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魚記》第四章 跌沓如流星(4)
只是姑蘇城昔日暢通無阻的水門口,如今堵著上百艘大大小小的船只,正在等候通行,可偏偏關口的吳軍比平日多了數倍不說,還一個個如臨大敵,神鄭重,讓那些等候通行的人都不敢平日般喧嘩抱怨。
要知道,這些天以來,就為了參加這次試劍大會,來自十六國七十二城的劍客們幾乎了姑蘇城,城里的客棧全部滿不說,連城外的腳店客棧,甚至是一些村民臨時騰出來出租的房子,都住滿來各國游俠兒。每日在姑蘇城中出的江湖人越多,發生爭斗甚至是廝殺的機會就越多,吳王調來了大批的守衛負責姑蘇城的守備,可輕易還是不會去招惹這些江湖中人。
畢竟,這些不因一言不合就刀劍,輕言生死的江湖豪俠,眼里本沒什麼王法。
正如一把劍,用得好,是殺人利,用不好,便會遭到反噬。
可這會兒,吳軍居然一反常態地如此嚴查,那些格脾氣急躁的江湖人居然更加一反常態的沒有鬧事,離鋒就越發覺到這事的不同尋常了。
江十三從旁邊的河岸上又跳回船上,很是熱切地解答了主人的疑問。
原來,昨晚他們離開之后,清風山莊便陷了一場戰之中,最后,孫家的五百私兵盡數戰死,清風山莊被焚毀殆盡,據說一共沒逃出幾個活口來。當晚,伍相國便下令封城,大索全城,據說要抓捕謀殺孫大將軍的刺客,幾乎與此同時,駐守在外的三萬吳軍正奉命趕來姑蘇城,如今這城門被封,許進不許出,但每個進者必須詳細驗證份,并有城中保人方可進城。
這手續已繁瑣,城的速度自然就慢了,只是孫武不僅僅在吳國人心目中是兵圣,在天下武人心目中更有著超越君王般至高無上的地位,聽到他遇刺亡的消息,就連各國的游俠劍客們都自發地系上了一條白腰帶,為他默哀致悼,老老實實地排隊等候檢查過關,自然不會因此而與吳軍發生沖突了。
青青聽到這個消息,不沉默了一會兒。
到最后,清風山莊,還是沒能保住。
若是昨晚留下呢
不苦笑著搖搖頭,孫奕之本不相信,甚至以為跟那些人是同伙,早已將恨之骨,又怎麼肯接的幫助否則也不會在清醒的第一時間就先朝下手,結果還害得離鋒重傷至此。
只是一想到那個曾經對和藹可親的長者,非但死得不明不白,連死后都不得安寧,青青就忍不住火從心頭起。說到底,這事的起因還在的上,若非一時沖信了歐鉞的話,主找上門去,也不會引來那些離火者,竟然借的手施此毒計
離鋒看到青青有些痛苦地閉上眼,扭過臉去,不想讓人看到自己此刻的神,忍不住輕聲說道:“青青姑娘,你也不必太過自責,昨晚那種況下,就算我們想幫也幫不上忙。不過,那些人既然滅了孫家滿門,又認得你我,這試劍大會,我們還是不去為好,免得再生是非。”
青青剛想點頭,卻轉念一想,又搖了搖頭,說道:“你安心養傷便是,我自有打算。既然這關卡查的如此之嚴,我看我也不便再與你們同行,青青就此告辭,以后有緣再見”
“等一等”離鋒沒想到說走就走,全無半分遲疑流連,剛想攔下,可方一起,上的傷口一陣痛,痛得他又倒回船艙中,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青青抱了抱拳,隨意地一禮之后,轉踩著船舷便跳上河岸,三兩下便從岸邊擁的人群中了出去,消失無蹤。
江十三總算松了口氣,暗暗了把自己額上的冷汗,小心翼翼地說道:“公子,既然您不參加試劍大會了,還要進城嗎”
離鋒按著口,忍住傷口迸裂的痛楚,用力地點點頭,“先進城,盡快給我很找個名醫,然后向吳王投求見,這次的試劍大會,一定要去”
江十三無奈地看著他,見他毫不容置疑的眼神,知道他還是不肯放棄那個“再見”的機緣,只得點點頭,心中卻早將青青罵了個狗淋頭。
青青一上岸,第一時間就找了家農戶,買了舊裳,換了打扮之后,再次前往清風山莊。
才不過一夜不見,清風山莊已經完全變了樣子。
山下的竹林被焚燒殆盡,留下一大片厚重的黑地帶,從山下的小河邊一直蔓延到山腰的清風山莊。清風山莊數百間房屋樓也被付諸一炬,只剩下一些殘垣斷壁,加上遍地的尸,簡直如同人間地獄。
