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沐煙雨》第142章 謝謝你
皇帝給了三天的時間,讓宣家搬出宣府。
宣府的宅子是皇帝賞賜下來的,如今削去宣家父子上職,將他們趕出宣府,也就表明了皇帝對他們的恩寵是到了盡頭了。
宣紹還未趕回宣府,路上遇見昔日的同僚,已經有人開始冷嘲熱諷,落井下石了。
俗話說,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皇帝這頭剛下了口諭,那頭就有人將消息傳揚出去,速度也是真的夠快的。
如此,倒也是可以看出,宣家是真的太樹大招風了。
煙雨正在家中為曾經勾勒好廓還為填的宣紹的畫像填,就聽聞宣紹回到家中的聲音。
放下手中的件,迎了出來。
只見宣紹臉上除了有疲憊之以外,還有一種莫名的輕松之。
煙雨正要上前拉住他,卻被一旁小小的靈兒擋了一下。
“公子上有腥氣!”靈兒著鼻子道。
宣紹抬手嗅了嗅自己的袖,“沒有啊?”
高讓死的時候,是噴濺出不來,可他躲開的快,污并未濺到他上。
“就是有,我不會嗅錯的。”靈兒卻一臉堅定。
“知道你鼻子靈。”宣紹點了點頭,先去換過了服,才又回了正房。
煙雨已經為他煮好了淡茶,擺在小幾旁。
如今肚子漸漸大了起來,下冬,也能瞧出服底下隆起的腹部了。
宣紹滿目濃的看著,拉著的手讓在自己邊坐了,“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要先聽哪個?”
煙雨微微一怔,笑道:“那先聽好消息吧?”
“找到安念之了,是高坤的干爹,高讓,已經死了。”宣紹簡單說道。
“死了?”煙雨微微蹙眉,“真的死了?怎麼死的?”
許是安念之此人太過邪,便是聽聞他死了,也讓人不敢掉以輕心,不敢輕易放松警惕。
宣紹將今日和高讓見面的經過,和高讓的話,細細講與煙雨。
煙雨聽完,沉默了好久,才長長嘆出一口氣來。
“希母親永遠不要知道真相,母親是個很善良很善良的人,如果知道自己好心救下的人,竟是后來害的自己家破人亡,滿門被滅之人,還不知該如何自責呢。”煙雨說完,抬頭看著宣紹,“他死了,往后倒是可以安心了。也免得他總是魂不散,讓人想起來都難。”
宣紹微微點了點頭,看著,笑而不語。
“那壞消息呢?”煙雨看著他的表,一時沒有猜到他所謂的壞消息是什麼,他的神倒不像是有什麼不好的事發生啊?
“唉,日后可能要委屈夫人吃些苦了……”宣紹長嘆了一聲,“皇上要把宣家從宣府里趕出去了。”
“這是為何?”煙雨不反問。
“高讓死,死的沒有留下一點痕跡,連骸骨都沒有留下,徹底的死無對證。”宣紹說道。
煙雨聞言張了張,回顧事經過,倒也想明白了些許。
宣紹又將皇帝親自前往皇城司一事一并講了,煙雨忽而點點頭道:“所以,相公你其實也是故意的,對麼?”
宣紹挑眉,“哦?你為何會這麼說?”
“懷疑落進人心,就會像落土壤的種子,隨著時間的推移,只會扎越來越深,越來越難以拔除。皇上既然已經默許了大臣們對宣家的彈劾,便是遞出了不再像以往那般信任宣家的信號。能讓皇帝越早對宣家下手,那麼皇帝多還會顧念著宣家曾經的功勞苦勞,對宣家手下留。可倘若維持了一時風平浪靜,只會讓日后的風暴來的更加兇猛。宣家怕就不是被逐出宣府那麼簡單了。”煙雨淡聲說道,“且如今太子和宣家親厚,皇上對宣家不滿,連帶著也會影響對太子的印象。而此時,二皇子剛好惹怒了皇上,本是鞏固太子給皇帝留下好印象的最好時候。若宣家能適時退出皇帝視線。對太子未來登基,大有裨益。”
煙雨說完,看著宣紹,“只是你這苦心,太子明白麼?”
