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相思》第五章 但別時久

別時久

神農山的地牢。百度,更多好看小說免費閱讀。

墻壁上燃著十幾盞油燈,將地牢照得亮如白晝。

沐斐滿污,被吊在半空。

地牢的門打開,顓頊、隆、馨悅走了進來。馨悅蹙著眉,用手帕捂住口鼻。顓頊回頭對說:“你要不舒服,就去外面。”

馨悅搖搖頭。

隆說道:“我們又不在面前刑,這是中原氏族的事,讓聽著點,也好有個決斷。”

一個高個的侍從對顓頊說道:“我們現在只對他用了三種酷刑,他的不住,一心求死,卻始終不肯招供出同謀。”

顓頊說道:“放他下來。”

侍從將沐斐放了下來,沐斐睜開眼睛,對顓頊說:“是我殺了你妹妹,要殺要剮,隨君意愿。”

隆說:“就憑你一人?你未免太高看自己了。”

沐斐冷笑著不說話,閉上了眼睛,表明要別的沒有,要命就一條,請隨便拿去!

顓頊蹲了下去,緩緩說道:“你們在手前,必定已經商量好你是棄子,所有會留下線索的事都是你在做。我想之所以選擇你是棄子,不僅是因為你夠英勇,還因為縱使兩位陛下震怒,要殺也只能殺你一人,你的族人早已死,無族可滅。”

沐斐睜開了眼睛,森森地笑著,以一種居高臨下的神看著顓頊,悲憫著顓頊的無知。

顓頊微微笑道:“不過,如果沐氏一族真的只剩了你一個人,你一死,沐氏的脈也就滅絕了,當年為了從蚩尤的屠刀下保住你,一定死了無數人。我相信,不管你再英勇,再有什麼大事要完,也不敢做出讓沐氏脈滅絕的事。如果我沒有猜錯,你應該已經有子嗣。”

沐斐的神變了,顓頊的微笑消失,只剩下冷酷:“你可以選擇沉默地死去,但我一定會把你的子嗣找出來,送他去和沐氏全族團聚。”

沐斐咬著牙,一聲不吭。

顓頊:“瀟瀟。”

瀟瀟進來,奏道:“已經把近一百年和沐斐有過接子詳細排查了一遍,目前有兩個子可疑,一個是沐斐娘的兒,曾很慕沐斐,在十五年前嫁人,婚后育有一子。還有一個是沐斐寄居在親戚曋氏家中時,服侍過他的婢柳兒,柳兒在二十八年前,因為和人私通,被趕出了曋府,從此下落不明。”

顓頊道:“繼續查,把那個婢找出來。既然是和人私通,想來很有可能為夫生下孩子。”

“是。”

瀟瀟轉出去。

沐斐的子背叛了他的意志,在輕輕抖,卻還是不肯說話,他只是憤怒絕地瞪著顓頊。

顓頊道:“你傷了我妹妹,我一定會要你的命,但只要你告訴我一件事,我就不你兒子。”

沐斐閉上了眼睛,表明他拒絕再和顓頊說話,可他的手一直在抖。

顓頊說:“你不想背叛你的同伴,我理解,我不是問他們的名字,我只是想知道你為什麼要殺小夭,只要你告訴我,你為什麼要殺小夭,我就放過你兒子。”

顓頊站起:“你好好想想,不要企圖自盡,否則我會把所有酷刑用到你兒子上。”

顓頊對隆和馨悅說:“走吧!”

馨悅小步跑著,逃出了地牢。等遠離了地牢,站在風口,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

顓頊和隆走了出來,馨悅問:“為什麼不用他兒子的命直接問他的同謀?”

隆說:“說出同謀的名字,就是背叛,那還需要僵持一段時間,才能讓他開口。顓頊問的是為什麼要殺小夭,他回答了也不算背叛,不需要太多心理掙扎,只要今夜讓獄卒多弄幾聲孩子的啼哭慘,我估計明天他就會招供。只要知道了他為什麼要殺小夭,找他的同謀不難。”

地牢里,沒有時間的概念,所以時間顯得特別長、特別難熬。

沐斐半夜里就支撐不住,大吼著要見顓頊,還要求隆必須在場。

幸虧馨悅雖然回了小祝融府,隆卻還在神農山。

當顓頊和隆再次走進地牢,沐斐說道:“我可以告訴你為什麼要殺你妹妹,但我要你的承諾,永不傷害我兒子。”

顓頊爽快地說:“只要你如實告訴我,我不會傷害他。”

沐斐看向隆,冷冷地說:“他是軒轅族的,我不相信他,我要你的承諾,我要你親口對我說,保證任何人都不會傷害我兒子。”

隆對沐斐笑了笑,說道:“只要你告訴顓頊的是事實,我保證任何人不能以你做過的事去傷害你兒子,但如果你兒子長大后,自己為非作歹,別說顓頊,我都會去收拾他!”

沐斐愣了一愣:“長大后?”他似乎遙想著兒子長大后的樣子,竟然也笑了,喃喃說:“他和我不一樣,他會是個好人。可惜,我看不到了……”

因為隆的話,沐斐上的尖銳淡去,變得溫和了不,他對隆說:“你也許在心里痛恨我為中原氏族惹來這麼大的禍事,可是,我必須殺。如果換你,你也會做和我一模一樣的事,因為本不是什麼高辛王姬,是蚩尤的兒。”

隆說:“不可能!”

沐斐慘笑:“我記得那個魔頭的眼睛,我不會認錯。自從見到假王姬后,我雖然又恨又怒,卻還是小心查證了一番,假王姬的舅舅親口說假王姬是蚩尤的兒,他還說當年軒轅的九王子就是因為撞破了軒轅王姬和蚩尤的,才被軒轅王姬殺了。”

顓頊冷哼了一聲:“胡說八道!不錯,姑姑的確是殺了我的九叔,但不是什麼,而是……”顓頊頓了一頓,“我娘想刺殺九叔,卻誤殺了九叔的親娘,我爺爺的三妃。我娘知道九叔必定會殺我,自盡時,拜托姑姑一定要保護我,姑姑答應了娘,姑姑是為了保護我,才殺了九叔。”

外面都說顓頊的娘是戰爭中了重傷,不治而亡,竟然是自盡……這些王室聞,沐斐和隆都是第一次聽聞,沐斐知道顓頊說的是真話。

隆也說道:“你從沒見過俊帝,所以不清楚俊帝的明和冷酷,但你總該聽說過五王之。俊帝可是親自監刑,斬殺了他的五個親弟弟,還把五王的妻妾兒全部誅殺,你覺得這樣一個帝王,連你都能查出來的事,他會查不出來?如果他有半分不確信小夭是他的兒,他會為小夭舉行那麼盛大的拜祭儀式?那簡直是向全大荒昭告他有多喜小夭!”

沐斐糊涂了,難道他真殺錯了人?不、不會!他絕不會認錯那一雙眼睛!沐斐喃喃說:“我不會認錯,我不會認錯……”

顓頊冷冷地說:“就算知道錯了,也晚了!你傷害了小夭,必須拿命償還!”

顓頊轉就走,隆隨著他出了地牢。

顓頊面無表地站在懸崖邊上,雖然剛才他看似毫不相信地駁斥了沐斐,可心里真的是毫不相信嗎?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到小夭是蚩尤的兒了,顓頊開始明白小夭的恐懼,一次、兩次都當了笑話,可三次、四次……卻會忍不住去搜尋自己的記憶,姑姑和蚩尤之間……隆靜靜站在顓頊后。顓頊沉默了許久,說道:“被蚩尤滅族的氏族不,可還有孤的應該不會太多,首先要和沐斐好,才能信任彼此,謀此事;其次應該修煉的是水靈、木靈。另外,我總覺得他們中有一個是子。只有子配合,才有可能在適當的時機,不痕跡地分開馨悅和小夭,阻攔下我派給小夭的護衛苗莆。有了這麼多信息,你心里應該已經約莫知道是誰做的了。”

隆說:“你明天夜里來小祝融府,我和馨悅會給你一個代。”

顓頊道:“沐斐剛才說的話,我希只你我知道。不僅僅因為這事關系著我姑姑和俊帝陛下的聲譽,更因為我那兩個好王叔竟然想利用中原的氏族殺了小夭。”

隆說道:“我明白。”小夭的事可大可小,如果理不好,說不定整個中原都會再起

顓頊說:“我把小夭放在明,吸引所有敵人的注意,讓我的敵人們以為是我最大的助力。就連把送到小祝融府去住,也是讓別人以為我是想利用小夭討好你,他們看我費盡心機接近你,反而會肯定你還沒站在我這一邊,其實是我給小夭招來的禍事。隆,小夭一直都知道我在利用。”

隆拍了拍顓頊的肩膀:“小夭不會有事。”

顓頊苦笑:“只能把全部希寄托在相柳上。”

深夜,顓頊在暗衛的保護下,小祝融府。

馨悅的死衛將顓頊請到室。

隆和馨悅已經在等他,顓頊坐到他們對面。

隆對馨悅點了下頭,馨悅說道:“經過哥哥的排查,確認傷害小夭的兇手有四個人,除了沐氏的沐斐,還有申氏、詹氏和晉氏三族的孤,申柊、詹雪綾、晉越劍。”

顓頊說:“很好,謝謝你們。”

馨悅說:“雪綾是樊氏大郎的未婚妻,他們青梅竹馬,一塊兒長大,三個月后就要婚。越劍和鄭氏的嫡小時就定了親,樊氏、鄭氏都是中原六大氏。”

顓頊盯著馨悅,淡淡問:“你是什麼意思?”

