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奕在27號結束深圳的工作, 回來已經很晚。原本西澄與他約好第二天面，但那天晚上九點多加完班, 到公司樓下, 一道影在燈下靠著，抬起頭時，西澄看到他略微憔悴又溢著開心的臉。

“西西！”周奕幾乎像小貓一樣到面前, 也如同小貓一般有治愈力。

西澄的疲憊消減大半, 訝異地看著他，“不是說……”

“不想等到明天。”周奕將臉埋在肩頸，熱熱的氣息拂在的皮上，“我果然一點也不適合異地。”

他們一起回去。

在周奕的家里，西澄洗了澡, 坐到沙發上用手機回工作郵件, 忽然視線被遮擋，周奕拿了寬大的巾幫漉的頭發。西澄忽然什麼工作也不想做，任由他幫忙，之后周奕一縷一縷幫吹干頭發。

在吹風機嗡嗡的工作音中，西澄閉著眼躺在沙發上幾乎睡著。

“好舒服啊。”由衷說了一句。

周奕關掉吹風機, 忍不住剛洗過的清爽干凈的臉，“西西。”

他靠得很近，西澄睜眼對上他坦熱的眸子。

“嗯，怎麼了？”的聲線低，帶著一點笑意, 周奕到耳廓說了幾個字，同時溫地開始前奏。

力消耗了很多, 澡也白洗了, 兩個人卻并沒有直接睡過去, 西澄覺得有點。

周奕恰好開口問要不要吃午夜火鍋。

一拍即合。

“我買到了你上次說的那種醬。”

醬？

哦，味增醬。

“那個菜場真的很遠。”周奕的聲音聽在西澄耳里有些飄忽，“但我想試試有沒有你說的那麼好吃。”

西澄嗯了聲，“不知道會不會合你口味。”

等待外賣送菜的時間里，西澄重新洗了澡。出來的時候，湯底已經煮起來，周奕將醬料在碟子里。

開吃之后，西澄問他覺得怎麼樣。

周奕的回答很誠實，是很好吃，但他應該不會特意去買。他在很多方面都擁有寬容度，食也一樣，不會對什麼究極執著。

然而他又微微彎眼，“但你吃，所以我已經加了老板的微信，以后不怕找不到。”

顯然，周奕是在關系中挑不出差錯的男朋友。

西澄當然知道。

甚至，他們的分手，也完全不是他的問題。

那天，原本應該是個普通尋常的約會周六。西澄中午在樓下看到周奕時，他似乎心比平常更好。坐上車，西澄問他:“我們去哪里？”

周奕彎彎，“去了就知道了。”

他仔細看的臉，“你今天的口紅很好看，新換的？”

“這你能看出來？”

“你是不是要說我不是直男？” 周奕歪了歪頭，“但我直不直你知道。”

西澄笑起來，車子開出去，才問:“所以你安排了什麼驚喜嗎？”

“不告訴你。”

西澄想想今天是什麼日子，不是的生日，也不是周奕的生日，嗯，是兒節。

以他的格，安排特殊的兒節活也不算稀奇。

車子一直開到他們曾經吃過的一家餐廳附近。

“是在這里吃午飯嗎？”西澄問他。

周奕停好了車，幫解安全帶，笑著說:“先下車。”

西澄打開車門，和他一起下去。

他們穿過廣場走去餐廳的正門，周奕牽著西澄的手。

推門進去餐廳，他視線往右，朝休息區揮了一下手，那里坐著兩個人。

那是西澄和周奕在一起之后，第一次有失措。幾乎是本能地出了自己的手，轉出門。

周奕懵了一下，立刻追出去，跟上。

“西西！”

西澄一直走到路牙邊上，周奕去拉的手，沒拉住。

西澄后退了一步，是戒備的姿態。

“你怎麼了？”他已經意識到不對，“……只是見一下我爸媽。”

“我不想見。”西澄臉有些冷，“為什麼你不提前說，就帶我見你家長？”

周奕沒見過這樣忽然炸的樣子，一時不著頭腦。

“我爸媽過來看我，聽我說了你，很想看看你，他們都是很好的人，我也想讓你見見他們，我以為你會高興的，這樣很嚴重嗎？”

“……我們談，只是我跟你的事，為什麼要這麼復雜。”

“這復雜嗎？”

周奕搞不明白，茫然的臉，“我談了喜歡的朋友，想讓父母看看，不是很正常嗎。我的室友大學談，寒暑假也會去對方家里，我想讓我父母看看你，我覺得他們會喜歡你，你也會喜歡他們，有機會我也想見見你的父母，這復雜嗎？如果我們一直在一起，以后結婚也要見的，只是提前而已。”

“我沒有父母給你見，我也不要結婚。”

周奕愣住，怔怔地看。

西澄口微微起伏，垂下眼，“對不起，你回去陪你父母吧，我先走了。”

沒再看他的表，很快穿過馬路。

走了很遠，才發現手指一直攥得很，掌心有很多汗。松開手，無目的地沿著街道往前，最后走去路邊的地鐵站。

這一天的晚上，周奕發來消息:“今天是我不好，沒有提前告訴你，現在能不能見面？”

