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從山回府的時候已經時近正午。

剛一踏進大門，管家便迎了上來，將昨晚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講述了一遍。

他邊聽邊大步穿過前院，眉頭鎖著，一路上始終一言不發。

快到書房門口的時候，便看見一名丫頭氣吁吁地從遠跑了過來。是沈老夫人邊的人。

沈從山腳步一頓，不等到近前開口，已經率先說道：“你去回稟老夫人，說我換服便過去給請安。”而后又沖大管家吩咐道：“我都知道了，你先去忙你的吧。”說完便徑自推門進了書房。

佛堂里煙氣裊裊，氣氛很是抑。

沈從山推門的時候，沈老夫人正在閉目誦經。聽見開門的聲音也沒有停止。

正房夫人錢氏和三夫人都在。一個立在一旁，一個跪在地上小聲的啜泣著。后者見他進來，眼中立刻放出求救的亮，卻不敢出聲造次。

沈從山卻對屋的景仿若不見。不不慢地想沈老夫人見了禮后，便略略垂首站在那里。

過了好一會兒。沈老夫終于將這段經、文誦讀完畢了，才終于緩緩睜開雙目，看了沈從山一眼，“回來了？”語氣還算平和，卻聽不出任何一個母親對兒子的親近和孺慕。

“是。”沈從山態度十分恭謹，“孩兒昨日去臨郡的鋪子里查賬了。“

“嗯。”沈老夫人應了一聲，并不關心他去了哪里。只繼續道：“昨日的事，應該有人已經與你說了吧？”

“管家剛才便告訴孩兒了。”說著，沈從山沖著沈老夫人深深的彎腰一揖，“都是孩兒不孝，昨日不在府中，讓您無故了驚嚇！”

“哼！”沈老夫人冷哼著，忽然一拍手邊的桌案。

錢氏被嚇了一跳，想要開口卻又不敢。

沈從山則忽然表現出一種惶恐失措。腰彎的更深。

沈老夫抬起捻著佛珠的那只手，隔空虛虛點著他道：“虧得我昨日了驚嚇，不然霓裳苑發生的事，還一直被蒙在鼓里。你倒是翅膀了，好手段。眼皮底子下發生的事都能瞞過我。我說齊嬤嬤怎麼竟突然出了事，原來是府中真的有鬼！”

“夫君……”三夫人嚇得瑟瑟發抖，這時忽然痛哭出來。幾乎連滾帶爬到了沈從山腳邊，噎道：“妾……妾不是有意說出來的。昨日妾真是嚇壞了，那捕頭問話的時候才說了出來……妾知錯了……”

“閉！”沈老夫人厲聲怒喝，嚇得房眾人均噤若寒蟬。

錢氏強撐著膽子上前勸，“母親，您……”結果話未說完，沈老夫人便拿起手邊的茶盞，擲向了的腳邊。

“啪——”地一聲脆響，四分五裂的瓷片崩了一地。

錢氏哆嗦著，“噗通”一聲也跪在了地上，“母親請息怒……”

“息怒？”沈老夫冷笑著反問，“月嶸，你也是我看著長大的。你自穩重聽話，賢淑孝順，我這才撮合你和從山就姻緣。過門后也放心的將府中事給你手上打理。可你呢？竟然也學會了糊弄我！”

“兒媳不敢！”錢氏急忙告罪，“這些怪力神的東西又不坐實，兒媳是擔心臟了您的耳朵，驚擾到清修，才……”在沈老夫人犀利的目下，聲音漸弱，最后怯怯地住了。

錢氏咬了咬下，忍不住將目瞥向了自己的丈夫。

其實霓裳苑隔壁不干凈的事，的確是授意下面的人傳出去。目的就是要給三夫人一個警示和教訓，這個農家不吸引了夫君的一部分注意，還太過淺薄張狂。沈老夫人是的親姨母，就算回頭鬧出些無關痛的事，沈從山看在母親的面上，最后也會不了了之。

只是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的事，消息散出去沒過多久，霓裳苑竟然真的鬧出了那樣的事。而且還被沈從山親自撞見。

雖然都是流，錢氏卻沒有傳到姨母的氣魄的。當知道這件事之后，便心慌害怕了。

所以當沈從山找到，語重心長地不要聲張此事，怕驚擾到老夫人清靜時，便順水推舟答應了。沈老夫人將沈府給錢氏搭理很是放心，所以院和后院的下人們對都十分信服。又是沈老夫人的外甥，既然不準下人們開口，自然沒有人再會多事的將此事告知老夫人知曉。

