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公主》71.第 71 章

正元帝見安樂衝到面前來, 第一句話就是向太子求, 當時就拉下了臉,斥道, “安樂,不通傳你就闖,還有沒有點做公主的樣子!”

安樂剛被李述訓了一通, 這會兒下聲想來求正元帝, 結果又被正元帝冷厲呵斥。

滿心的怨氣就這麼全都被激出來了,賭氣就喊,“我當然沒有做公主的樣子!你關了太子哥哥閉, 你心裡早都不把太子哥哥當兒子了,既然如此,我還做什麼公主!”

正元帝聽得就心口一噎,覺得一口氣登時就堵在心口, 他氣得怒斥:“你是怎麼跟朕說話的?誰把你教了這個沒規矩的樣子!”

天子一怒,後果嚴重,旁邊侍立的太監宮撲簌簌跪了一地, 室雀無聲。

李勤連忙扶住正元帝的胳膊,連聲勸道, “父皇別氣壞了子。”

他好心勸安樂,“安樂妹妹是不是累了, 先坐下喝杯茶。”

把你的堵住吧!

可安樂直接就忽略了李勤,瞪眼看著正元帝,“您問我是誰把我教了這個沒規矩的樣子?”

“子不教父之過, 我是您的兒,您說,還能是誰把我教了這個沒規矩的樣子?!”

“還有太子哥哥,您關他閉,說是因為他沒有德才,讓他在宮裡頭反思。那您怎麼不反思一下,又是誰把太子哥哥教了沒有德才的樣子!”

“你——咳咳……咳咳咳……”

安樂這番話實在是太尖銳,正元帝被氣得直接就站了起來,剛出手想指著鼻子斥罵安樂,可因為站的太急,腦子當時就嗡了一聲,眼前一黑,沒站穩就往後倒。

幸好李勤一直扶著他,這才沒倒下去。李勤見皇上臉如此之差,厲聲吩咐道,“快!快去太醫!”

然後冷眼就盯著安樂,難得高聲呵斥道,“安樂妹妹,你怎麼能這麼跟父皇說話!還不快道歉!”

誰知道安樂就像個炮仗,逮誰炸誰,被李勤一呵斥,立刻就將滿心怨氣發洩到李勤頭上。

“你管我!你以為太子哥哥關閉了,你就能在父皇面前落好?你以為你能取代太子哥哥?”

“你!”李勤當時就氣得噎住。他自問脾氣涵養算是好的,沒想到竟有被人一句話氣得肝疼的時候。

安樂這話簡直就是在誅心!

不管他有沒有這個心思,朝堂裡哪兒有人把這種話往明面上說的!

李勤臉鐵青,再不發一言。

“安樂!”

正元帝咳嗽剛止,聞言巍巍地指著安樂,“你……你怎麼能這麼跟你七哥說話!”

安樂幾乎是尖著喊了一聲,“我才沒有什麼七哥八哥!我只有一個哥哥,就是太子哥哥!”

正元帝被氣得渾抖,朝安樂走了一兩步過去,“你的孝悌都白學了!你——”

“孝悌?”安樂頂道,“什麼是孝悌?父慈才能子孝,可您對我們慈嗎?太子哥哥都被關在了東宮裡,您算慈嗎?你——”

安樂的話沒說完,一記耳立刻就扇了過來!

這耳其實很輕,因為正元帝正被氣得眼前暈眩,渾抖,拿不出什麼力氣。

可安樂當時就懵了,捂著臉後退了一步,“父皇,你……你打我?”

正元帝氣得狠了,手拍桌,“你給我回府去……咳咳……回府去抄一百卷《孝經》!什麼時候抄完,什麼時候你才准出府!”

眼眶迅速湧出淚水,模糊了眼前景。明明父皇離不過幾步路,可安樂卻覺得,二人之間的距離卻如此遙遠。

淚水落下來,安樂捂著臉轉就跑。

李勤就算被安樂氣得再狠,這會兒都沒辦法不管,連忙又吩咐小黃門道,“快去跟著,別讓公主一氣之下做傻事!”

正元帝看著樓梯口,良久,頹然地坐了下去,嘆了一口氣。

安樂的話像是一記悶,徑直就打在正元帝頭上。

難道他真的是個失敗的父親?他費盡心思,對太子嚴厲苛刻,就是不想讓太子走上彎路。

可這一切落在子眼裡,他卻連父親都不配做了……

中宮所出的一兒一,那可是正元帝從小放在心尖上寵的,怎麼會……怎麼會這樣子……

難道他把太子關閉,真的做錯了嗎?難道太子走到今日,就是他教導不好的緣故嗎?

