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嘩——

拉貨小推車的四個子在瓷磚地板上，發出悠長的聲音。

蘇芒珥拉著推車，從電梯下來，拉到上次送早飯的機房門口。

這時候走廊里一個人都沒有，機房的門鎖著，沒人使用。

把兩箱礦泉水從推車上搬下來，摞在門口。

都干完以后，拍了一張照片發給聶凜。

【送來了，就放門口了。】

過了一分鐘，對方回消息。

【怨種債主：收到，賬你自己記。】

看到消息以后，在備忘錄里記下一個“-100”。

一切都源于前幾天那個周一的早上。

突發奇想跟聶凜提出酬勞還債的方案，如果他平時有需要幫忙或者跑的事，只要報酬合理，蘇芒珥就會幫他去做，完后報酬直接在欠債的賬上自扣除。

蘇芒珥一開始本以為聶凜不會同意，畢竟他還想借機報復自己的。

但是他同意了，這是讓蘇芒珥有些意外的。

可能他最近真的很忙吧。

這麼想。

這天晚上，蘇芒珥結束晚上的工作往學校回。

下了公車，距離校門口還有幾百米的樣子，走在路上，手機里回復著在網絡上和約設計稿的人。

【太太，這個稿子我們看了一眼，還有一些姐妹的意見是】

接的稿子類型非常雜，小到偶像應援，大學學生期末作業的輔助修改，大到商用的logo以及宣傳冊的設計。

只要錢到位，什麼都可以嘗試。

這兩年做的不錯，在微博上已經有了上萬的，價位也是一直漲高。

看了小老板們發來的修改意見，然后回復。

【意見都已經看完啦，我覺得沒什麼問題，都可以修改，等我回去就給你們改來看看。】

【謝謝太太，等您消息~~】

□□點鐘的時間，天已經完全漆黑，街邊郁郁蔥蔥的樹排列著，月照在枝葉上，枝葉將影投在行人道的石板磚上。

在路燈普照的地面上撒出千奇萬狀的青烏斑塊。

遠有大學生在校門口街邊演唱，隨著走近，那由弱漸強的歌聲漫進的聽力范圍。

因為這歌聲，蘇芒珥下意識抬頭看。

一抬眼，卻怔住了。

路邊演唱的學生歌手邊站著許多路過的觀眾，在這簇擁著的熱鬧旁邊，有一抹頎長的影半在旁邊的樹蔭下。

聶凜靠在樹邊，一手打著電話，另一手垂著，食指和中指的指間夾著一煙。

灰白的煙條從那猩紅的火誕生，逐漸往夜空中飄升。

蘇芒珥的視線準地落在了他那手上的傷口，突出的骨節破了皮，有些從傷口上滲出來。

而他好似沒有痛覺般，氣定神閑的，對著電話那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什麼。

他一個偶然偏眼，正好對上不遠站著看他的蘇芒珥的眼睛。

“先這樣吧，有事再打電話。”他對電話里那邊說了一句，然后收手掛了電話。

聶凜瞇著眼睛用舌尖頂了頂臉頰，輕笑一下。

香煙被黑靴子碾滅，他開口：“蘇芒珥，過來。”

聶凜的聲音很小，幾乎要被旁邊的音響聲音蓋過去，但是還是通過他的口型清楚的接收到了。

蘇芒珥抬，走到他面前，空氣中還些許彌漫著還沒散去的煙草氣味，不經意地摒了呼吸，問：“怎麼了。”

聶凜把自己的手遞給看，好像很得意：“我傷了。”

蘇芒珥頭頂飄過一個問號，淡淡地說：“哦，我看到了。”

說完，著他的肩膀走過。

聶凜傷的手頓在半空，然后轉懶散道：“幫我上個藥啊。”

蘇芒珥繼續往前走，完全不猶豫。

“五百！”他無奈地喊。

停住腳步，角微微上揚了下。

然后轉，看著他，“走吧，我宿舍有藥箱。”

聶凜：“”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聶凜過于吸引人眼球的緣故，他們兩人一路走過來，被不人回頭看。

尤其是生，帶著妒羨和驚訝的緒的上下打量。

蘇芒珥走在他邊，默默把衛的帽子戴上，利用影稍微遮住點臉。

聶凜垂著頭回著競賽組的消息，視線一瞬間偏移，然后冷淡說：“怎麼，跟我走一起就這麼丟人？”