馨悅的心了一,喃喃說:“我、我……只是建議你再考慮一下。”

隆安地拍了妹妹的背一下,對顓頊說:“其實也是我的意思。你現在正是用人之時,如果你殺了他們,就會和中原六大氏中的兩氏結怨,很不值得!顓頊,大事者,必須要懂得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小夭傷已事實,你殺了他們,也不能扭轉,只不過泄一時之怒而已,沒有意義!但你饒了他們,卻會讓你多一份助力,就大業。”

顓頊沉不語,一會兒后才說道:“你說得很對。”

隆和馨悅都放下心來,了笑意。

顓頊笑了笑,說道:“我想給你們講個我小時候的事。那時,我還很小,我爹和我娘去打仗了,就是和你們爺爺的那場戰爭,我在邊,由照顧。有一天,姑姑突然帶著昏迷的娘回來了,姑姑跪在面前不停地磕頭,因為沒有帶回我爹。我爹戰死了!問姑姑究竟怎麼回事,姑姑想讓我出去,卻讓我留下,說從現在起,我是這個家中唯一的男人了。姑姑說的話,我聽得半懂不懂,只約明白爹爹本來可以不死,是九叔害了他,可爺爺卻會包庇九叔。我看到、姑姑,還有我娘三個人相對落淚。”

顓頊看著隆和馨悅:“你們從沒有經歷過痛失親人的痛苦,所以無法想象三個人的痛苦,們三人都是我見過的世間最堅強的子,可是那一刻,們三人卻凄苦無助,茫茫不知所依,能令見者心碎。就在那一刻,我對自己發誓,我一定要強大,要變得比黃帝更強大,我一定要保護們,再不讓們這樣無助凄傷地哭泣。可是,們都等不到我長大,我娘自盡了,我傷心而死,我姑姑戰死,我沒能保護們,們最后依舊孤苦無依地死了……”

顓頊猛地停住,他面帶微笑,靜靜地坐著,隆和馨悅一聲都不敢吭。

半晌后,顓頊才說:“我是因為想保護們,才想快快長大,快點變強,才立志要站在比爺爺更高的地方。我現在長大了,雖然還不夠強大,但我絕不會讓任何人再傷害我的親人。如果今日我為了獲取力量,而放棄懲罰傷害了小夭的人,我就是背叛了朝云殿上的我,我日后將不能再坦然地回憶起所有過往的快樂和辛苦。”

顓頊對隆說:“的確如你所說,這世間有事可為,有事不可為,但無論什麼理由,都不該背叛自己。我希有朝一日,我站在高山之巔、俯瞰眾生時,能面對著大好江山,坦然自豪地回憶一切,我不希自己變得像我爺爺一樣,得了天下,卻又把自己鎖在朝云殿。”

隆怔怔地看著顓頊,顓頊又對馨悅說:“你勸我放棄時,可想過今日我能為一個理由舍棄保護小夭,他日我也許就能為另一個理由舍棄保護你?”

馨悅呆住,訥訥不能言。

顓頊說:“我不是個好人,也不會是人滿意的好郎,但我絕不會放棄保護我的人們!不管是你,還是瀟瀟、金萱,只要任何人敢傷害你們,我都一定不會饒恕!”

馨悅邊綻出笑,眼中浮出淚,似乎想笑,又似乎想哭。

顓頊笑道:“絕大多數況下,我都是個趨利避害、心狠手辣的混賬,但極況下,我愿意選擇去走一條更艱難的路。得罪了樊氏和鄭氏的確不利,我的確是放棄了大道,走了荊棘小路,但又怎麼樣呢?大不了我就辛苦一點,披荊斬棘地走唄!”

隆大笑起來:“好,我陪你走荊棘路!”

顓頊道:“我相信,遲早有一日,樊氏和鄭氏會覺得還是跟著我比較好。”

隆忍不住給了顓頊一拳:“瘋狂的自信啊!不過……”他攬住顓頊的肩,揚揚自得地說:“不愧是我挑中的人!”

顓頊黑了臉,推開他,對馨悅說:“我沒有特殊癖好,你千萬不要誤會。”

馨悅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一邊匆匆往外走,一邊悄悄印去眼角的淚:“懶得理你們,兩個瘋子!”

隆看室的門合上了,著聲音問:“你究竟是喜歡我妹的份多一點,還是的人多一點?”

顓頊嘆氣:“那你究竟是喜歡小夭的份多一點,還是的人多一點?”

隆干笑。

顓頊說:“雖然決定了要殺他們,但如何殺卻很有講究,如果方式對,樊氏和鄭氏依舊會很不高興,不過怨恨能一些。”

隆發出嘖嘖聲,笑嘲道:“你剛才那一堆話把我妹妹都給忽悠哭了,原來還是不想走荊棘路。”

顓頊盯著隆:“你不要讓我懷疑自己挑人的眼。”

隆笑道:“你想怎麼殺?”

“如果把沐氏、申氏、詹氏、晉氏都給爺爺置,有心人難免會做出一些揣測,不利于小夭,所以要麻煩你和馨悅把此事遮掩住,讓你爹只把沐斐給爺爺。申氏、詹氏和晉氏,我自己料理,這樣做,也不會驚王叔。”

“你打算怎麼料理?”

“雖然有無數種法子對付詹雪綾,不過看在人的分兒上,我不想為難,給個痛快吧!但越劍,先毀了他的聲譽,讓鄭氏退親,等他一無所有時,再要他的命,申柊給我的手下去理,看看他能經種酷刑。”

隆心里其實很欣賞顓頊的這個決定,但依舊忍不住打擊嘲諷顓頊:“難怪人一個兩個都喜歡你,你果然對人心!”

顓頊站起:“我得趕回去了。”顓頊走到門口,又回,“璟如何了?”

隆嘆了口氣,搖搖頭:“完全靠著靈藥在續命,長此以往肯定不行。”隆猶豫了下,問道:“你說他到底是為了什麼傷心絕?”

顓頊道:“等他醒來,你去問他。”

顓頊拉開了室的門,在暗衛的護衛下,悄悄離開。

又過了好幾日,眾人才知道高辛王姬遇到襲擊,了重傷。

小祝融捉住了兇手,是沐氏的公子沐斐。因為沐斐是沐氏最后的一點脈,中原的幾個氏族聯合為沐斐求,不論斷還是削鼻,只求黃帝為沐氏留一點脈。

黃帝下旨將沐斐千刀萬剮,暴尸荒野,并嚴厲申斥了聯合為沐斐求的幾個氏族,甚至下令兩個氏族立即換個更稱職的族長。

俊帝派了使者到中原,宴請中原各大氏族,當眾宣布,高辛不再歡迎這幾個氏族的子弟進高辛。自上古到現在,高辛一直掌握著大荒湛的鑄造技藝,大部分的神族子弟在長中,都需要去高辛,尋訪好的鑄造師,為自己鑄造最稱心如意的兵。俊帝此舉,無疑是剝奪了這幾個氏族子弟的戰斗力。

一時間中原人心惶惶,生怕又起。幸虧有小祝融,在他的安下,事件才慢慢平息,眾人都希王姬的傷趕養好,俊帝能息怒。

小夭覺得自己死前看見的最后一幅畫面是鋪天蓋地的梅花飛向自己。

不覺得恐怖,反而覺得真麗啊!

那麼絢爛的梅花,像云霞一般包裹住了自己,一陣劇痛之后,里的溫暖隨著鮮迅速地流逝,一切都變得麻木。

能清晰地覺到,自己的心跳在漸漸地微弱,可就在一切都要停止時,聽到了另一顆心臟跳的聲音,強壯有力,牽引著的心臟,讓它不會完全停止。就如被人護在掌心的一點燭火,看似隨時會熄滅,可搖曳閃爍,總是微弱地亮著。

小夭好似能聽到相柳在譏嘲地說:“只是這樣,你就打算放棄了嗎?”

