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你咋不上天》全部章節 第63章 心儀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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構陷皇室宗親,其罪與謀逆無異,當抄滿門,株連九族。
安玨看著那書冊,腦袋有一瞬間是空白的,他完全沒料到這一千兩銀票會出現什麼紕。
是中途被人掉包了嗎?
在藥堂搜查的都是他的心腹,拿到冊子以後,並未假手旁人,剛剛也是他親手呈上,由宮人轉呈給楚凌昭的,這麼短的時間,怎麼會有人來將冊子調包?
難道在他們搜查之前,這銀票就已經被換了?
安玨眼神凌厲的看向蘇梨,蘇梨是在他之前到藥堂的,也許銀票就是換的,剛剛在軍的表現,只是演戲引自己上鉤罷了!
安玨越想越覺得合理,上還疼著,理智一點點崩塌流失。
“陛下,這賊人狡猾至極,微臣一時大意,竟鑽了空子換了銀票,還請陛下恕罪!”安玨主認錯,楚凌昭沒說話,眸悠遠深幽。
這事在前鬧得這麼大,滿朝文武這麼多雙眼睛看著,不是安玨一句‘一時大意’就能糊弄過去的。
安玨自然也並不想不蝕把米,他很快又提出新的證據:“陛下,據臣調查所知,這賊人曾去四方鏢局請鏢師押鏢,給了五十兩的定金,定金上的票號與留存在當鋪票記錄上的票號一致!由此可見……”
“安大人!”
蘇梨開口打斷安玨,就跪在安玨旁,面一片從容淡定,不像是正在被安玨狀告,倒像是一隻餌,引得安玨上咬住,才發現自己被尖銳的倒鉤穿了。
“那五十兩的銀票,的確是我給嶽大夫的,可那並不是安大人口中所說的贓銀,而是嶽大夫幫我二姐調理子,我給的一點謝禮罷了。”
蘇梨坦白承認,解釋得合合理,雖然也不知道這一千兩的銀票怎麼會被人調換,但看安玨詫異的樣子,應該不是什麼壞事。
安玨要被氣瘋了,他原本以爲已經是人證證俱全,沒想到這些證據臨了卻是站不住腳跟的,蘇梨三言兩語就能推翻。
他咬咬牙,衝蘇梨怒吼:“蘇小姐若真的清白無辜,不妨當著陛下的面說說,當日你從當鋪典當的一千兩去了何,這位嶽大夫又是從哪兒弄了一千兩來?”
一句話吼完,所有人的目都集中在蘇梨上,等著給出一個說法。
蘇梨繃直脊背,心臟一點點,不知道那一千兩去了何,也不知道如今這一千兩從何而來,衆目睽睽之下,也不能去看楚懷安,以期得到一點提示。
沉默的時間越長,那些探究的目越是犀利尖銳,像無數把刀,要將剖開看看這皮囊底下到底藏了多。
額頭浸出冷汗,蘇梨俯,磕了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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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陛下,民典當所得那一千兩是爲了……”邊關將士和黎民百姓!
“孃親!”
稚糯的音打斷蘇梨的話,在衆人的矚目下,一個穿著草綠錦、雕玉琢的小娃娃邁著小短‘噔噔噔’的跑進大殿,在他後,跟著一個形修長,儒雅清傲的男人,男人臉上一片與世無爭的淡然,正是顧遠風。
蘇湛跑到蘇梨邊,目在嶽煙上停頓。
嶽煙與蘇梨在邊關陪蘇湛最多,他不生病,但日跟著一羣糙老爺們兒上躥下跳,總是磕磕絆絆小傷不斷,全是嶽煙照顧他,如今看見嶽煙渾是的躺在地上,對他的衝擊必然不小。
蘇梨現在無暇去想顧遠風怎麼會把蘇湛帶到朝堂上來,正擔心蘇湛會餡,下一刻小包子卻尖一聲撲進懷裡:“孃親,好多,好嚇人!”
