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顧九思不明白陳慕白這麼提議的意圖是什麼，這些年和陳慕白真真假假的說過很多話，科打諢，你演我看，互相試探，看似真誠，卻是誰也不相信誰，今天他竟然說可以不回答但一定要說真話，說的真話，他肯相信嗎？而他說的真話，真的可以相信嗎？

心里再糾結，面上也不會表現出半分，顧九思一臉不在乎的干笑，“怎麼，還有什麼事是慕不知道的，還需要從我這里打探？”

陳慕白也不惱，懶洋洋的看著，“我說，顧九思，雙方談判你起碼拿出一丁點兒誠意出來吧？你如果真的這麼無無求又何必一而再再而三的去詐陳靜康？他能知道什麼，不如來問我啊。”

顧九思收起笑容，神復雜的盯著陳慕白半晌，點頭，“。”

確實有很多事想要知道，雖然說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可在陳家這個地方，什麼都不知道怕是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陳慕白想知道的不過是和陳銘墨有關的事，可以選擇的回答一些，這樁易，并不吃虧。

“那就我先來？”陳慕白邁出一步后轉問，“顧九思是你的真名？”

顧九思沒想到陳慕白對興趣，愣了愣才點頭，“是。”

陳慕白揚揚下示意顧九思往前走一步。

顧九思遲疑了一下，“立升的幕后老板是你嗎？”

顧九思問完就盯住陳慕白，陳慕白倒是神輕松的回答，“是。”

顧九思只覺得一寒意從腳底竄了起來，陳慕白作為陳家人無論是從政還是經商都擁有得天獨厚的優勢，可是他卻哪條路都不走，在國留學的時候就加了現在的風投公司，回國以后多人拉著他伙或慫恿他自己開公司，他都不接招，外人看起來他是兩袖清風，可是幾乎沒有人知道他竟然是業領頭羊立升集團的幕后盤手，那個每每在鎂燈前談笑風生的立升集團的掌門人不過是個傀儡，他陳慕白才是最大的贏家。

斗爭從來都是最耗錢的，招兵買馬，籠絡人心，哪一樣不用錢，而這些錢肯定不能從陳家拿，陳家的錢他一就會有人知道，他想干什麼自然也會有人察覺到，可立升不一樣，沒有人知道立升是他的半個經濟支柱，這件事也是偶然間才開始懷疑的，陳慕白就這麼堂而皇之的在陳銘墨的眼皮子底下做小作？果然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陳慕白也不解釋，好整以暇的接著顧九思震驚的目，很快又往前邁了一步，“你以前在國呆過？”

顧九思已經覺出什麼，陳銘墨最近有了些作，本以為陳慕白是要問這些，誰知……

不正經的笑著打算轉移話題，“慕對我……就這麼興趣？”

陳慕白并不接招，看著某個方向，瞇著眼睛問，“我連立升集團的事都回答了，九小姐連這點誠意都沒有？你知道了這件事就相當于有了把保護傘，若是今后日子真的難過了，把這個消息告訴那個人，日子會好過很多。”

其實顧九思對“九小姐”三個字的排斥不亞于陳慕白對“慕”兩個字的排斥，陳慕白說慕能聽出挑釁，可陳慕白九小姐能聽出來戲弄。

可顧九思不得不承認，就在剛剛，陳慕白確實賣給了一個人。那個方向陳銘墨書房的方向，不久前剛從那里出來，也清楚陳慕白口中的那個人是誰，也清楚這條信息對的價值，剛才向陳慕白確認答案的目的也確實是為了給自己留條退路。

嘆口氣，做生意是需要本的，更何況對方是陳慕白，“是，我在國待了很多年。”

寂靜的夜里，顧九思剛踏了一步出去時，似乎聽到了冰層破裂的聲音，很細微的聲音但卻聽得很清楚。

顧九思站住，這可能是最后一個問題了，“陳老邊總是時不時出現一個神的中年男人，他是誰？”

當年和父親的事也是陳銘墨授權這個男人去做的，如果真的打算離陳銘墨，這個男人或許是個突破口。

陳慕白一愣，“你不知道？孟宜年是陳銘墨的小舅子。”

顧九思冷笑，言辭語氣也開始帶刺兒，“慕不是坑我呢吧，陳銘墨的小舅子不應該姓董嗎？可他姓孟啊。”

陳慕白一臉嫌棄的睨一眼，“誰跟你說董家大小姐是陳銘墨的原配？陳銘墨在此之前結過婚，是孟宜年的姐姐。孟宜年的姐姐可以說是為了陳銘墨死的，陳銘墨一直覺得對不起，所以對孟宜年很不錯，一直把他帶在邊。”陳銘墨說完又習慣的看不順眼，“你連這個都不知道，這麼看來，老爺子對你也不是那麼信任嘛。”

顧九思咬了咬，這一點不需要他提醒。

忽然陳慕白邊綻開了一抹笑，還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哎，顧九思，我怎麼覺得冰面快破了呢。”