“沒有，有點冷。”訕然道。

邊人傳來一聲自嚨的輕笑，嘲諷的意味明顯。

蘇芒珥癟癟，把帽子褪下去搭在肩后。

到了宿舍門口，蘇芒珥讓他在附近等一會兒，回宿舍拿藥箱。

剛一進門，葉聞就撲過來分新聞：“我去珥珥，你知道剛才咱們學校里出事了嗎？！警車都來了！”

“怎麼了？”有些驚訝，邊蹲下去拿藥箱邊問。

葉聞綜合著學校學生論壇里分的吃瓜，然后跟說：“好像是有個男學生在南門那邊的小暗道里猥/毆打同學！”

蘇芒珥怔住，下意識問：“然后呢？沒出事吧。”

“然后讓兩個路過的男學生給救了，好像還是咱們學校研究生。”繼續說：“那男的沒能得逞，被那兩個英雄救的男生給打了一頓。”

葉聞說完，惡狠狠的啐了一口：“真是人渣，就該打死他！”

蘇芒珥這才松了口氣，提著藥箱往外走，“我出去一下。”

“這麼晚了你去哪啊。”

“沒，沒什麼，馬上回來。”

一路小跑出宿舍樓，見那人還杵在樓附近的樹下，被一路上路過的各種生側目打量，臉不算好看，孤一人與旁邊你儂我儂的產生了鮮明的對比。

聶凜臉沉得哪怕再慢一分鐘出來他都要走了。

知道是因為自己和葉聞聊的時間有點長，讓他在樓下等久了，所以放了語氣：“走吧？”

“走去哪。”聶凜了一眼宿舍樓外給配備的挨著路燈的空檔長椅，問：“那邊不就有地兒麼。”

蘇芒珥面對他，沒彈，緩緩出了一個略帶歉意的笑。

距離生宿舍路程五分鐘遠的，假山的小涼亭里。

涼亭附近樹林植被茂，低矮的路燈被長高的綠草遮擋，蚊蟲繚繞著飛。

聶凜一手舉著手電筒，一手把胳膊遞給。

周圍昏暗，亭子中央的石桌面被手機手電筒照亮，蘇芒珥正從藥箱里拿出碘酊和棉簽。

他舉著手機，在臉上晃了晃，故意閃的眼。

神極其不滿，荒唐一笑：“上個藥，恨不得把我拐深山老林里去，蘇芒珥，我有這麼見不得人麼。”

蘇芒珥將干凈的棉簽沾進碘酊瓶里，另一手扶住他的胳膊。

指腹到他溫熱又結實的胳膊，兩人皮間傳遞著溫度。

心里有些不自然。

蘇芒珥翻看著他的胳膊和手，確定哪里有傷口，然后說著：“你有沒有想過，是因為你太惹眼了。”

“天生高富帥，我有什麼辦法啊。”他垂著眼皮，吊兒郎當地欠揍道。

蘇芒珥無語地沉了口氣，不理他那茬，說：“疼就忍著。”

說完，直接下手將沾滿碘酊的棉簽用勁按在他傷口上，然后上下著消毒。

“嘶。”疼痛襲來，聶凜陡然蹙眉，“你故意的。”

全當聽不見，手里作著，輕聲說：“今天晚上學校來警車了，你知道怎麼回事嗎？”

聶凜睨了一眼，隨口回：“不知道。”

“你這傷哪來的。”

“打架去了。”

蘇芒珥這時抬眼，對上他淡然的眼神。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兩人的距離變得如此靠近，惹得愣了下。

晦暗的涼亭里，唯有中央亮著團亮。

手電筒投出去的芒逐漸在二人上遞減，亮映在他漆黑的眼瞳中，如墨潭里的孤星。

冷白的手摁在他健康的胳膊上，這種格和上的差別，以及被呼吸卷熱的空氣，給當下的環境添了一份旖旎。

聶凜忽然湊近，頃刻間二人距離被拉近到“危險范圍”。

他稍許偏頭，樂了：“你看什麼呢。”

他這麼一嘲弄自己，蘇芒珥瞬間找回神智，清咳了一聲，說：“剛剛你臉上有個蚊子。”

他皺眉，想去趕蚊子但是發現自己沒有空閑的手了。

蘇芒珥低頭繼續上藥，悄然間彎了下。

左手上完了，又換右手，看著他手上已經干裂開的傷口，“英雄救就說英雄救，難道不是榮的事嗎。”

“救的可不是我啊。”聶凜忍著手上“狠絕”的力度，說：“救的是我朋友，我只負責揍人。”