“……”
蘇梨被蘇湛突如其來的演技驚了一下,沒想到這小傢伙到了朝堂之上也毫不怯,演起戲來臉不紅氣不。
“微臣叩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前面都被蘇梨和安玨跪滿了,顧遠風在稍後一點的地方跪下行禮。
來得較晚,他沒急於認錯,一言一行皆從容有度。
蘇湛從蘇梨懷裡擡起腦袋,若有所思的想了想,從蘇梨懷裡跑出來,走到顧遠風邊跪下,學著他的作向楚凌昭行禮:“蘇……蘇湛,拜見陛下!”
他的背脊直,還帶著稚氣的音,小臉在尚書府養得白嘟嘟,配上一雙黑亮的忽閃忽閃的大眼睛,極是可,瞬間俘獲了一衆盼著要孫子的老臣的心。
原本朝堂之上一片肅然,因他的加,莫名的多了一溫。
“這個小娃娃是誰?”
陸嘯是第一個發聲問的,他一生征戰沙場,刃敵無數,卸甲歸田以後,獨子便鎮守邊關,不在側,見著這樣活潑可的小娃娃,總是忍不住想親近。
只是陸國公上殺伐之氣頗重,一般小孩子都會被他嚇哭,衆大臣心裡正琢磨著一會兒蘇湛被嚇哭以後要怎麼辦,卻見蘇湛好奇的打量了陸嘯一會兒,咧出兩顆虎牙脆生生回答:“我是孃親的兒子!”
廢話,你不是你孃親的兒子還能是誰的兒子?
衆人腹誹,都被這樣的言逗樂,陸嘯慢吞吞的捋著鬍鬚,目在蘇梨和蘇湛之間轉了又轉,難得展笑著,眸底卻飛快的閃過一抹深思。
眼看朝堂上的氣氛被一個小娃娃攪得不像話,安玨開口打破這番溫:“顧大人,你姍姍來遲,又帶個來歷不明的小孩兒來此到底想幹什麼?”
這一問,衆人臉上的笑意漸漸消散。
是了,這會兒還在審通敵賣國的重案,若是定罪,這孩子再可,也是要和蘇梨一起斬首示衆的。
思及此,衆人未免有些唏噓,安玨心裡則是一片痛快。
他重提剛剛的話題,步步:“蘇小姐,還請你解釋一下,那一千兩銀票,現在究竟在何?”
“孃親,你這個叔叔的錢了嗎?”蘇湛一臉疑,被安玨狠狠地瞪了一眼後,往顧遠風後躲了躲,不滿的嘀咕:“好兇!我爹說了,只會兇人的男人,本算不上男人!”
蘇湛年齡尚小,一句話惹得衆人忍俊不,安玨想生氣,衆目睽睽之下也不敢對他手,只能強忍下這口氣。
蘇湛卻還不安分,他在顧遠風背後躲著,從懷裡掏出一個鼓囊囊的大荷包:“孃親,我們把錢還給叔叔吧,他好兇啊,爹臨走前說過,我們雖然窮,但不能做搶之事。”
蘇湛說著紅了眼眶,一癟,眼角出豆大的眼淚,說出來的話也了哭腔:“爹走得早,只剩下我們孤兒寡母相依爲命,我知道孃親被外公趕出家門很難過,孃親拿這些錢,都是爲我好,讓我食無憂,以後能娶個賢惠的媳婦兒,嗚嗚嗚……”
衆人:“……”
臥槽,孩子你猜多大?是了嗎?怎麼什麼話都會說?
蘇湛哭得傷心極了,沒一會兒便一哽一哽的噎起來,小肩膀跟著一聳一聳的,看得蘇梨都心疼了,手正要去拿荷包,安玨比蘇梨更快一步,然而指尖快到荷包的時候,蘇湛把荷包收了回去。
安玨撲了個空,差點摔倒。
一個五六歲的小孩兒,手竟比一個年人快?
衆人正詫異著,就見蘇湛低頭打開荷包,拿出裡面捲一大卷的銀票,眼淚汪汪的看著安玨道:“叔叔,孃親給我的錢和我的歲錢都在這裡了,你數數吧,孃親拿你的錢是不對的,我把錢還給你,你不要報抓我孃親好嗎??要是孃親出什麼事,我……我也不活了!”