錢氏記得，那日沈從山來找的時候，說過此事他會理。還囑咐一介流，不要沾染這些污穢之。便沒再關心這些，以為有夫君出面頂著便萬事大吉。哪料事并沒有平息，反而還鬧了昨日那般場景。

“

母親……”沈從山這時開了口，他一擺也跟著跪了下來，“母親息怒。不是月嶸有意瞞你，都是孩兒的意思怕叨擾您清靜。而且……”說到這里他話音突然一頓。

“而且什麼？”沈老夫人冷聲問道。

“而且孩兒覺得，古人有言‘見怪不怪，其怪自敗’。這些怪力神的東西，除了攪人心，什麼都做不了。就算有什麼，不去理會便是。我沈府沒做過虧心事，自然不怕鬼敲門。”

沈從山這番義正言辭像是了沈老夫人頭腦中的某弦。座椅上的微不可察的了，接著忽然沉默下來。

風韻猶存的婦人在那一瞬間似乎有些萎靡。

的目依舊是落向跪在面前的兒子上的，然而眸中的焦距卻漸漸渙散開，仿佛是在回憶著什麼。

沉寂在屋中蔓延。

不說話，沒有人敢率先開口。三夫人已經連泣都變得默默無聲，甚至連呼吸都顯得小心翼翼。

時間過了良久，沈老夫人終于從回憶中醒神。

直了腰，斂去面上所有的緒，可從散發出的疲憊卻掩飾不住。掃視了一遍地上跪著的三個人，將視線放向掩面流淚三夫人，“都說家丑不可外揚。從今天起，你給我待在自己的院子里，沒有我的允許不許出來。也不許伺候大爺。”說著閉上眼，又捻起了手上的那串佛珠，“我倦了，你們兩個也先回去吧。昨晚的事，回頭再說。”

…………

沈家佛堂里散場的時候，殷笑和白冉剛剛溜達到沈府后門的長街附近。

臨近中飯時間，周圍酒肆和小攤上的香氣不時隨風飄過，引得人垂涎。

殷笑的鼻翼微微煽著，時常不由自主地隨著味道轉腦袋，臉上還會呈現出一種向往的愜意。

白冉只覺得那副樣子像極了想要吃卻沒膽子小狗，有意思的很。于是微笑著搖搖頭，再次好心提議道：“真的不用先去吃午飯？”

“你啦？”殷笑轉頭反問他。

“沒有。”

“那我也沒關系的。”說話間，努力地朝東邊嗅了嗅，“等從沈府出來再吃吧，久了吃的香。”

“那你要是到晚上，豈不是吃一頓飯賠了麼？”

殷笑不以為意，“要是到晚上，那就午飯晚飯一起吃唄。反正總量都是一樣的。”

這是什麼論調？！

白冉無奈又好笑，剛想再說些什麼，卻忽然眸一凜，閃過一警惕。

殷笑敏地捕捉到了他的緒，也跟著放慢了腳步。左顧右盼地低聲疑道：“怎麼了？”

不想話音剛落，耳邊就是一道勁風劃過。

接著還不等反應，人已經被白冉摟住腰，飄出去一丈有余。

幾乎就在同時，一顆飛速旋轉的石子在方才站立的地方過。因為沒有命中目標，那石子打在墻上，“啪——”地一聲，留下深深一道白印。

殷笑頓時脖頸一陣發涼，不自覺的抬手了自己耳朵。還好……還在……也沒有破皮出。

隨即又忍不住在心中破口大罵……這是他媽哪個王八蛋干得好事！是和有仇想要的命嗎！應該沒得罪過什麼人啊！

猛地一個激靈，扭頭看向白冉，直接了聲口，“臥槽！白大公子，這沖著你來的吧！“

白冉垂眸看一眼，繼續警惕地注視著四周，語氣有些漫不經心道：“大衍境，用塊小石子就能傷到白某的還真是不多見。”說著，他略勾起了角，揚聲喊道：“來了就別躲了，出來吧！”

回答他的，是一聲子的笑。

隨即一道黑影自兩人頭頂上掠過，躥房越脊朝遠而去。

白冉看著那黑影輕聲哼笑，手臂放開殷笑的同時，低低囑咐道：“我去去就回。”說著凌空而起，也沒了人影。

路上行人來往，有人注意到這邊的一幕，有人沒有注意。

眨眼間，就只剩下殷笑一個人站在原地。

尚還在迷茫之中，卻本能意識到剛才那人是沖著白冉來的，和沒關系。但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那石子明明是飛向的啊，誰敢保證城門失火不會殃及池魚呢？！

了脖子，左右掃視了一圈兒后，閃躲進一條長街。玩兒命般撒朝著沈府后門跑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