正元帝頭一次產生了自我懷疑。

這時李勤捧了一盞熱茶遞過來,低聲道,“父皇對太子一片苦心,安樂妹妹如今是關心則,以後等太子走上正軌,安樂妹妹會知道您的苦心的。”

李勤是真這麼想的。

好與壞需要對比才能看出來,父皇對太子,與對其他庶出皇子的態度差距非常大,太子從小到的就是最好的教育,東宮裡都是最好的太傅,就連黃河水災這麼大的事,也只是關了太子閉,若是換了其他皇子犯同樣的錯,恐怕父皇都能把親王帽子給摘下來。

正元帝聽到李勤的話,心裡這才覺得舒服了一些。

他是太子的父親,他難道跟自己的兒子有仇,非要關兒子閉,故意坑害太子?所有人都怪他狠心,怎麼就沒人理解他的一番苦心呢。

幸好老七理解啊。

安樂公主一路跑出了宮,衝到馬車上,當時就痛哭了一場。

為什麼父皇和太子哥哥,父皇和自己的關係會變今天這樣子?以前他們一家人從沒有吵過

真的很害怕,怕這種況會一直延續下去,直到他們之間再沒有任何親牽絆。

這些天一直在做噩夢,夢到史書上記載的那些廢太子故事。不同的故事,卻都長了一張相同的面孔——都是太子哥哥的臉。

皇帝殺太子,太子造反皇帝……那些史書中的事,彷彿不久就會發生在面前。所以才拼命去求父皇放太子出來,以此證明自己是過度擔憂了。

父皇和太子哥哥,會為了龍椅走上自相殘殺的一天嗎?

安樂不敢去想,第一次從花團錦簇的高牆裡探出頭去,一個新的世界——殘酷的,但是真實的——在面前顯出來。

到了長的時候。

人生二字最是殘酷,它將天真變做老,將爛漫變做世故,將無憂無慮變得勾心鬥角。

安樂公主漫長的年,在這一天猝然結束了。

安樂終於止住了哭,下定了自己的決心。這時馬車外侍道,“公主,駙馬爺來找您了。”

安樂掀開簾子,看到楊方正急匆匆從丹門裡走出來,一路疾跑過來,他臉上神十分焦急。

安樂知道,楊家不想和太子哥哥扯上關係,自從太子哥哥被關閉後,楊家就沒有替太子求過

冷眼看著楊方,然後轉過頭去,冷聲吩咐道,“去崔家。”

能幫,也願意幫太子哥哥的,是崔進之。

安樂公主的車馬驟然啟,匆匆趕來的楊方被撲了滿頭滿臉的灰,只能怔怔地看著馬車決然離開。

崔國公府位於懷寧坊,佔了整整一條文德巷。黑大門閉,出一熱鬧過後的荒蕪。偌大文德巷,路上一聲音都聽不到,安樂的車馬聲就顯得格外明顯。

可昔年,崔國公府外頭明明是長安城最熱鬧的地方,絡繹不絕來拜訪的員,門庭若市,車馬陣陣,日夜不停。

門口那一片駐馬停車地,如今寂寂地生起了荒草,潑潑灑灑地長一片。

安樂公主被迎進了崔國公府,經過方正但沒有人氣的院子,進了黑瓦紅柱的正堂裡。

暮氣沉沉——這是安樂對這府邸的第一印象。

整個崔國公府就就像是一頭將死的猛軀寬大,依稀可以想見當年是多麼微風凜凜;可皮慢慢萎軀漸漸佝僂,猛也有不了等死的一天。

安樂等了片刻,崔進之才匆匆趕來。他方才正在習武場練劍,一勁裝,進了正堂,行禮後直接就問:“公主來此有事?”

趁得他愈發地白,可他目卻比從前更幽深,出一種冷厲的氣質。

他好像已經跟這座寂寞宅邸融為了一上是一種不甘死去而拼命掙扎的猙獰。

在安樂的印象裡,崔進之一直都是玉樹般皎然的模樣,因此一時都愣住了,崔進之皺了皺眉,安樂這才想起自己的來意。

急慌慌道,“太子哥哥關閉了,你快點想辦法讓他早點出來啊!今日父皇壽辰,好多人都向父皇求,可父皇一聽見別人說太子哥哥,就開始發脾氣。就連我……就連我都被他斥責了!”

崔進之聞言,看了一眼安樂公主,見眼眶泛紅,想來今天被皇上罵了一通。

“公主,您現在不要想著替太子說話。皇上正在氣頭上,越提太子,反而越會讓皇上生氣。”

安樂就急了,沒想到崔進之是這種態度,“可如果我都不幫太子哥哥了,他還要怎麼辦?”