說到這裡,蘇湛又傷傷心心的哭起來,因爲太過賣力,小臉哭得紅撲撲的,充一般。
“子本,爲母則剛,安大人,那些封賞既給了蘇小姐,典當了換錢給自己的兒子,是自己的事,安大人爲何要如此揪著不放?”
陸嘯主開口替蘇梨說話,現在銀票的去已經再明瞭不過,安玨剛剛的咄咄人,都變了欺負孤兒寡母。
安玨充耳不聞,不死心的展開那一卷銀票查看,左下角的票號全都連在一起,與安無憂之前給他看過的票無異。
“不可能!”
安玨怒吼,腦子糟糟的,他知道這是一個套,他是下套的人,只要收好這個套,蘇梨就百口莫辯,可現在他怎麼落了這樣的境地?
如果這些罪名不立,那今日之事,要由誰來收場?
安玨察覺到了危機,可這一步他已經走遠了,回不了頭了。
他抓手裡的銀票,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扭頭看向嶽煙:“這一千兩說清楚了,就算下誤會蘇小姐了,那這位嶽大夫呢?那一千從何而來?”
“啓稟陛下,那一千兩,是下給的!”
一直跪在地上的顧遠風沉聲開口,從袖袋中拿出一張紙呈上。
那紙輕薄得很,折得方方正正,看不清上面寫著什麼,可安玨像被人兜頭澆了一盆冷水,猛然驚醒過來。
他中計了!
今日種種,分明是有人先識破了他和安無憂的計謀,將計就計請君甕,先讓他在朝堂之上判定蘇梨和嶽煙一個賣國罪,然後再一一化解,反將他一軍!
安玨後背發涼,剛剛的衝怒氣褪去,手臂和間的痛復又侵襲而來。
宮人。將那紙片呈給楚凌昭,打開一看,是一張房契轉賣書,金額不多不,正好一千兩。
“啓稟陛下,微臣在除夕宮宴上看了阿梨的國論,對邊關苦寒有了新的認識,臣以前自負飽讀詩書,卻不曾真正見識過民間疾苦,自慚形穢。”
顧遠風說著面上出愧疚,昂起頭顱義正言辭道:“趙大人雖還在調查此文是否屬實,但臣作爲阿梨的先生,對的人品自是清楚,是以,臣擅作主張賣了家中老宅,託嶽大夫購買些糧草送往邊關,聊表臣對邊關將士的一點綿薄之意!”
話落,朝堂之上雀無聲。
前些日子,衆人還紛紛上書說軍需過於繁重,掏空國庫,要裁兵減員,這才設立軍,可現在顧遠風僅憑蘇梨的一面之詞,就賣了自己的老宅,以一己之力給邊關將士買糧草。
這說明什麼?
說明朝中有人對裁軍一事產生了懷疑。
此事若張揚出去,如此做法,便是朝廷罔顧視聽,不僅會寒了軍中將士的心,也其他諸國笑話。
“此事不宜聲張,微臣本想借此機會探聽一下邊關將士的境再上書稟奏陛下,沒想到竟惹得安大人誤會,給嶽大夫平添無妄之災。”
顧遠風說得客氣,一句誤會將今天的事做了結論,似乎還想給安玨留有餘地,與安玨方纔的咄咄人形鮮明的對比,更顯得心中坦,明磊落。
“顧大人此前與此人並不認識,來自邊關,隨商隊京不過月餘,顧大人如何知曉是可信之人?若是胡人的細作……”
“安大人,不可能是胡人的細作!”
一道斬釘截鐵的聲音進來,安玨皺眉回頭,一個胖乎乎的老頭邁著小短急吼吼的跑進來,進殿時被門檻絆了一下,摔了個狗啃泥,隨攜帶的藥箱滾落,藥材灑了一地。
來人痛呼一聲,顧不上起來,哼哧哼哧的爬起來跪在殿中:“陛下,臣以家命替此作保,絕不可能是胡人的細作!”