宣紹輕笑,抬手刮過煙雨翹的鼻梁,“太子會明白的,就算如今不明白,以后也會明白的。”
“所以,其實相公帶回來的,是兩個好消息,是麼?”煙雨眨了眨眼睛問道。
宣紹卻搖了搖頭,“不對,是三個好消息。”
“嗯?”煙雨看他。
“沒了皇城司一眾繁雜之事,為夫日后就有更多的時間陪伴夫人了,這不是個好消息麼?”宣紹輕輕擁住煙雨的肩膀。
煙雨點頭,“這倒真是個不錯的消息!”
雖然宣家的主子們并未沉浸在被貶謫的愁苦之中,但表面上總要做出些哀怨不爽的樣子才行。
宣文秉并未置辦太多的產業,就算有,也不會擺在明面上。城西倒是有為響應皇帝號召買的宅子,可那宅子比如今的宅子只大不小,遭了貶謫,不凄凄惶惶也就罷了,還搬到更大的宅子里,這不是讓皇帝堵心的麼?城西的宅子,肯定不能去。
倒是宣紹為娶煙雨之時,在城北買的三進的宅子,此時倒是可以用上了。
皇帝賜給宣家的宅子甚是寬大,宣家主子不多,家仆卻是不,全都搬去城北的宅子肯定是容不下。
這遣散一部分家仆也是必要之舉。
煙雨讓浮萍從庫房里抬了幾箱籠的銅板出來,自愿離開宣家的,都可以領上五吊錢,拿了自己的賣契離開。
愿意留下來的,就各自領兩吊錢,回去收拾行禮準備搬家。
這到也是個看看眾人忠心程度的好時候。
煙雨著微微隆起的肚子,站在春日暖照著的院子里,看著聚在院中的家仆,“如今宣家有難,也不能勉強大家一定要跟著宣家。如果你們有好的去,只管在這兒領了上半年的月例,去奔個好前程。若是你們沒有去,宣家也不會一定要將你們趕出去。只是打這兒以后,月例減半。好了,我話說在前面,有緣分咱們好聚好散,大家各自看著辦吧。”
煙雨說完,便轉回了上房,怕們礙著自己在,不好意思拿錢,便不在一邊看著。
宣紹正窩在榻上翻著書,笑看一眼,“你也不怕人都跑了?”
煙雨笑著搖頭,“跑了說明咱們做人也太失敗了,連個人都留不住。”
煙雨打發宣紹院子里的家仆之前,是跟宣夫人打了招呼的,正院這時候也在打發下人,且給的份例都差不多。
三天的時間很,第一天只有很的人拿了五吊錢,帶著自己的行禮離開了宣家。
眾多的家仆都沒有走。
不過宣家不復以往,沒落之言,已經在臨安傳開。
宣家上下也都在打點行裝。
宣家宅子里的東西大多是圣上賞下來的,這些東西既不能帶走,也不能賣掉。
第二日宣家開始往城北般家,搬走的多是一些雜。也不見什麼稀罕件。第二日傍晚,便又有一些人拿了錢離開了宣家。
第三日,宣家的主子們也總算是出了宣府的大門,出現了在臨安人好奇打量的視線里。
只見宣家搬家也頗為凄涼,原想著看一看曾經一度是圣上面前最的寵的重臣家中都有什麼稀罕件的人,注定是要失了。
大件的件,家什麼的一概沒有。拉行李的馬車也只有兩輛,據說車上裝的還都是宣夫人,宣夫人的嫁妝。
跟著的家仆上背著的行囊看著也是癟癟的,一個個多是垂頭喪氣的模樣。
從宣府到城北,倒是要走上不近的路。
不知是巧合,還是故意,這一路上,倒是沒遇見昔日或攀附宣家,或嫉妒宣家的同僚。
冷嘲熱諷之語不在數。
不管是前面馬車里坐著的宣大人和宣夫人,還是后面馬車里的宣紹,煙雨,都沒有什麼大的反應。
煙雨是因猜到了宣紹的用意。
而宣夫人在外人面前一向是持重之人,斷不會為此失態。
宣家搬到城北的宅子以后,跟來的家仆見這里宅子確實不能與之前的宣府相比,便又有人了想走的心思。
悄悄打聽了那五吊錢還做不做數,往浮萍那兒領了銀子,拿了賣契,又有不人在這時候離開了宣家。
浮萍看著賬冊,低聲對煙雨道:“夫人也是太好心,這些人要走就走,憑什麼還給他們銀子?不就是過的不如以前一點麼?不就是住的地方小了一點麼?主子都能忍,他們有什麼人忍不了?我不信他們離了這兒,還能找到像主子這麼寬厚的人?”
