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學鴛鴦老》第62章 今宵又吹昨夜風

「與三爺相識。」低聲重複他這句話,花月納悶地著自個兒的袖口,「那這幾日府上掛喪,怎的也沒見過你來弔唁?」

「夫人抬舉。」德勝賠笑道,「說是相識,也只是見過面,有些往來,小的這份,也不是能來弔唁的,但您放心,小的做不出壞事來。也是這刁奴開口勒索,才有今日這一番衝突。」

花月點頭,看向旁邊的羅惜:「那你便說清楚吧,人家欠了你什麼錢?怎麼又說是勒索了?」

羅惜渾都疼,聽著德勝這滿口的推,更是氣了個夠嗆,也顧不得那麼說了,撐著一口氣就道:「這賊豎子圖謀不軌,他對將軍府——」

話沒說完,旁邊有個打手突然掙桎梏,朝著他後腦勺就補了一拳。

「咚」地一聲悶響,羅惜額頭砸地,聲音頓消。

茶盞往桌上一放,花月沉了臉:「這是何意?」

夫人休要聽他胡言,這賭徒裏哪有半句真啊?」德勝連忙道,「誰敢打將軍府的主意?這奴才是輸急了眼了,想找銀子救命,胡冤枉人。」

揮手讓旁邊的黎筠去查看羅惜的傷勢,花月看著他繼續問:「你是哪家的人,想讓我信你一遭,也該報上門楣,讓我看看佛面。」

德勝猶豫地瞥著旁邊給人把脈的黎筠,裏含含糊糊地嘟囔著。

黎筠過脈搏,朝花月搖頭道:「斷氣了。」

眼裏一喜,德勝立馬直言:「小的是太子僕霍大人手下的差使,霍大人為人端正,小的自然也做不出空口白舌冤枉人的事來,今日這事實在是這刁奴咎由自取,原先小的也不知道他是將軍府上的人,這才傷著了。夫人且將小人放了,小人回去便請霍大人與小人一塊來賠罪。」

