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璧》第14章 鎖梁園14
徐清圓和蘭時在寺后的花圃前找到梁丘。
梁丘的小廝抱著自家郎君最珍視的那盆花站在邊上,梁丘滿手泥土,擺挽綁在腰間。小廝說有客后,他便一腳深一腳淺地從花圃里走出。
徐清圓盯著他腕間的白布,屈膝向他行禮時,心中默想:看起來這麼和氣、只花草的梁郎君,會是兇手嗎?
梁丘從小廝那里拿過干凈巾子手,又寶貝無比地把那盆花抱回懷里。他和徐清圓相隨著走出花圃,側過臉對徐清圓笑著嘆氣:
“聽方長說,你昨日來找我,沒找到?祖母被前夜的潑皮事嚇到了,昨日昏昏沉沉沒神,我陪坐了一日,夜里方回去。珠兒找我什麼事?”
方長是他的小廝名字。
徐清圓目中含憂:“我倒沒什麼事,左右閑晃罷了。祖母病了?我昨日也去向祖母請安,服侍祖母的侍們說祖母不見人。不知道今日能不能向祖母請安?”
在徐清圓的記憶中,來到梁園短短一個多月,這位梁家老夫人就病了好多次。老夫人病了后不見客,唯獨讓自己唯一的孫子陪著。
梁丘道:“祖母睡了一覺就好了。年紀大了,容易驚,本也沒什麼。這不,今日祖母就應了寺中兩位師太的邀約,要去看戲。估計一會兒就要通知你們郎們陪著一起聽戲去了。”
徐清圓:“這浴佛節,又是游街,又是辦戲臺,積善寺安排得很熱鬧啊。若是沒有那潑皮的事就更好了……”
和梁丘說起昨晚上馮亦珠去扮觀音的事,梁丘驚訝了一下,因他昨夜陪侍老夫人,沒有去看什麼觀音。可惜,馮亦珠又拋眼拋給了瞎子。
二人閑聊間,一同回到了梁丘住的齋房。
進了屋后,徐清圓坐下來喝茶,梁丘小心翼翼地抱著他那盆花,挑選合適的位置擺花。既怕花被曬到,還怕花見不到太。
徐清圓納悶地看著他那花:不過是枝葉繁茂些,綠蔥郁些,倒是一朵花都看不見。
徐清圓問梁丘:“之前和祖母聊天,祖母說郎君年時也風流,喜歡四玩,怎麼現在偏偏花,也不出門了?”
梁丘澆花中,回答道:“長大了,自然會變了。何況紅塵一世,誰都是蜉蝣觀天。已經命定的事,無力改變,只有這些花花草草能長伴前了。”
他這話頹然,徐清圓不好接,便說他的花:“郎君這花到底是什麼花,我怎麼沒見過它開花?郎君每天都要用喂,有什麼忌諱沒?”
梁丘回頭,目幽若看一眼。
徐清圓眨眨眼。
他走過來坐于對面,在額上一,戲謔道:“我就知道,來梁園住的郎,沒有人不好奇我這花的。讓我猜猜,你還不相信我這花真的要用養,能開出最絢麗的花來,對不對?”
徐清圓臉頰緋紅:“我自詡讀書多,知道的事很多,卻從來沒聽過這樣的花,所以才好奇。”
梁丘又笑了一通,才正經解釋:“這花傳自西域,有個西域名,我念不出來,便給它取個別名,‘七彩蘭’。它需要用主人的喂養,每日都要在固定時辰喂,若是差了時辰,或者一天不喂,花的葉子就會枯萎,最后開出的花,就不了。
“而若是一直照顧得好,等到六七月份,它開出的花便是七彩之,絢爛奪目。長安城中,再沒有比我這‘七彩蘭’開得更好看的花了。”
徐清圓“啊”一聲:“日日喂,還要記時辰,這樣耐心的事,只有郎君做得了。”
語氣敬佩,倒杯熱茶,起向梁丘敬茶。的茶水遞出時,腳下被自己的披帛絆了一跤。郎腰肢歪倒磕在小幾案邊緣,同時手一抖,熱茶向梁丘的手腕潑了過去。
梁丘驚慌起。
梁丘的小廝方長和徐清圓的侍蘭時同時疾呼奔來:“郎君(娘子)!”
徐清圓被案幾撞得直不起腰,酸麻無比,恐怕要撞青了。但不如此狠心,焉得虎子?