跑得太急,頭上的帽變得歪歪扭扭,平日沒有鍛鍊,又胖,高太醫得不像話,努力扶正帽子讓自己顯得嚴肅些。
“高大人與此非親非故,何以如此篤定,敢以家命作保?”
楚凌昭輕聲問,將那房契轉賣的契書放到一邊,高大海努力平穩呼吸,高聲回答:“此名嶽煙,是微臣的恩師嶽兆的孫!”
話音落下,朝堂之上再次炸開了鍋。
衆人皆知,嶽兆是出了名的妙手神醫,先帝在時,嶽兆因醫過人,年便了太醫院做院首,率領衆人一起編寫了一本醫書大全,這本醫書如今還在遠昭國及諸國廣爲流傳。
但此人心直口快,看不慣場上的明爭暗鬥,後來請命隨軍做了軍醫,追隨的正是如今的陸國公陸嘯統率的鎮北軍。
嶽兆醫極高,幾次三番在生死關頭救了陸嘯,後來一次大戰,胡人的大將軍被陸嘯重創,生死垂危,胡人擄走嶽兆,爲了讓嶽兆替他們的大將軍看病,以岳家家眷命要挾,嶽兆寧死不從。
胡人的細作潛遠昭國,將岳家滅門,帶回頭顱,嶽兆悲慟至極,自戕而亡。
此事在當時引起了極大的轟,陸嘯也是在這樣的悲痛之下,親自率兵殺得胡人片甲不留,胡人節節敗退,這纔派了使臣求和,與遠昭國停戰。
當時所有人都以爲岳家滿門皆亡,沒想到還有一個孤存活於世。
想到過去的種種,高大海難得紅了眼眶,胖乎乎的老臉上是抑制不住的悲痛:“恩師一生救人無數,後來落得如此下場,臣心中對那些胡人俱是痛恨無比,更遑論他的嫡親孫?”
衆人被驚得說不出話來,是啊,有著這樣的海深仇,只怕是恨不得要將胡人一片片剮了吃,又怎會與胡人勾結通敵賣國呢?
“既是忠烈孤,高醫爲何不早些告訴陛下,將接回京中?”
安玨還在提出疑問,他知道今日自己已經輸定了,卻不想就這樣輕言放棄。
“恩師一生追求的,並非困於太醫院的方寸之地給人治病,而是雲遊四方,仁濟天下,他沒能達的心願,微臣希他的後人能替他達,便擅自瞞,未曾上報,陛下若要問罪,臣甘願罰!”
高大海說完磕了個頭。
他在朝中世向來圓,從不在背後說人壞話,也從不在人前替人出頭,今日卻爲了嶽煙豁出家命,可見對嶽兆當年的恩有多看重。
衆人從未想過事幾經反轉會走到這一步,本以爲是個通敵賣國的案子,沒想到最後嫌犯了忠烈孤。
“咳咳……”
撐到現在已是極限,嶽煙咳嗽著吐出來,神智已然不清醒。
“民請求陛下讓高太醫先替嶽大夫治傷,流了很多,怕是撐不住了!陛下若對此案還有疑慮以後可以再問!若死在朝堂之上,日後恐怕就死無對證了!”
蘇梨大聲請求,到塞北的時候,嶽煙已經在軍中了,原本以爲軍中衆人是因爲子糯,纔會對特別尊敬,如今才知道嶽煙竟有如此離奇的世。
若嶽煙今日出了什麼事,蘇梨恐怕此生都無法原諒自己。
“請陛下讓高太醫先診治!”
顧遠風最先附和蘇梨的要求,話落,陸嘯跪了下去,一見他跪下,其他大臣猶豫片刻接連跪下:“臣等請陛下讓高太醫先診治!”
聲音整齊洪亮,大勢所趨。
楚凌昭順勢開口:“準!”候在門外的宮人立刻進來,將嶽煙擡到偏殿治傷。
人被擡走了,一地的熱卻還未涼,黏噠噠的約可以看出半個人形廓,是安家人今日的傑作。
“安大人,嶽大夫不過是一個手無縛之力的弱子,軍要抓應該很容易,安大人怎會將重傷至此?”
