縣之后,我也會繪制一幅輿圖,讓您可以平安回到上京。”
明楹手中拿著的銀票并不算是小數目,至對于他們這種檔次的車坊來說,更是。
車夫看著這個頭戴帷帽的郎,又看了看手中的銀錢,猶豫了會兒,想著一個郎都不怕,自己怕什麼,索一咬牙道:“好的。小的聽您差遣。”
明楹溫聲道謝,隨后上了馬車。
過了沒多久,這輛其貌不揚的馬車就緩緩駛。
紅荔看了看外面的景象,過了一會兒才道:“殿下,這……好像不是回宮的路?”
甚至,全然是相反的方向。
傅瑤婚的這座宅邸距離上京東門很近,酈縣這個第一個落腳點,也是明楹想了很久才得出來的結論。
酈縣不僅在上京東側,而且不在上京地界之,更重要的是這個縣鄉沒有什麼名頭,一時半會未必會想起來這個地方。
明楹將一旁的木匣打開,對面前的紅荔與綠枝道:“這的確不是回宮的路。”
從中出銀票與一些可以傍的首飾,語氣平緩道:“我要離開上京了。”
之前紅荔與綠枝就覺得今日的明楹有些不對勁,現在聽到說這句話,還是忍不住小聲驚呼了一下。
“離開?”紅荔眨了眨眼,“當真?殿下為什麼要離開上京?”
明楹抬眼,“很抱歉,現在才告知你們,但我這個念頭也不過是前日才開始的,稍微有些倉促,在塵埃落定前,并不能告知旁人。”
冷靜地對面前的人道:“我很清楚我現在的行為,你們是我的侍,我現在離開,你們留在宮里也并無益,萬一這件事需要一個頂罪的,你們二人就是最容易被推出去的。我不想因為我自己的行徑而讓無辜的人到牽連,所以今日,將你們也一同帶了出來。”
“之前沒有給你們選擇的權利,我很抱歉,但是現在,”明楹將自己的銀票遞給們,“這些銀錢與首飾已經足夠尋常人生活了,這輛馬車現在要去酈縣,無論是你們想要在酈縣就離開,還是要隨我一同前往江南道,都可以。”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紅荔與綠枝都有些愣住。
畢竟們從時就一直待在宮中,就連出宮都是之又,從來都沒想過,居然這般突然地就要離開上京城。
紅荔最先反應過來,“奴婢自愿隨殿下一同前往江南。殿下既然已經做出了選擇,奴婢也一直知曉自己并無什麼可以傍的,所以奴婢相信殿下。”
“好。我已經不是公主,往后不必喚我殿下了。”明楹輕聲提醒,隨后看向綠枝,“綠枝。我知曉你素來心高,留在春蕪殿并不是你所想。我現在可以還你自由,這里有六百兩銀票與一些首飾,折算下來有千兩,足夠你日后的生活,倘若你現在并不想隨著我一同離開,想留在上京,我也盡可隨你。”
綠枝在明楹的手上看了很久。
明楹語氣平和,“我并非是在試探你們的忠心,只要你想離開,等到了酈縣的驛站我就會放你離開,你想去哪里都可以,日后也不用再為奴為婢,可以好好生活。”
綠枝抬起手來,指尖幾乎到明楹手中的銀票。
卻在到的瞬間,很快就回手去。
咬牙,眼眶中都有點兒泛紅,或許是對突如其來的境況的無措,又或許是第一次做這樣關乎往后的決定,心生退卻。
綠枝手指像是被燙到一般收回來,想了很久才問道:“殿下是不是……很厭惡我?”
確實是不討喜的子,不然也不會這般伶俐卻還是到了春蕪殿。
確實心氣高,在這宮里,們這種做奴婢的,自然是段越低越好。
也知道。
綠枝想到之前自己三番兩次對明楹說的話,怕這個時候想要丟下自己,也不敢當真接那些銀票。
就只是開口問了這麼一句話。
這個時候,談什麼厭惡不厭惡的,本不重要。
況且綠枝也只是上說話不怎麼好聽,其實心地并不壞,至什麼事也都是為在打算的。
顛簸的馬車之中,明楹很輕地搖了搖頭,“不厭惡。你留在春蕪殿這麼久,是我應當謝你。”
綠枝想了很久,隨后才道:“若是這樣,那我也想……同小姐一同前往江南。”
綠枝要比紅荔伶俐些,總歸是個照應,明楹點了點頭,車廂之中一時靜寂。
紅荔這個時候才有些怯生生地問道:“那小姐到底是因為什麼才不想留在上京?”
反而是選擇了離開。
后半句話紅荔沒有問出口。
縱然明楹在宮中并無人在意,但至也是公主,就算是無人追究,但是失去了一層份,就要為了一個普通人,就連明氏都不再是了。
到底是因為什麼,才能甘愿放棄這些,寧愿逃離,也要離開上京呢?