蘭時扶住,則奔去抓住梁丘腕上裹著的白布,急得要哭:“我不是故意的。這麼燙的熱茶,郎君快摘下布條,我幫郎君上藥。”
梁丘被這杯茶澆得額頭滲汗,痛得扶住手腕。他勉強安徐清圓,卻還是被徐清圓推著坐下。徐清圓讓小廝侍拿藥箱紗布,要為梁丘看看傷勢。
低著頭:“郎君放心,年時我阿娘經常傷,我也幫包扎過。我很練,不會弄疼你。”
摘掉梁丘手腕上常年綁著的白布,接過小廝遞來的藥匣。手托著梁丘的手腕,上藥時打量梁丘的手腕。
這位郎君手腕上的傷口麻麻,都是小刀所劃的那類傷口,絕不致命。除此之外,其余干凈,理流暢,沒有任何有疑點的抓傷、劃拉痕跡。
徐清圓為他上好藥、纏好布條,抬頭,與梁丘若有所思的凝視對上。
梁丘傾看眼睛,慢慢道:“你想看到什麼?”
徐清圓強作鎮定:“郎君怪我弄傷了你?是我魯莽。”
梁丘眼神暗下,正要再說什麼,他屋門被敲,有尼在外說話:“施主在嗎?江師姐和老夫人在園中看戲,讓郎君和郎們都去作陪。”
徐清圓側過肩,揚聲和屋外尼說話:“作陪?”
尼聽到屋舍中傳來子聲音,驚訝了一下。轉而想到這位梁園郎君總是和鶯鶯燕燕的郎們混在一起,心中略微鄙視。
尼聲音卻恭敬:“寺中來了貴人。廣寧公主與一位郎君,還有一位京兆府的年輕員一同來了。老夫人在向公主請安,公主說自己也喜歡聽戲,想見見郎們。”
徐清圓心中一。
沒有將公主到來放在心上,卻一下子聽到了“京兆府的年輕員”幾個字。
風若昨天走得那麼倉促,是不是和這人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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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清圓慢吞吞地跟著梁丘,去前院參見公主殿下,也去看戲。
他們走在長廊下,離前院越來越近時,聽到了咿咿呀呀的唱戲聲。
徐清圓跟在后頭,心思也不在戲文上。不知道,走在前面的梁丘腳步停了一下。
方才手腕被熱茶澆傷都沒讓他面大變,梁丘此時卻面微白,不由自主地加快步伐。
梁丘的小廝急忙跟上郎君,蘭時跟在徐清圓后面磨蹭。徐清圓低著頭走路,廊外的花木蔥郁,伴著斑駁斜的日,照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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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斯年從角門邊過,因來洗手而進了寺中的這個方向。帶路的尼在前面沒有留心,林斯年則一抬頭,看到了廊下走路的妙齡郎。
白帛,青裾曳地,發間流蘇步搖輕輕晃,宮燈樣耳墜輕輕打在臉頰上。
而林斯年更記得轉過來的正臉——
鵝蛋臉,柳葉眉,杏仁眼偏嫵。鼻子小巧,下窄而圓,風致楚楚。
保持著端莊素雅的氣度,在來長安的路上,向林斯年遞出一塊餅,還幫他引開追打他這個乞兒的吏。那時候,坐在馬車中,眸若清水,對他眨一眨眼。
對他做口型:“快逃吧。”
那是一個多月前的事了。
那些吏是他父親派去抓他的人,他惡意昭彰,對所有人抱有壞心,又哪里期待一個郎遞出的一張餅?
來到長安這風水寶地,搖一變了宰相府中最尊貴的郎君,林斯年桀驁風流,從城東玩到城西。整片長安城,沒有他看得上的東西,沒有他記得住臉的人。
可他見第一面,就開始出現在他夢中。
烈日下,林斯年站在角門口,瞇起眼眸。他手中揪起旁邊花叢中的一株開著花骨朵的野花,手指一點點碾碎花瓣。
他看到廊下草木忽然影一閃,再下一瞬,廊下只剩下了徐清圓那個小侍,沒有了徐清圓本人。
林斯年扔掉碾碎的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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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灌木擋著,晏傾和徐清圓都形瘦薄,二人被完藏在了廊柱后。
徐清圓看到他出現,眼波輕輕亮起。
旁邊的蘭時咳嗽一聲。
徐清圓靠著廊柱,仰頭看晏傾。這姿勢讓給他們放哨的蘭時臉古怪——郎像是被人擁著似的,晏郎君也不注意一點。
清圓乖巧:“郎君,我正想找你。我試了梁郎君……”
晏傾怔一下后,對禮貌頷首:“這事之后再說。如今我想請郎幫個忙,引開些人,可否?”
徐清圓福至心靈:“是京兆府來的員麼?”
這麼乖,又這麼聰明,他、他……
晏傾無措地低頭看,外邊傳來不不慢的腳步聲。腳步聲不是來自一個方向,分明是兩個人。其中一人開了口:
“怎麼走丟了?”
廊下窄柱后有松柏遮擋,其后兩堵矮墻,是兩間廟殿相隔的極窄空隙,僅容一人通過。晏傾說聲“得罪”,立即拽住徐清圓,將人拖去松柏后不見了。
他手捂住徐清圓的口鼻。
留下外頭靠著廊柱僵著子的蘭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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