崔進之擺手止住了安樂的話頭,“皇上在政事上態度一向強,說是要關三個月閉,那一天都不會。我們靜等太子出來就是了。”

穩住目前手上有的勢力,然後儘量沉寂蟄伏下來,不要再讓皇上生氣。等太子出來後,再重整旗鼓。

崔進之又道,“至於公主您,您不用做什麼多餘的事,多去孝順皇上就是了。您跟太子一母同胞,您多在皇上面前晃,就算一句話都不提太子,也會時常讓皇上記起太子的好。”

不然還能指安樂做什麼?在政治上本給不了任何助力。

誰知安樂聞言,卻低下頭來嘆了口氣,“我……我今天剛跟父皇吵過架,父皇狠狠罵了我一通,罰我回府抄經書。”

崔進之就嘆了一口氣。

得了,安樂公主反而開始幫倒忙了。

崔進之想了想,忽然道,“公主近來和平似乎關係不錯?”

跟他和離後,反而跟安樂相不錯起來。也真是奇。

安樂聞言哼了一聲,想起今天李述為了那個沈什麼孝的,也把斥責了一通。氣著呢,以後不想理李述了!

崔進之掐了掐手心,目冷下來,“公主,如果您真的想幫太子,可以多去跟平有什麼向,你及時告訴我,就是幫了太子的大忙了。”

安樂聽得一怔。

這是什麼意思?聽起來好像平和太子哥哥是對立面。

可崔進之說罷話,已經垂下了目,看著如鏡的水磨石地面。他眼中神晦暗難明,好似是冷酷的算計,又好似帶有幾分昔日難捨的舊,釀複雜的緒。

安樂想了想,“平最近沒什麼事,就是前陣子七皇子去治理黃河,捐了不錢糧。”

不過其他皇子公主也跟著捐了錢糧,只不過李述錢多,捐得格外多罷了。因此正元帝格外誇了一頓。

安樂忽然又想起什麼,忙道,“還有一件事,今天偶然聽到的,父皇好像想給平指婚。”

安樂衝進小樓時,正巧李勤和正元帝說著李述的婚事,聽了一耳朵。

崔進之聞言一愣,臉立刻就青了,“指婚?誰?”

安樂搖頭,“我不知道。”

默了片刻,崔進之這才發現自己的手正抓著椅子扶手。

和離再嫁,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他這麼在意幹什麼。可心中有個聲音說,他不想看到李述再嫁的況出現。

不過李述幾乎是不可能再嫁的,因為朝中能配得上,但是同時又不會引起陛下猜忌的兒基本不存在。李述再嫁的選擇面非常窄,正元帝就算想指婚,都找不到人來指婚。

但這件事還是被崔進之狠狠在心間記了一筆。

可幾日後的一個消息,卻讓崔進之立刻警醒了起來。

那日朝會,沈孝禀報完正事,聽正元帝開玩笑似的問了一句,“沈卿年紀不小了,可跟哪家姑娘訂了婚約啊?”

沈孝這條老,杵在朝堂裡就是朝中一景,有人想跟他聯姻,也有人笑話他娶不起媳婦,反正他一把年紀還沒親的事時不時就被人拿出來調侃幾句,因此正元帝隨口那麼一說,也並不引起什麼猜疑。

可崔進之前幾日才聽了李述要被指婚的消息,再聽了正元帝這句意有所指的話,總覺得其中若有聯繫。

他蟄伏在暗,嗅著空氣中一一毫的敵人氣息,將那些捕風捉影的,虛無縹緲的消息聯繫在一起,拼湊了一個可能的事實——

陛下想把沈孝指給李述。

崔進之目驟然就冷了下來。

如果李述一定要再嫁,一定不能是沈孝。他們倆沒親前就合作坑東宮,親之後還了得了?

更何況,也是崔進之的私心:李述和沈孝關係匪淺,李述無論和任何人婚,他都可以確定李述不會,可唯獨對沈孝,崔進之不敢確定。

崔進之冷笑了一聲。皇上既然有讓沈孝尚公主的心思,就說明皇上對沈孝真是一萬個信任。

為什麼這麼信任?無非因為沈孝是個孤臣直臣,跟誰都沒有關係,只效忠皇上一人。

如果皇上驟然發現,自己倚重的孤臣直臣,原來私下里早都發展出了別樣的心思,皇上又會怎麼想呢?

前工部左侍郎,前平公主的駙馬崔進之忽然上了一封彈劾奏章,將矛頭直指自己昔日的妻子——

公主包養面首,私德不檢;參與科舉閱卷,有礙科舉公平。

無論是面首,還是科舉,涉及到的都是同一個人:門下省諫議大夫沈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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