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緒堵在間, 讓夏漓無法組織出一個完整的句子，事后回想也不記得自己是怎麼朝晏斯時走過去的。

虛浮腳步里，短短幾步路像是走完了十年的時。

從2008年到2018年, 這是他們認識的第十一年, 第十一個夏至。

而當站在晏斯時面前時, 不知道為什麼口而出的話是:“嗨……”

晏斯時一下便笑了，手捉手臂, 擁懷中。

夏漓一直是淚眼朦朧的狀態, 包括晏斯時將戒指戴到手上。

晏斯時低頭去看手指上的戒指, 那鉆也像是一滴眼淚。

但的眼淚比鉆石珍貴。

他湊近潤的眼角親了一下, 輕聲笑說:“你這樣哭我會以為你不愿意。”

夏漓忙說:“我愿意的。我只是……”

不必解釋太多, 想晏斯時都懂。

如若不懂, 也不會那樣用心，一封一封回復曾下落不明的心事。

夏漓不再說話, 兩臂攀過晏斯時的肩膀，踮腳去擁抱他。

想，如果有機會告訴十年前的自己, 十年后的今天會被晏斯時求婚, 十六歲的夏漓一定會沖翻一個白眼，說你這個夢做得好大。

夏漓把這想法告訴晏斯時。

而晏斯時說, 如果十年前的那個夏至日, 他被提前劇坐在他旁借他耳機聽歌的孩，未來會為他的妻子, 他會覺得, 人生的起承轉合, 冥冥之中必然有什麼不可更改的玄妙, 才讓他恰好在那一天與相遇。

“我會對未來充滿期待。”

這一晚, 夏漓不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睡去的。

他們只是躺在床上聊天。

燈都滅了，思緒像飄在浮島上。

想到要睡著，怕夢里不會相見。

只想按下快進，直接到明晨。

想第一時間聽他說早安。

[02]

忙到八月，夏漓手頭的一個大項目稍告一段落。

晏斯時問，趁著夏天尚未結束，想不想出去玩。

于是這周五一下班，兩人直接奔赴機場，落地轉車，抵達碼頭，已有提前訂好的游艇等候。

夜里海上起霧，游艇越過節節的浪駛向幾十海里外的小漁島。

舷窗是關閉的，四濺的浪花打在玻璃上，夏漓被晃得有兩分眩暈，腦袋靠著晏斯時的肩膀。

晏斯時叮囑駕駛室開得慢些，問是不是暈船。

夏漓說“有點”。

晏斯時就說，早知道就安排直升機。

“不不不，那個更恐怖，氣流顛簸的時候我以為要墜機，有生之年嘗試一次就夠了——話說，你跟聞疏白到底有什麼人脈，直升機說安排就安排。”

晏斯時輕笑一聲，回答的好似不相干:“謝謝你對我這麼信任。”

夏漓卻聽明白，他的意思是，對晏家到底是做什麼的都不甚了解，就敢答應他的求婚。

夏漓笑說:“還沒有領證呢，大不了我就反悔。”

晏斯時低頭看了一眼。

轉而解釋道，有私人直升機的是他跟聞疏白的一個初中同學，那人平常做派比較紈绔子弟，刻板印象里有錢人該有的那些華而不實的玩意兒他都有。

要搞這些東西也不難，不過毫無必要——聞疏白家訓使然，只會在有限度的范圍小打小鬧，倘若太高調，會給他父親添麻煩。

而晏斯時，夏漓知道他這人極淡，對這些奢靡鋪張的東西更是毫無興趣。

至于晏家到底是做什麼的，夏漓有所猜想，經晏斯時講述，基本與猜測的八-九不離十，不過相對而言，猜得倒是更為保守一點。

晏斯時在提及晏家的時候，語氣很有些事不關己的平淡，好似他如今跟晏家的關系，僅剩下姓“晏”這一點。

夏漓說:“這樣我能會你媽媽的難。普通人到那種環境里，可能只有委曲求全一條路可走吧。”

而霍青宜已經算是普通人里，有家庭可以撐腰的了。

晏斯時說:“我們不會重蹈覆轍。”

“我知道。”

