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杳杳歸霽》第51章

初見是在十八歲的圣誕雪夜。

再遇見還是圣誕的雪夜, 二十歲。

而這一夜圣誕的雪,是一場有始有終的籌謀, 在二十一歲這年, 為他們漫長的離別送上結局。

所有因緣際會,都平靜地消融在那夜的一地清白里,到此為止了。

一曲絕響, 再無人合奏。

看上去若無其事歲月靜好, 可這個冬天,有兩顆心在結冰。

那晚,蘇稚杳一如往年,生日宴請盡數婉拒,獨自一人,穿著棉睡, 曲抱著自己,坐在客廳的地毯。

落地窗外落雪紛飛, 屋子里黑魆魆的, 一盞燈都沒開,只有茶幾蛋糕上的幾支生日蠟燭亮著,燭昏黃, 朦朧搖曳。

映著清素的臉,將拉出一個孤獨的影子。

著面前的生日蛋糕, 那雙桃花眼渙散著, 眼前幻覺出,漫天大雪下,他背著, 一深一淺地踩在雪地里, 耳邊回響起他給講故事的聲音, 虛薄又空遠。

“從前,有一只小兔子來到一家面包店,它問,老板老板,有沒有一百只小面包啊……”

一滴晶瑩飽滿的眼淚,安安靜靜地順著臉頰落下去,滴在蘇稚杳的手背。

從前有一只小兔子。

它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蘇稚杳斂下長長的睫,闔著眼,靜靜在心中許愿。

想要時重來,給機會,從最初就選擇不要去招惹他,從未相識,或許各自都很好。

心深又有道聲音,很輕很輕地說——

祝他好……

這一年的悲與歡,讓懂得了,原來,年人的世界里當真沒有容易兩個字。

那句萬丈迷津唯有自渡,初聞不知句中意,再聞已是句中人。

山水一程。

就當他們,已經見完了最后一面。

-

歲月不居,時節如流。

生命中最濃墨重彩的那一年,隨著時間一天一天,一年一年地過去,終究在故事里漸漸褪,殘留下模糊的痕跡。

拉斯維加斯環球音樂廳,一束聚燈打在正中央的鎏金舞臺,一架亮黑鋼琴前,孩纖細的手指在琴鍵上靈活跳躍,一支優雅的曲子,行云流水般從指間傾淌而出。

觀眾席幾無虛座,現場除琴聲外,靜得能聽見落針聲,所有人都陶醉而癡迷地沉浸著。

在鋼琴曲中,如臨其境,仿佛下的雪夜,聽見命運化在風里的聲音,那種溫但破碎的,讓人上癮,又讓人唏噓,曲中沉醉,曲后回味起來,奇妙地有淡淡的憂傷蔓延心頭。

觀眾眼眶紅紅,部分的甚至著眼睛,面上布了淚痕。

曲子彈盡,最后的琴聲終了。

指尖在漸消漸彌的尾音中抬起,落回前,似乎是在平復心,過了會兒,才拎起金刺繡禮服的擺,緩緩起,高跟鞋踩著地板,在雅靜的空間里發出輕響。

走至舞臺正前,面朝觀眾席,慢慢鞠了一躬。

觀眾在回味中無法自拔,直到看見在臺上的謝幕禮,現場如夢初醒,掌聲驟響,熱烈如,在華麗的音樂廳中久久不息。

蘇稚杳邊彎起清淺的笑容,著黑的觀眾席,目落到正中間的池座區。

那里有兩個最好的位置空著。

這三年,的每一場演奏會,視野最佳的區域,都會空著兩個座位。

剛下舞臺,蘇稚杳就去摘耳環。

小茸抱著一件長款白貂大跑上來,披到纖薄的肩上,嗚聲:“杳杳的表現力越來越強了,新專輯的曲子都好有染力,我在后面都聽哭了!”

習慣了的花式吹捧,蘇稚杳沒放心上,只笑笑說:“別吹我了。”

“真的,大為和里奧也哭了!”小茸回頭,對著跟在后兩位壯丁眉弄眼:“是吧?”

大為接收到信號,倏地仰頭天花板,作出忍哭的表:“我全程倒立,為了不讓眼淚流出來。”

里奧捂住絡腮胡,磨砂紙般的啞嗓音混雜泣聲,哽咽得有模有樣:“tears cover my face!”