竟是東宮的人,花月垂眼。

屋子裏安靜下來,德勝略有不安,正想著要不要再找補兩句,卻聽得上頭突然道:「既然如此,那你便走吧。」

夫人?」霜降指了指下頭羅惜的言又止。

花月擺手:「咎由自取,讓他們走。」

「是。」

德勝欣喜萬分,帶著人離開將軍府,只覺得神清氣爽。該滅的口滅了,將軍的人也沒有要追究的意思,他這差事辦得圓滿妥當,回去定能有賞。

羅惜的被拖走了,花月看著地上那一攤,乾嘔了兩口。

「是奴婢大意。」霜降站在側,聲音極輕地道,「先前就有東宮糾察魏人的消息傳出來,奴婢是沒料到他會連夫人也不放過,這才讓人鑽了空子。」

搖了搖頭,花月靠在椅背上淡笑:「誰能料到他會戒備至此呢。」

周和朔原本就忌諱前朝餘孽,他是打定了主意要重用李景允了,所以會想先除去莊氏這個患。

活生生的一條人命,也不過是權勢爭鬥旋渦里一個不起眼的氣泡。

抬手扶著額,花月低啞地笑出了聲。

夫人。」黎筠打量著的氣,小心地問,「可要診診脈?」

「不必。」,拿了一個紅封過來遞給他,「這些日子多謝你。」

黎筠嚇了一跳,連忙擺手:「叨擾多日,得夫人包吃包住已經是極好,哪兒還用得著這東西。我回去收拾東西,晚些時候讓師父來接我。」

「好。」花月也沒塞,只讓霜降去幫著收拾行李。

來的時候黎筠也沒帶多東西,但就這幾日,夫人給添置了不,其中還有一件石青繡花長,霜降收拾的時候拿出來給比了比,笑道:「姑娘還沒穿過呢。」

黎筠搖頭,氣地道:「在藥房裏行走,哪裏穿得上這個。」

子給卷進包袱里,霜降小聲道:「應該會好看。」

已經很久沒有穿過正經的長了,黎筠想,也無所謂,早些箱比什麼都有用。

沒一會兒,外頭有奴才來,霜降讓先自己收一收,起便出去了。

屋子裏已經基本收拾乾淨,黎筠盯著包袱里那石青的一團想了一會兒,跟做賊似的左右看了看,然後關上門,將折好的子抖開。

上好的綢緞料子,做工緻,輕輕一晃便是一圈兒漣漪泛下去,溫極了。

角,黎筠忍不住換上。

剛在銅鏡面前轉了一圈,那合上的門突然被人一推,黎筠嚇得原地跳了起來,急聲問:「誰?」

這心虛勁兒,過嗓子清晰地傳了出去。

門外的人似乎僵了僵,然後沒靜了。黎筠狐疑地著門口,又自個兒穿著的子,剛想要不要換一再去開門看看,結果就聽得窗臺上「咔」地一聲響。

有人踩著窗沿跳進了屋子,怔愣片刻,然後扶著窗邊的長案笑出了聲。

「哈哈哈——」

聽見這悉的聲音,黎筠臉都綠了,扭頭就罵:「好歹是人師父,哪有翻窗戶進來的?」

溫故知笑得前俯後仰,淚花都直往外蹦:「我當你鎖著門做賊呢,原來——」

黎筠急得跳腳,抓著擺就撲過去捂住他的眼睛,臉紅脖子地道:「不許看。」

「也不難看,你氣什麼?」隨捂著,溫故知倒也不掙扎,只往長案上一靠,子低下來些好讓不用踮腳,「想穿就穿,師父也沒笑話你。」

這還沒笑話呢?就差把房頂給笑翻了。

黎筠氣得狠了,反手就將他往窗外推:「出去出去。」

猝不及防地當真被推了出來,溫故知踉蹌兩步站好,臉上依舊笑意盈盈:「別換啊,就這麼跟我回藥房,保管平日裏欺負你的那幾個葯看直了眼。」

「呸!」屋子裏的人一邊更一邊罵,「誰稀罕。」

一陣鬧騰,兩人坐上了回宮的馬車。

黎筠雙頰通紅地坐得離他老遠,溫故知眼角瞥著,知道是真臊著了,眉梢一便道:「溫家衰,我娘生的三個都是兒子,時老太爺盼孫,我娘便給我穿那羅抱去給老太爺逗樂。」

那頭正氣著呢,一聽這茬,眼裏冒出點好奇來,緩緩扭頭看向他。

溫故知坐得端正,十分正經地道:「穿的就是那小羅,一轉圈就能揚起來,我還記得有一件石榴的,繡的是富貴鴛鴦,老太爺最喜歡看那,逢年過節就讓我穿,一直穿到我八歲,知道臊了,才罷休。」

看看面前這長玉立的師父,又想想那石榴的小羅,黎筠一個沒忍住,失笑出聲。

這一笑,心裏瞬間舒暢了,不就是子麼,誰沒穿過呀,師父都穿,試試有什麼好的。

黎筠不惱了,重新坐回溫故知邊,眨著眼著樂。

心裏暗嘆一口氣,溫故知搖頭,這年頭徒弟也不好帶啊,帶著個小磨人的,還得自個兒來哄。

夫人那事查清楚了麼?」他問正事。

黎筠老實地答:「清楚了,藥方是東宮霍大人手下的一個胖奴才給的,不過夫人似乎沒有要追究的意思,當堂就把人給放了。」

說著更納悶:「夫人在想什麼啊?分明為那主母的死肝腸寸斷,卻不願意替追查兇手。」

溫故知聽得唏噓,要不怎麼說小嫂子聰明,這小丫頭笨呢,莊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從來與人無仇怨,東宮的人怎麼會對下手?都只不過是領錢替主子辦事的。

