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沐煙雨》第128章 我想再看最后一眼

宣文秉忍不住咳了兩聲。

宣夫人嚇了一跳,趕為他口,“不說了,你剛醒,我與你提這些做什麼!你快些躺下歇歇,便是睡不著,閉目養神也是好的,我就守在你旁邊,可好?”

宣文秉確實有些疲累,雖無困倦之意,但畢竟是中毒,損耗力,如今尚為虛弱。

他順著宣夫人的手勁兒,緩緩躺了下來。閉著眼睛,八年前的事卻仿佛水一般,涌了腦海。

宣夫人握著他的手,靜靜的凝著他,卻沒有發現,他閉著的眼睛上,眼瞼微微的了。

宣紹和煙雨是第二日早起之時,才聽聞宣文秉昨天夜里已經醒過來的事。

“怎的不來醒我們?”煙雨急不可待的穿梳頭。

“是老爺吩咐了,不打擾你們。且陸大人說,老爺剛醒,子虛弱,不宜吵著,今日去看,也是一樣的。”浮萍一面伺候著煙雨起,一面說道。

宣紹先收拾好了,特地在外間等著

兩人顧不上用飯,便直接往正院去了。

劉嬤嬤正等在院中,見兩人來了,立即上前,“公子,夫人,老爺夫人昨夜坐了半宿,這會兒還沒起。您……”

宣紹擺擺手,讓劉嬤嬤退到了一邊,轉過對煙雨道:“不急,咱們先回去用了飯,待父親母親醒了再過來。”

煙雨卻連連搖頭,這會兒哪有心思用飯。

宣文秉的蘇醒,對來說,簡直是人生軌跡的一大轉機,是抹平和宣紹之間殺父之仇的契機。

整個心從宣紹院中到現在,都砰砰跳個不停,耳中全是自己心跳的聲音。

宣紹見急切之樣,搖頭無奈失笑。

不知道的還以為醒過來不是他爹,是煙雨的爹呢!

兩人在回廊中坐了。

臨安的初冬有些冷,宣紹為煙雨披風,握住微涼的手。

懷著子,強迫吃了些點心,墊墊肚子。

煙雨聽得上房忽而有了靜,立即從回廊中站起,“醒了!”

聲音里全是急切。

又等了一兩刻中,劉嬤嬤才來請他們進上房去。

“夫人起了,老爺也醒了。”

宣紹也霍然起,兩人腳步匆匆的往上房而去。

宣夫人等在正房里,眼睛有些腫。

一看便知是昨夜哭得了。

宣夫人抬手指了指里間,“你去吧,你父親在等你。”

宣紹看了眼煙雨,放開的手,提步往里間而去。

煙雨側耳,傾聽著宣文秉的呼吸,心跳。聽著他坐起,宣紹往他后墊了的靠枕。

聽到父子兩人先是沉默以對,過了好一陣子,才聽聞宣紹吶吶的一聲:“爹……”

他沒有這樣好好的過他一聲爹,只怕有八年了吧。

煙雨聽聞宣文秉的呼吸略急促了幾分,又是良久的沉默,忽而聽得耳中傳來宣文秉低沉抑的聲音,“對不起,紹兒……八年前,你經歷過的生死掙扎,如今爹才明白,那有多痛苦……”

宣文秉會在剛剛醒來之際,向宣紹這個做兒子的道歉,是煙雨始料未及的。

做父親的便是有錯,會用如此誠摯的口氣,將道歉之語說出口的,只怕也是之又。更可況宣文秉為皇城司總指揮使,也是驕傲自負之人。

“爹……”宣紹搖了搖頭,后面的話卻沒能說出來。

宣文秉抬手吃力的拍了拍他的肩。

曾經跟在他后,仰著小臉兒,一臉崇拜的著他,一聲聲喚著“爹爹”的小男孩兒,如今已經長一個真正的大人了,如今已經能靠自己的肩膀扛起整個宣家了。

不,也許不是現在,早在八年前自己推他擋住那一劍的那刻開始。

他就已經不信任任何人,能放心依靠的唯有他自己了。

試想這世上,連最親最信的父親都會在后推你一把,還有什麼人是值得信賴的?