蘇稚杳被逗得一下笑出聲。

他們三個就知道哄

“杳杳,全球巡演還有最后兩站,在京市和港區,都是年底,阿森哥知道你不喜歡應酬,年前不重要的晚宴邀約都幫你拒了,巡演結束你可以好好休息一段時間。”小茸說。

蘇稚杳應聲,到更間換下禮服,準備回酒店,在保鏢團隊的護送下走出文化場館。

十月份的拉斯維加斯,夜晚很涼,保鏢兩列,攔開門口熱

大為和里奧走在最前面開路。

小茸引著蘇稚杳跟在后面安全的距離。

蘇稚杳換回常服,雙手在大口袋里取暖,一見出現,那些沒搶到演奏會門票依舊趕到拉斯維加斯看的各國們,高高揚舉著應援牌,開始瘋狂吶喊。

“小貂蟬!小貂蟬啊啊啊啊!”

“杳寶!寶貝兒媽媽你!!”

“妹妹你好棒!《下雪了》好好聽!新專輯好喜歡啊啊啊!!”

……

他們過分熱洋溢,蘇稚杳口袋里的右手出來,朝他們輕輕揮了兩下,眼中掛著的笑意。

二十四歲的,不再是可蓬松的微卷發,現在一頭濃的黑直發,別在耳后,順地披散著,風吹過發,揚起溫優雅的味道。

過去總出漂亮齒貝的燦爛笑容,在的臉上再也看不見了,如今面對外界,笑起來都是抿著的,角彎起淺淺的弧度,表現出禮貌恩,和云淡風輕的溫和,比起曾經,有了距離

小茸拉開保姆車的門,蘇稚杳正要上車,目無意間越過人群,見遠一臺黑私家車,有道穿西服的頎長影,矮坐進了后座。

抑多年的,突然強烈地侵襲上心頭。

蘇稚杳不經意怔了會兒。

“杳杳……”小茸小聲提醒。

蘇稚杳回神,意識到是自己想太多,低應一聲,斂眸邁上車。

車子開往威尼斯酒店。

蘇稚杳靠著座椅,面向窗外,著飛馳而過的夜景,不知想什麼想得出神。

不多時,小貂蟬全球巡演拉斯維加斯站的詞條登上熱搜,旁邊的小茸宛若黑偵察機,低頭不停翻著微博。

【杳妹藝界頂流,演奏會門票開售三秒就售罄了,全球巡演都快結束了,我愣是一場沒搶到!啊啊啊啊氣昏古七!】

【聽過小貂蟬的奧地利站現場,真的很絕!小甜甜萌妹是我對最大的誤解,這是什麼絕世清冷人嗚嗚嗚嗚】

【確實,小貂蟬現在的氣質好清冷,有點不食人間煙火的覺,和以前好明顯不一樣】

【紅氣養人,給我兒養冷艷了嗚嗚】

覺小貂蟬和賀老板分手后就沒那麼開心了……這是能說的嗎(撓頭)】

【靠,說到賀老板,羅西克里斯這狗比黑頭子給老子死啊!賤不賤!!】

【克里斯死+10086】

【周sir和賀老板都是真男人,我哭死】

【三年之期已到,恭迎賀老板歸位!】

【朋友們,本金融生畢業課題研究過羅西家族年報,克里斯和賀氏惡競爭三年,名下資產連續兩年負債率高達280%,夠倒閉三回了,我不允許還有人不知道哈哈哈哈哈】

【謝謝你功德俠!】

【同金融生!賀老板絕了,什麼反收購,基金對沖,債券融資,做空……資本運作玩得太6了,我們導師上課都拿來當正面案例!】

……

小茸正看得起勁,微信跳出陸森的消息,瞧一眼,驀地抬頭:“杳杳,亞洲藝盛典,你被評為年度實力音樂人誒!”