紅荔想不明白。
明楹沉默了片刻,“沒什麼……只是不想留在這里了而已。”
的話止在‘而已’,但是在這輛前途未知的馬車之中,明楹卻還是不免將之前得知的事又在自己腦中過了一遍。
想,應該不會后悔。
時父親說脾有些倔強,大概未必是好事。
或許的確不是好事,但是并不會后悔。
顯帝所圖謀的,太后與他之間的易,把自己作為賣鬻爵的籌碼——
明楹坐在馬車之中,只覺得自己是懸在半空中的一細小銀,前途未知,卻還是孤注一擲。
有些疲倦,沒有再說話,只是闔眼坐在馬車一旁小憩。
這輛馬車的確是極為普通,車廂之中只有一個正正方方的小桌,除此以外就什麼都再也沒有了。
車廂之中也極為仄,容納下三個人都顯得有些狹窄。
紅荔大概還在震驚之中,撥弄著自己的手指,也沒有出聲。
車廂之中只能聽到馬車駛過的聲音,除此以外,再無人出聲。
很快就到了東門。
過往車輛都需要被守衛例行檢查,尋常的時候其實也不會查得很嚴苛,大多只是瞧瞧有無私藏軍械之類,又或者是瞧瞧貨到底是什麼,出行的馬車要稍微松泛一些。
明楹就是知曉這一點,才想著直接從車坊租賃馬車出城的。
馬車已經停下,大概是因為今日公主出降,往來的馬車也要更為多些,遲遲都沒有排到們的馬車。
明楹原本靠在車廂一邊小憩,過了許久,才聽到車夫在和守衛涉。
車夫自然是經歷過不這樣的狀況的,“爺,我們也就是個載客的,哪有什麼貨要查,況且軍械之類的……小的哪敢啊,我這主家是有急事的,這城門堵在這里,就不能再通融通融?”
守衛含含糊糊說了幾句,明楹有些沒聽清。
綠枝和紅荔此時也有些擔心起來,掀開帳幔一角往外看去。
此時天已經有些晚了,加上今日城門熱鬧,所以人來人往的,也有些看不清。
們放下帳幔,有些擔心地對著明楹道:“殿……小姐。”
明楹朝著們搖了搖頭,很快就聽到外面的喧囂聲稍微小了些,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車夫好像是驚愕地低呼了一聲。
難道這麼快就有人找到這里來了?
明楹一路都仔細避開了人,況且往來賓客很多,并未在什麼地方耽擱,按照道理來說,就算是找,也不可能這麼快。
有人在們的車廂外叩擊了聲,語調卻又不知道為什麼,帶著些諂,“那就先查這輛。”
不知道是對誰說的。
馬車的簾子被人起,守衛看了看車廂里面的況,對著明楹道:“你,掀開帷帽來。”
明楹在上京甚面,城門的守衛自然也不可能認得自己。
思慮片刻,還是掀起了自己帷帽下的紗布。
卻又在此時,恰好對上一雙深褐的瞳仁。
居然是……霍離征。
他面有些冷淡,并無任何詫異的神,看著與明楹素不相識的模樣。
旁邊的守衛很是寵若驚,有些諂道:“這是一輛載客的馬車,將軍這番來查探,實在是有些紆尊降貴了。”
霍離征隨意地嗯了一聲,畔卻了幾下。
明楹看出他是在說語,仔細辨認了一下。
——想離開?
他這話,是并不準備阻攔自己的意思?
明楹手指蜷起,不聲地點了點頭。
霍離征手指還在著簾幔,他靜站片刻,雖然無聲,卻又對道:
我可以幫你。
明楹手指起,其實并不愿意承霍離征的恩,畢竟離開的這件事,說大也大,說小也小,其他人都可以摘得干凈,旁人都是一無所知,即便是被送到京兆尹,說破了天也都是無罪。
但是若是霍離征明知道是自己卻還是放離開,卻實在是有些說不過去。
但現在,大概也并無其他的選擇了。
明楹朝著他很輕地笑了下。
一塊手溫潤的木牌倏然被丟到明楹的手邊。
霍離征出手極快,不要說邊的守衛并未看見,就連明楹邊的紅荔與綠枝都未曾看見。
霍離征在這輛馬車前停得久了些,站在一旁的守衛有些不著頭腦,有些好奇地又看了看馬車里面的明楹。
一下子也知曉為什麼這位小將軍失神了。
畢竟這姑娘生得,實在是出挑到有些過分了。
守衛抓耳撓腮地琢磨著,自己這個時候是站得遠些好,還是開口稱贊小將軍的威名好。
他正想著,霍離征卻突然將手中的帳幔放了下來。
霍離征小臂抬起,輕輕一揮,對守衛緩聲道:“放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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