他曾經只覺自己是有愧與宣紹,但并不能真正理解他的忤逆,他的驕縱,他的飛揚跋扈。

只覺這兒子心狹窄,只喜歡和他對著干,再不像小時候那般討人喜歡。

躺在床上這十幾天以來,不能不能說,倒是讓他想通了很多事。

也想明白了當初他以為只是忠君,以為只是本能反應,無甚大錯的一推,對一個年僅十歲的孩子,意味著什麼。

一個父親對一個一直仰賴他的孩子,就好似整個天空,那致命的一推,好似天塌地陷的背叛。他曾經讓兒子整個人生都灰暗了。

如今的道歉,真是來的太遲了。

但幸而,他有生之年終于明白了,幸而他還有機會將這話說出口了。

“我已經能明白爹爹當時的所作所為了,孩兒……孩兒已經不怪您了。”宣紹的聲音有些暗啞。

在外間將一切都停在耳中的煙雨,覺得眼眶有些酸。

一側臉,這才瞧見宣夫人一直在看著

“母親……”煙雨忐忑喚道。

宣夫人淡淡的點了頭,沒有言語,目平靜的轉向別

煙雨卻不敢只留心著里間的靜了,宣夫人就在跟前,聽得太過神,自是不好。就好似自己聽,被人發現了一般。

宣文秉父子又說了一會子話。

宣紹才從里間緩步走了出來。

煙雨瞧見他眼睛里有些紅,起迎上前去。

宣夫人正要往里進。

宣紹卻忽而說道:“父親要見你。”

“嗯?”

宣紹低頭看著煙雨,“父親說,他要見你。”

煙雨這才確信,自己沒有聽錯,宣文秉真是要見自己。

他是要責問自己了麼?是要責罵了麼?

宣文秉會不會……離開宣紹?會不會怪太過心狠手辣?

煙雨艱難的咽了口氣,該來的總是會來的。如今哪里有逃避的余地?自己一手將事這樣,自然要自己去收拾。

點了點頭,一步步向里間行去。

那表,那架勢,頗有幾分上刑場的味道。

當初被抓獄中之時,也不見臉上有如此張忐忑。

宣夫人蹙了蹙眉頭,終是沒有跟進去。

宣紹卻是跟著煙雨又進了里間,倚在門框上,看著煙雨的背影。Μ.166xs.cc

“父,父親……”煙雨挪著步子,站在床邊兩三步遠之外。

宣文秉倚在床頭,神復雜的凝

良久,“你是葉丞相的兒?”

煙雨點了點頭,“是,家父葉正梁,家母安氏。”

宣文秉重重的點了點頭,“你是他的嫡……真是沒想到,他還有個兒活在這世上,真是沒想到,他的兒會為我的兒媳婦……天意,冥冥之中的天意啊……”

宣文秉喃喃自語道。

煙雨聞言,抬眼打量著宣文秉的表。為何覺得宣文秉這幾句話說的,毫沒有不甘不愿,倒有幾分慶幸的意味在里面?

當年父親行刺皇帝,擁立年太子,把持朝政。

宣文秉的兒子又在行刺中險些喪命,他帶人親手滅了葉家滿門,如今得知自己竟混到了他的邊,還占據了他兒媳婦的位置,他不應該是意憤難平的麼?

“我一向佩服葉丞相。在葉丞相已經居丞相之位時,我不過是四品武將,葉丞相每每上奏,主張皇帝出兵迎戰金國,奪回上京,軍營之中都是一片歡欣。我們為武將,吃皇糧拿軍餉,我們不怕戰死沙場,只怕老百姓罵我們蛋,罵我們無能,罵我們不敢與金國對抗,將大好河山拱手讓人,偏安一方,做頭烏。”

宣文秉說到這兒,緒有些激,忍不住咳嗽起來。

宣紹上前,被他抬手擋住。

他穩了穩心神,看著煙雨繼續說道:“自古以來,為臣者最大的榮耀就是武將戰死沙場,文臣以死相諫,‘武死戰,文死諫’,你生于葉家,想來這樣的話并不陌生。”