那語氣和“哎，顧九思，今天天氣不錯啊。”頗為相似。

顧九思也覺到腳下流水的聲音，也沒心思了，急急的回答，“回去吧。”

這種天氣掉進水里，可不是鬧著玩了。

陳慕白卻轉過背對著，聲線也低沉正經了幾分，“可我還有一個問題沒問呢。”

顧九思心里一，他一晚上都嘻嘻哈哈玩世不恭的態度，現在卻忽然正經起來，怕是要發大招了。

陳慕白沒等反應就要往前走，陳慕白腳底下的冰層已經出現了裂，顧九思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忽然開口，“別往前走了！”

陳慕白猛地回頭看著沉沉的笑起來，“你怕什麼，我們倆離得那麼遠，也不是一個方向，就算我掉下去也不會牽連到你，顧九思，你到底在怕什麼？”

心中掙扎許久，屏住呼吸看著陳慕白下定決心開口，“你不用往前走了，想問什麼就問吧，我會回答你。”

顧九思很快又補充了一句，“我會說真話。”

陳慕白臉上的笑意頃刻間變了意味，他盯著顧九思良久，慢慢轉回。

他背對著顧九思，緩緩開口，顧九思看不到他的表，只能看到他呼出的白氣，聲音在寂靜空曠的雪夜湖心聽起來格外荒涼，直擊人心，“顧九思，你的心終究是不夠狠，不夠狠，你怎麼在這里走下去？”

陳慕白邊說邊抬腳往前走。

顧九思似乎已經聽不到他在說什麼，牙發手心發麻，耳邊只能聽到鞋子踩在冰面破碎的聲音，心驚跳的想要去拉他，卻不敢，只能出聲制止他，“陳慕白！”

陳慕白的聲音依舊懶散著和閑聊，“你看陳慕昭，其實以前他的好的，可他為了活下來向老爺子示弱只能裝病，老爺子也不是那麼好糊弄的，他就生生的把自己的弄垮了，你看，他對自己多麼下得去手。”

陳慕白一步步的往前走，顧九思心里越來越慌，竟了陣腳，“你給我說這些干什麼？”

陳慕白恍若未聞，“顧九思你還不明白嗎，在這里活下來的每個人，陳銘墨陳慕昭就不多說了，最沒用的要算陳慕云，可他雖是個廢但他有個狠心的舅舅，他不夠狠，他舅舅會替他下手。我記得有一年，陳慕云為了陷害我，假裝自己的摔斷了，說是我干的，假的總會出破綻，最好的辦法就是變真的，可那個蠢材下不去手啊，董明輝親自的手，生生的把他的打斷了。你看，每個人都是對自己狠得下心得人，更何況是對別人，你的心不能，一就死無葬之地。”

顧九思沉默。

陳慕白轉過看著，狹長深邃的雙眸里看不出一緒，“我跟你說了那麼多你怎麼還是不明白？就像現在我會不會掉下去會不會死和你有什麼關系？你有沒有想過，就是因為你不夠狠才會到了今天兩難的地步。”

陳慕白說到這里忽然笑了，“不過爺我嘛，倒是可以給你指條明路。如果你合作的對象是陳慕昭，陳慕昭對付陳慕云綽綽有余，而我突然出了意外死了，你們倆聯手翻盤，打老爺子一個措手不及，從此陳慕昭就是陳家名正言順的長子嫡孫，而你想要的東西陳慕昭大抵也可以給你。”

顧九思早已恢復了神，角噙著笑問，“好計策，不過，我拿什麼去和陳慕昭合作？空手套白狼嗎？”

陳慕白又背過去，讓顧九思更加難以琢磨，“你以為我真的是出意外死的嗎？當然是你來應付我啊！”

顧九思大概早已習慣了陳慕白的胡說八道，神冰冷，“慕說笑了。”

陳慕白背對著顧九思，似乎真的笑了一下，頗為無奈的低語了幾句，“顧九思啊顧九思，你終究是不夠狠啊……”

陳慕白說完最后一個字的時候，他終于離開湖面踏上了湖中心的六角亭，他看著幾步之外的顧九思，示意看腳下，不知什麼時候顧九思腳下的冰面已經裂了，裂痕在不斷擴大。

顧九思幡然醒悟，陳慕白才是個中高手，他看似將自己置于險地，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可一轉眼就翻了盤。他同樣明白，冰面的厚度只能夠承一個人走到亭子里，所以他先發制人。現在該擔心的是自己，他才是大贏家，可真是應了那句老話，富貴險中求。

寒意和恐懼從顧九思的心底冒出來，在這一刻不得不承認，不是陳慕白的對手。在一開始就不該和陳慕白做易，別說一本萬利了，怕是會本無歸。

他心計深沉至此，不疾不徐的布了那麼久的網，只等這一刻的收網，，在劫難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