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平緩緩的幾個字, 尾音輕落。

然而因的音，從話筒電波中傳至另一端顯出一點異樣的清，聽在耳里有近似撒的錯覺。

梁聿之呼吸都了一下, 還未來得及回答，姜瑤的聲音陡然出現。

“喂！”在底樓院子臺階上仰著頭看二樓欄桿，十分不友好地:“大爺，你快點下來, 張媽找你半天了！大過年的裝什麼自閉年！”

突兀地打斷了一切。

梁聿之從沒這麼煩, 往下撂一句:“別吵。”

過聽筒, 西澄同樣聽到了那道帶著火氣的聲音，“是姜瑤啊, 好像有事找你，那我們先掛吧。”停頓一下，說，“等晚點回上海見個面, 好嗎？”

梁聿之心口仍在切實的震中, 克制的沉默后，他平靜應了:“好。”

社工上的新年祝福隨晚會持續轟炸到零點之后，再連綿到年初一的整個上午, 也有那麼一些慢子拖到下午還在祝你春節快樂。西澄工作之后，微信里已經被同事、半不的甲方、合作過的各種外包商占滿, 從早到晚地收到綴滿各種表的大段群發祝福, 覺得煩，將手機調到靜音，吃了晚飯和姨表妹上街去玩。

是在回來的路上, 快到家門口時看到那條消息, 已經沉到列表中間。

梁聿之:你住哪里？給我個位置。

四十分鐘以前。

西澄走路的腳一時停住, 手指極快地打字，問:你在哪？

姨表妹回頭看:“怎麼了啊西西姐？”

“你先回家去，我要去見個朋友。”

“什麼朋友？”小姑娘來了興致，眼睛發亮，“大年初一，都九點多了，這個時間你要見誰啊西西姐，也太不讓人放心了。”

“我都過完二十二歲生日了張洋洋。”

“可是外婆們會問啊，要是問起來那我怎麼說啊？”彎眼笑起，“如果你要見的不是普通朋友呢，那我很愿意幫你打掩護。”

“對，不是普通朋友。”

“ok！那你快去！”比當事人還要激的語氣，一把搶過西澄手里的紙袋。

西澄:“給你了。”

折往路口走，梁聿之的消息回過來了，定位顯示城市廣場附近，勝利西路。

坐上車，西澄才發覺的心率似乎在過速狀態，緩了緩，回他:等我一會。

紹興小城，從哪兒到哪兒都不很遠。外婆以前常常講家里就這一點最好，人和人離得近，想見誰也就拔個腳的功夫。

西澄乘的車轉那條道上，還未停過去，已從前窗看到泊在樹影下的車，也看到路燈暈里的一道影。

等距離更近一些，那道清癯影半側過來，才看到他右手指間橙紅的一星火點，薄薄的霧白緩慢散開。

梁聿之在下車之前滅掉了煙。

江南冬天不常有北方那樣勁烈狂躁的風，這個晚上尤其平靜，禿的樹梢枝椏一律在濃濃夜中啞然無聲，甘于靜默地做城市的旁觀者。

有朦朧稀薄的月。

西澄走過去的幾步路，空氣中的冷一路襲上，看到梁聿之站在車門旁，大敞開著。他總是這樣，在非工作場合，真的很不喜歡好好扣扣子。

距離短，西澄視線里，那張臉龐更清楚起來，偏冷白的皮在逆方向很醒目，襯得眉眼極深。

兩個月不見，彼此多有陌生。

譬如，西澄的一裝束梁聿之從未見過，偏復古款的正肩大，搭同系的羊，皮鞋的跟部比之前都要高一點兒，落進眼里愈加亭亭。

他一貫知道，是很的。

當西澄走到近前站定，高差令依然需要抬頭。

隔著不遠不近的兩三步，張，浮起的淡淡白氣中問:“到這多久了？”

“沒多久。”聲音也沾染上冬夜的涼意。

“找我的時候已經到了？”

他沒答，眼睛看長了一截的頭發烏墨一樣在肩側，有種想要手去的沖。

一小片的沉默里，西澄已經明白了，想說你為什麼不打我電話，又想起那時靜音狀態，打了也未必接到。

“你過來快的。”他忽然說了句。

“又沒多遠。”看著他的眼睛，“你怎麼突然來了？有親戚在這邊？”

目輕輕撞到一，互相看著的幾秒，梁聿之答的話:“我沒那麼多親戚。”他微斂角，側過開車門，提了個盒子出來。

“昨晚說的那家茶樓點心，給你拿了兩盒。”