據說昨夜那邊燒起的大火,映紅了半邊天,連姑蘇城中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早上姑蘇吳軍前來清理火場時,小鏡湖的村民也有過去圍觀的,眼看著從里面抬出數百尸首,其實還有不缺胳膊甚至開膛破肚的,看了的人無比駭然變。
這等滅門慘案,就是尋常人家也不多見,這次竟是名滿天下的兵圣之家,簡直讓人難以想象。
青青從小鏡湖開始,就一直聽到有人在議論紛紛,卻始終不曾聽人提起生還者,一顆心越發七上八下的,愧疚之意越來越重,到得清風山莊的之外,看到吳軍已然將此地隔離清理,不許村民靠近,那些陌生的面孔里,本沒有孫奕之。背上包袱里的那把寶刀,莫名地想起孫武贈刀時所說的話。
他說,要代為保管這把刀,送給合適的人。當時還有些納悶,孫家雖說人丁不旺,三代也就剩下孫奕之這麼一獨苗,可這種意義深遠的寶刀,為何不留給自家人還給了呢
那時,是否他已經料到了現在的形。
青青混跡在人群中,默默地后退了幾步,正門進不去,還得另想別的辦法,無論如何,也要確定孫奕之的生死,否則怎麼也無法背著這口殺人兇手的黑鍋,就這麼憋屈地離開。
“讓開讓開”
兩匹快馬由遠而近地疾馳而來,后面還跟著一隊甲鮮明的吳軍,一看不是尋常人等。當先的那匹黑馬上,一個藍衫年滿面風塵仆仆之,饒是如此,依舊不失俊朗英氣。正是他遠遠大喝著讓簇擁在清風山莊門口的村民們讓道,到得近前,更是揮舞著長鞭驅逐眾人,滿臉的戾氣與焦慮,嚇得村民們驚呼四逃,不敢再湊上前去。
青青微微皺了下眉,剛想上前,就聽得旁邊有人在喊,“是伍相國家的公子,大伙兒讓一讓”
說話之間,伍封已然翻下馬,沖著守在門口的吳兵急切地問道:“孫家人在哪里奕之和雅之可好”
那吳兵被他一把抓住手臂,疼得呲牙咧,卻不敢抱怨,只能小心地答道:“回公子話,孫小將軍已被太子的人帶走,孫家小姐孫家上下,除孫小將軍之外,再無一人生還”
“雅之”伍封痛呼一聲,一把甩開那吳兵,朝里面沖去,可沒跑幾步,腳下一個踉蹌,便在門檻摔倒,兀自失聲痛哭起來。
“二弟”他后那匹馬上的主人也跳下馬來,追過去一把拉起他,心痛地說道:“這會兒不是難過的時候,我們先看看里面的況,再再幫孫家料理后事才是正經。”
“大哥,雅之”伍封哽咽著,已無法控制的淚流滿面,“阿爹才答應我向雅之提親,就就是誰誰會如此狠毒,敢冒天下之大不諱屠盡孫大將軍滿門大哥,我一定要替雅之報仇,絕不放過這些兇手”
伍平輕拍著兄弟的肩頭和后背,亦是震驚地看著已然被燒廢墟的清風山莊,“大哥知道,阿封你要記住阿爹的教誨,越是這個時候,越要冷靜”他環視外面的重任,微微瞇起眼來,緩緩說道:“說不定那些兇手的眼線還藏在這些人里,正是要看我們親者痛,我們一定要小心謹慎,才能替奕之抓到真兇,為大將軍一家報仇。”
伍封在他的安下終于冷靜下來,點點頭,狠狠地朝著門外瞪了一眼,轉跟著伍平一起,朝里走去。
在清風山莊的前院,原本是個小校場,平日孫家的私兵在此練弓馬刀槍,如今這諾大的空地上,一個挨一個地擺了數百尸,盡管尸上蒙著白布,可地上那些焦黑的殘骸和依然發烏的漬,依然能看出昨夜的戰況慘烈之狀。
伍平兄弟轉著看了一圈,心中都如了塊巨石般,堵得生疼。
最后方才找到負責此事的參將曹雄,伍封就迫不及待地追問道:“孫家小姐的尸在哪里可容我前去一拜”
曹雄認得他們兄弟,也不敢怠慢,急忙答道:“孫家小姐死于閨房之中,末將已安排婆子前去收斂,二公子若想去拜祭,末將這就帶你們過去。”
伍封子一晃,虛弱地點點頭,伍平扶住他,連扶帶拽地,才將這個失魂落魄跌跌撞撞連路都快走不好的弟弟帶過去。
孫雅之的閨房,算是山莊中保存的比較完整的地方,門口有兩個士卒守著,里面則是兩個使婆子正在清理。
兩人一進門,就看到幾個丫環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有的是被當一劍刺死,有的是被割斷了咽,還有個竟是被繩索吊死在門廊之上,顯然手的并非一人,只是們俱是面驚疑之,雙目凸出,死不瞑目的模樣,讓人而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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