小夭忍不住想反相譏:什麼就這樣?你若被人打得像篩子一樣,全上下都風,想不放棄也得放棄。

真的沒力氣了,就那一點點比風中燭火更微弱的心跳都已耗盡了全部的力氣。即使有另一顆心臟的牽引鼓勵,的心跳也越來越微弱。

突然,源源不絕的靈力輸進來,讓那點微弱的心跳能繼續。

聽不到、看不見、什麼都不到,可是覺得難過,因為那些靈力是那麼傷心絕。連靈力都在哭泣,小夭實在想不出來這些靈力的主人該多麼傷心絕

小夭想看看究竟是誰在難過,卻實在沒有力氣,只能隨著另一顆心臟的牽引,把自己慢慢鎖了起來,就如一朵鮮花從盛放變回花骨朵,又從花骨朵變回一顆種子,藏進了土壤中。等待嚴冬過去,春天來臨。

小夭看不見、聽不到、不到,卻又有意識,十分痛苦。

就像是睡覺,如果真睡著了,不到時間的流逝,也無所謂,可是在沉睡,意識卻清醒,如同整個人被關在一個狹小的棺材中,埋了漆黑的地下。清醒的沉睡,很難挨!

寂滅的黑暗中,時間沒有開始,也沒有結束,一切都了永恒。

小夭不知道在黑暗里已經待了多久,更不知道還要待多久,被困在了永恒中。小夭第一次知道永恒才是天下最恐怖的事,就好比,吃鴨脖子是一件很的事,可如果將吃鴨脖子變了永恒,永遠都在吃,沒有終點,那麼絕對不是,而是最恐怖的酷刑。

永恒的黑暗中,小夭覺得已經過了一百萬年。如果意識能自殺,肯定會殺了自己的意識,可是,什麼都做不了,只能永遠如此,甚至開始怨恨救了自己的人。百度,更多好看小說免費閱讀。

有一天,小夭突然能覺到一點東西,好似有溫暖從外面流,一點點驅除著冰涼。貪婪地吸收著那些溫暖。

每隔一段日子,就會有溫暖流。雖然等待很漫長,可因為等待的溫暖終會來到,那麼即使漫長,也并不可怕。

一次又一次溫暖的流,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心臟的跳漸漸變得強勁了一些,就好似在微弱的燭火上加了個燈罩,燭火雖然仍不明亮,可至不再像隨時會熄滅了。

有一次,當溫暖流時,小夭再次到了另一顆心臟的跳的心在歡呼,就好似遇見了老朋友。

小夭想笑:相柳,是你嗎?我為你療了那麼多次傷,也終于到你回報我一次了。

一次又一次,小夭不知道究竟過了多久,只是覺得時間真是漫長啊!

在寂滅的永恒黑暗中,相柳每次來給療傷唯一覺得自己還活著的時候,至到他給予的溫暖,能到另一顆心臟的跳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有一天,當溫暖慢慢地流時,小夭突然覺得自己有了覺,到有人在抱著

很奇怪,聽不到、看不見,甚至不到自己的,可也許因為的蠱,兩顆心相連,能模糊到他的作。

他好像輕輕地的臉頰,然后他好像睡著了,在邊一,小夭覺得困,也睡著了。

當小夭醒來時,相柳已經不在。

小夭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也許是幾個時辰,再次到了相柳,就好像他回家了,先的額頭,跟打招呼,之后他躺在了邊。

他又睡著了,小夭也睡著了。

因為相柳的離開和歸來,小夭不再覺得恐怖,因為一切不再是靜止的永恒,能通過他到時間的流逝,到變化。

每隔二三十天,相柳會給療傷一次,療傷時,他們應該很親,因為小夭覺得他地擁抱著自己,全上下都能到他。可平日里,相柳并不會抱,最多的額頭臉頰。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小夭只能估著至過了很多年,因為相柳給療傷了很多次,多得已經記不住了。

漸漸地,小夭的覺越來越清晰,當相柳擁抱著時,甚至能到他的溫,也開始清楚地意識到流的溫暖是什麼,那應該是相柳的。和一般的不同,有著滾燙的溫度,每一滴,像一團小火焰。小夭只能推測也許是相柳的本命

相柳把自己的本命喂給,但大概他全都是毒,也是劇毒,所以他又必須再幫把他中蘊含的毒吸出來。

小夭知道蠱中有一種方法,能用自己的命幫另一人續命,如果相柳真的是用自己的命給續命,他真的有九條命,讓給一條也不算太吃虧。

有一天,小夭突然聽到了聲音,很沉悶的一聲輕響,急切地想再次驗證自己能聽到聲音了,可是相柳竟然是如此沉悶的一個人,整整一夜,他什麼聲音都沒有發出。

小夭急得兒睡不著,一個人在無聲地吶喊,可是怎麼吶喊都沒用,邊的人平靜地躺著,連呼吸聲都沒有。

早上,他要離開了,終于,又一聲沉悶的聲音傳來,好似什麼東西緩緩合上的聲音。小夭既覺得是自己真的能聽到了,又覺得是自己太過想聽到而出現的幻覺。

小夭強撐著不休息,為了能再聽到一些聲音。可是相柳已經不在,四周死寂,沒有任何聲音。

直到晚上,終于又響起了一點聲音。相柳到了旁,小夭的額頭,握住了的手腕。小夭激地想,真的能聽到了,那一聲應該是開門的聲音,可小夭又覺得自己不像是躺在一個屋子里。

剛開始什麼都聽不到時,覺得難,現在,發現自己又能聽到了,小夭無比希能聽到一些聲音,尤其是人的說話聲,想聽到有人的名字,證明仍活著,可相柳竟然一點聲音沒發出。

整整一夜,他又是一句話沒說。

清晨,相柳離開了。

一連好幾天,相柳沒有一句話。小夭悲憤且惡毒地想,難道這麼多年中發生了什麼事,相柳變了啞

又到了每月一次的療傷日。

相柳抱住小夭,把自己的本命喂給小夭,用靈力把小夭的經脈全部游走了一遍,然后他咬破了小夭的脖子,把自己中帶的毒吸了出來。

等療傷結束,相柳并沒有立即放開小夭,而是依舊擁著

半晌后,相柳輕輕地放下了小夭,著小夭的臉頰說:“小夭,希你醒后,不會恨我。”

小夭在心里嚷:不恨,不恨,保證不恨,只要你多說幾句話。

可是,相柳又沉默了。

小夭不恨恨地想:我恨你,我恨你!就算你救了我,我也要恨你!

小夭想聽見聲音,卻什麼都聽不到,晚上睡不好,白日生悶氣,整天都不開心。

相柳每日回來時,都會檢查小夭的,覺得這幾天,小夭無聲無息,看上去和以前一樣,可眉眼又好似不一樣。

相柳忽然想起了小夭以前的狡詐慧黠,總嚷嚷害怕寂寞,他對小夭說:“你是不是在海底躺悶了?”

小夭驚詫:我在海底?我竟然在海底?難怪一直覺得自己好似漂浮在云朵中一般。

相柳說:“我帶你去海上看看月亮吧!”

小夭歡呼雀躍:好啊,好啊!

相柳抱住小夭,像兩尾魚兒一般,向上游去。

他們到了海面上,小夭覺到海起伏,還有海風吹拂著能聽到聲、風聲,小夭激得想落淚。

相柳說道:“今夜是上弦月,像一把弓。每次滿月時,我都要給你療傷,不可能帶你來海上,我也好多年沒有看見過滿月了。”

小夭心想,原來我沒有估計錯,他真的是每月給我療傷一次。聽說滿月時,妖族的妖力最強,大概正因為如此,相柳才選擇滿月時給療傷。

相柳不再說話,只是靜擁著小夭,隨著海浪起伏,天上的月亮,靜靜地照拂著他們。

小夭舒服地睡著了。

相柳低頭看,微微地笑了。

從那日之后,隔幾日,相柳就會帶小夭出去玩一次,有時候是海上,有時候是在海里。

相柳的話依舊很,但會說幾句。也許因為小夭無聲無息、沒有表、不能做任何反應,他的話也是東一句、西一句,想起什麼就說什麼。

月兒已經快圓,周圍浮著縷縷的云彩,乍一看像是給月兒鑲了花邊,相柳說道:“今晚的月亮有點像你的狌狌鏡,你記憶在狌狌鏡子里的往事……”

小夭簡直全冒冷汗。

相柳停頓了好一會兒,淡淡說:“等你醒來后,必須消除。”

小夭著冷汗說:只要你別發火,讓我毀了狌狌鏡都行!

有一次,他們上海底大渦流,像陸地上的龍卷風,卻比龍卷風更可怕。

相柳說:“我從奴隸死斗場里逃出來時,滿都是傷,差點死在渦流中,是義父救了我。那時,炎帝還健在,神農國還沒有滅亡,義父在神農國,是和祝融、蚩尤齊名的大將軍,他為了救我一個逃跑的妖奴,卻被我刺傷,可他毫不介意,看出我重傷難治,竟然以德報怨,給我傳授了療傷功法,他說要帶我去求炎帝醫治,可我不相信他,又逃了。”

小夭很希相柳再講一些他和共工之間的事,相柳卻沒有繼續講,帶著小夭避開了大渦流。

很久后,某一夜,相柳帶去海上時,小夭覺到一片又一片冰涼落在臉上。相柳拂去小夭臉頰上的雪:“下雪了。你見過的最的雪在哪里?”