煙雨輕笑,“怎就不能找到?寬厚的人多了去了,你又伺候過幾家主子?”
浮萍抿,“我雖沒伺候過幾家主子,但我被路大人搭救以前,也是看慣了世態炎涼的。能在這時候,還給下人們發遣散之錢財的主子,可是不多。這一筆花銷花出去,也不是數了!老爺被罰俸一年,公子也沒了職,府里好多東西都帶不出來,往后要花錢的地方可多了!夫人您也不打算打算麼?何必將這錢財浪費在這些背信棄義的人上?”
煙雨微微搖頭,“這些人拿了銀子離開宣家,日后就算是到別的府上當差,也斷然不能說出宣家刻薄他們的話來。與老爺公子的名聲有好。錢財是死的,人是活的,日后節儉些花銷就是了。”
浮萍哦了一聲,眉頭糾結在一起,看著手中賬冊,還是心疼不已。
搬到城北的宅子,對煙雨來講,最大的不同便是同宣大人宣夫人,不是隔著那麼遠同是一個宣府里住著,卻像是兩家人一樣。
如今這三進的院子,不似曾經的宣府那麼寬綽,一家人住在一起,這才像是真的一家人一般。
煙雨第二日便早早起了去給宣夫人請安。
宣紹也被拖著一同去了。
一家人在新家里第一次一同用了早膳,單瞧坐上之人面,怎麼也不像是遭了貶謫,忽從權利頂峰跌落的權臣。
早膳雖寂寂無聲,不言不語,但宣大人面沉靜和煦,宣夫人時不時看看自己的相公兒子,臉上也不似有不甘之。
煙雨與宣紹自是不必說。
用完了早膳。
一家人還一起坐著,宣紹喜飯后飲些淡茶,此時便端著茶盞,一面吹著茶葉,一面啜飲著茶水。
“今日你該到衙門里去點卯了吧?”宣文秉看著宣紹道。
宣紹聞言,這才在臉上顯出一個有些糾結的表,“是該去了。”
昔日皇城司總指揮使之子,別說在臨安,在宮之中都是橫著走的宣紹,如今倒要去衙門里做個小吏,不得不說,皇帝還真是很有想法的。
宣紹幾乎已經可以想見,自己會面對何等讓他尷尬的形。
“昔日的脾氣如今得收斂著些,皇上還是念著舊的。”宣文秉又說道。
宣紹這次沒答話,只看著茶盞中的茶水,默默出神。
“我知道這件事你委屈,為父早勸過你在皇上面前要收斂,你從不聽,向來我行我素,如今倒是磨礪你那一臭脾氣的時機。”宣文秉緩聲囑咐。
宣紹抬眼看了看自己的父親,卻意外從父親眼中看見藏的笑意,“爹爹是要我在人前人氣吞聲?”
