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瑾瑜和魏嬰兩個人先進了屋，沈芳吃完了飯，在院子里閑溜達，到了一個地方總是習慣的找一下逃生出口，上次的楊村是這樣，這次的縣衙也是這樣，萬一有災民攻打縣衙呢，應該從什麼地方逃生？

彎著腰走，仗著有輕功，不知不覺走到了一座偏僻的院落，說到偏僻其實委實是抬舉了夏彥了，為保亭縣的縣令，府衙那一個寒酸！太子能屈尊在這下榻，屬實難得了，頗為親民，真真是賢德！

這一間間屋子，也就比楊村能稍微強那麼一點點吧，但凡保亭的縣衙能稍微氣派一點，都不至于出來晃悠找逃生路線。

走到里面發現是個死胡同，剛要掉頭，卻被來人堵住了去路。

此人又黑又瘦，歲數也大了，看起來比圓通還邋遢，可真是要往乞丐上歸類也并不對，因為他的背很直，似乎有著堅韌的脊梁，這樣的人都不容小覷，他們心有丘壑，不修邊幅，不在意也突破了皮相。

沈芳難得溫的向前走了幾步：“勞煩，讓讓路。”那人往旁邊讓了一步，子左側的空位讓了出來，他卻出食指指著沈芳，神嚴肅，吹胡子瞪眼呵斥道沈芳道：“你、你、你胡鬧！你為什麼在這里？”

這毫不客氣的語氣，似乎跟很是稔的樣子，沈芳可不喜歡被人用手指著教訓，于是沒忍住翻了個白眼，一句干卿屁事就要出口，卻在那人說的下一句話時仿佛被雷劈到般，定住了腳步。

“方沈，我問你，為什麼不在你爹安排的地方老老實實待著，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里？”此人面目嚴厲，耳聰目明，哪有半分的耳聾眼花？

正是保亭縣的知縣夏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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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小，方沈……”

“這個名字怎麼取得這般隨意，方沈，方嬸兒，孩子出去別人還不追著打，莫名其妙的長輩分占人家便宜嘛。”

“我姓方，娘姓沈，嫻娘生傷了子，以后恐怕不能生養了，嫻娘是獨，老丈人對我不薄，所以起了兩家的姓，戶籍上就沈芳，大家隨意，沈芳沈芳，方沈方沈……”

“那你以后不打算納妾了？”夏彥問道：“不孝有三，無后為大啊。”

“我爹娘都已過世，我既沒有什麼萬貫家財，非要個兒子去繼承，也沒有雄韜大志，非要從兒子上找補回來，說句不好聽的，進士出的我，自己又混得怎麼樣，空有一腔報國之志，出寒門，到現在不也是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待著，場也沒混明白嘛，下一代就不要考慮那麼多了。”

“方老弟豁達啊……”

“方兄一席話，實在是說得我汗……”謝云為他斟酒：“小弟雖然出世家，可才能比方兄差得遠了，心里實在是汗……”

“謝老弟莫要妄自菲薄，世家和寒門本沒有什麼對立的地方，我們這次前來，還不是要跟謝老弟打秋風……”

“咳咳……”夏彥喝到里的酒，聽到這句打秋風，忍不住嗆了下，他索著下：“打秋風……也算上我一個。”

小小的沈芳坐在一邊，忍不住好奇的問：“爹爹，什麼是打秋風？”

“……”

眾人正琢磨要如何給小解釋這三個字，就聽鑼鼓敲響，百姓沸騰，被眾人圍繞的花魁穿綾羅綢緞從花樓款款而下，邊上的侍不停的往上撒花瓣，街道兩旁眾人跟著花車走，一時間街上人涌，那花魁半紗遮面，額頭上點著金閃閃的花鈿，婀娜多姿，十分。

花車從他們所在的酒樓走過，然后周圍漸漸歸于安靜，沈芳看著花車消失在眼前，鼻中還能約嗅到花兒的香氣，太香了！

“謝兄這里還真是頗為熱鬧。”

“折煞我也，我也是窮則思變，懷城這里雖小，歷史淵源世家太多，有我娘親那頭的，也有我父親那頭的，來一個人不是我的舅舅，就是我的伯伯……”謝云無奈的搖頭：“我不能明著從他們手里弄錢，總要想點辦法讓他們兜里的錢往外放放……”

看他苦惱的樣子，另外兩人對視一眼，心里卻寫滿了羨慕，常言道，一任清知府,十萬雪花銀。

他們為本就不富裕的縣令，不想貪贓枉法魚百姓，想要有所作為，施展拳腳，可兜里也就兩個銅板響，寒門和世家的差距在任上就現出來了，他們不得不來跟謝云討錢。

幾個人沉默，各有各的憂愁，幾杯酒下肚，曾經高中時的豪氣干云，指點江山揮斥方遒的意氣風發，在這遠離朝堂，窮鄉僻壤之地，被灼灼烈日和滾滾風沙一點點的侵蝕掉了。

人窮志短啊，歲月不經揮霍啊。

他們心都有些沉重，這時卻聽到邊小開口說道：“爹，我有志向了！”