煙雨點了點頭。

“葉丞相本是文臣,以死諫皇帝,出兵迎戰。不同與其他文臣,主張向金求和,以年年繳納歲幣換得一時平安。他本是文臣之,卻有這般骨氣,甚至向皇帝請命,愿親自帶兵出征,不收回上京,便愿死不返朝。”宣文秉長嘆一聲,“葉丞相在整個軍中,都是有著極好的口碑,極高的評價的。宣某也一直十分敬仰葉丞相,在宣某心中,葉丞相是任何人都不可比擬的英雄。只是……我怎麼也不曾想到……葉丞相為了出兵抗金,竟會……”

宣文秉說著,眼眶竟濡了。

煙雨聞言低頭,將臉埋的很低,似乎這樣就能藏起心里的悲痛不讓人發覺。

“不管怎樣,行刺皇帝是大罪。倘若葉丞相當年功了,我雖不敢茍同他的做法,但也不會帶人以那般慘烈的方法平息圣上的怒火。”宣文秉聲音沉重的說道,“結果,他失敗了。行刺失利,皇上震怒……結果可想而知……”

“我知道,卷宗和父親的親筆信我已經看過了。”煙雨突然出聲,打斷宣文秉的話,不曾想到原來爹爹當年在宣文秉心中是這樣高大偉岸的形象。

但是爹爹在的心中,一直都是一個好人,一個好爹爹。

爹爹會做出那樣的事,亦是讓到痛惜。

“所以,對向您下毒之事,如今我痛悔非常……不求您能原諒我,只求……您別趕我走,我知道自己錯了,沖莽撞不計后果……可是如今,我是真的想和宣紹好好的在一起。八年前的是非,我已經想明白了。”

煙雨口氣艱的說道。

宣文秉長嘆一聲,“我怎麼會趕你走呢……當年滅門之事,雖屬無奈之舉,但我心中亦是深愧疚。如今你能來到宣家,或是上天給我懺悔的機會。此事悶在我心中良久,我從不曾與人說過。當年皇帝下令銷毀卷宗,我卻是不忍。銷毀卷宗,真相就沒有了。葉丞相就永遠死的不明白了。所以我將卷宗藏于書房之。每每深無力之時,都會翻看卷宗。好像又看到當年葉丞相以死相諫皇帝時的執著,不屈不撓。”

煙雨怔怔看著宣文秉,良久,忽而喚道:“父親……”

宣文秉聞聲一怔,緩緩轉過臉來看著

“嗯!”

他重重點頭,好似這一聲父親里,包含了與當年之事的諒解,對自己做下下毒行為的釋懷,更是對未來一家人和生活的期許。

瞧出宣文秉臉上有疲態,宣紹牽著煙雨的手退出了里間。

煙雨整個人還有些蒙蒙的。

踏進里間之時,是忐忑不安的。怕宣文秉會恨,會不原諒,會趕走。

走出里間之時,卻整個人都是輕松的,整個心都是明朗的。

好似心頭的霾全部被風吹散。

對過往,對當下,對未來,都充滿了包容和釋懷。

原來,放下包袱的覺,這麼好,這麼愉快!

曾經的八年,是多麼傻,將仇恨背負在心頭,到頭來不過誤人誤己,多麼可笑!

宣文秉還沒有用飯。

宣紹和煙雨也只在回廊中吃了些點心。

兩人走出上房,宣夫人命人背了些清淡的飲食,送進里間。

煙雨聽得宣文秉握住宣夫人的手道:“是個可憐的孩子,此事怪不得。你莫要再和計較了,八歲就失去整個家,所有的親人,何錯之有?卻要經歷這滅頂之災……如今能放開心結,是最好不過的事。我本就對葉丞相心有愧疚,你日后好好待,只當只補償了。”

“老爺當年也是無奈……總算是救了葉家九族,避免了更多人的無辜枉死……”

“此話莫要再說了,你只需記得,日后待好些,別記著這件事不肯放過。且如今的份是周家的兒,也只是周家的兒,葉丞相之事莫要再提。此事雖過去多年,若是讓皇帝知曉……”