小夭想了想,肯定地說:在千里冰封、萬里雪飄的極北之地,最恐怖,也最麗!

大雪,紛紛揚揚地飄下,落在了相柳上。

相柳說:“極北之地的雪是我見過的最麗的雪。我為了逃避追殺,逃到了極北之地,一躲就是一百多年。極北之地的雪不僅救了我的命,還讓我心生悟,從義父傳我的療傷功法中自創了一套修煉功法。”

小夭想:難怪每次看相柳殺人都得如雪花飛舞!

相柳笑了笑,說:“外人覺得我常穿白是因為奇怪癖好,其實,不過是想要活下去的一個習慣而已。在極北之地,白是最容易藏匿的。”

相柳又不說話了。小夭心難耐,只能自己琢磨,他應該是遇見防風邶之后才決定離開。神農國滅后,共工落魄,親朋好友都離共工而去,某只九頭妖卻主送上了門,也許一開始只是想了結一段恩,可沒想到被共工看中,收為了義子。恩易償,卻難還。

想到這里,小夭有些恨共工,卻覺得自己的恨實在莫名其妙,只能悶悶不樂地和自己生悶氣。

相柳的眉眼:“你不高興嗎?難道不喜歡看雪?那我帶你去海里玩。”

相柳帶著小夭沉了海底。

又不知道過了多年,小夭覺自己好像能到自己的腳了,嘗試著腳趾,卻不知道究竟有沒有也不可能相柳幫看一看。可不管,小夭都覺得應該快要蘇醒了。

有一天,相柳回來時,沒有像以往一樣,的額頭,而是一直凝視著,小夭猜不相柳在想什麼,唯一能覺到的是他在考慮什麼、要做決定。

相柳抱起了小夭:“今夜是月圓之夜,我帶你去玩一會兒吧!”

小夭不解,月圓之夜不是應該療傷嗎?

相柳帶著閑逛,有時在大海中漫游,有時去海面上隨落。

今夜的他和往日截然不同,話多了很多,每到一個地方,他都會說話。

“那里有一只玳瑁,比你在清水鎮時睡的那張榻大,你若喜歡,日后可以用玳瑁做一張榻。”

“一只魚怪,它的魚丹應該比你上戴的那枚魚丹紫好,不過,你以后用不著這玩意兒。”

大海中傳來奇怪的聲音,既不像是樂的樂聲,也不像是人類的歌聲,那聲音比樂的聲音更纏綿,比人類的歌聲更空靈純凈,妙得簡直難以言喻,是小夭平生聽到的最妙的聲音。

相柳說:“鮫人又到發期了,那是他們求偶的歌聲,據說是世間最的歌聲,人族和神族都聽不到。也許你蘇醒后,能聽到。”

相柳帶著小夭游逛了大半夜,才返回。

“小夭,你還記得涂山璟嗎?玟小六的葉十七。自你昏睡后,他也昏迷不醒,全靠靈藥續命,支撐到現在,已經再支撐不下去,他就快死了。”

璟、璟……小夭自己死時,都沒覺得難過。生命既有開始,自然有終結,開始不見得是喜悅,終結也不見得是悲傷,可現在,覺得很難過,不想璟死。

小夭努力地想

相柳問:“如果他死了,你是不是會很傷心,恨我骨?”

小夭在心里回答:我不要璟死,我也不會恨你。

相柳說:“今晚我要喚醒你了。”

相柳把自己的本命喂給小夭,和以前不同,如果以前他的是溫暖的小火焰,能驅開小夭死亡帶來的冰冷,那麼今夜,他的就是熊熊烈火,在炙烤著小夭。它們在撞,好似把炸裂一片片,又一點點糅合在一起。

小夭喊不出、不出,在劇烈地抖。漸漸地,的手能了,了,終于,痛苦地尖了一聲,所有神識融,在極度的痛苦中昏死過去。

小夭醒來的一瞬,覺得襲到眼,下意識地翻了個,閉著眼睛接著睡。

突然,睜開了眼睛,卻不敢相信,愣愣地發了會兒呆,緩緩把手舉起。

啊!真的能了!

“相柳!”小夭立即翻坐起,卻砰的一聲,撞到了什麼,撞得腦袋疼。

沒有人回答,只看到有一線從外面進來,小夭覺得自己好像在什麼殼子里,嘗試著用手去撐頭上的墻壁,墻壁像是花兒綻放一般,居然緩緩打開了。

一瞬間,小夭被包圍。

只有被黑暗拘過的人才會明白這世間最普通的是多麼寶貴!刺著的眼睛,可都舍不得閉眼,迎著幸福地站起,眼中浮起淚花,忍不住長嘯了幾聲。

待心稍微平靜后,小夭才發現自己穿著寬松的白,站在一枚打開的大貝殼上,周是無邊無際的蔚藍大海,海浪擊打在貝殼上,濺起了無數朵白的浪花。

原來,這麼多年,一直被相柳放在一枚貝殼中沉睡,小夭不微笑,豈不是很像一粒藏在貝殼中的珍珠?

小夭把手攏在邊,大聲:“相柳、相柳,你在哪里?我醒來了。”

一只白羽金冠雕落下,相柳卻不在。

小夭白雕的背:“球,你的主人呢?”

球扇扇翅膀,對著天空了一聲,好似在催促小夭上它的背。

小夭喜悅地問:“相柳讓你帶我去見他?”

球搖搖頭。

小夭遲疑地問:“相柳讓你送我回去嗎?”

球點了點頭。

不知道相柳是有事,還是刻意回避,反正他現在不想見。小夭怔怔地站著,重獲明的喜悅如同退時的汐一般,嘩嘩地消失了。

球啄小夭的手,催促小夭。

小夭爬到了白雕的背上,白雕立即騰空而起,向著中原飛去。

小夭俯瞰著蒼茫大海,看著一切如箭般向后飛掠,消失在后,心中滋味很是復雜。

第二日早上,白雕落在軹邑城外。小夭知道不人認識相柳的坐騎,它只能送到這里。

不知為何,小夭覺得無限心酸,猛地抱住了球的脖子,球不耐煩地,卻沒有真正反抗,歪著頭,郁悶地忍著。

小夭的頭埋在球的脖子上,眼淚一顆顆滾落,悄無聲息而來,又悄無聲息地消失在球的羽上。

球實在忍無可忍了,急促地鳴了一聲。

小夭抬起頭,眼角已無毫淚痕,球背上跳下,拍打了球的背一下:“回你主人邊去吧!”

球快走了幾步,騰空而起。小夭仰著頭,一直目送到再也看不到它。

小夭進了軹邑城,看大街上熙來攘往,比以前更熱鬧繁華,放下心來。

雇了輛馬車,坐在車,聽著車外的人語聲,只覺親切可

馬車到了小祝融府,小夭從馬車里躍下,守門的兩個小奴已是新面孔,并不認識,管他們的小管事卻還是老面孔,他驚疑不定地看著小夭,小夭笑道:“不認識我了嗎?幫我先把車錢付了,然后趕去告訴馨悅,就說我來了。”

小管事結結地說:“王姬?”

“是啊!”

小管事立即打發人去付車錢,自己一轉,用了靈力,一溜煙就消失不見。

不一會兒,馨悅狂奔了出來,沖到小夭面前:“小夭,真的是你嗎?”

小夭在面前轉了個圈:“你看我像是別人變幻的嗎?”

馨悅激地抱住了:“謝天謝地!”

小夭問:“我哥哥可好?”

馨悅道:“別的都還好,唯一掛慮的就是你。”

小夭說:“本該先去神農山看哥哥,可我聽說璟病得很重,想先去青丘看看璟,你能陪我一塊兒去嗎?”

馨悅拽著往里走:“你來找我算是找對了,璟哥哥不在青丘,他就在這里。”

小夭忙說:“你現在就帶我去看他。”

馨悅一邊帶往木樨園走,一邊說:“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璟哥哥會在梅花谷?”

小夭回道:“我也不知道。我只記得那個人把梅花變作梅花鏢向我,然后我就什麼都看不見,什麼都聽不到了。”

馨悅想起小夭當時的傷,仍舊覺得不寒而栗,疼惜地拍拍小夭的手:“那些傷害你的人已經全被你哥哥理了,他們不會再傷害你。”

小夭沉默不語。

到了木樨園,馨悅去敲門。

靜夜打開門,看到小夭,霎時愣住,呆呆地問:“王姬?”

“是我!”

靜夜猛地抓住小夭,用力把往屋里拽,一邊拽,一邊已經淚滾滾而下。

馨悅詫異地斥道:“靜夜,你怎麼對王姬如此無禮?”

