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文里的白月第115章 第一百一十五章 番外三

陳洺之常做一個夢, 夢中他帶著一個黑的陶罐,一直向西北行。

不知盡頭在哪兒。

穿過林,戈壁, 穿過長河, 最后到了一座山, 他不知陶罐里裝的是什麼, 但是,明白這對他很重要。

沿著山路走, 終于到了山谷, 山谷兩側是重沿峭壁, 走過去有樹葉撲簌撲簌落下。

這個夢夢到過許多次, 陳洺之知道,再往前走, 會看見一片草原。

六七月間, 草木繁盛,草原大地上葉子鮮,一直往前走, 陳洺之看見了破敗的帳篷,殘斷的木頭,臟兮兮的被腐蝕過燒焦的氈布, 以及破舊的,染了漬的桌椅。

腥和戰火的味道已經散去,只剩泥土和草葉的香氣。

陳洺之恍然大悟,這里是烏邇, 曾經被大楚打敗的烏邇。

那些帶回去的戰俘已經充作奴隸, 每天做著最苦最累的活, 據說, 烏邇的王死在這片土地上,他是戰死的,也算死得其所。

烏邇的小殿下也死了,烏邇的王妃曾經是大楚的公主,被帶回來大楚,如今,在他懷中。

陶罐里骨灰,容姝的骨灰。

陳洺之記起來了,當日帝后大婚,他以為留在公主府的是容姝,聽見公主府走水的消息就快馬加鞭地趕了過去,誰知,鎖在屋里的人是趙兮。

一切豁然開朗,他突然明白了,為何數年來,容譽執意要養兵,攻打烏邇,為何有趙兮這麼一個人。

明明只是容貌相像,容譽卻被迷得神魂顛倒,容姝是他姐姐啊,卻要立趙兮為后。

帝后大婚,公主府走水,何其諷刺。

好一招梁換柱。

他來不及深想,趕出公主府,至于趙兮,咎由自取自作自

終于,在朱雀門前,陳洺之攔住了喜轎。

當朝太傅,可以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張緒不敢攔,又不敢任由陳洺之胡鬧,便笑著說了句,“陳大人這是作何,馬上就是吉時了,耽誤不得,您可別讓咱家為難。”

陳洺之目鋒利,狠狠地剜了張緒一眼,“轎子里的人是誰?”

張緒道:“圣上和平侯府二小姐的婚事人盡皆知。”

陳洺之不管攔路的人,走到喜轎前,掀開了轎簾。

張緒唯恐陳洺之發覺什麼,皺著眉默不作聲,想攔又有心無力。

陳洺之心又酸又,難地厲害,他怪自己,怪自己發現地太晚,若是能早一點,興許容姝就不會這種苦,被自己的弟弟威脅,娶回去,心里得多難

耶律加央剛死不久。

里面人靜靜靠著車壁,蓋著蓋頭,子歪著,他手把蓋頭揭開,容姝就好像是困了累了,靠在車上睡一會兒,睡夠了就醒了。

陳洺之想容姝的臉,手卻像被燙到了一樣,立刻了回來,不知是何時走的,角竟有一淺笑。

陳洺之記得,自回來之后,容姝就沒笑過,終于笑了。

他看著喜轎里的人,久久沒有作,久久沒有說話。

張緒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遣人去宮中宣太醫,長公主出事,他的腦袋可保不住了。

“陳大人,還請進宮宣太醫啊!您攔著喜轎做什麼,這罪名誰擔得起!”

陳洺之口悶痛,然后一口咳在了地上,早知如此,早知如此。

他絕不讀書,絕不考功名,絕不做這太傅,絕不為容譽出謀劃策,他以為,接容姝回來是為了好,是他害死了容姝。

后馬蹄聲震震,徐景行棄了馬,跌跌撞撞跑了過來,他眼中震驚不似作假,陳洺之搖了搖頭,容譽把徐景行都給騙了。

陳洺之把邊的干凈,“我要帶走,你可要攔。”

徐景行眼睛紅了,眼中有淚,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后解下上的令牌,“你走吧,快走。”

“拿這個,就能出城,我會應付皇上。”

