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鋒的人顯然早有準備，出了清風山莊，并未走莊前的竹林陣，而是縱馬疾行，順著莊前的溪流飛奔而去。繞過清風山莊后山，一口氣飛馳數十里之后，落日西沉，夜幕降臨，他們才徹底甩掉了追兵。

青青從出了清風山莊后，就一直沉默不語。

離鋒見心不好，也沒過去打攪，只是安排手下的侍從不斷分兵，擾后面追兵的判斷，對于姑蘇周圍的地形和道路，他連地圖都不用，便了如指掌，一條條指令干脆利落地發布下去，等到最后，只剩下他和青青兩人，轉出山谷，前面橫著一條大江，江邊的蘆葦在月下隨風輕搖，安寧靜謐，猶如一幅水墨畫。

青青勒住白馬，有些舍不得地看了眼這匹神駿之極的寶馬，惋惜地說道：“可惜你不能跟我一起走了，以后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見到你離鋒公子，大恩不言謝，青青就此告辭”

“等一等”離鋒沒想到說走就走，對白馬的態度都比對自己好，趕下馬攔住，“清風山莊的人不會輕易放棄，你一個人走很危險的”

青青瞥了他一眼，說道：“看來你對清風山莊知道的還真不。”從他一開始上門“討教”，到后來侍從們的及時接應，再到他對周邊環境的悉度，無論怎麼看，也不像是單純來求教的弟子心態。可他在孫武和孫奕之的面前，完全是彬彬有禮的君子之態，就算到最后，若非為，也不至于當場反目，殺出莊來。

明知他的份和目的都不單純，但礙于救命恩人的份，青青也不便多問，只不過，在這個時候，更不想再與這種份復雜的人繼續往下去，免得再招惹來更多的麻煩。

更何況，還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去做。

離鋒看到剛提起點神，可只瞅了自己一眼，就一低頭，看著夜中墨黑的河水，眼神也染上了墨，有種濃濃的悲憤之意從眼底眉梢流出來，讓他看得有些不忍。

“那你打算去哪里”

青青低著頭，看著河水中倒映的一彎殘月，想起那個老人慈祥的笑容，忽然一自己的后背，深深地吸了口氣，“我要回去一趟。”

“回去回哪里”離鋒一驚，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清風山莊”

青青直起腰來，抬頭向天空，看到那彎殘月旁最亮的星，仿佛看到那個老人的期待。

“是啊，我有東西落在那里，一定得拿回來。”

離鋒愕然地看著，忽然發覺，這個原本有點任有點刁蠻的孩，站直子的時候，雖然還不到他肩膀的高度，可那種不容小覷的氣勢與一往無前的眼神，讓仿佛一個發，哪怕在如此星月黯淡的夜晚，也如此耀眼。

“好”他了上纏著的繃帶，在路上已經讓侍從拔了箭頭敷了藥，只是這一路顛簸，傷口還是滲出來，他卻顧不得疼痛，定定地著青青，“我陪你一起回去”

“公子”旁邊忽然傳來一陣嘩啦啦的水聲，河邊的蘆葦叢從中分開，一艘小船劃了出來，船頭穿著蓑的黑人焦急地朝岸上張著，小聲道：“小人江十三，見過公子請公子速速隨我過江”

“不必了”離鋒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說道：“你告訴隨風，我回清風山莊一趟，三個時辰之后，若是還未回來，就帶上我的令牌去清風山莊要人吧”

“公子不可公子”江十三大吃一驚，剛要上岸勸諫，話音未落，不想離鋒本不給他開口的機會，一轉就利落地偏上馬，等他氣急敗壞地跳到岸上，離鋒已策馬而去，那個騎著白馬雪影的子也隨其后，絕塵而去。

兩人的著打扮原本就是一黑一白，在夜之中，轉眼便如兩道旋風般消失在他的視野中。

江十三眼看追之不及，一頓足，趕發出響箭，召集方才散開敵的同伴過來，討論了一陣，各自安排接應敵分兵等不提。

事實上，清風山莊的人，萬萬沒想到逃走的人還會回來。青青和離鋒回到到山下，就將兩匹寶馬放開，任它們在山林間游，兩人則束了衫，悄無聲息地從后山潛。

整個山莊還沉浸在悲痛和憤怒中，夜中約可見大部分庭院已掛上了白幡，月下青煙裊裊，哀聲陣陣。莊中大部分的家丁都被派出去追捕青青，留在莊

中的，不過是些老弱婦孺，本無人注意到這個時候還有人會進來。

神機樓原本就位于山莊最高，兩人從后山徒步翻過來，避過了留下的守衛，很輕松就了進去。

青青站在樓外，看著閉的樓門，地上還殘留著傍晚那場混留下的痕跡，連門上嶄新的劍痕，都顯示著今日與孫武的那一戰并非夢境，可那暗紅的門楣，讓再一次想起孫武倒下時，手背和角流出的黑。