“你檔期沖突,阿森哥替你出席的,他剛剛說幫你領到獎杯了!杳杳真的好厲害!”小茸欣喜若狂。

蘇稚杳這個當事人倒是很冷靜,可有可無地應聲笑了一下。

窗外夜空亮過一道閃電。

蘇稚杳眼睫了下,本能直起脊背,幾秒后,轟隆一聲雷響,的心跟著加速跳

片刻后清醒過來,這里是拉斯維加斯,不是港區。

蘇稚杳心跳慢慢平緩,垂著眸靠回座椅。

三年了,他應該自由了。

-

回國后,蘇稚杳先去了趟港區。

那天中午,卡其呢大,來到周家別墅。

“邱姨——”

邱意濃正在院子里清洗茶,見到,忙放下手里的東西,笑意漾到眉眼:“杳杳來了,我去準備午飯。”

蘇稚杳拿起椅子上的披肩,裹到旗袍外:“您穿上外套,天都涼了。”

“好好好。”邱意濃笑著,很聽話:“自己家,你看著坐,午餐很快就好。”

蘇稚杳笑瞇瞇答應:“好。”

邱意濃進去別墅后,蘇稚杳抱出布袋里的亞洲藝盛典的獎杯,走進玻璃花房。

花房里,植開得鮮,簇擁在花花草草間的那架白鋼琴,曾經空的琴臺,如今擺滿了獎杯。

薩爾茲堡國際鋼琴大賽冠軍。

伊麗莎白皇后國際音樂比賽冠軍。

第二十二屆華沙肖邦國際鋼琴賽冠軍。

港區國際鋼琴藝節最佳演奏獎。

……

這三年來,各大小賽事以及年度評選榮譽的獎杯,在鋼琴臺面上擺得滿滿當當。

臺面還有一只紅絨錦盒,里面是一枚一等功勛的五星金章。

蘇稚杳挪了挪獎杯,騰出空位,將亞洲年度盛典實力音樂人的新獎杯擺上去。

著這充實的畫面,蘇稚杳眼底融起笑意。

邱意濃在玻璃花房里多種了一種花。

低飽和度的煙紫貂蟬玫瑰。

奧斯汀花型花期短,卻被邱意濃養護得很鮮活,換得也勤,仿佛是要讓貂蟬玫瑰在這間花房里永遠盛開。

蘇稚杳蹲下,指尖輕輕撥弄了下花瓣。

一切都在變好。

可是心底有一塊地方,好像怎麼都填不滿。

-

賀家別墅。

主臥的沙發旁,一臺老舊的大紅酸枝手搖留聲機,唱針落下,劃過那張定制黑膠唱片。

老式黃銅大喇叭里,鋼琴曲的音符娓娓而出,悠揚在臥室。

正放到那首。

《下雪了》。

一只骨節分明的手,取過臺面的黑金手表,慢條斯理戴到左腕,掩住了腕部的刺青。

襯衫馬甲外,不慌不忙套上西服,扣上一顆紐扣,修長指尖上,落到領帶,微微擰一些。

坐凳上蹲著一只白茸茸的布偶貓,歪著腦袋看他,喵嗚輕

那只戴著銀尾戒的手落下去,在它腦袋上,而后他在鋼琴聲中,走出臥室。

后,那本厚重的質燙金《圣經》,正開著放在床頭柜,看到那一頁后未被合上。

這頁麻麻的拉丁文中,有一句旁,有人用黑鋼筆寫出了它的中譯文。

——不要驚我的人,等自己愿。

別墅門前,停靠著一輛黑商務車。

徐界替他拉開后座車門:“先生,收到管制解除通知,今日起,您可以自由出行了。”

賀司嶼走出屋檐,抬頭向這片云開霧散的天,徐徐合上眼,又一年冬天的風。

三年,到該收網的時候了。

-

蘇稚杳沒有在周家別墅住太久。

十一月初,有一場京市站的全球巡回演奏會,公司還為安排了鋼琴課,需得回去。

回京市那日,是個雨天氣。

車子送到港區國際機場,小茸撐開一把明傘,遮著從后座下車。

蘇稚杳戴上口罩,接過傘,走向航站樓。

還有六七米的距離,玻璃應門自向兩邊敞開,一群西裝革履的保鏢不知道是簇擁著哪位大人,整齊有序地走出來。

保鏢用手臂格擋開前面的人群,空氣都有了急促的

蘇稚杳下意識往旁邊退,讓出路。

他們經過時,蘇稚杳不經意過去一眼,被護擁在中間的男人,剎那間落的視野。

蘇稚杳心跳一僵,呼吸都窒住了。

那兩面玻璃門打開的路,像是沒有盡頭的時隧道,明傘下的,迎著綿綿細雨,看見賀司嶼走出航站樓。

他的商務大下,依舊一熨帖的深西服,西裝外套里是好看的襯衫馬甲和領帶,那張臉還是那麼迷人,濃眉鼻,薄淺紅,臉廓朗,下頷線清晰……但比印象中要瘦一些,沉穩和更重了,那雙眼睛也回到了最初的時候,冰冷無,沒有留下一的痕跡。