宣文秉搖了搖頭,“倒也不必太過忍氣吞聲,想來你是有分寸的,總不能什麼人都欺負到你的頭上來。不過總得讓皇上心里好了才行。”
宣紹點了點頭,“不早了,兒子先走了。”
宣紹起,沖宣文秉和宣夫人行了禮,便轉離開。
煙雨將他送出了二門,又回到宣夫人邊。
雖瞧著宣夫人面平靜,但如今住在一,不同與以往,婆媳之間好好相,雖宣夫人許是不需安,但陪一陪也是好的。
折返回來之時,宣文秉已經不在正房里了。
宣夫人邊的劉嬤嬤正指揮著小丫鬟們繼續收拾房間。
煙雨進來之時,宣夫人正打算往外走。
瞧見,便沖點頭道:“們收拾屋子,咱們在外面坐吧,你若覺得冷,便加個披風。”
這是默許陪著的意思了!
原以為宣夫人會攆走呢。
“如今春正好,不算得冷。”煙雨上前攙扶住宣夫人。
宣夫人看了看隆起的小腹,“讓人扶好了你就,哪有那麼多規矩。”
煙雨笑笑放開了手,讓浮萍攙扶著,和宣夫人一前一后走到一側回廊里坐了。
“生產之時,怕是天都很熱了,一應所需的東西都備了麼?”宣夫人問道。
煙雨點點頭,“浮萍已經開始準備了。”
“倒也不必都準備什麼,我這里一應都給你備下了,你用的,孩子用的,劉嬤嬤伺候過我,都有經驗。”宣夫人說道。
“多謝母親。”煙雨趕忙說道。
“府醫瞧出來是男孩兒還是孩兒了麼?”不用煙雨來找話題,宣夫人的話就沒有離開過孩子。
煙雨搖了搖頭,“府醫說瞧不準。”
宣夫人倒是笑了笑,“無妨,你們還年輕,男孩孩兒都好。”
“是啊!不管是男孩還是孩兒,將來抱過來給夫人養著,那都是一樣的親。公子和夫人好,日后宣府里可就熱鬧了。”劉嬤嬤在一旁笑著說道。
煙雨的心卻頓時一跳,抱過來給夫人養著?這話什麼意思?
卻見宣夫人聞言只是淡淡抬頭看了眼劉嬤嬤。
劉嬤嬤笑著給兩位主子添了茶,臉上表再自然不過,好似本沒有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
煙雨心下卻是有不安之。
“宣家突逢這樣的變故,我原想你定會心緒不寧,不過好在紹兒這幾日都在家中,如今看你氣不錯,想來這事兒也沒有太過影響到你。”宣夫人并會理會劉嬤嬤的話,或是順著的話頭往下說,反而直接岔到了旁的話題上。
煙雨一時有些分不清,劉嬤嬤剛才的話,究竟是無心之語,是自己私底下的想法,還是宣夫人有過什麼暗示,揣度著主子的心意,故意試探之語?
“是,宣家的榮寵都是皇上給的,如今皇上覺宣家辦事不利,將賞賜收回去,也是皇恩浩,孩兒心中并無什麼不平。且如今這日子,較之平常人家,還是好的太多,孩子再有什麼不平,就是不知足了。”煙雨頷首應聲,“且如今一家人能住在一起,離得近了,朝夕相見,倒是更好些。”
宣夫人看著煙雨點了點頭,“你能這麼想就好。”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宣夫人又幾番關懷的,問了如今吃食上有何特殊的口味。
說喜歡吃酸,宣夫人便掩口而笑。
一旁宣夫人房里的丫鬟就說道:“老話兒說,酸兒辣,夫人如今懷的定是位小公子。”
煙雨也跟著笑。
劉嬤嬤那一句抱到夫人邊養的話,倒是再未提及。
宣夫人房里收拾妥當,煙雨也陪著坐了不短的時候,宣夫人讓回去歇著。
便沒有推辭,起離開了宣夫人的院子。
如今宅子小,宣夫人的院子,離著和宣紹所住的院子也沒多遠的距離。
便是走的慢,一刻鐘也足以走回了。
煙雨在自己房中坐了,卻仍舊有些心神不寧。做祖母的,將自己嫡親的孫子孫抱來邊養,這也是常有之事,做兒子媳婦的非但不能反對,反而應該覺得高興。
長輩愿意和孩子親厚,那是榮幸之至的事。將來和宣紹的孩子生下來,宣夫人如果要抱到邊養著,放哪兒都是說的通的。可是這做母親的又如何舍得和自己的孩子分開?倒也不是說分開,宣夫人就算把孩子抱到邊養著,也定然不會不讓自己見。可是自己的孩子,自己上掉下來的,若是不能由自己來朝夕看顧,總覺得心里別扭。
是太過自私了?