的劍，怎麼可能會有毒

不是沒見過毒草毒蟲，甚至毒蛇都抓過養過，可從未想過用毒。

對而言，用毒，是對自己劍法的侮辱，走那些歪門邪道的人，本就不配用劍。

到此時此刻，回想起來，想起孫武朝自己這邊扔來的盤子，是在他被刺之后那是因為他誤會了自己，還是另有原委

青青有些后悔自己的沖，可還是想不通，與孫武那場酣暢淋漓的大戰，孫武使遍十八般武，早已對的劍法了如指掌，就算未必能取勝，可那沒用上真力的隨手一劍，怎麼可能真的傷到他

可無論如何，就算有一百個一千個理由和疑點，都無法改變孫武已死，并且是死在的劍下這個無可挽回無法改變的事實。

那個曾經縱橫天下俾睨諸侯的大將軍，那個曾經慈爽朗關切地著的發心的老者，那個笑著說有機會再大戰三百回合的豪俠，如今已閉上雙目，再也不會笑，不會，不會大著痛快與比劍

眼中有水氣彌漫，青青在不知不覺間，已是淚流滿面。

“你要拿什麼”

離鋒見怔在門口不，擔心時間久了會被人發現，便上前輕輕了，看到渾然不就地陷悲傷中，輕嘆一聲，從袖中取出一方白的手巾，遞給。

“青青，節哀順變。大將軍之前，還讓奕之放你離開。想必他心中明白，你本不想傷他”

青青并未接他的手巾，干脆地用手背抹了把淚，說道：“我知道。我知道大將軍不是我殺的，他的死，我一定會查個清清楚楚絕不會放過那個真正的兇手”

說罷，便手推開了神機樓的樓門，朝里面走去。

門剛一打開，一片雪亮的劍就朝著的面門落下，青青幾乎是在看到的同時向后一倒，整個人平平地倒在地上之際，雙腳猛一蹬地，整個人平著猶如飛魚般躥了出去，繼而子一扭一翻，長劍已然出手，隨手在門外的石板上一點，便借勢又飛了回來，趁著對方不及變招之時，比之前的速度快上數倍，長劍由下而上，劃出一個巨大的圈子，將對方連人帶劍都籠罩在其中。

若說方才的劍似雪，這一劍便如春風化雨，舉重若輕地將對方的劍勢盡數化解，甚至帶著對方的劍都偏離了方向，讓趁勢突對方邊，讓人連看都沒看清發生了什麼事，手中的劍便已鐺的一聲，跌落在地上。

孫奕之握著自己酸痛無力的手腕，踉踉蹌蹌地后退了幾步，恨恨地瞪著青青，“你有本事，就連我一起殺了”

青青卻并未趁勝追擊，甚至還收起了瀅劍，看著他憤恨的眼神，有三分歉疚三分無奈更有三分悔意和一分悲傷，“我只是誤傷了大將軍，那毒與我無關。”

孫奕之冷哼一聲，說道：“那你敢發誓，你不是為行刺而來嗎”

青青被他說的一噎，頓時啞口無言。

無法發誓，因為這是事實。的的確確是心懷殺意而來，只是在與孫武鋒的時候，心中的殺意早已消失殆盡，甚至早在他提及自己阿爹阿娘時溫關切的眼神，就已放棄了這個計劃。

只是，事已至此，無法改變結果，也無法否認自己的來意。

離鋒見神痛苦，忍不住上前一步，說道：“奕之，我知道你這會兒在氣頭上，但你想想，大將軍已經知道青青的來歷和目的，依然肯留下，想必已經說服了。這種時候青青怎麼可能還會行刺大將軍那毒素見封，并非尋常毒，青青若是真想行刺大將軍，早在比武之時有的是機會，又何必等到晚宴之時這其中疑點重重，還奕之兄謹慎查證，莫要放走了真兇，讓大將軍在九泉之下，不得安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