既然是主子想讓人做的,查也沒用,不會留下直接的證據,更何況區區一個將軍府夫人,還能告得了當朝太子不

長公主那邊最近沒什麼靜,太子爺自然就是風頭無兩,最近朝中大小事宜都是問過他的,儼然有了監國的意味。在這個節骨眼上,誰與太子誰就是上趕著投胎。

小嫂子會憋下這一口惡氣嗎?溫故知沉思著看向車外。

秋收的日子近了,大梁的皇帝終於從煉丹長生之事中醒過神來,開始盤查這第五個年頭自己的國力如何。周和朔等人也就趁著這個機會卯足了勁兒邀功。

沈知落被安排去了宮裏陪陛下說長生之事,周和朔的意思,是讓他想法子說服陛下,把開春巡遊各地的差事給他,但不知為何,沈知落去了一趟回來,陛下沒鬆口。

誰都不知道沈知落在前說了些什麼,周和朔自然也不能與他為難,只是沈知落到底也是魏人,周和朔厚禮謝過他,還是將他放回沈府,不再親近。

蘇妙聽見消息,以為沈知落會失落傷心,連忙準備了一桌子山珍海味,打算好生安他,以彰顯自己為人妻子的賢惠。

然而,沈知落進門來,卻是一臉平靜,繞過低聲吩咐星奴兩句,沒一會兒這屋子裏就坐滿了不認識的人。

「你先去歇著吧。」他同道,「我還有些事要與人商量。」

扁扁,蘇妙有點委屈:「我不能聽?」

沈知落篤定地搖頭。

行吧,蘇妙退了出去,一秋香的長,就在庭院裏跟遊魂似的來回晃

「小姐。」木魚被晃得眼花,「您找地兒坐會兒?」

蘇妙停了下來,眨著眼問:「木魚,我煩人嗎?」

木魚搖頭:「您是最懂事的,從來不礙著誰,哪裏會煩人。」

「那都這麼久了,他怎麼還是不待見我呢?」蘇妙蹲下子,長長的擺掃起地上兩分灰,怎麼看怎麼沮喪,「說什麼都不讓我知道,我把他當人,他還是把我當外人。」

「這——」木魚想了想,「許是事實在要,姑爺不好說。」

蘇妙撇:「表哥還不瞞著我事兒呢。」

雖然也瞞著小嫂子一些,但那不一樣,他瞞的都是為小嫂子好,時刻備著神替兜底。屋子裏那位是完完全全把當外人,像塊兒冰,捂來只化滿手涼水。

蘇妙從來不在意沈知落從前喜歡誰,他喜歡小嫂子也好,喜歡別人也罷,但娶了了,總得把當個人啊,又不是院子裏種的樹,每天只需要澆水。

俏麗的臉沉下去,瞧著可憐兮兮的。

木魚想了想,道:「那您乾脆也瞞著姑爺,別什麼事都跟他說了。」

「我也想啊。」蘇妙皺眉,「哪兒忍得住?我一看見他就想說話,想給他說今兒遇見什麼事,吃了什麼看見了什麼,院子裏的螞蟻怎麼搬的窩,枝頭上的鳥兒怎麼孵的蛋。我上沒個把門的。」

喜歡一個人就是這樣,有說不完的事兒,再無聊的東西瞧著他說出來,也是甜的。

蘇妙很苦惱:「他怎麼就不能對我甜點兒?」

胳膊,木魚猶豫地道:「奴婢早就想說了,姑爺上一子死氣沉沉,瞧著漂亮,魂兒卻不剩什麼,像是先前誰送來的那個孔雀占枝的擺件,只剩了好看的翎尾,它不活啊。您圖個什麼?」

搖搖頭,蘇妙覺得這小丫頭不會賞,沈知落上就是這子死氣最人,好看又空,讓人想把他填滿看看是個什麼風華。

不過沈知落一直不讓填,許是差了點,怎麼都撬不開他這關得死的心眼兒。

手腕上捆著的符文髮帶,蘇妙長嘆一口氣。

府里的客人走了,沈知落半倚在貴妃榻上出神。

蘇妙湊過去,分外委屈地看著他。

「怎麼?」他闔眼,「誰又得罪你了?」

「你。」眨眨眼,「你最近忙起來,又不搭理我了。」

好笑地掀了掀眼皮,他道:「你自己一個人也會尋樂子的,前些天不是還將我新買回來的花瓶給砸了?」

心虛地移開目,蘇妙道:「那是不小心,誒,誰同你說這個了,你看看錶哥和我表嫂,人家也就比咱們早親一個月,怎麼就那麼黏糊恩呢?」

沈知落看向:「因為你表嫂吃錯了葯,真心實意地喜歡你表哥。」

微微一噎,蘇妙輕哼:「我也是真心實意地喜歡你啊。」

眼前這人眸子掃過來,深黑之中泛出些微紫,似笑非笑:「我以為你在我邊久了,能分得清喜歡和欣賞。」

「什麼意思?」不解。

「喜歡是天底下最狹隘的東西,會吃醋,會在意。欣賞就寬厚許多,不管那人心裏有誰,都不會在意,只是喜歡他上的某一樣東西。」他看進的眼裏,平靜地道,「你是後者。」

蘇妙愕然,有那麼一瞬間覺得面前這人在生氣,可眨眼看看,他說得很正經,像學堂里循循善的教書先生。

「在你眼裏,我同花瓶差不多,只是因為好看,你想要,便要了。」沈知落搖頭,「你什麼都不懂,卻指我傻乎乎地掉進你這坑裏。」

「過不過分?」

這麼一聽真的好過分哦,蘇妙義憤填膺。

不過只活潑了那麼一瞬,便安靜下來,一雙狐眸看著他,略微有些委屈:「以前沒人教我什麼是喜歡什麼是欣賞,我分不清,只是想跟你在一起,所以跟你在一起了。」

沈知落一頓,神複雜起來。

面前這人活得熱烈又張揚,可一這麼老實坐著小聲說話,就沒由來地讓人心疼。

「打從定下婚約開始,我就知道你心裏有別人,不然也不會天讓我帶你去見小嫂子,每回在小嫂子面前,你都不太一樣。」想了想,「我是知道這些還愣是要嫁過來的,再倒回去吃醋,不顯得可笑麼?」