他遞過來。

西澄手接，指尖輕輕過他的，涼得幾乎輕一下。低頭撥開盒子看，里頭另有致的小盒包裝，線不足以看清上面的圖案設計。

“有兩種比較甜，你可能會更吃，我多拿了一些，在下面那盒。”

“有多甜？”

“與你外婆做的寬片糕差不多，我會覺得有點膩的程度，但你應該……”

他的話未講完，整個人往后晃了一下，脊背被迫上車門，淺淡的柚香一瞬間撲進懷。

纖細卻有力的手臂摟上他的脖頸，像靈突襲而來，仰頭，黑的眼瞳直勾勾地盯住他:“讓你過敏的東西，你為什麼還記著。”

梁聿之微微一震。

兩張臉挨得近，一掌的距離，四目相對。

“你吐了嗎那次？阿婆說你都吃完了，你那天吐得厲害吧。”

西澄的在他膛上，彼此失序的心跳于晦暗中輕易傳遞。

梁聿之薄薄的眼睫翕，他的張開的一霎，有人不給時間了，即刻抬起下汲取他口腔中薄薄的煙草氣息，堵掉了他要講的話。

西澄在不久前喝過黃酒茶，誠實地說，不覺得很好喝，并非故意的，但無法避免將那奇怪的味道渡給了梁聿之，甚至不需要太努力，他就已經松了牙關，他的舌頭很，毫不抵抗，任一路游弋馳騁，直到他抬手摟的背，在撤出時阻止了，張弛有度地反攻。

濡的、反復的。

舌替代言語的涉。

有車從主路開過去，聲音近了又遠，但這片空間仿佛被切割開，全然陷寂靜。

西澄輕輕他的耳廓，到溫度在指尖升高，似乎過了很久，他的手終于松開。也同樣撤回手臂，雙微地后退一步，差點到擱在地上的點心盒子。

旁邊道上的路人騎車而過，看熱鬧地疑瞥來一眼。

很快周遭再次靜下來。

西澄捋了捋頭發，“我不該先親你的，但我剛剛沒忍住。”

微微波的聲音扯回對面人的視線，梁聿之蹙眉失笑，略沙啞的聲音，“你后悔得也太快了點，怕我揪著你讓你負責麼？我還不至于。”

“不是。”

“梁聿之，”西澄撿拾思緒，也梳理邏輯，“你知道我壞的，我已經做過的事很再回頭看，我覺得沒意義，我也不怕別人憤恨指責，但這段時間試著站到你的位置想了一遍，確實，我在你面前更壞，你心里過不去很正常。我以前喜歡梁泊青，因為他陪了我十年，最糟糕的十年，他從來沒有放棄我，我的生活里最好的只有他，而我也才剛剛過了兩個十年而已，我在很多年里都很難看到別人，我也的確因為他才會注意你……”

梁聿之下頜繃，偏開了臉。

西澄看到了，聲音微低了點，“梁聿之，既事實的過去，我只能道歉，沒有什麼補救辦法了。我也沒辦法再繼續我們之前的關系，相信你也一樣。我總是習慣做決定，但今天我想讓你來選。”

直視著眼前的人，“你可以選擇不再理我，我也不會再打擾你，時間久一點，什麼都會過去，以后也許會為雙方都記不起來的人。”

“我如果要選這個，在上海那次就已經選了。”梁聿之冷聲打斷了。

空氣停滯了幾秒。

他低頭緩了緩，抑鼓噪的心跳，漆黑的眼再次看向，“沒有別的了？”

西澄指尖掌心，走近一步，“在上海那天我說過我的想法，現在也依然沒有變，我之前只是聽蔣津語說過，其實不知道你怎麼想。我談過一次，其實也不怕再談失敗一次。還有，我還不太確定我對你的覺是不是因為我覺得愧疚，但梁聿之，我確實想見你，也想親你。”停頓一下，糾正，“不止想親你。”

因為最后一句，略微垂了眼，“可能聽起來不夠嚴肅……”

清幽的柚香再次微浮過來。

半步之遙，那張臉如此刻天際朦月一般，眉梢收斂，淡紅的輕抿了下。

梁聿之手，捧的臉，低頭銜住，他并沒有更深一步，僅僅舐般地輕吻，像是安，又像尋找藉，片刻之后退開，手掌按到背上將人一把擁懷中，臉龐蓬長發。

西澄額角到他的側頸，幾乎能覺到溫熱的從他皮下蓬不止地流。

“你是壞的，我也不見得多好。”

西澄頓了一下，爾后極低的一句落在耳畔，“唐西澄，我們試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