小夭一邊被拽著走,一邊回頭對馨悅說:“這里的事給我理,你給顓頊遞個消息,就說我回來了。”

馨悅也想到,小夭突然歸來,的確要理一堆事道:“那好,你先在璟這里待著,若有事,打發人來我。”

“好!反正我不會和你客氣的!”

馨悅笑著點點頭,轉離開了。也許因為神族的壽命長,連親人間都常常幾十年、上百年才見一次面,所以即使幾十年沒有見小夭,也不覺得生疏。

靜夜似乎怕小夭又消失不見,一直地抓著小夭。

帶小夭來到一片木樨林中,林中單蓋了一座大木屋,整個屋子都用的是玉山桃木,走進桃木屋,屋還種滿了各種靈氣濃郁的奇花異草,組了一個妙的陣法,把靈氣往陣眼匯聚。陣眼,放著一張用上等歸墟水晶雕刻而的晶榻,璟正靜靜地躺在榻上。

小夭走到榻旁坐下,細細看璟,他枯瘦,臉蒼白。

靜夜說:“前前后后已經有數位大醫師來看過公子,都說哀傷過度,心神驟散,五俱傷,自絕生機。”

小夭拿起了璟的手腕,為他把脈。

靜夜哽咽道:“為了給公子續命,太夫人已經想盡一切辦法,都請求了俊帝陛下允許公子進圣地歸墟的水眼養病,可公子一離開木樨園反而會病惡化,再充盈的靈氣都沒用。王姬,求求您,救救公子吧!”

靜夜跪倒在小夭面前,砰砰磕頭。

小夭納悶地說:“的確如醫師所說,璟是自己在求死。發生了什麼事?他竟然傷心到不愿活下去?”

靜夜滿是怨氣地看著小夭:“王姬竟然不明白?”

“我要明白什麼?”

“顓頊王子說他們去救王姬時,看到公子抱著王姬。當時王姬氣息已絕,整個陣勢化作火海。公子天生靈目,通陣法,又沒有傷,不可能走不出陣勢,可是他卻抱著王姬在等死。”靜夜哭著說,“公子寧可被烈火燒死,也不愿離開已死的你。王姬難道還不明白公子的心嗎?他是不管生死都一定要和你在一起啊!”

小夭俯凝視著璟,喃喃自語:“你真為了我竟傷心到自絕生機?”小夭覺得匪夷所思,心上的殼卻徹底碎裂了,那一斬了幾次都沒斬斷的牽念,到這一刻終于織了網。

胡珍端了藥進來:“該吃藥了。”

靜夜扶起璟,在璟的口墊好帕子,給璟喂藥。藥了口,卻沒有,全都流了出來,滴滴答答地順著下落在帕子上。

靜夜怕小夭覺得腌臜,趕用帕子把璟的角下干凈,解釋道:“以前十勺藥還能喂進去兩三勺,這一年來連一勺都喂不進去了,胡珍說如果再這樣下去,公子……”靜夜的眼淚又掉了下來。

小夭把藥碗拿過來:“你們出去吧,我來給他喂藥。”

靜夜遲疑地看著小夭,小夭說:“如果我不行,再你進來,好嗎?”

胡珍拽拽靜夜的袖子,靜夜隨著胡珍離開了。

小夭舀了一勺藥,喂給璟,和剛才靜夜喂時一樣,全流了出來。

小夭著璟的臉,嘆了口氣,對璟說:“怎麼辦呢?上次你傷得雖然嚴重,可你自己還有求生意志,不管吞咽多麼艱難,都盡力配合,這次卻拒絕吃藥。”

小夭放下了藥碗,抱住璟的脖子,輕輕地在他的眼睛上吻了下,又輕輕地在他的鼻尖吻了下,再輕輕地含住了璟的咬著他的,含糊地嘟囔:“還記得嗎?在這個園子里,我跟著你學琴。每一次,你都不好意思,明明很想親我,卻總是盡力忍著,還刻意地避開我。其實我都能覺到,可我就喜歡逗你,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看你自己和自己較勁,可你一旦親了,就從小白兔變了大灰狼,不管我怎麼躲都躲不掉,我就從大灰狼變了小白兔……”

小夭咯咯地笑:“現在你可真是小白兔了,由著我欺負。”

小夭端起藥碗,自己喝了一口藥,吻著璟,把藥一點點渡進他里。璟的意識還未蘇醒,可就如藤纏樹,一旦遇見就會攀援纏繞,他的本能地開始了糾纏,下意識地吮吸著,想要那一般的甜,一口藥全都緩緩地了璟的咽

就這樣,一邊吻著,一邊喝著藥,直到把一碗藥全部喝

璟面依舊蒼白,小夭卻雙頰酡紅,伏在璟的肩頭,低聲說:“醒來好嗎?我喜歡你做大灰狼。”

靜夜在外面等了很久,終究是不放心,敲了敲門:“王姬?”

小夭道:“進來。”

靜夜和胡珍走進屋子,看到璟平靜地躺在榻上,藥碗已經空了。

靜夜看藥碗旁的帕子,好像只了兩三勺的藥,靜夜說道:“王姬,您把藥倒掉了嗎?”

“沒有啊,我全喂璟喝了。”

靜夜不相信地舉起帕子:“只了這一點?”

小夭點頭:“你了一勺,我了一勺,總共了兩勺藥,別的都喝了。”

靜夜呆呆地看著小夭,胡珍輕推了一下,喜道:“只要能吃藥,公子就有救了。”

靜夜如夢初醒,激地說:“你趕再去熬一碗藥,讓公子再喝一碗。”

小夭和胡珍都笑了,靜夜也反應過來自己說了傻話。

小夭對胡珍說:“你的藥方開得不錯,四個時辰后,再送一碗來。”

靜夜忙道:“王姬,您究竟是如何給公子喂的藥?您教教我吧!”如果小夭是一般人,靜夜還敢留照顧公子,可小夭是王姬,不管靜夜心里再想,也不敢讓小夭來伺候公子進藥。

小夭的臉有點發紅,厚著臉皮說:“我的喂藥方法是技,不能傳授。”

靜夜滿臉失,卻又聽小夭說道:“我會留在這里照顧璟,等他醒來再離開,所以你學不會也沒關系。”

靜夜喜得又要跪下磕頭,小夭趕扶起了:“給我熬點糜蔬菜粥,我了。”

“好。”靜夜急匆匆地想去忙,又突然站住,回頭看小夭。

小夭說:“從現在起,把你家公子給我,他的事不用你再管。”

靜夜響亮地應道:“是!”

等靜夜把糜蔬菜粥送來,小夭自己喝了大半碗,喂璟喝了幾口。

小夭的也算是大病初愈,已經一日一夜沒有休息,現在放松下來,覺得很累。

靜夜進來收拾碗筷,小夭送出去,說道:“我要休息一會兒,沒要事,就別來我。”

靜夜剛要說話,小夭已經把門關上。

靜夜愣愣站了一會兒,笑著離開了。

小夭把璟的往里挪了挪,爬到榻上,在璟邊躺下,不一會兒,就沉了夢鄉。

一覺睡醒時,小夭只覺屋線已經昏暗,想來已是傍晚。

花香幽幽中,小夭愜意地展了個懶腰,顓頊的聲音突然響起:“睡醒了?”

小夭一下坐起,顓頊站在花木中,看著

小夭跳下榻,撲向顓頊:“哥哥!”

顓頊卻不肯抱,反而要推開:“我日日掛念著你,你倒好,一回來先跑來看別的男人。”

小夭抓著顓頊的胳膊,不肯松開,:“哥哥、哥哥、哥哥……”

“別我哥哥,我沒你這樣的妹子。”

小夭可憐兮兮地看著顓頊:“你真不肯要我了?”

顓頊氣悶地說:“不是我不要你,而是你不要我!”

小夭解釋道:“我是聽說璟快死了,所以才先來看他的。”

“那你就不擔心我?”

“怎麼不擔心呢?我昏迷不醒時,都常常惦記著你,進了軹邑城,才略微放心,見了馨悅,第一個問的就是你。”

顓頊想起了重傷時無聲無息的樣子,一下子氣消了,長嘆口氣,把小夭擁進懷里:“你可是嚇死我了!”

小夭很明白他的,拍拍他的背說:“我現在已經沒事了。”

顓頊問:“跟我回神農山嗎?”

小夭咬了咬,低聲道:“我想等璟醒來。”

顓頊看著榻上的璟,無奈地說:“好。但是……”顓頊狠狠敲了小夭的頭一下,“不許再和他睡在一張榻上了,看在別人眼里算什麼?難道我妹妹沒有男人要了嗎?要趕著去倒他?”

小夭吐吐舌頭,恭敬地給顓頊行禮:“是,哥哥!”