來時，沈芳問他爹為何帶出門，爹跟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多見見世面，開了眼界，以后長大了不必困于一院一墻，心中要有志向……

聽到的豪氣，幾個人對視一眼，不由得心中好奇，三人緩緩喝酒，逗：“哎呀，你這個娃子厲害得嘞，說說看呀，什麼志向？”

沈芳站起，用袖子遮住了自己的半邊臉：“我長大要做名滿天下的——花魁！”

“——噗”

“——咳、咳”

“……”

幾人同時嗆酒，六目相對，忍不住哈哈大笑，原本不得志的低落緒瞬間消失殆盡。

后來，也因為自己這不假思索的一句話，讓爹給送到了萬福寺，說俗塵雜念太重，從頭俗到了腳，送到香火旺盛的佛祖面前，熏陶熏陶，估計是想掰正那顆俗世之心。

大些的時候，才漸漸懂得什麼是花魁，青樓館的頭牌才算是花魁。

爹當時沒把兒打斷，委實也是看著是親生的緣故。

縣衙偏房里，夏彥皺著眉頭：“你爹就你這麼一個獨苗……”

“夏伯伯放心，我在萬福寺藏了多年，沒人知道我是方九城的兒。”沈芳忍不住得意：“我學了點皮功夫，有事我就逃了……”

“你呀你呀……”夏彥不贊同的搖頭：“你爹為了百姓，犯了抄家滅祖的大罪，為何把你和你娘分開送走，還不是怕不穩妥，你爹的良苦用心，你莫要辜負啊。”

沈芳知道夏彥是好意，現在想起來了，小的時候見過這個夏伯伯，后來他也來過營城看爹，還沒事就逗，方嬸兒！

本來方沈這個名字就不常，娘親和爹都沈芳，偶爾爹那頭極為遠支的叔伯來探，才聽爹方沈。

所以對這個人的印象也算深刻。

可他怎麼老這個樣子？

都險些沒認出來，當然，這麼說話屬實是不禮貌，爹最近幾年也老得不樣子，每天為了百姓的生計發愁，希百姓過好穿暖，可不兩鬢斑了白嘛。

下心中的酸，卻聽夏彥推心置腹道：“也罷，既來之則安之，不過你要格外小心，不要覺得你自己聰明，這個世上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他們金尊玉貴的從小見識得多了，心眼子比馬蜂窩都多，心都比比干還能多七竅，你萬萬不要大意啊……”

“夏伯伯放心，我知道了。我一定小心。”沈芳再三保證，夏彥才似乎松了一口氣，門框此時被敲響。

他走到門邊，卻是他的主簿，要找他商量賑災的事宜。

沈芳看他有要事，極有眼地告辭出來。

回到屋里，剛想躺下，就聽有人敲門，走到門前，開門，卻看到謝瑾瑜端著一個瓷碗：“我今天燉了個鴿子，你來嘗嘗……”

既然是和太子匯集到一，他也安全了，便讓屬下把信鴿，燉了一只。

沈芳無語的看著謝瑾瑜，心里卻忍不住，信鴿培養一只都是廢了大功夫的，燉了吃，暴殄天啊！

顯然謝瑾瑜也知道，可還是做了。

他給魏嬰分了一半的湯，另外一半趁熱給沈芳端來了。

太子賑災是為了公務，看著災民的慘狀，他不可能自己大魚大，最近也開始茹素，太子都不吃，他和魏嬰就不好貪吃，也跟著吃素。

沈芳腦中一轉，也忽然知道這只鴿子的珍貴了，更為難得的是他的這片心。

把鴿子湯倒了出來，和謝瑾瑜一人一半，謝瑾瑜搖頭：“你吃，這是給你留的，我吃過了。”說著還抿了下。

他不知道他撒謊的時候會有一些下意識的小作，比如抿。

沈芳也是觀察很久發現的，也不拆穿：“我吃飽了，吃不了，你不吃就浪費了，現在非常時期，還是不要浪費了。”

謝瑾瑜這才喝了半碗。

兩人又說了會閑話，謝瑾瑜有點困，打了兩個哈欠，就起慢慢一瘸一拐地告辭了。

沈芳看著他的影消失，臉上的笑容也慢慢的消失，忽然想到謝瑾瑜和魏嬰安自己說的話，他們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以對他們的了解，就算他們看破了的份，如果不自己主承認，他倆也不會說出來，自己卻還傻乎乎的以為自己藏得很好。

他倆是在面前，憋尿憋得跳腳，也不會開口說我出恭的那種人。

躺在床上，沈芳想到夏伯伯的態度，心里忍不住沉甸甸的，如果爹真的沒什麼事，他看到自己不至于這麼張，而他這麼張的態度，也就意味著爹的罪，絕對不是那麼好罪的，想到謝瑾瑜，不知道什麼時候能看到謝瑾瑜的爹謝侯爺，讓他幫忙求，能不能行？

心思紛，腦子里越想越多，反而失眠了，起下地，倒了杯水，剛喝下肚準備回去睡，就看到院外亮起了火！

——有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