還是做母親的都會有像一樣的反應?
就算孩子到了宣夫人邊,宣夫人定然會照顧的很好,這一點毋庸置疑。不是對宣夫人不放心。
宣夫人只生養了宣紹一個兒子,也曾在面前流出過對旁人兒孫繞膝的羨慕之。按說,把自己的孩子送到宣夫人跟前養著,算是陪婆婆打發無聊的景,讓婆婆心中得有藉,是一個好兒媳應該做的事。哪怕宣夫人不說,也應該主去做的事。
可覺得自己真的,真的是做不到。
承認,自己的孩子,只想霸攬在自己邊。
“主子,想什麼呢?”浮萍拿著花樣子在煙雨面前站了良久,都不見煙雨抬頭看,便忍不住喚道。
煙雨聞聲,怔怔抬頭,“你說什麼?”
“奴婢是問,這個肚兜是做圓邊的,還是做荷葉邊的?”浮萍又將手中的花樣子并著挑出來做肚兜的布料往前遞了幾分。
煙雨瞧著那布料,忽而笑了笑,“走,咱們去問問母親。”
“嗯?”浮萍一時沒反應過來,這麼一點小事兒,用得著去問夫人麼?夫人是有主意的人,便是大得多的事兒,也不見一定要跑去問夫人,怎的這芝麻蒜皮的事兒,倒是要跑上一趟?
再說,們不是剛從夫人院中回來麼?
浮萍還沒反應過來,煙雨已經起向外走去,便只好將布料放下,去攙扶煙雨。
煙雨回頭一看,空著手,便指了指后,“將這些花樣子,裁好的,沒裁的布料針線的,都帶上!”
“夫人這是要做什麼?”浮萍納悶。
“想來母親閑著也是閑著,你們就帶著東西,往母親院子里去。一來我可以陪陪母親,二來有什麼問題,也好直接向母親請教。”
浮萍似懂非懂。
煙雨的角卻已經向上揚起。
一行人又提著針線籮筐往宣夫人院中去了。
“夫人,夫人來了。”宣夫人邊的小丫鬟在門口稟道。
宣夫人一怔,“不是剛回去麼?”
“是,又過來了。”那小丫鬟也不知為何。
宣夫人卻是抬眼瞧了瞧一旁的劉嬤嬤,拿指尖點了點,“你呀!”
劉嬤嬤低頭一笑,“夫人是個孝順的,定然舍不得您寂寞。”
劉嬤嬤這話,自然就鉆進了煙雨的耳中。
在心中咂著話里的味道。看來,劉嬤嬤那話,并非是經過宣夫人授意。是自己揣著宣夫人的意思,自作主張說出來的。
只要不是宣夫人的本意,那還好一些。
就算宣夫人被劉嬤嬤的話,勾出了幾分想要將和宣紹的孩子養在邊的心思來,想來經過的一番努力表現,宣夫人也會明白諒的。
畢竟,宣夫人是通達理,且很好相的人。
“母親。”煙雨走到門外,輕快喚道。
“快進來。讓你回去歇著,怎麼這麼快,又趕過來?”宣夫人起在屋里應聲。
小丫鬟打起簾子,讓煙雨進去。
宣夫人這才瞧見煙雨帶來的丫鬟,手中都提著小籮筐。
“這是?”宣夫人不解。
“母親,孩兒在給未出世的孩子準備些,一時挑花了眼,拿不了主意。原本離得遠,不敢拿這一點小事兒來煩擾母親,如今住的近了,孩兒便厚著臉皮,請母親替孩兒拿拿主意了!”煙雨在宣夫人手邊坐下,拿出了一沓子的花樣子,“母親您是過來人,有經驗,您看,這小肚兜是做圓邊的好,還是荷葉邊的好?”