蘇梨輕輕的問,明明跪在那裡,也是弱子一個,沒什麼攻擊力,卻讓人聽出秋後算賬的意味。
蘇湛仍跪在顧遠風後,聞言探出小腦袋幫蘇梨搭腔,握著小拳頭憤憤不平:“就是就是!欺負弱子,真不害臊!”
蘇湛說完還想扮鬼臉,被顧遠風擡手按回後。
他雖然年紀尚小,但這到底是在前,不宜太過放肆。
蘇梨不提這一茬,安玨還忘了,他冷笑著看向楚懷安,意味深長道:“這位嶽大夫雖是弱,可邊的人倒是個個武藝高強,下派出去的人回來都負了傷呢。”
“哦?不知安主蔚派去的人,在拿人之前,可有亮明份爲何拿人?安主蔚的人只是負了傷,本侯派出去的四個護衛卻是無一倖免,安主蔚是要拿人還是要殺人滅口?”
楚懷安笑盈盈的反問,一點也沒有要瞞自己派人護送嶽煙出城的意思。
安玨被問得失語,忽然有些氣惱,也許昨夜應該直接下令讓人帶首回來,反正人死了,要定什麼罪,都是他說了算,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被。
“安卿!”
楚凌昭終於開口,聲音多了一威嚴,安玨立刻低頭跪好,朝中原本與他關係尚好的幾人也都凝神聽著。
“此案牽連甚大,即日起由大理寺接手理,安卿重傷忠烈孤,在事尚未明確以前,暫停軍主蔚一職,隨時配合大理寺查案!”
“陛下!”安玨驚呼,完全沒料到會是這樣的判決:“雖有高太醫作保,但此的份還需覈查,臣……”
“覈查之事,自由趙卿著手去辦!”
楚凌昭打斷安玨,語氣沉沉,已有一分不悅,安玨張了張,剩下的話沒能說出口。
除夕宮宴,楚凌昭讓大理寺手軍的政務,這才過了幾日,又暫停了安玨的職位,軍才立不久,裁兵之事尚未有眉目,軍卻倒像是要被一鍋端了一般。
那他當初又爲什麼要設立這個部門?
安玨思索著,一個大膽的念頭突然冒出來,攪得他脊背一片冰涼。
“衆卿還有其他事要上奏嗎?”
楚凌昭問,擡手眉心,似乎剛剛一番審問,已經耗費了他太多力。
衆大臣左看看右看看,紛紛搖頭,務總管張德很有眼力見的上前宣告:“退~朝!”
話落,百轉朝外走去,楚懷安上前一步把蘇梨拉起來,他的臉有點黑,因爲蘇梨剛纔的任意妄爲,一點沒給他打商量。
“阿梨留下!”
楚凌昭開口,並沒有讓楚懷安也留下。
楚懷安抓著蘇梨的手了,微微抿脣,蘇湛也好奇的拉拉蘇梨的襬:“孃親,我能陪你留下麼?”
蘇梨搖搖頭,不聲的給蘇湛遞了個眼,蘇湛雖然聰慧,說到底還是孩子,在宮中多留一刻都是危險。
“勞煩侯爺和先生帶阿湛出宮。”
蘇梨說著掙開楚懷安的手,欠行了一禮,隨候在一旁的宮人一同往偏殿走去。
蘇梨本以爲楚凌昭會在偏殿與自己談事,沒想到宮人一路竟是將帶到了除夕那日的校場。
今天校場沒什麼人,楚凌昭還穿著上朝時的龍袍,只是取了龍冠,正騎著一匹紅棕馬在寬闊的校場策馬奔騰。
那馬許是剛送進宮的,還沒被馴服,子極烈,奔跑的過程中各種尥蹶子,恨不得將馬背上的人甩下來。
宮中用的馴師在旁邊看得膽心驚,生怕年輕的帝王摔下來磕著著,治個滅門的大罪,蘇梨卻看得分明,楚凌昭很穩,無論那馬怎樣甩,他都一直牢牢抓著繮繩,好像下坐著的是遠昭國的萬里江山,不管如何暗流涌,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半個時辰過去,那匹馬終究還是沒熬過楚凌昭,乖乖被馴服。
楚凌昭騎著它溜了兩圈,又餵了它兩把草料才朝蘇梨走來,宮人極有眼力見的送上護手的藥膏。
到底是養尊優的帝王,就這麼一會兒,楚凌昭的掌心已經被馬繮繩磨破了皮,出現兩道滲著的勒痕。
“阿梨可會上藥?”