“妾知道了。”

兩人已經走出了正院,緩步走在翠竹間的青石小道上。

風過竹林,竹葉沙沙作響。

宣文秉和宣夫人的聲音已經變得飄渺。

煙雨也收回耳力,不再聽下去。

似乎一切都不一樣了,一切都在向著好的方向發展。

一切都有了轉機,原來生活可以這麼簡單,這麼輕松,又這麼……幸福。

手握住宣紹的手,十指相扣,掌心著掌心。

手心,他手心有繭。

兩人一同邁步,每一步卻都是那般的平緩穩健。

宣文秉一日日好了起來。

力不復從前,力也大有損耗,但日常的行為已經不影響。

中毒如山倒,毒去如

想要將余毒肅清,得好生將養上許久。

不過宣文秉出現在朝堂之上,卻是不能耽擱上那麼久。

他醒過來的第五日,便親自前去向皇帝告了罪,重新站在了朝堂的政治中心上。

讓那些妄想趁著宣家的機會,重重的踩宣家一腳的人,也斷了心思。

且細心的人還能夠發現,經此一事,宣家父子之間似乎發生了什麼微妙的變化。

曾經雖有傳言宣家父子不和,但除了宣紹大婚當日,也沒有見過父子兩人在外人面前紅過臉,父子總是各忙各的,誰也不多理會誰。

如今卻見,宣紹的馬車經常會等著宣大人一同回府。

宣大人原本喜騎馬上下朝堂,如今倒也從不拒絕專程來接送他的兒子。

和宣家馬車肩而過的馬車,若是留心還時不時的能聽到宣紹那華麗的大馬車上,傳來父子爽朗的笑聲。

上陣父子兵,原來人家父子不多和睦之時,宣家在天朝的地位已經是無人可以撼。如今父子同心,只怕想要搖宣家,就更是難了。

朝中大局已經穩定下來。

如今宣紹倒也不似之前那般忙碌了。每天都能出些時間在家中陪伴妻。

宣文秉的況也日漸好轉,只要平心靜氣,就基本看不出他過大的損害。

這日煙雨正坐在涼亭里,拿銀叉子著浮萍剝好的葡萄,一顆顆嚼著。

葡萄是青的,酸的很。

煙雨卻一顆接一顆吃的爽快。

近來心好了,也開始饞起來,嘗嘗想吃些莫名其妙的東西,就比如不是這時節的葡萄。

宣紹恰從外面回來,也拿著銀叉子,扎了個葡萄。

浮萍正說什麼,話還沒出口。

宣紹就已經把葡萄放進了口中。

浮萍閉上了,要說的話也不說了。

眨眼間,就看見宣紹一張俊臉皺在一起,呸的吐出口中葡萄,酸,從舌尖酸到牙兒。

了,別吃了。”宣紹抬手挪開了盤子,揮手讓一旁伺候的丫鬟都退了下去。

“父親如今已經大好,我跟他講了母親的事。”宣紹在一旁白玉繡凳上坐了下來,對煙雨低聲說道。

煙雨本還咧笑著,看他被葡萄酸倒的囧態,聞言,立即收起臉上嬉笑的表

如今,這是最最掛念之事了。

宣紹口中母親,自然指的不是宣夫人,而是煙雨的母親,安玉芝。

如今安玉芝的尸和穆青青都在安念之手中。

安念之是個執拗到瘋狂的人,誰能守著一個死人的尸,守了八年,不許歲月摧殘,還妄想將喚醒?煙雨自問做不到,但安念之就做到了。

且路南飛也說了,安念之在醫上的造詣,讓人塵莫及。

不管他是妄想,還是真有辦法,此時此刻已經擺執念的煙雨,都不想讓他對自己的母親下手。

“父親怎麼說?可有辦法奪回母親?”煙雨放下手中銀叉子,急切問道。

宣紹微微點了點頭,“父親也覺得此事駭人聽聞,不能任由他胡來。只要你能確定母親的確實在高府之中,那就有辦法奪回來!”