顓頊詢問小夭,相柳如何救活了

小夭說道:“我一直昏迷著,我也不清楚,應該和我種給他的蠱有關,靠著他的生氣,維系住了我的一線生機,然后他又施行了某種咒之,用他的命替我續命。”

顓頊沉思著說:“蠱咒之都是些歪門邪道,你可覺得有異?”

小夭笑起來:“哥哥,你幾時變得這麼狹隘了?濟世救人的醫可用來殺人,歪門邪道的蠱也可用來救人,何謂正,又何謂邪?”

顓頊自嘲地笑:“不是我狹隘了,而是怕你吃虧。我會遵守承諾,自然不希相柳耍花招。”

小夭立即問:“相柳救我是有條件的?”

顓頊道:“之前,他只說他有可能救活你,讓我同意他帶你走,我沒辦法,只能同意。前幾日,相柳來見我,讓我答應他一個條件,你就能平安回來。”

相柳可真是一筆筆算得清清楚楚,一點虧不吃!小夭心中滋味十分復雜,說不出是失落還是釋然,問道:“什麼條件?”

“他向我要一座神農山的山峰。”

“什麼意思?”

“我也這麼問相柳。相柳說,所有跟隨共工的戰士都是因為難忘故國,可顛沛流離、倥傯一生,即使戰死,都難回故國,如果有朝一日,我為軒轅國君,他要我劃出一座神農山的山峰作為地,讓所有死者的骨灰能回到他們魂牽夢縈的神農山。”

“你答應了?”

顓頊輕嘆了口氣:“神農山里再不要的山峰,也是神農山的山峰!我知道茲事大,不能隨便答應,但我沒有辦法拒絕。不僅僅是因為你,還因為我愿意給那些男人一個死后安息之地。雖然,他們都算是我的敵人,戰場上見面時,我們都會盡力殺了對方,但我敬重他們!”

小夭默默不語。

顓頊笑了笑:“不過,我也告訴相柳,這筆易他有可能會賠本,如果我不能為軒轅國君,他不能因此來找你麻煩。相柳答應了,但我還是擔心他耍花招。”

小夭道:“放心吧!相柳想殺我容易,可想用蠱、咒這些歪門邪道來害我可沒那麼容易。”

“每次你都言語含糊,我也一直沒有細問,你如何懂得養蠱、種蠱?還有你出神化的毒是和誰學的?”

小夭問:“此方便講嗎?”

顓頊點了下頭,又設了個制,小夭說:“你可知道《神農本草經》?”

“當然,傳聞是醫祖炎帝的一生心,天下人夢寐以求,可惜炎帝死后就失傳了。”

“實際在我娘手里,你還記得外婆和外爺重病時,都是我娘在醫治吧?”

“記得,我一直以為,姑姑向宮廷醫師學習過醫。”

“我也是這麼以為,后來才明白傳授娘醫的應該是炎帝。”

“可是……怎麼可能?爺爺可是一直想滅神農國。”

“誰知道呢?也許是我娘的。”

“胡說!”在很多時候,顓頊對姑姑的敬意要遠大于小夭對母親的敬意。

“娘把我放在玉山時,在我脖子上掛了一枚玉簡,里面有《神農本草經》,有我娘對醫的心得會,還有九黎族巫王寫的《九黎毒蠱經》,專門講用毒和用蠱之。王母發現后,說這些東西都是大禍害,被人知道了,只會給我招來麻煩和禍事,勒令我每天背誦。等我記得滾瓜爛后,就把玉簡銷毀了。”小夭記得當時還大哭了一場,半年都不和王母說話,恨王母毀了娘留給的東西。

小夭說:“本來我把這些東西都忘到腦后了,直到我被九尾狐妖關起來時,突然就想起那些毒。我知道我只有一次殺九尾狐妖的機會,所以十分謹慎小心,怕巫王的毒還不夠毒辣,又把炎帝的醫用來制毒。”

小夭攤攤手,自嘲地笑道:“娘留這些東西給我,估計想要我仁心仁,澤被蒼生,可我看我要為一代毒王了。”

顓頊只是笑著小夭的頭:“你喜歡做什麼就做什麼。”

馨悅在外面道:“顓頊、小夭,我哥哥趕回來了。”

顓頊拉著小夭往外走:“陪我一塊兒用晚飯,等我走了,你怎麼照顧那家伙隨你便,反正我眼不見,心不煩!”

小夭笑道:“好。”

出門時,小夭對靜夜說:“既然璟住在這里,你就把璟以前住的屋子給我收拾一下,我暫時住那里。”

靜夜看顓頊一言未發,放下心來,高興地應道:“好。”

小夭、顓頊、馨悅、隆四人用晚飯時,小夭才知道自己已經沉睡了三十七年。

小夭剛回來,顓頊三人都不愿聊太沉重的話題,只把三十七年來的趣事揀了一些講給小夭聽。最讓隆津津樂道的就是一心想殺了顓頊的禺疆居然被顓頊收服,經過俊帝同意,他離了羲和部,正式為軒轅族的人,跟隨顓頊。

小夭十分驚訝:“他不是一心想為兄長報仇嗎?怎麼會愿意跟隨哥哥?”

顓頊微微一笑,淡淡說:“他是個明事理、重大義的男人,并不是我做了什麼,而是他想做什麼。”

馨悅對小夭說道:“才沒顓頊說的那麼輕巧呢!禺疆一共刺殺了顓頊五次,顓頊有五次機會殺了他,可顓頊每次都放任他離去,第六次他又去刺殺顓頊時,被顓頊設下的陷阱活捉了。你猜顓頊怎麼對他?”

小夭忙問:“怎麼對付他?”

馨悅說:“顓頊領禺疆去參觀各種酷刑。禺疆看到,那些令他都面發白、的酷刑居然全是他哥哥設計的,通過使用在無辜的人上,一遍遍改進到最完。剛開始,他怎麼都不相信。顓頊把一份寫滿人名的冊子遞給禺疆,是禺疆的兄長親筆寫下的,每個人名旁都寫著施用過的酷刑。禺疆才看了一半,就跪在地上嘔吐了。禺疆那時才發現,他想為之復仇的兄長和他小時記憶的兄長截然不同。顓頊告訴他‘我從不后悔殺了你哥哥,因為你哥哥為一方大吏,卻罔顧民生,只重酷刑,冤死了上萬人,他罪有應得。如果你認為我做錯了,可以繼續來刺殺我。’顓頊放走了禺疆。幾日后,禺疆來找顓頊,他對顓頊說‘我想跟隨你,彌補哥哥犯的錯’,所有人都反對,顓頊居然同意了。不僅僅是表面的同意,而是真的對禺疆委以重任,和禺疆議事時,毫不提防他。說來也巧,正因為顓頊的不提防,有一次有人來刺殺顓頊,幸虧禺疆離得近,把向他的一箭給擋開了。”

馨悅看似無奈,實則驕傲地嘆道:“我是真搞不懂他們這些男人!”

小夭笑著恭喜顓頊,得了一員大將!幾人同飲了一杯酒。

四人聊著聊著,無可避免地聊到了璟。

顓頊對馨悅和隆說:“我剛才告訴小夭,當日若非璟恰好出現救了,縱使我趕到,只怕也晚了。小夭很激璟的相救之恩,恰好懂得一些民間偏方,所以想親自照顧璟。”

馨悅和隆雖覺得有一點奇怪,可目前最要的事就是救回璟,不僅涂山氏需要璟,顓頊和隆也都非常需要璟。只要璟能醒來,別說要小夭去照顧他,就是要馨悅和隆去照顧也沒問題。

隆急切地問小夭:“你有把握璟能醒來嗎?”

小夭說:“十之八九應該能醒。”

隆激地拍了下食案,對顓頊說:“小夭真是咱們的福星,一回來,就全是好消息。”

顓頊目注著小夭,笑起來。

四人用過晚飯后,顓頊返回神農山。

小夭送顓頊離開后,回了木樨園。

靜夜已經熬好藥,正眼地等著小夭。剛才地給公子喂了一下藥,發現兒喂不進去,只得趕收拾好一切,等小夭回來。

小夭讓靜夜出去,等靜夜離開后,小夭一邊扶璟坐起,一邊說:“也不知道你聽不聽得到,我昏迷時,雖然人醒不過來,卻能聽到外面的聲音。”

小夭喂完璟喝藥后,又扶著他躺下。

小夭盤坐在榻側,拿出一枚玉簡,開始用神識給父王寫信。先給父王報了平安,讓他勿要擔憂,又說了一些雜七雜八的事。小夭靈力弱,沒寫多就覺得累,休息了一會兒,才又繼續,不敢再東拉西扯,告訴父王還有點事,暫時不能回高辛,等事辦好,就回去看他。

小夭收好玉簡,對璟說:“我和父王說要回去探他,你愿不愿意和我一塊兒回去?”