裡說著問話,這人已經在宮人搬來的椅子上坐下,攤著手等著上藥。
蘇梨接過托盤放到一邊,先用清水清理了傷口,再抹上藥膏纏紗布。
的手很穩,目專注在傷口上,像醫過人的大夫,心無旁騖,楚凌昭看著,想起一些舊事,淡淡開口:“當初朕與你長姐新婚,尚未登基,與衆皇子春獵競賽,傷了手回來,替我上藥時,手抖得厲害,眼淚也掉個不停,楚楚可憐極了。”
蘇梨撕開紗布打了個結,做完包紮,蓋好藥瓶迴應:“長姐子溫婉,不曾見過這樣的腥,自是害怕。”
“聽阿梨之意,倒像是見過腥?”
“回陛下,民見過。”
戰場上橫遍野、流河的場面見過;熱從噴涌而出,染紅人視線的場面見過;冰冷的兵捅進皮,穿腔的甚至驗過,所以這點小傷真的不算什麼。
蘇梨答得已經十分坦誠了,楚凌昭瞧著手上的紗布,眼底閃過滿意,也不再走那些彎彎繞繞,開門見山:“你與陸戟可認識?”
“認識。”
“也是因爲你那走街串巷的賣貨夫郎認識的?”楚凌昭問,話裡帶著輕鬆的戲謔,似乎早已識破蘇梨之前說的謊言。
蘇梨沒有立刻回答,現在有些猶豫,拿不定楚凌昭想做什麼,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將邊關發生的事全盤托出。
因這沉默,楚凌昭掀眸瞧,見眉頭鎖,像個小老太太,擡手曲起食指輕輕在額頭彈了一下。
“唔!”
蘇梨捂住額頭,不明所以的看著楚凌昭,這模樣像懵懵懂懂的,到底與蘇挽月上有一半相同的緣,依稀可以看出有兩分神似,讓楚凌昭想起了多年前初見時,袂翻飛的蘇挽月。
“昨日那幅畫,那支白玉簪是你故意畫上去的?”
“……是。”
蘇梨著眉心回答,知道自己耍的這點小心機逃不過楚凌昭的眼。
答案不出所料,楚凌昭沒有生氣,只是有片刻怔仲,又不甘心的問了一句:“你如何知曉那玉簪於朕而言是特別的?”
“民也是斗膽猜測,若非特別,陛下那日在宮宴之上,斷然不會頻頻看向民,甚至還親自過問這簪子的來歷。”
蘇梨並不知那簪子有什麼含義,只是那日楚凌昭問了,便試探的將它畫在了那幅母子平安圖中,若真是什麼要的簪子,楚凌昭看見,也許會因爲蘇挽月隨意將簪子贈人而心生不快。
這麼做的時候,蘇梨只是想著能讓楚凌昭對蘇挽月生些嫌隙,並未想過會導致怎樣嚴重的後果。
“你在賭!”楚凌昭一眼看穿的用意,蘇梨沒有反駁,他又生出幾分興味:“你不怕賭錯了,朕一怒之下殺了你?”
“陛下若是生氣,民自會再隨機應變,況且……”蘇梨頓了頓,在楚凌昭的目催促下補完後面半句:“況且陛下賢明,斷然不會因爲此等小事,摘了民的腦袋。”
誠心的拍了個馬屁,楚凌昭臉上的笑意漸漸收斂:“離間帝妃,擾後宮,在阿梨眼中也是小事?”
楚凌昭幽幽的問,前後態度相差有些大,蘇梨一時沒適應,連忙跪下:“回陛下,民不敢!”