陳洺之抱著容姝上馬,天很熱,天邊還有慶禮的煙花,陳洺之不知道死前抱著怎樣的決心。

大楚不是的家,烏邇才是。

烏邇在西北方,陳洺之帶著人走了兩日,尸不能留太久,他把容姝火化,帶著的骨灰,送回家。

不知道走了多久,終于到了烏邇。

烏邇被毀了,哪還有有家。

陳洺之花費時間,把草地上的骸骨撿起來,大戰結束之后,這些并沒有管,而是任天上的鷹鳥地上的野吃干凈,他不知道那塊是耶律加央的,只能全撿起來,然后把尸骨活化。

他把容姝的骨灰和撿來的這些葬在一,就算不是耶律加央的,也是烏邇人的,他能做的只有這些,本于事無補。

唯一值得安的是,他把容姝送了回來。

回家了。

陳洺之在烏邇待了許多年,他漸漸明白,這里的一草一木,藍天,白云,飛鳥,也明白,容姝是真的喜歡這里。

有些東西,他給的并不是容姝想要的。

當初和親的時候沒阻止,憑什麼覺得帶回來是為好。

讀書,做,不應該是為了一己私,該是為了天下百姓,他若是能早點明白這個道理,容姝就不會死。

只可惜,一切都太遲了。

陳洺之一直在西北流浪,余生再沒回過大楚,大楚的一切于他皆是過往云煙。

夢醒了,書案上的香燃了一半,這夢太真實,又夢過數次,陳洺之想,這應該是虛無縹緲的前世。

幸好,現在不一樣了。

容譽起兵,大楚大敗,朝初建,一切欣欣向榮。

更有耶律錚和崗尖陪在他邊,余生無憾。

陳洺之為朝殫竭慮二十年,扶持新帝耶律錚穩固朝政,這才退位,彼時他已年過四十。

歲月不饒人,陳洺之臉上有幾道細紋,頭發里還藏著銀,因為歲月的沉淀,整個人上多了一淡雅的旗幟。

耶律錚很尊敬陳洺之,一日為師,終生為父,陳洺之教他讀書寫字,教他做人的道理,他從年年,邊都有陳洺之的影。

父皇母后去云游四海,連老師都要走。

彼時耶律錚已經二十三歲,早就是個大人了,卻難得地紅了眼眶,他聲音哽咽,“老師,能不能不走。”

陳洺之淡笑著搖了搖頭,“你長大了,老師該教的已經教完了,從今以后的路,該你自己走。”

耶律錚吸了吸鼻子,“沒有,老師教的東西,學一輩子也學不夠。”

陳洺之:“阿錚,記得老師說過的話,何為君,何為民,朝不許再出現一個和親公主。”

耶律錚使勁點了點頭,這些他都記得,為了百姓,也為了崗尖。

陳洺之離開了永州。

他也不知道要去哪兒,現在是六月份,他想先去烏邇看一看。

永州城外變了。

以前是林,現在多了小村落,再往北還有城鎮,烏邇很富足,有數不盡的牛羊,皮等當地特產運過來,依山依水建城,這座城憲安。

陳洺之在這里住了幾日,吃了當地的食,說是當地食,其實都是從各地運過來的吃食,畢竟憲安是朝開國之后建的城。

憲安城民風淳樸,有烏邇人,也有大楚人,他們說的都是漢話,好幾條街都是賣東西的。

有賣和皮的,紅薯土豆,還有南方一帶的吃食,各地的面,小籠包,當然,城生意最好的是火鍋店,火鍋店人聲鼎沸,還有多了好多菜品。

魚丸,蝦,南方長的蔬菜,還有海邊的墨魚仔。

陳洺之住了幾日,繼續往北行,他在太傅府吃的都清淡,原來世上還有這種滋味的食

沙漠之中栽種了不樹木,多是荊棘叢,很矮,在干涸的沙漠里生長旺盛,雖然看著并不觀,但是這些荊棘能把扎在地下,吸足水分,防沙防塵。

這是十年前栽種的樹木,如今已經長了很大一片,幾乎沙漠各都有。

沙漠中沒有城鎮,但有指引方向供人歇腳的客棧和驛站,當年的流沙害死很多人,也有特殊標志,謹防人走錯。

陳洺之在沙漠的客棧住了兩天,黃沙中有淺淺綠,給荒蕪的沙漠增添了生命之,別有一番景致。

再往北就是母親河了,江河兩岸種了不樹,還有堤壩,人工挖的水渠,港口之類,供船運送貨,坐船穿過母親河,就快到烏邇了。

烏邇已經不是當初的小國,而是朝的一座城池。

烏邇產鐵,產鹽,更有鮮的牛羊,這里的人隨水源遷徙,游牧而居,百姓生活富饒。

廣袤的草原上是潔白的羊群,放牧的人騎著棗紅的馬,追趕,奔跑,和夢里荒蕪蒼涼的景截然不同。

有運送貨的馬車,一輛接著一輛,陳洺之住在當地人家里,喝了純正的青稞酒,茶,還吃了火鍋,比永州那邊的更地道,他發現這里的人生活簡單快樂,沒有那麼多的雜念,是真正的安居樂業。

“這茶還是當年王妃教的呢,嘗嘗甜不甜。”煮茶的大娘已經六十多歲了,笑容滿面,看著健健康康,“別還喝不到呢。”

陳洺之喝了一口,笑著點了下頭,“很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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