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璧》第8章 鎖梁園8

晏傾不想打擾客,他和風若遮人耳目,刻意尋找人的小徑,一路尋去積善寺為郎們安排的客房。

他這般小心,到了的時候卻發現客舍拴了鎖,徐清圓不在。

今日小雨紛紛,來寺中祈福的登山香客都很,徐清圓會去哪里?

二人一路避開客,只走有樹木遮擋的松林小徑。雨并不大,細如牛,晏傾垂著頭思索梁園和這積善寺的關系。云履踩在草地上發出“窸窣”聲,風若忽然激地拽他一下。

風若聲音都著抖:“徐娘子!”

晏傾抬頭看去,正好與那在林中徘徊、似乎猶豫遲疑什麼的徐清圓四目對上。

徐清圓后的侍蘭時在和自己郎說話,聽到風若聲音,一下子抬頭。

晏傾則微微一怔,因他此時看到的徘徊郎,是徐清圓,卻又不是徐清圓平時的模樣。

郎頭戴五葉寶冠,烏發梳髻堆于發頂,耳邊各有一綹發細辮,垂至肩腰。穿著一,披著披帛,前綴掛瓔珞,一裾上的碧绦悠著飄揚。

手中持著一朵花,低著頭蹙眉。

徐清圓抬頭向晏傾來的這一眼,目有驚詫,慌。但很快鎮定下來,烏水眸閃,帶一喜悅。在無窮無盡的麗之余,更有些見的典雅端莊、慈善之

這一副裝束,正如畫上的“觀音”下凡。

二人在林中看到對方,晏傾快速垂下眼,遮掩住眼中無措神

他心中已經明白徐清圓在做什麼,便只是遙遙地彎腰,作了個揖,長擺如云。

徐清圓向前走了兩步,見他作揖,便忙停下步,也屈膝還他一禮。

風若不了他們兩個一見面就拜來拜去,他在晏傾耳邊吸氣:“郎君,徐娘子和我們想到一塊去了。要扮觀音!若真的被寺中選中當那觀音,就可獨自居一屋舍,咱們就能和說上話了。”

晏傾有地覺得風若有點聒噪,向旁邊挪了兩步。

徐清圓和侍走到了兩人前。

開口:“晏郎君,我……”

揪著手中的花,窘低頭,千言萬語匯一句:“我有很多話想和你說。”

晏傾聲音清潤干凈:“我知道。”

徐清圓拽拽飛揚的裾,這般打扮讓不自在,支吾:“我扮這樣是為了……”

晏傾低聲:“我知道。”

和他想到了一塊去,不知道怎麼能說服兩位師太讓來扮觀音。其他郎都去結兩位師太,徐清圓沒有錢財,便只好喬裝上陣。可心里不確定自己做的對不對,換上裝扮后,便在林中踟躕。

面前的悄然抬起一只眼,來一眼。

晏傾好一會兒,才意識到徐清圓這過分燦亮的目,是什麼意思。他模糊地想到自己似乎應該說些什麼,好對得起徐娘子這一番期待。

他便說:“我也有很多話想和你說。”

——盡是關于梁園兇殺案。

風若站在晏傾后,表突然變得很奇怪,驚疑不定地看看晏傾,再看看徐清圓。他覺得這氣氛、這對話哪里不對勁,卻又唾棄自己是者見

但是風若看蘭時一眼,見那個小侍也表古怪。

他放下心了。

只見徐清圓微微一笑,再激地屈膝行禮。

晏傾便又彎腰回了一禮。

風若不了了,問:“娘子手里拿的荷花?這季節怎麼有荷花?”

徐清圓出有些得意俏皮的笑,手指來,將手中的花遞給晏傾看。誰知手才一,晏傾便迅疾向后退了一大步。徐清圓怔愣一下,目探尋地脧晏傾一眼。

很快收回自己的若有所思,不將花遞出去讓人看了,而是手指靈活地撥弄花瓣,指給兩個郎君看:“觀世音手持蓮花,代表潔凈無垢。但是這個季節沒有蓮花,我和蘭時就用帕子和金薄片做了假花。”

晏傾這才注意看手中的花,果然看到碧手帕堆積如葉,巾子充當花瓣,而金線在花瓣間纏繞。花在手中晃,輕盈靈

風若驚嘆連連:“娘子巧思!”

徐清圓目著晏傾,晏傾睫落下,角噙一笑,安靜無比。

徐清圓見他不說話,便道:“我、我要去找杜師太遂自薦去了。希我能選上觀音……”

晏傾回答:“若是有困難,我會助你。”

徐清圓等的便是他這句話,聞言彎,淺淺一笑。和蘭時告別,平復心要出林子。

肩,香氣馥郁。晏傾掙扎片刻后,道:“等等。”

徐清圓扭過半個肩,晏傾的手向來。目不轉睛,看他手上捧著一方雪白帕子。

他低著眼:“得罪。”

他的手帶著那方帕子,在丹朱上輕輕一點。

后蘭時吞口水,而徐清圓周涌上熱氣,熱上臉。向后退一步,偏晏傾早有察覺,另一手隔著袖子,搭在肩上,固定住不要

他手拿著那帕子,在眉心輕輕一點,然后后退讓路。

一眼,晏傾快速移開目:“這樣更像觀世音。”

眉心滾燙,徐清圓呆立片刻,聽到蘭時大呼小:“娘子,你眉心多了一個朱砂痣。”

徐清圓走后,晏傾在風若炯炯有神的凝視下靜了片刻,將斗篷向下拉了拉,擋住自己大半張臉。

晏傾說:“跟去照應一下。”

風若挽起袖子準備干活:“又是我嗎?”