小夭下了榻:“我得回去睡覺了。”看著璟清瘦的樣子,低聲說,“我也想陪你啊,可我哥哥不讓,明天早上我再來看你。”

小夭回到璟以前住的屋子,在璟以前睡過的榻上翻來覆去、覆去翻來,熬了半個時辰都沒有睡著。

小夭想起自己昏迷不醒時,最高興的時候就是相柳陪著時,即使他什麼話都不說,也覺得不再孤寂,永恒的黑暗變得不再是那麼難以忍

小夭披起來,悄悄地溜出了屋子,溜進了璟住的桃木大屋。不知道的是整個桃木屋都有警戒的制,剛接近時,靜夜和胡啞就出現在暗,他們看到小夭提著鞋子、拎著裾,躡手躡腳的樣子,誰都沒說話。

小夭著黑,爬到榻上,在璟邊躺下,對璟低聲說:“我不說、你不說,誰都不知道,哥哥不知道,就是沒發生。”

小夭下午睡了一覺,這會兒并不算困。

對著璟的耳朵吹氣:“你到底聽不聽得到我說話?”

璟的頭發:“頭發沒有以前著好了,明日我給你洗頭。”

他的胳膊:“好瘦啊,又要硌著我了。”

順著他的胳膊,握住了他的手,和他十指纏:“他們說,你是因為我死了才不想活了,真的嗎?你真的這麼在意我嗎?”

小夭把頭窩在璟的肩窩中:“如果你真把我看得和自己命一樣重要,是不是不管到什麼,都永遠不會舍棄我?”

寂寂無言。

小夭輕聲笑:“你真聰明,這種問題是不能回答的。有些事不能說,一說就顯得假了,只能做。”

小夭閉上了眼睛:“璟,快點醒來吧!”

第二日清晨,靜夜、胡啞和胡珍起很久了,卻都窩在小廚房里,用蝸牛的速度吃著早飯。

小夭悄悄拉開門,看四周無人,躡手躡腳地溜回了自己的屋子。

靜夜和胡珍都輕噓了口氣,胡啞吃飯的速度也正常了,等吃完,他走進庭院,開始灑掃。

小夭在屋子里躺了會兒,裝作剛起,故意重重地拉開門,和胡啞打招呼:“早。”

胡啞恭敬地行禮。

靜夜端了洗漱用過來,小夭一邊洗漱一邊問:“你們平日都這個時候起嗎?”

靜夜含含糊糊地說:“差不多。”

小夭微微一笑,去吃早飯。

靜夜知道大病初愈,也不大好,給準備的依舊是爛爛的糜蔬菜粥,小夭邊吃邊問:“你什麼時候到的璟邊?”

靜夜回道:“按人族的年齡算,八歲。公子那時候七歲。”

小夭的眼睛亮了:“那你們幾乎算是一起長大的了,你肯定知道很多他小時候的事,好姐姐,你講給我聽吧!璟小時候都做過什麼調皮搗蛋的事?”

靜夜愣了一愣,防風意映在青丘住了十幾年,從沒有問過這些事,只有一次把和蘭香去,詢問們所掌管的公子的私賬。

靜夜給小夭講起璟小時的事,都是些蒜皮的瑣事,小夭卻聽得津津有味,邊聽邊笑,靜夜也想起了小時候的快樂,不愁眉展開,笑聲不斷。

胡珍在外面聽了好一會兒,才敲了敲門:“藥熬好了。”

小夭跑了出來,端過托盤,對靜夜說:“晌午后,我要給璟洗頭,找張木榻放在樹蔭下,多準備些熱水。”

“是。”

小夭腳步輕快地朝著桃木屋走去。

過了晌午,小夭果真把璟從桃木大屋里抱了出來,放在木樨榻上。

靜夜怕小夭不會做這些事,站在旁邊,準備隨時接手,可沒想到小夭一舉一練無比,而且的舉自帶著一呵護,讓人一看就明白沒有一勉強。

璟雖然不言不語、沒有表,卻讓人覺得他只愿意被小夭照顧,在小夭邊,他就猶如魚游于水、云浮于天,有了一切,舒展放松。

靜夜看了一會兒,悄悄地離開了。

小夭坐在小杌子上,十指在璟的頭發中,一邊按著璟頭部的位,一邊絮絮叨叨地說:“等會兒洗完頭發,你就躺這里曬會兒太,我也曬會兒。其實,我還是喜歡竹席子,可以滾來滾去地曬,把骨頭里的懶蟲都曬出來,全的,一點不想彈……再過一個月,木樨就該開花了,到時你總該醒來了吧……”

小夭并沒有等一個月。

四日后,木樨林中,一張木樨木做的臥榻,璟躺在榻上。

絢爛的從樹葉中曬下,落在他上時,溫暖卻不灼熱,恰恰好。

小夭剛洗了頭,跪坐在榻旁的席子上,一邊梳理頭發,一邊哼唱著歌謠:“南風之薰兮,可以解儂之思兮!南風之時兮,可以儂之憶兮……”

璟緩緩睜開了眼睛,凝視著眼前的人兒,云鬢花、皓腕綠裳,目流轉、巧笑嫣然,他眼角有意。

小夭自顧梳著頭發,也沒察覺璟在看著

靜夜端了碗解暑的酸梅湯過來,看到璟凝視著小夭,手中的碗掉到了地上。小夭看向:“你沒事吧?”

靜夜指著璟:“公子、公子……”

小夭立即轉,和璟的目膠著到一起。

小夭膝行了幾步,挨到榻旁:“為什麼醒了也不我?”

璟道:“我怕是一場夢,一出聲就驚走了你。”

小夭抓起他的手,在臉頰上:“還是夢嗎?”

“不是。”

璟撐著榻,想坐起來,小夭趕扶了他一把,他立即地摟住。小夭不好意思,低聲說:“靜夜在看著呢!”

璟卻恍若未聞,只是急促地說:“小夭,我一直希能做你的夫君,能堂堂正正地擁有你。你是王姬,只有涂山璟的份才有可能配上你,所以我一直舍不得舍棄這唯一有機會能明正娶到你的份,可我錯了!我不做涂山璟了,能不能堂堂正正地擁有你不重要,即使一輩子無名無分,一輩子做你的奴仆,都沒有關系,我只要在你邊,能守著你。”

小夭忘記了靜夜,問道:“璟,你真把我看得和命一樣重要嗎?”

璟說:“不一樣,我把你看得比我的命更重要。小夭,你以前埋怨我一邊說著自己不配,一邊又絕不松手。其實,我知道你離開我依舊可以過得很好,我明白防風邶才更適合你,可我沒有辦法松手,只要我活著一日,就沒有辦法!對不起、對不起……”

小夭用手捂住了璟的:“傻子!我想要的就是無論發生什麼,你都把我抓得的,不要舍棄我!”小夭的額頭抵著璟的額頭,低聲呢喃,“你沒有辦法舍棄,我真的很歡喜!”

靜夜站在木樨林外,稟奏道:“公子,馨悅小姐來看王姬。”

小夭沖璟笑笑,揚聲說:“請過來。”

小夭替璟整理好袍,一邊扶著璟站起,一邊簡單地將璟昏迷后的事代清楚。

馨悅走進木樨林,驚訝地看見了璟。

站在木樨樹下的璟雖然很瘦削,氣也太蒼白,神卻很好,眉眼中蘊著笑意,對馨悅說:“好久不見。”

馨悅呆了一瞬,激地沖過來,抓住璟的胳膊,喜悅地說:“璟哥哥,你終于醒了。”

璟說:“這段日子勞煩你和隆了。”

馨悅哎呀一聲:“對、對!我得立即派人去通知哥哥,還有顓頊。”匆匆出去,吩咐了幾句,又匆匆返來。

馨悅對璟和小夭說:“我估著要麼今晚,最遲明日,他們就會來看璟哥哥。”

靜夜問道:“公子,是否派人告知太夫人您已醒來?”

璟對靜夜說:“你去安排吧!”

馨悅和璟相對坐在龍須席上,一邊吃著茶,一邊說著話。

馨悅將這三十七年來的風云變幻大致講了一下,話題的重心落在涂山氏。自從璟昏迷后,篌就想接任族長,可是太夫人一直不表態,族的長老激烈反對,再加上四世家中的赤水氏和西陵氏都表現得不太認可篌,所以篌一直未能接任族長。但篌的勢力發展很快,太夫人為了鉗制他,只能扶持意映。現如今,整個家族的重大決定仍是太夫人在做,一般的事務則是篌和防風意映各負責一塊。

小夭蜷坐在木樨榻上,聽著馨悅的聲音嗡嗡不停,懶懶地笑起來,剛才,整個天地好似只有璟和,可不過一會兒,所有人、所有事都撲面而來。

馨悅正說著話,璟突然站了起來:“我去拿條毯子。”向屋子走去。

馨悅想起小夭,側頭去尋,看到竟然睡著了。

璟把薄毯輕輕地蓋到小夭上,又坐到了馨悅對面:“你繼續說。”

馨悅指指小夭,問道:“我們要換個地方嗎?”