宣夫人倒也沒有拒絕,手接過遞過來的樣子。
“自然是圓邊的好,這荷葉邊,瞧著好看,但孩子皮薄,水,荷葉邊容易扎著,不舒服。”宣夫人認真看著紙上樣子道。
“這配的不錯,就是不夠喜慶,得配上大紅大綠才喜慶。別瞧著大紅大綠的俗套,大人襯不起來,孩子可是最是襯得起!”宣夫人又翻看著底下的服樣子說道。
煙雨一邊聽,一邊連連點頭。
宣夫人說的高興,最后忍不住親自起手來。
煙雨只在一旁給遞個針,捻個線,打個下手。
一屋子的人,熱熱鬧鬧的說笑著,不知不覺一上午的景就過去了。
午膳煙雨原本要回自己的院子。
宣夫人卻是道:“跑什麼,紹兒晌午也不回來。又不是像以前,住得遠,分得清,如今都住在一個院子里,還要分開兩個屋吃飯不?”
煙雨便順從的留了下來。
婆媳二人一同用過了午膳,宣夫人見煙雨很喜歡給未出世的孩子做的東西,也很喜歡指點丫鬟們繡的樣子,便十分高興,滿心的愉悅都寫在臉上。
原本宣夫人午膳之后,有午休的習慣,今日卻是興的不愿去睡,指點了這個,指點那個,一點兒都不覺得累,反倒神抖擻的好似年輕了十幾歲。
還是煙雨和劉嬤嬤反復勸,先休息一會兒,待睡醒了煙雨再過來,才答應。
這才放了煙雨一行回去。
“夫人,夫人似乎對您來請教,很高興呢?”浮萍一面攙扶這煙雨,一面雀躍的說道。
煙雨微微點了點頭,“是,也是我以前忽略了這些。母親,其實是很希人陪的吧?只是習慣了不說,原也是該我們這些小輩主去揣的。”
浮萍哦了一聲,“那咱們以后時常來?”
“不是時常來,是日日來。”煙雨笑道。
“日日來?”浮萍反問了一句,后半句話卻是沒說出來,日日來,難道夫人不會厭煩麼?
宣夫人睡醒,果然見煙雨又掐著點兒帶著人過來了。
不覺疲憊,又親自做了兩個繡著福娃抱魚,和纏枝葫蘆的肚兜,才罷手。
宣紹回來的時候,煙雨還沒回他們的院子。
他來到宣夫人院子外,遠遠便聽到母親院中傳來的陣陣說笑之聲。
宣家多久沒有這麼熱鬧過了?
他已經想不起來了,記憶中的宣家似乎從來沒有這麼熱鬧過吧?
曾經位高權重之時,從來不曾想過,原來權利的另一面,是親的淡薄,如今好似宣家從頂峰驟然跌落,卻意外收獲,一家人的喜樂。
曾經偌大的宣家許就是宅子太大,倒不如如今這小小湊的院落,更容易被笑聲填滿。
宣紹抬腳邁步,進了母親的院子,父親還沒回來,派人回來說和曾經軍營里的舊部在外喝酒,且晚些時候回來,讓他們不用等著他一起用飯。
宣夫人有兒子兒媳在跟前陪著,一頓晚膳,也是用的笑臉不斷。
飲食之上,不比曾經的致華麗,一家人卻仍舊吃的格外津津有味。
用罷了晚膳,宣紹和煙雨又坐著陪宣夫人聊了會兒,宣夫人見兩人眉眼不斷,便笑著擺手讓兩人回去。
春夜里的風已經不是那麼冷了。
煙雨挽著宣紹的手臂,頭輕輕靠在他的肩膀上,“衙門的日子好過麼?”