晏傾攏袍,不看侍衛促狹的目:“……我與你一起。”

--

那日后半日發生的事,并沒有讓人意外。

積善寺的杜師太和江師太為主持之事相爭,杜師太負責這一次的“觀音祈福”。此事連續五日,若是足夠功,杜師太必然更有可能當上主持。

下午的時候,杜師太和江師太在商量扮觀音的事

江師太領著馮亦珠,努力向杜師太推薦。馮亦珠塞給了江師太不錢財,江師太收了錢,自然幫人辦事。

杜師太被兩人煩的,態度幾乎松時,聽到院中香客驚呼:“觀音娘娘,觀音娘娘現世了!娘娘,我、我給您磕頭……”

聲窘然:“我不是真的觀音娘娘……”

廂房中的杜師太三人掀開簾子,看到寺中香客圍著一白子。那郎端莊慈善,麗幽靜,在小雨中行走,眉心朱砂華瀲滟間,被進香百姓當了觀音娘娘在拜。

郎抬起臉,赫然是徐清圓。

杜師太忽然道:“便由來扮觀音吧。”

馮亦珠一下子急了:“討巧了,我不服氣!”

江師太也不想錢財失去:“師妹,不要這麼草率……”

杜師太目冷淡地看一眼馮亦珠:“你也可以扮觀音試試,若是比那位徐娘子好,我自然選你。”

--

四月初八,正是佛誕日。

盛會持續五日,積善寺向世人開放,開啟后山大門。十八層地獄涌凡夫世界,當是每年此時的義寧坊盛景,引得無數客人登山。

山門徐徐打開,一重迷離的世界呈現。

森可怖的畫像、雕塑呈現,有惡鬼拔舌、有鐵樹。裊裊煙霧升起,鐵索拖著地,他們模仿出地獄中的蒸籠。進這里的每個人,都要戴上一張惡鬼面,模仿地獄中人。

詭譎森,長安百姓們膽子齊大,戴上面后張牙舞爪,哈哈大笑。

各項鬼哭狼嚎聲來自四面八方,惡鬼戴著面行于人間,只見銅山火海,刀山油鍋,越往里走,越是嚇人。

這十八重地獄帶著勸誡世人向善的心,做的栩栩如生。有帶著小孩來的百姓,邊小孩早已哇哇大哭,哭作一團,扭著頭要走。

而大人們勸:“別怕,一會兒有觀世音娘娘救世……”

鬼怪之間,一重華車緩緩行來。車上巨大的含苞蓮花張開花瓣,一潔白的觀世音娘娘坐于蓮臺,手持凈瓶楊柳,揮灑甘

百鬼夜行,眾生皆苦。

觀音娘娘垂著臉,瓔珞繽紛,是眾鬼蕓蕓中唯一不戴面的。詭譎燭火下,只見面容安詳恬靜,目中自帶憐憫慈悲,帶乘風,萬鬼不侵。

百姓們驚喜:“今年的觀音娘娘好。”

他們蜂一般地沖向車輦:“觀音娘娘,請為我賜福!”

“別,我先來的!”

哄哄中,梁家的郎們和郎君跟隨在老夫人邊,頗有些羨慕地看著那展坐在花中的子。夜火流連,燭微弱,那“觀音”隨著車緩緩挪,真是圣潔高邈,讓人仰

馮亦珠嫉妒跺腳:“有什麼了不起。”

晏傾和風若等大理寺吏換了常服,戴了惡鬼面,也混于人群中。這些吏們以為自己只是日常來寺廟停棺,并不知道自己的長在找一衛渺的尸

吏們與民同樂,高興地沖向“觀音”,想要獲得賜福。

晏傾和風若在人群中,不敢大意。“十八重地獄”已開,衛渺的尸要做手腳混寺廟,應該就是這個機會。

人山人海,晏傾不斷走查看那些戴著面或做雕塑的“惡鬼”,因不斷和人撞,他升溫,額上滲汗。他后背被汗浸,可面容依然清雅沉靜,讓人看不出他的不適。

他側頭囑咐風若:“一會兒盛會結束,你去找徐娘子,今夜必須讓說實話……”

正這時,一陣勁風吹過,街上燈火滅了大半。

黑暗涌來,片刻寂靜。幽詭氣氛下,突然有人發出恐懼尖:“鬼活過來了,殺人了,救命!”

晏傾猛地回頭,看徐清圓是否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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