是因為知道這東西不該是的,有幸到手,便不會挑這東西的病。

與其說,不如說是小心翼翼。

沈知落臉幾變,口氣里還是沒忍住帶了兩分惱:「別擱我這兒裝可憐。」

蘇妙立馬笑了:「我才不可憐,怎麼看也是如願以償的,倒是你,天天對著我這張臉,又什麼都不肯說,別憋壞了才是。」

說完跟著起,瀟灑地一拂擺:「不跟你鬧了,我帶木魚上街去。」

沈知落想拉住,可這人躥得比猴子還快,一眨眼就消失在了門外。

手裏空落,他慢慢收回來,頗為頭疼地額角。

***

秋收福壽宴是宮裏備來犒賞百的,每年的這個時候,百連同各地封王都會向帝王稟告這大半年的收和各自當職的建樹,周和朔一早安排好了人,明為述職,實則邀功,讓父皇知道他這個太子也不是白當的,好在之後放心地將皇位給他。

李景允帶著花月也去了這福壽宴,月臺上敬酒,就聽得一溜串的大臣都報喜不報憂,順帶歌頌東宮有孝心,會做事。

要是就這麼任他們說完,那聖上必定更加重太子。

李景允盯著杯子裏的酒,正猶豫要怎麼說話呢,就見閣里上去幾個人,大聲稟了各自建樹,又順帶將太子爺吹捧得天上有地上無。

那幾個人平日裏是不沾黨爭的,突然這麼說話,李景允很是意外。

更意外的是,後頭上去的戶部和刑部,也有人大肆褒獎太子。

龍椅上坐著的人先前還眼含笑意,可聽到後頭,臉上就沒什麼神了,李景允眉梢一到他的時候,便也拱手道:「陛下,太子這大半年無一日休沐,朝政外事皆理得宜,軍調度雖還未完,但林軍數萬人已經悉數重新歸整妥當,定能保陛下高枕無憂。」

他接著稟了林軍的幾件大事,都是先前陛下吩咐他做的,每一件都捎帶謝太子指點。

這福壽宴皇子皇孫一個都是不能來的,周和朔自然也聽不見他們說了些什麼,稍後問起侍,也只說無人說歹言,句句是誇讚。

滴水不

花月看著他答完話坐回自己側,笑著給他添了菜。

「那幾個人,你認不認識?」李景允斜眼,指了指方才誇太子的幾個大臣。

花月從容地搖頭:「沒見過。」

沒撒謊,原先見的人本來就,那幾位大人就算是魏人,也認不出來。

只是認得沈知落罷了。

平靜地抬袖進食,花月看著天上那甚好的月,心舒暢。

宴上坐著的人不,有喝高了的,旁邊便是能歇息的小苑,宮人著宮燈來回引路,康貞仲醉醺醺地就坐在了小苑的椅子裏。

「好日子啊。」他拉著宮人的袖子笑,「今兒是個好日子。」

他給陛下回稟了不大事,樁樁件件都是經太子爺的手,而未曾稟告過陛下的,太子多疑傳自誰啊?康貞仲想起陛下那眼神就覺得高興。

蚍蜉不能撼樹,但蟲把樹榦多鑽幾個孔,那樹總有倒下來的時候,等了這麼久,今兒算是邁出第一步了,值得多喝兩杯。

手裏抓著的宮人像是被他嚇著了,掙開他便慌忙往外跑。

先前還鬧鬧騰騰的別苑,不知什麼時候就安靜了下來,外頭一圓月當空,照得四下潔白如許。

康貞仲笑了一會兒就沉默了,著屋子裏寂靜的桌椅,他長嘆了一口氣。

年歲不小,雙鬢都已經花白,可除了手裏稍縱即逝的權力,他這一輩子好像什麼也沒剩下。

他想起齋月,那個端莊的姑娘曾經問過他:「仲志向為何?」

彼時年意氣,滿懷衝勁,他說:「我自當維護蒼生,做那頂旗的將軍。」

可是後來,他為了功名利祿,屠殺了半個大魏宮城,他沒有當將軍,倒做了自己深惡痛絕的文臣,連刀都再也沒拿起來過。

齋月選李守天其實是對的,他再畜生也比自己厲害。

低啞地笑起來,康貞仲抹了把臉。

門外有人進來,慢慢地踱步到他邊坐下了。

他側頭,迷迷糊糊間瞧見一個姑娘,不由地失笑:「還會有眷在這福壽宴上喝多了要歇息?」

那人轉過頭來,竟是開了口:「大人還記得大魏有一個胖胖的老王爺麼?破城的時候,那老王爺就站在宮門口,唱了幾句戲。」

酒氣上涌,康貞仲也沒問這人是誰,笑著就答:「記得,他嗓子還不錯,不過那一摺子沒唱完,就被我砍下了腦袋。」

他有些可惜地道:「我現在夢裏還時常聽見那腔調,怎麼唱的來著?今宵——」

邊的姑娘打著拍兒就與他和:「今宵又吹昨夜風,春花飄搖舊夢中。」

「就是這個。」康貞仲醉醺醺地問,「後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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