“是,一定在。”煙雨輕聲說道,“安念之對他那個琉璃花房里的優曇婆羅花在意的都不讓旁人一下,且高府頻臨曾經的丞相府,一定是有用意的。我觀察過,安念之的花房正是在曾經的丞相府舊址之上。他將花房建在那里,一定和母親有關!所以,我曾經見過的那個室,一定就在高府之!”

“好,”宣紹點頭,“你且安心!”

煙雨原本覺得宣紹是那種雷厲風行之人,卻不曉得這許是傳了宣文秉的特制。

不知道宣紹是何時將母親之事告訴宣文秉的,可是卻清楚的知道,宣紹告訴不過一日的時間,宣文秉就已經采取了行

高坤院中有一顆老槐樹。

槐樹可能有百歲之齡了,主干的一人抱不住。

槐樹在天朝深,上至帝王將相,下至平明百姓,沒有不喜歡槐樹的。

所以高坤買下這院子之時,雖然那槐樹已經死了好幾年了,他也沒讓人除去。

就在宣紹告訴煙雨,要救母親的第二日。

高坤府上已經死了數年的槐樹,卻一夜之間,枯木逢春,且是在這初冬時節。高大的樹冠上吐出點點新綠,糯泛著鵝黃的芽,讓人看了都心生歡喜。

枯木逢春可是難得一見的景象,且是廣的槐樹。立即有大臣將此事上報皇上。皇上如今沉迷修道仙之事,聽聞這天降異象,自是覺得此事或許正預示著自己要得道仙。當下便決定去高坤府邸親眼看一看這“枯木逢春”的景象。

皇帝出行不是小事,不能讓任何有威脅皇帝安危的意外出現。八年前皇帝好好呆在皇宮里的時候,還會有遇刺之事,如今如果離了守衛森嚴的皇宮大,不嚴保護起來怎麼能行。

于是負責皇帝安危的皇城司兵力全部出。將高府團團包圍起來。

要在皇帝出行以前,排查任何可能存在的患。

原本在宮中當值的高坤聽聞自家死了多年的老槐樹發芽,還覺得欣喜,現在可一點兒也高興不起來了。

當他在皇帝邊伺候著,聽聞宣文秉已經派皇城司兵力包圍了他的家的時候。他就覺出了這“枯木逢春”可是不簡單。

只是如今皇帝正在興頭上,滿臉笑意的扯著玄機子道長,“道長修道多年,可曾見過枯木逢春?”

玄機子搖頭,“恭喜皇上,賀喜皇上,此乃吉兆!莫說親眼所見了,這枯木逢春只在傳說里聽聞過,此乃上天給圣上的啟示,預示我天朝將春回大地,萬逢春,也預示皇上您必能心想事,得道仙!”

皇上一聽這話,更加喜上眉梢。

高坤在一邊已經急如熱鍋上的螞蟻,如果他現在跳出來說,這枯木逢春不是什麼吉兆,皇帝會不會立即讓人將他的頭擰下來?

不讓皇帝去看?只怕皇帝不會聽他的。

可若真讓皇城司排查他的家,那后院里的花房,和花房里的干爹不就暴了麼?

這才是宣文秉的真正意圖吧?

不管高坤想的多明白,也阻止不了皇城司排查的腳步。

在皇帝出宮以前,他們定會將高府翻個底朝天,已確保皇帝出行安全。

皇城司眾兵將高府圍上的時候,煙雨和宣紹正坐在霸北西街的一家茶樓,二樓臨窗的雅間,打開窗,剛好能看到高府的院子。

煙雨倚在窗邊,目不轉睛的盯著遠的院子,雙手攥在一起。

“他們能找到母親麼?”煙雨忍不住擔憂的問道。

“就算掘地三尺,也會把母親找到的。”宣紹來到邊,握著的手。

高坤也算的皇帝面前的紅人,皇城司不能無緣無故的包圍他的府邸大肆搜查。如今借著皇帝出巡的機會,卻可以將高府排查的徹底,便真是掘地三尺,旁人也只能說皇城司張皇帝安危,挑不出半個不字來。