上說著不敢,可不該乾的事一件都沒幹。
方纔在朝堂上那一出,旁人看不出,楚凌昭卻是明白,這是楚懷安和顧遠風聯手一起演的一出好戲,也只有安玨那樣魯莽地子纔會中計,若是換安無憂,今日蘇梨和嶽煙恐怕必死無疑!
“不敢?我看你膽子大得很!”
楚凌昭上半真半假的呵斥著,手將蘇梨扶起來。
來時宮人已將脖子上的枷鎖取下,只是上還裹著楚懷安給的外袍,楚凌昭抓起服一角捻了捻,半開玩笑的問了一句:“阿梨覺得侯府好還是宮裡好?”
他這話問得突兀又莫名,驚得蘇梨又要跪下,被楚凌昭擡手擋住:“朕這後宮,環燕瘦的人都有,阿梨可知朕最中意誰?”
“……”
回京以後,先是楚劉氏要蘇梨幫楚懷安挑人,現在皇帝又問這種問題,合著離京五年,就想著怎麼研究人了嗎?
蘇梨分神無語了片刻,回神見楚凌昭還等著的回答,方又客套的回了一句:“民愚鈍,不知聖意!”
“不知?”
楚凌昭鬆開蘇梨,擡頭看向遠方,目變得幽遠。
“這五年,要什麼朕允什麼,無論是在後宮還是孃家,朕都護著讓出盡了風頭,朕登基後,後位懸空兩年,如今是第一個懷上龍嗣的,朕的心思,有那麼難猜嗎?”
這句話不像是在問蘇梨,更像是在問他自己,而他口中的‘’除了蘇挽月,再無旁人。
蘇梨沒想到,楚凌昭今日會對自己說出這樣一番話來,聽他話裡的意思,倒不像史書記載的帝王利用對妃嬪的寵鉗制朝堂,更像是尋常男子屬意夢中人。
若楚凌昭果真對蘇挽月了真心,蘇梨做這些小作算計蘇挽月,豈不是了他的逆鱗?
蘇梨越想越心驚,腦子急速的想著應對之策,耳邊不期然傳來一句低問:“阿梨可知你長姐宮之前,心儀何人?”
這話比嶽煙被抓,安玨當堂拿出那一千兩的證還要讓蘇梨震驚,有那麼一瞬間,蘇梨耳邊嗡嗡響著,再也聽不見別的聲音。
蘇挽月心儀何人蘇梨怎會不清楚?
可這人的名字,就算死,都不能說出口。
“陛下多慮了,長姐十歲便與陛下定了婚約,鮮出府與男子接,怎可能心儀旁人?”蘇梨著腔奔涌的緒儘可能鎮定的說,其實害怕極了,怕蘇挽月跟楚凌昭說過什麼,亦或者楚凌昭自己查出了什麼。
楚懷安對蘇挽月的一直很剋制,哪怕當初有蘇梨幫襯著,他們最多也就牽了下手而已。
兩人從未做過越矩之事,可放在今時今日,兩人的份地位擺在這裡,這些舊事被翻出來,那就是天下之大稽的荒唐!
今日多雲,沒有太,這會兒已是下午,起風了,偌大的校場似乎只有蘇梨和楚凌昭兩個人,風挾裹著涼意,吹得兩人的襬獵獵作響。
楚凌昭一直沒說話,也不知道有沒有把蘇梨那句話聽進去。
風勢漸大,地上揚起塵土,有宮人壯著膽子提醒楚凌昭回宮休息,楚凌昭也沒,良久忽的看向蘇梨問了一句:“阿梨可知,五年前謹之爲何下聘納你爲妾,而不娶你爲妻?”
“……”
這五年楚懷安流連花叢,一直不曾娶妻,衆人一開始以爲他是被蘇梨退聘傷了面子,後來漸漸有流言猜測他有疾,不能人道,如今蘇梨回來,楚懷安大張旗鼓的將帶在邊,連有個孩子都不嫌棄,衆人便以爲他慘了,這五年都是在等著回來。
可如果他慘了蘇梨,當年爲何只是納蘇梨爲妾?他的正妻之位想留給誰?