游艇靠岸，夏漓登島以后猶有眩暈懸浮之。

他們住的仍是上次那家度假酒店，掩映在樹影下的白建筑，夜里亮著燈，遙遙看去很是漂亮。

房間在三樓，視野最好的套間，帶一個很大的臺，面朝著聲陣陣的海灣。

濱城能看海，但比及這里的海景，要遜得多。

兩人放了行李箱，先去了臺上吹風。

外頭很靜，沙灘上沒有人，人覺得那黑暗里的海是私人所有的。

晏斯時問夏漓，現在覺好點沒有。

夏漓點頭。

晏斯時提議，要不要下去走一走，再回來洗澡。

夏漓穿一條黑齊踝的吊帶長，腳上靸一字拖鞋。

晏斯時一淺，寬松的白短袖襯衫，料子很，襯得人比平日慵懶兩分，有種介于年與男人之間的清介。

落后的沙灘，沙子是的，拖鞋會陷進去。

他們就干脆地了鞋，放在一旁，準備到時候原路返回時再穿。

兩人沒商定要往哪兒去，但自然而言地走往了阿翠超市的方向。

然而時間已晚，遠遠的就能看見超市燈是熄的，已經關門了。

倒也不覺得失，休息一晚，明天再來也是一樣。

但他們默契地腳步未停，直到那株濃匝地的大榕樹出現于視線當中，借著月去瞧，那些枝條上掛了好些紅布條，晚風里輕輕招擺。

夏漓笑說:“看來確實是條生財之道。”

至于他們掛上去的那條還在不在，天太晚，實在是難以看清了。

兩人折返，往回走去。

回到酒店，夏漓挽了頭發去洗澡。

浴室里有浴缸，臨窗，能遠眺海景。

夏漓興起泡澡的念頭，開了浴缸的水龍頭放水，先去淋浴和洗頭發。

洗完以后，浴缸差不多便滿了。

人浸進去，疲乏的覺自骨滲出，兩臂趴著浴缸的邊緣往外看，隔著玻璃聽見外頭約的海浪聲，漸漸的昏昏睡。

兩聲敲門聲讓驚醒。

大抵是因為在浴室里耗得時間太久了，晏斯時擔心的況，在外面問怎麼半晌沒靜。

忙說沒事，只是在泡澡。

或許還是不放心，晏斯時問:“我能進來嗎？”

“嗯。”

浴室門打開，晏斯時站在門口，隔著一室的白霧看了一眼，說人送來了冰鎮的椰子水，問要不要。

夏漓當然點頭。

晏斯時轉出去了，片刻回來，拿了一只著吸管的玻璃杯，遞到手邊。

夏漓已泡得出了一細的汗，正覺得熱，清甜的冰鎮椰子水，那種愜意之難以形容。

咬著吸管喝了兩口，便將玻璃杯遞給站在一旁等喝完，好將其收走的晏斯時，讓他也嘗一嘗。

晏斯時搖頭說不用。

夏漓很自然地想像平常那樣，喂他酒，或者他很抗拒的甜飲。但忘了自己還在浸在浴缸里，直起的一瞬，方反應過來，低呼一聲，急急地坐回去。

水面一，一時從浴缸邊沿漫了出去，澆在瓷磚地面上。

又騰起一熱霧。

除了搭在外頭的手臂，夏漓僅僅從水中出一顆腦袋，抬眼去瞧晏斯時。

晏斯時神看似平靜極了，讓懷疑，他剛剛是不是本什麼都沒看到。

他的聲音更平靜，問:“喝完了嗎？”

夏漓兩口吸凈杯中的椰子水，將玻璃杯遞給晏斯時。

晏斯時接了，卻只臂往一旁的流理臺上一放，倏然傾，抓著的手臂，將從水中撈起。他就坐在浴缸的邊緣，帶一水，挨抵上他那件料子的襯衫。分明不冷，卻忍不住一。

或許是在熱水里泡久了，夏漓有些頭暈，低聲說自己好像缺氧了。

晏斯時低頭，手指輕輕抬的下，說，那我渡給你。

沒有用，只是更加呼吸困難。

很快，晏斯時一服都打了。浴缸里的水一陣一陣從邊緣往外漫，整個空間霧氣彌散。晏斯時低聲在耳邊問，在忍什麼？沒作聲，他就來吻，說，不能讓我聽嗎，出來。

夏漓不知道自己可以潰敗得這樣快。

明明被他抱得很穩，卻很害怕，只能兩臂牢牢地摟著他的頸項，像爬藤的花，依附。

晏斯時低頭看著，問:“還想反悔嗎？”

空氣里有一潤的香氣，像是某種熱帶花卉，經過太整日的暴曬，又經歷一場驟雨后的氣息。

有些悶，有些靡的甜。

這氣息讓夏漓思維很遲緩，是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晏斯時確實是故意的——

報復先前在游艇上，說的那句“大不了我就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