所以說,有些時候,姜還是老的辣,父親這招,他就沒想到。

如今眾人搜查,只要煙雨母親的尸被藏在高府,就沒有找不到的道理。他確信,今日一定會有個結果的。

皇城司開始搜查之時,已經是上午的時了。

臨近晌午之時,煙雨和宣紹所在的雅間之外,有人來稟報,說尋到一間室,可是他們無法打開,前來詢問宣公子,要不要強行打開。

煙雨立即張起來,“是,我見過母親的地方就是一間室,里面地方不大,擺了許多冰,如果強行破門,會不會……會不會傷到母親的?”

宣紹聞言,向外問道:“可曾尋到后院之中的琉璃花房?”

“尋到了,花房之中盡是同一種只長葉子的花草。”門外侍衛回稟道。

“那花房之中的人呢?”宣紹追問。

門外侍衛似乎有些意外,“花房之中無人看顧。”

無人看顧?

宣紹和煙雨對視一眼,那安念之呢?

“皇城司已將高府包圍,高府可曾有人出?”宣紹沉聲問道。

那侍衛立即答道:“自包圍以后,絕沒有一人出。”

“他是在被包圍以前就逃了,還是……仍舊藏在高府中?”煙雨看著宣紹低聲問道。

宣紹沒有回答,心下也在思量。

“我們到高府去看看吧?”煙雨抓住他的手。

宣紹沒有立即答應,“我去看看,你留在這里。”

“我……帶我一起吧,有你在,有皇城司眾兵在,他即便是仍舊藏在高府中,也決計傷不了我,我想……親自去看看。”煙雨心系母親,且如今已是覺得呆在宣紹邊是最為安全的。

焦急,宣紹能的心,唯有點頭同意。

兩人離了茶樓,往高府而去。

高府中的下人都被聚集在前院,整整齊齊的在墻邊站一排。

宣紹同煙雨乘著馬車,在皇城司侍衛的簇擁保護之下,緩緩進了高家的院子。直奔后院兒去。

馬車在后院那片灌木林外停了下來。

宣紹扶著煙雨,步下馬車,穿過灌木林的青石小道,后院的琉璃頂花房,在初冬的暖下,反出耀眼的芒。

煙雨聽得自己的心跳驟然加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張,還是在為能奪回母親而興

隨著宣紹一道進了那花房。

花房里清一只長葉子不開花的優曇婆羅舒展著翠綠的葉脈,沐浴著明,寂寂無聲。

煙雨側耳聽去,花房底下似乎有幾人的呼吸聲傳了過來。

室就在花房下面?

發現室的侍衛引著兩人走到花房的盡頭,那里有一口,口向下同去,此時整個的通道已經盡被火把的照亮。

宣紹小心翼翼的攙扶著煙雨,生怕地面腳下不穩。

這通道不算窄,兩人并行綽綽有余。

兩人很快來到室的石門前。

幾個皇城司的侍衛正守在這里,見到宣紹紛紛抱拳,躬,“公子!”

宣紹上前,借著火把的自己查看石門。

安念之似乎對此類機括十分在行,城外十里亭附近的室就設有機括,這里的室也是如此。

他這般費勁心機,看來的確是十分在意煙雨的母親。

若只是兄妹之,應不至于如此吧?

宣紹的手指放在石門上細細挲著。

煙雨擔心母親的就在里面,如果強行破開石壁,難免會損傷其

宣紹一點點的用指尖著,一一毫都不曾大意放過。

忽而在石門與石壁的邊沿到一塊小小的凸起,他借著火仔細看去,那凸起像是人為留下的。

“保護夫人。”宣紹吩咐一聲。

周遭的皇城司侍衛立即將煙雨護在中間,不留隙。

宣紹這才用力將凸起按了下去。

只聽“咔嚓嚓——”幾聲響,像是機括部轉的聲音,石門緩緩向下落了下去。

煙雨被眾人圍著,看不到前面形,耳力倒是不由自主的放了出去。

室里沒有呼吸聲,沒有心跳聲,安念之不在這里,那母親呢?母親的還在不在?