這些問題,不想還好,一旦細想,便哪哪兒都經不起推敲。
“陛下,民是庶,且當年已毀了清白,侯爺在那個時候還不嫌棄民,高調下聘已是深義重,民已無面對世人,更遑論奢求正妻之位。”
蘇梨沒有正面回答問題,只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風颳得越來越大,風塵眼,得蘇梨不得不擡手用袖做擋。
“謹之那人,向來活得恣意,他若想給你正妻之位,不論旁人如何說三道四,你如何推辭拒絕,他都一定會給。”
楚凌昭篤定,他與楚懷安的關係比與其他皇子還要親許多,在這一點上還是十分了解。
楚懷安當年沒給蘇梨正妻之位,說明對還沒有在意到那種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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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如此,這五年,他也不可能是爲了蘇梨而遲遲不肯娶妻。
話說到這個份上,楚凌昭在懷疑什麼已經呼之出。
用袖擋著,蘇梨看不到楚凌昭現在的表,卻知道今日若不打消楚凌昭的懷疑,楚懷安藏這麼多年的,恐怕不日就要暴在之下。
思及此,蘇梨咬牙跪下:“陛下明鑑,侯爺當年之所以沒有給民正妻之位,是因爲民之前與先生走得太近,民失節以後,先生對民的關切尤甚,侯爺來府上探民時,曾撞破民與先生舉止親暱,侯爺誤以爲民要與先生私奔,一怒之下才下聘要納民爲妾!”
這一番話,終是毀了顧遠風的名聲,不過好在這裡只有蘇梨和楚凌昭兩個人,這樣的對話,楚凌昭不會找人求證,自然也不會再有第三個人知道。
這解釋合合理,時間和事件全都對得上,楚凌昭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原是如此。”
言語之間似乎相信了蘇梨的說法,蘇梨暗暗鬆了口氣,仍繃著不敢放鬆。
就這麼跪了一會兒,候在遠的太監朝這邊張,得了楚凌昭準許以後跑過來:“陛下,高醫說人救下來了,但還很虛弱,要在宮裡將養幾日才能清醒問話。”
這太監口中說的定是嶽煙,蘇梨心中擔憂,想過去看看,因著剛剛的敏話題不敢輕易開口。
似乎知道心中所想,楚凌昭善解人意的提議:“阿梨若是不放心,不妨在宮中陪幾日,也好與你長姐好好敘敘舊。”
“民謝陛下隆恩!”
蘇梨跪下,能留在宮中照看嶽煙,自是再激不過。
謝了恩,楚凌昭沒有再閒聊的意思,擺擺手讓宮人將蘇梨帶走。
等人走遠,張德湊到楚凌昭面前,一臉擔憂:“陛下,您手上這傷,可要再讓老奴宣醫來重新幫您包紮一下?”
“不必。”楚凌昭回絕,起朝校場外面走去,張德亦步亦趨的跟在後。
“張德,蘇貴妃這幾日寢居如何?胎像可穩?”
“穩著呢,娘娘每日都吃著進補的藥膳,要將腹中的龍嗣養得白白胖胖!”張德張口就答。
他是前的老人,也見過楚凌昭和蘇挽月鬧彆扭,權當這幾日兩人也是拌了幾句,這會兒楚凌昭問了,他便順勢提議:“陛下今夜可要去貴妃屋裡坐坐?”
那夜楚凌昭去蘇挽月宮裡坐了片刻又走,幾乎是在蘇挽月臉上狠狠了一掌。
話落,楚凌昭停下,看著從不遠緩緩而來的窈窕影。
他目力極好,隔著這樣遠的距離都能看清手上提著緻的食盒,裡面定然裝著他最喝的銀耳蓮子羹。
“張德,你說,一個俊無雙的男子如果總是出現在一個子面前,而男子又對子無意的話,子會喜歡那個男子嗎?”
“……老……老奴不知。”
張德僵著臉回答,楚凌昭面上已出溫和從容的笑,三兩步上前,客套有禮的攬住他的貴妃。
蘇梨剛剛只證明了楚懷安不曾覬覦蘇挽月,卻不能保證蘇挽月沒對楚懷安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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