專注于手里的事，似乎對他們的分工并不興趣，淡淡地嗯了一聲。

不說話了，聶凜也沒繼續說。

涼亭里安靜了下來。

他的視線移到桌子上被打開的藥箱，第一層放著各種各樣的跌打消毒藥品，種類非常齊全。

藥劑瓶顯著淺淺殘余量的痕跡，都是被經常用而剩下的半瓶。

聶凜盯著那些藥品工，良久，他收回目短暫地瞥了一眼。

眉宇間去的意味不明。

理完所有傷口，把東西都收拾干凈，邊說著：“繃帶就不纏了，天氣熱，纏上反倒容易把傷口悶壞。”

“給你幾個防水的創可，沾水的時候可以上。”從藥盒里拿出一盒全新的創可，遞給他。

“嗯。”聶凜接過創可。

蘇芒珥提起藥箱站起來，打開自己手機的手電筒，停在原地抿了抿。

總覺得，應該再說點什麼。

想了想，開口：“這趟五百，你說的，不許反悔。”

著創可盒的手抖了下，聶凜無奈地掀眼：“蘇芒珥，你掉錢眼里了？”

“我，回去就劃賬上。”悻悻道，說完轉離開了涼亭。

人走后，聶凜瞅了一眼自己兩手上被碘酊涂黃的傷口，若有若無地嘆了口氣。

蘇芒珥趕著回去給人家改稿子，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腳步隨心越來越輕盈。

平時幾乎都在埋頭做事，與別人的流之又，只有葉聞會和自己聊聊。

盡管和聶凜的關系復雜難言，但是他是唯一一個以前認識的還出現在現在生活里的人。

就那麼跟他相安無事地說幾句話。

沒辦法騙自己，一直以來抑的心確實得到了稍微的紓解。

九月飛速來到了結尾的日子。

9月30日這天晚上。

宿舍里的同學都回家過國慶了，一個人在屋子里畫稿子。

八點多的時間，忙忘了吃飯，邊畫著稿子邊思考著待會去食堂吃點什麼。

這時候，手機震起來。

拿起來一看，竟然是聶凜發來的微信電話。

自從那天涼亭給他上完藥以后過了五天，兩人都沒有在聯系過。

蘇芒珥有點意外。

試探著接起來，“喂？”

“在干嘛。”電話那邊的背景音有些嘈雜，聶凜語氣里帶著些醉意，問。

“有事就說。”沒回答。

“會開車麼。”

蘇芒珥停下數位筆，“會，怎麼了？”

聶凜用那輕描淡寫的語氣道：“我在外面，喝多了，過來接我一趟。”

看了一眼時間，今晚的安排要做的事很多，沉了口氣，剛想拒絕。

對方又來了一句。

“三千。”

“地址發我。”蘇芒珥想都沒想，說完掛了電話。

將近九點，坐車抵達了聶凜發的這個ktv，是開在酒吧街里的。

比起其他家從門口就能聽到幾乎震耳聾的音樂聲，這家門口還算消停。

進進出出的人很多，都是國慶前一天來聚會玩樂的。

蘇芒珥收自己的外套，著頭皮走進去。

前臺沒有人在，直接自己進去找，走進都是包間的走廊里。

對于聽力范圍外的聲音不是陡然消失的，而是隨著距離逐漸減弱直到聽不見。

一般距離四米半的位置聲音就開始逐漸減退，五米以外完全聽不見。

于是走在這隔著墻依舊音浪澎湃的走廊里，耳邊的就像是站在噪音的海邊。

隨著往前走，一接著一的拍打著自己的耳蝸上，先強后弱，接著下一波強噪音襲來。

蘇芒珥微微蹙眉，找了一兩分鐘以后，站在正確的房間門外。

里面男男唱得正歡，這個包間應該是整個ktv最大的，看不清聶凜在哪。

蘇芒珥習慣地從兜里把降噪耳塞拿出來，剛打開蓋子，頓住了。

盯著那盒子里的耳塞，看了兩秒，不知在猶豫什麼。

而后，把盒子蓋上，重新塞進自己兜里，就那麼直接推門進了屋子。

一下子撲面而來的噪音使下意識彎下了腰。

包間很大，一塊玩的人也多的，林林總總得有二十幾個，所以蘇芒珥悄悄進來并沒有太多人注意。

蘇芒珥往里走，邊看邊找，卻哪里都沒有看見聶凜的影。

張依依正和朋友喝著酒，隨意一瞥，看見了個眼的人。

挑眉，試探著喊：“蘇芒珥？”

蘇芒珥作忽然停住，轉頭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