璟凝視著小夭,微笑著說:“不用,最怕寂寞,喜歡人語聲。”

馨悅覺得異樣,狐疑地看看璟,再看看小夭,又覺得自己想多了,遂繼續和璟講如今涂山氏的況。

小夭一覺睡醒時,已到了用晚飯的時候。

馨悅命婢把飯菜擺到了木樨林里,正準備用飯,婢來奏,隆和顓頊竟然都到了,馨悅讓婢又加了兩張食案。

隆看到璟,一把抱住,在他肩頭用力砸了一拳:“我以為你老人家已經看破一切,打算就這麼睡死過去,沒想到你還是貪紅塵啊!”

璟作揖:“這次是真麻煩你了。”

隆大咧咧地坐下:“的確是太麻煩我了,所以你趕打起神,好好幫幫我!”

馨悅無奈地額:“哥,你別嚇得璟哥哥連飯都不敢吃了。”

隆嗤笑:“他會被我嚇著?他在乎什麼呀?”

小夭了,等不及他們席,夾了一筷子菜。

璟笑道:“行了,別廢話了,先吃飯吧,用完飯再說你們的大事。”

五人開始用飯。

因為璟剛醒,他的飯菜和其他人都不同,是燉得糜爛的粥,璟喝了小半碗就放了勺子,和隆說著話。小夭蹙眉,突然說道:“璟,你再吃半碗。”

璟立即擱下手中的茶杯,又舀了半碗粥,低頭吃起來。

隆哈哈笑道:“璟,你幾時變得這麼聽話了?”

馨悅和顓頊卻都沒笑。

用完飯,小夭知道他們要商議事,自覺地說:“我去外面走走。”

顓頊道:“你去收拾一下東西,待會兒跟我回神農山。”

“沒什麼可收拾的,待會兒你要走時,我就行。”小夭悠閑地踱著步子走了。

馨悅有點羨慕地說:“小夭倒真像閑云野鶴,好像隨時都能來,隨時都可以走。”

顓頊嘆了口氣,對隆說:“你來說吧!”

隆開始對璟講他和顓頊如今的形,顓頊練兵的事,不能告訴璟,只能把自己這邊的略介紹一番。隆說道:“現在跟著我的人不,什麼都需要錢,赤水氏有點閑錢,但我一分都不敢。顓頊那邊本來有一部分錢走的是整修宮殿的賬,但前幾年篌突然查了賬,幸虧你的人及時通知了我們,才沒出婁子,可已經把那邊能的手腳卡得很小,而且,現在和當年不一樣,用錢的地方太多,所以我和顓頊都等著你救急。”

璟微微一笑,說道:“我明白了。”

隆嚷:“明白啊?你到底幫是不幫?”

璟問:“我能說不幫嗎?”

“當然不行!”

璟道:“那你廢話什麼?”

隆索挑明了說:“我和你是不用廢話,可你得讓顓頊放心啊!”

璟含笑對顓頊說:“別的忙我幫不上,但我對經營之道還算略懂一二,以后有關錢的事,就請放寬心。”

隆得意地笑起來,對顓頊說:“看吧,我就說只要璟醒來,咱們的燃眉之急絕對迎刃而解,咱倆都是花錢的主,非得要他這個會斂財的狐貍幫襯才行。只可惜他和咱們志向不同,幫咱們純粹是面。”

顓頊也終于心安了,笑對璟說:“不管沖誰的面,反正謝謝你。”

幾人議完事,顓頊讓人去小夭。

璟對顓頊和隆說:“我想和你們說幾句話。”

馨悅站起,主離開了。

璟對顓頊說:“要解決你們的事,我必須盡快回青丘。回去后,我打算告訴一切,不管結果如何,我都會回到小夭邊,永遠守著小夭。”

顓頊的臉驟然沉,冷冷地問:“你是在和我談條件嗎?”

璟說:“我怎麼可能用小夭來談條件?我是在請求你允許。”

隆茫然地問:“你要守著小夭?小夭又有危險嗎?”

璟看著隆,眼中滿是抱歉和哀傷。

隆十分明,只是對男之事很遲鈍,看到璟的異樣,終于反應過來,猛地跳起來:“你、你是為了小夭才傷痛絕、昏迷不醒?”雖然隆這麼問,卻還是不相信,在他的認知里,男人為了大事頭可斷、可流,可為個人?太沒出息!太不可想象了!

璟對隆彎行禮:“對不起,我知道你想娶小夭,但我不能失去小夭。”

隆一下子怒了,一腳踹翻了食案:“你知道我想娶小夭,還敢覬覦我的人?我就納悶,你怎麼能在我家一住半年,我還以為你是想躲避家里的事,可沒想到你居然在我家里勾引我的人!我把你當親兄弟,你把我當什麼?涂山璟,你給老子滾!帶著你的臭錢滾!老子不相信沒了你,我就做不了事了!”

隆說著話,一只水靈凝聚的猛虎撲向璟,璟沒有毫還手的意思,顓頊趕忙擋住,道:“來人!”

馨悅和幾個侍衛聽到響,匆匆趕到,顓頊對他們說:“快把隆拖走。”

隆上半被顓頊摁住,彈不得,卻火得不停抬腳,想去踹璟,一把把水刺嗖嗖地飛出,朝著璟扎去,璟卻不躲避,兩把水刺刺到了璟里,馨悅駭得尖,趕命幾個侍衛抱住隆,拼了命地把隆拖走了。

顓頊在滿地狼藉中施施然坐下,對璟冷淡地說:“我相信你對小夭的,可是涂山璟已有婚約,我看涂山太夫人非常倚重防風意映,絕不會同意退婚。”

璟說:“我曾無比站在俊帝陛下面前,堂堂正正地求娶小夭,為此我一忍再忍。但當我經歷了一次失去后,發現什麼都不重要,只要能和小夭在一起,我愿意放棄一切。如果不愿意涂山璟退婚,我可以放棄做涂山璟。”

涂山璟這個名字代表著什麼,顓頊非常清楚,不僅僅是可敵國的財富,還是可以左右天下的權勢。顓頊見過各種各樣的男人,但他從沒有見過愿意為一個人舍棄一切的男人。顓頊不也有些容,神緩和起來:“其實,這事我沒有辦法替小夭做主,要看怎麼想。”

小夭從一株木樨樹后走出,走到璟前,檢查了下他胳膊上的水刺傷,碎了兩顆流飛舞丸,把止住。

顓頊和璟都目不轉睛地盯著小夭,張地等著的答案。小夭看了一眼璟,笑了笑,對顓頊說:“反正我救他回來時,他就一無所有,我不介意他又變得一無所有。”

璟如釋重負,微微笑起來。

顓頊一語不發,低下頭,端起案上的一碗酒一飲而盡,方抬頭笑看著小夭,說道:“不管你想怎麼樣,都可以!”

小夭抿著笑。

顓頊對璟說:“今夜你打算住哪里?隆現在不會樂意你住在這里。”

“你們的事很著急,越早辦妥越好,我想早去早回,打算現在就回青丘。”

顓頊笑說:“也好!我和小夭送完你,再回神農山。”

顓頊和璟聊了一會兒,靜夜和胡珍已經簡單地收拾好行囊,胡啞駕著云輦來接璟。

小夭和璟站在云輦前話別,璟說:“我回來后,就去神農山找你。”

小夭笑點點頭:“照顧好自己,別讓篌有機可乘。”

“我知道,你也一切小心。”

小夭朝顓頊那邊努努:“就算我不小心,某個謹慎多疑的人也不會允許我出錯!放心吧!我會很小心!”

璟依依不舍地上了云輦。

小夭看璟的云輦飛遠了,才轉走向顓頊。

顓頊扶著,上了云輦。

小夭有些累了,閉著眼睛休憩,車廂寂寂無聲。

顓頊突然問:“你真的想好了?璟不見得是最好的男人,也不見得是最適合你的男人。”

小夭睜開了眼睛,微笑著說:“你和我都是被棄的人,你應該明白,我要的是什麼。”

顓頊說:“就算他肯放棄涂山璟的份,但你和我都明白,有些牽絆流淌在脈中,本不是想放棄就能放棄,想割舍就能割舍。涂山氏的太夫人是出了名的骨頭,十分固執難纏,你想過將來嗎?”

“將來如何不取決于我,而取決于他,我只是愿意等他給我個結果。”

顓頊嘟囔:“也不見你愿意等別人,可見他在你心中還是特殊的。”

小夭溫和地說:“不要擔心我!我經歷過太多失,早學會了凡事從最壞想。你和我都清楚,想要不失,就永遠不要給自己希。”

顓頊輕嘆了口氣,說道:“不管結果是什麼,我都在這里。”

小夭把頭靠在顓頊肩膀上,笑道:“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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