煙雨正要推開圍在邊的人往前走。

卻忽而聽到宣紹邁起腳步,踏進室,接而至的便是冷箭破空之聲。

“小心——”煙雨大喝一聲。

宣紹已經旋而起,驟然出掌,以掌風之力生生將冷箭止住。

冷箭撲簌落地。

宣紹警惕的看著周遭,一時不敢貿然向前。

室里的線十分昏暗,源皆是來自外面甬道里的火把,但這里的確很冷,可以看到不遠,簇擁著一個琉璃棺材擺著許許多多的冰盆。

那琉璃棺材里躺著的就是煙雨的母親?

宣紹立在室正中,借著火把之看了眼那琉璃棺材。

琉璃反這火把的,里面形看不分明,只瞧見似有淡紅,映著火,盈盈似有波

“宣紹……”煙雨的聲音從室之外傳來。

宣紹回頭看去,見還被眾人簇擁在中間,連影都瞧不見。

“你先在外面等著。”宣紹不容置疑的說道。

煙雨沉默了一瞬,沒有爭執,“我知道,你小心。”

若是以往,可以不管不顧,無所畏懼的向前沖,可是現在不能,負的不僅是自己,更有和宣紹的孩子。

宣紹四下觀察,緩緩提步,向琉璃棺走近。

一直到他靠近琉璃棺周遭擺著的冰盆,也在沒有其他的意外發生。

一開始的冷箭映著火,箭尖上映出幽蘭的芒,除了那幾只淬了毒的冷箭,安念之似乎并沒有安置其他的機關暗

好像,那幾只冷箭不過是他給闖者開了個玩笑一般。

宣紹過冰盆,來到琉璃棺跟前。

向棺材里看去。

這一看,倒是讓他整個人都完全怔住。

俊逸不凡的面上顯出驚駭難以置信的臉,他緩緩回過頭,沖外面的人說道:“遞進一個火把來。”

立即有侍衛拿了火把走了進去。

宣紹接過火把,照著琉璃棺,仔細的查看。

他的臉一時間,有些難看。

煙雨讓擋在自己前的侍衛讓開,瞧見宣紹和另一個侍衛正站在見過那方棺材前。

知道里面應該是平安無事了,怎的宣紹還不自己進去呢?

“我可以進去了麼?”煙雨還是問了一句。

宣紹抬臉看向,默默的搖了搖頭,“不要進來。”

煙雨看他臉沉冷,心下一

不會是安念之把母親的也帶走了吧?

可是借著火分明瞧見那淡紅中,影影綽綽有個人影在的啊?

“我想看看……”煙雨說著,已經邁步進室。

宣紹立即從琉璃棺前起,擋在面前,“煙雨,不看可以麼?”

煙雨遲疑的看了他一眼,“為什麼?”

宣紹抿著,沒有回答。

煙雨心下思量了一瞬,扯了扯角,“是不是母親的尸已經開始腐壞?不再像以前一樣完好如初?沒事的……我能接,畢竟已經八年多了……如今還能有個大概的形狀,已經是很難得了……”

煙雨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真的,我是想要母親土為安的,是否完好如初,已經不重要了。”

宣紹聞言,卻是沒有讓開,“煙雨……”

“讓我看看好麼?那是我的母親,隨后一眼,就讓我再看最后一眼……”煙雨面上雖帶著堅強,聲音里卻已經有了哽咽。

宣紹握著的手,見堅持,只好讓開,卻是仍舊不放心的同一起走上前去。

那侍衛舉著火把,退了一步,將琉璃棺旁邊的位置讓了出來。

煙雨上前凝神去看。

整個人卻僵立在原地。

琉璃棺淡紅中仍舊躺著安玉芝。

上次見到時沒有任何的改變,仿佛時間在上永遠停留在了八年前的那一晚,那一刻,歲月不曾催老的容

神態安詳,仿佛只是睡著了一般,沒有痛苦,沒有掙扎。

即便現在口上霍然被人開了一個大,應是心臟的地方,空的,也不見臉上有毫痛苦的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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