西澄回復:“我想冷靜一下。”

過了幾分鐘，收到周奕回過來的:“好，我等你。”

那之后的一周，他們沒有聯系，西澄仍然早出晚歸的上班，獨自過尋常瑣碎的生活，也有不習慣，也有覺得難的時刻，但都在可以克制的范圍。

直到下一個周六，撥了周奕的電話，在晚上七點多，沒有等待多久就被接聽。

“西西？”

西澄:“有空嗎？”

隔著聽筒，聽到那頭低低的聲音:“我以為你不會找我了。”

西澄停頓了一下，說:“我來找你吧。”

周奕卻選擇自己過來。

西澄在樓下的林蔭小道上見到他。

旁邊路燈壞掉一盞，單薄的燈昏暗得幾乎看不清彼此的表，周奕依然將視線落在的臉上，對視了兩秒，他嘗試來拉的手，西澄避開了。

周奕僵了一下，收回了手，他在心里組織語言，其實想問父母的況，但想起那天那麼冷的臉，便也不敢。

“對不起，周奕。”

周奕已經在這一周中想過了很多遍會說什麼，對結果也做了心理準備，但聽到這一句仍然很難，他直接地問出來:“你那天說不會結婚……雖然我還沒想那麼遠，但我是抱著希的，所以，你從來沒想過和我有結果嗎？”

“人和人之間沒有結果，不是最大概率的結果嗎？”西澄平靜地說，“而且，結婚也不是結果。”

周奕:“你說的沒錯，但也有很多人的婚姻是很長久很幸福的，像我爸媽，他們就一直很好。”

“我知道有這樣的，但我不相信會發生在我上，我也不向往那種長久永恒。我只想自由一點，和你在一起開心的，但結婚這樣的事從來不在我的計劃里。”

“所以西西，你談是抱著隨時要走的心態嗎？”

周奕的聲音忽然低沉下去，出一酸，“那你有沒有想過，可能別人已經很喜歡你了，別人想要有結果呢？”

短暫的沉默，只有風拂過樹蔭的聲響。

“抱歉。”西澄了手指，“我現在知道了，我應該最開始就告訴你的，或者，我本不應該開始。”

不知為什麼，周奕雖然是生氣的，但聽到這樣的話，心里仍然微微一疼，借著黯淡暈覷著的眉眼。

“不用道歉，西西，談沒有對不起。”他瓣微抿了下，“我也沒有后悔。”

“周奕，這三個月謝謝你。”

西澄沒有說分開，但周奕知道，已經說了。

在這個晚上，西澄結束了這段短暫的關系。

最先發現異樣的是蔣津語。

注意到周奕的朋友圈不更新了，點進去看，發現原本用來做背景的那張西澄的背影照已經被換掉。

等到這個月的年中聚餐那天，散場之后，和西澄馬路回公司的路上，蔣津語才開口問。

西澄承認了。

得知緣由，蔣津語忍不住笑了，“這小孩好玩啊，這才幾個月啊，見家長……”

“也好啊，沒浪費他更久時間。”西澄也笑。

蔣津語瞥，“cici，要不要試一下那個最快走出失的方法？”

“什麼？”

“快速投下一段啊。”蔣津語暗示，“12樓那個……”

西澄:“……”

低頭往前走，聽到蔣津語淡淡地嘆了口氣，“你別說，在這一點上，你跟某人的人生觀其實還合的，我印象中他幾乎說過一樣的話。”

西澄剛想問，就反應過來了。

知道那個他是誰。

半個月之后，西澄最后一次見周奕，已經到六月底，北京完全進炎熱悶燥的夏季。

西澄出差從濟南回來。

周奕約在思格樓下的咖啡館見面。

西澄過去時，他依然和以往一樣朝出笑臉:“冰式，對吧？”

“謝謝。”

“不用客氣。”周奕從包里翻了下，“你的。”他帶來了西澄落在他家里的一本書。

“想來想去，還是想見你一下。”

周奕告訴西澄他已經接了公司的安排，將要去深圳，未來一年都會在那里，“本來已經拒絕了，因為我接不了異地。”

他低頭笑了一下。

西澄不知如何回應，沉默了兩秒，說:“希你在那邊順利。”是真心說這句話。

周奕棕的眼睛溫和地看著:“我們還能是朋友嗎？其實不想和你變完全的陌生人。”

西澄點頭:“好啊，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可以。”

周奕終于又笑了，帶著一點無奈和釋然，“所以是真的沒那麼喜歡我吧。”

看到要開口，他截住了話頭，“再見了，西西。”

周奕離開之后，西澄獨自坐了十分鐘，喝完了那杯咖啡。

過咖啡廳的明玻璃，看著外面街道上來來往往的陌生人。

忽然有點想回家。

沒有猶豫多久，打開手機挑了周五下午的機票，回到微信給周姨發條消息:“我這周回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