宣紹聞言輕笑,“倒也談不上好不好過。你呢,今日在家,還習慣麼?”
煙雨點頭,“我很好,一直和母親在一起,母親跟我講了很多照顧孩子的事,我也益良多。”
“夫人,多謝你。”宣紹忽而停住腳步,看著道。
“嗯?”煙雨抬眼看他。
“你和母親,都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以前……,不那麼喜歡你,我是知道的,生怕你會委屈。”宣紹似乎有些不善表達這些話,他說的很慢,“后來,又經過了那麼多的事,中間有那麼多誤會隔閡,我從沒奢過,有一天……你們能相的這麼融洽。”
煙雨仰著臉,微笑看著他,看著他眼中認真的神。
“我知,因為你為我,所以才這麼努力的想要做好一個兒媳,這麼努力的讓接你,接納你,喜歡你。所以,謝謝你……”
“相公。”煙雨笑著打斷他的話,“我不為難,也沒有很努力,母親是很好的人,很好相。且有你這番理解的話,便是我做的再多,你能明白,就已經值得了。”
月過云層,落在兩人頭頂,在青石路面上,投出兩人依偎在一起的影。
春夜里的風,不知的的就染上了甜膩的味道。
一旁伺候的丫鬟都不聲的退遠了些。
一個悠長的吻,在兩人呼吸都變得急促之時,停了下來。
宣紹抬手著月之下,微紅的臉頰,那兩朵紅霞,仿佛醉人的酒,只消看上一眼,便能讓人沉醉期間。
“還有多久才能來到咱們邊?”宣紹擁著的肩,長長吐出一口氣來,緩緩往回走。
煙雨輕笑,“還得好幾個月呢,不過頭三已過,小心一點,沒關系的……”
不想他忍得太辛苦,適才隔著服,已經覺到了他的變化。
“不行。”宣紹卻是堅定的搖頭。
回了房間,躺在床上,他去沖了冷水浴,才回到床上擁著眠。
煙雨窩在他懷中想到,他既愿意忍,就讓他忍著好了。通房侍妾這種事,才沒那麼大度,會主安排給他!
想著,角漾出一個輕輕地笑,不知不覺落沉沉的夢鄉。
自從宣家驟變,外界猜測不斷。
不過宣家兩位主人,皆安安分分的呆在宅之中,每日里在一起為那還未出世的孩子做些小服,小玩,小鞋,小帽。
宣文秉賦閑在家,不是同昔日軍中舊部喝酒游戲,便是和一些聊得來的文臣斗斗皮子。別人調侃倒也不放心間。
畢竟昔日余威尚在,就算一時失寵,可皇帝畢竟沒有將宣家趕出臨安,沒有重懲宣家。眾人猜測,皇帝心中還是念著宣家的的。
落井下石之勢頭,有所收斂。
唯一不幸的,便是被貶為衙門小吏的宣紹了。
曾經橫行臨安的皇城司大公子,如今卻的穿著一衙門最是普通的兵吏的服,拿著單薄毫不霸氣的樸刀,巡街,守衛,凈管些蒜皮的小事。
便是見到他曾經本不會放在眼里的京兆尹,如今都得行禮作揖,想來也是別扭的很。
只是那寬大灰藍兵服,分明毫不起眼,往宣紹上一套,偏生就那麼好看。
灰突突的,也掩蓋不了他一宇軒昂。
那分明單薄的也就能切割豆腐砍個西瓜的樸刀,掛在他腰間,偏偏就顯得那般威風凜凜,格外霸氣。
好似那樸刀都因挨了他,而被鍍上一層金邊一般。
同是衙門小吏,旁的小吏雖是來的早,算是前輩,見到宣紹,也不敢托大,躬行禮,連聲喚道:“公子好!”倒是比見了府尹還恭敬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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