蘇稚杳忽然分不清夢和現實,定定地看著他,想要看清他的面容,生怕又是自己的夢。

他卻視若無睹地,從面前走了過去,戴著黑皮手套的手隨意垂在側,目不斜視,沒有留一個眼神。

該是看見了,但他們只能裝作陌路。

徐界揚起一柄黑大傘,在他走到檐外時,為他遮住雨。

前后不過幾秒。

可他肩而過的那瞬間,蘇稚杳目停滯在門口他出現的位置,時間拉到極致,仿佛過了一個世紀。

用三年,讓自己對時間失去概念。

但就是這幾秒,的自我麻痹全了徒勞一場,看見他的那一刻,緒洶涌而來,讓清晰到了三年的長短。

原來已經那麼久了。

久到他的臉在記憶里變得模糊,可也只需一秒,玻璃上的薄霧一抹而去,所有過往都重新在腦中清晰,然后變本加厲地蠶食緒。

過去了,又過不去了。

或者,本就是從未放下過。

意外遇見賀司嶼,護在前的大為和里奧同樣從錯愕到慨,但他們知道自己的使命,沒有上去相認。

他們已經走了很久。

小茸見口罩外的眼睛空著,擔憂地輕聲喚他:“杳杳……”

蘇稚杳眨了下眼。

“走吧。”聲音很低,不走向航站樓。

兩條線過了點,又漸漸遠去。

他是自由的,但他們似乎回不去了,賀司嶼永遠都是賀司嶼,只要他一刻是賀司嶼,這張催命符,就一刻不敢再去靠近。

就這樣吧。

三年都過來了,是能習慣的。

-

那日的偶遇,蘇稚杳只當是自己的夢,事后便努力去忘掉,回到京市,開始認真準備下一場演奏會。

陸森培養極其上心,第一年,蘇稚杳便因那首合奏曲《人魚陷落》一曲名,而后陸森為安排各種賽事,蘇稚杳也從未讓他失過。

從各大鋼琴賽事中穎而出,業名聲越來越響,從開個人獨奏會,到發行個人鋼琴專輯,短短三年,便被國際知名曲評人稱頌為“明日巨星”。

閔有回玩笑,說陸森心里只有杳杳,他都失寵了。

事實證明,陸森的選擇沒有錯。

有一張完的臉,和一令人折服的真實力,蘇稚杳能名是他意料之中的事,如今大街小巷隨可見蘇稚杳的海報和專輯,商場里,也經常能聽見的個人鋼琴曲。

十一月初,全球巡演到了京市站。

那夜,京市大劇院,蘇稚杳穿了冰藍禮服,化好妝容,等到時間便上臺演奏。

人生中第一場個人演奏會時,明顯張,現在已經得心應手,不再有新人的生,十分從容。

京市大劇院的音樂廳,悉到親切。

流線型金.大廳有千百張寶石紅劇院椅,天地排燈亮起,照得大廳金碧輝煌。

蘇稚杳在激烈的鼓掌聲中走上舞臺,向觀眾席鞠躬,抬頭時,看了眼池座,留著的兩個位置不出所料地空著。

沒再看往別,回走到鋼琴前,坐下,閉上眼醞釀緒,白皙的手指上琴面,片刻后,婉轉的琴聲如流水汨汨地淌出。

蘇稚杳的演奏會正在進行中。

同時,電視里,財經頻道的主持人正在播報最新財經新聞。

“因三年資本開支過載,惡意大規模回購賀氏票導致大量資金流套牢,又于近兩年超額借債,意大利羅西集團負債金額高達五百億歐元,明顯缺乏清償能力,嚴重資不抵債,羅西家族教父克里斯,于今日上午九點,宣告羅西集團破產……同日下午三點,全球百強企業債權人聯合發起國際刑事訴訟,申請法院強制執行,并起訴羅西家族惡意壟斷,涉嫌走私販毒,克里斯或將面臨無期徒刑……”

蘇稚杳沉浸彈奏,對外界的新聞一無所知。

演奏會持續了一個半小時。

最后的音符落下,蘇稚杳在尾音結束后,如同過去每一場演奏會那樣,拎著禮,落落大方地站到舞臺中央,鞠躬致謝。

在激昂的掌聲中,慢慢直回起

說不清是巧合還是命,抬頭時,目就這麼越過觀眾席的盡頭,在那眨眼之間,似乎見一個穿商務大的背影,消失在了安全出口。

忽地,蘇稚杳氣息屏住,怔怔著那個方向,心臟突然跳得很快。

距離太遙遠,不確定。

不確定是不是自己看錯,甚至不確定剛剛是不是真的有人從觀眾席離場。

息越來越深,漸漸到呼吸困難。

緒復雜,如萬縷的如纏裹在心上,無數個念頭在腦子里撞。

指尖用力掐了下手心,痛讓蘇稚杳清醒過來,深吸口氣,回,以眼不可見的迫切,邁開步子走下舞臺。

小茸抱著那件厚白貂外套,等在后臺,見蘇稚杳下來,便過去要給披上。

蘇稚杳卻閃面前越過,一下舞臺,便拎起長,匆匆地跑了出去。

“杳杳,你去哪兒?”外面太多,很危險,小茸忙不迭上大為和里奧,一起去追

蘇稚杳拎著冰藍,踩著高跟鞋,不顧形象地狂奔,生怕晚一秒就要錯過。

哪怕都沒有確定那人是否真的在。

蘇稚杳一路奔到劇院大堂,站在層層繁復的水晶吊燈下,長發甩得凌,有幾沾到臉頰和,優雅盡失,很有幾分狼狽。

向四周張,上氣不接下氣地著。

覺爍亮的吊燈在頭頂天旋地轉。

怎麼都尋不到那個悉的影,只看到幾個保安守在門口,寬敞明亮的大堂里,只一個人呆呆立在中央。

“杳杳——”小茸他們追上,氣吁吁地說:“觀眾就要退場了,你在這里不安全,先回休息室吧,要找什麼,我幫你找。”

蘇稚杳著氣,卷翹的眼睫忽兩下,著空寂的大堂,理智一點點歸位。

真是著魔了,到底在想什麼,他不可能出現在這里的。

心里說不出的滋味,仿佛剛經歷過一場海嘯,殘留下苦,然后,心又回到一潭死水。

蘇稚杳頓時失去所有力氣,雙手垂落下去,長尾掉到地面,垂下眼,整個人如墜冰窖,拖著沉重的擺,麻木地往反方向,走得很慢。

“我走私人通道,你們不用跟著我。”

氣息微弱,聲音很無力。

私人通道安全,小茸和大為里奧面面相覷,見低落想要靜靜,就沒跟上去。

通道長到不盡底,像一條明亮的高速隧道,高跟鞋踩在瓷磚地面,空得能聽見一聲又一聲的回響。

這種空落讓人絕,蘇稚杳看著眼前的路,忽然想不通盡頭在哪里,眼睛開始發,又流不出淚,難得厲害。

蘇稚杳停住,慢慢蹲下來,臉埋到間,很用力地抱住自己。

三年都過來了。

現在怎麼就不行了呢。

不知這樣蹲了多久,蘇稚杳覺得自己能平靜了,抬起臉,吐出一口郁氣,重新站起來。

蹲得有些緒消耗后人也虛著,蘇稚杳昏沉沉走了兩步,一不留神,鞋跟踩到擺,人往前,驀地朝地面沖過去。

一只胳膊橫到腰上,力道強勁,帶著子往回一勾。

倏地,蘇稚杳后背撞進一個實的膛。

還未從驚險中冷靜,就被空氣中淡淡的烏木氣息,引得陷更深的驚愕。

蘇稚杳低頭,看到摟在腰肢的手臂,握腰的那只手青筋脈絡清晰,戴著腕表,小拇指有一只銀尾戒。

里的突然停止流

蘇稚杳四肢都開始發麻,足足訥了半分鐘,冷不防地,在他的臂彎里猛地回

高高揚起,極近距離地,對上了那張眉骨深邃的臉。

四目對視間,剎那暗流湍急。

蘇稚杳心撲通撲通跳得厲害,斂住呼吸,一瞬不瞬盯著他的眼睛,心中都是久別重逢的激

卻見他遲遲沒有表,那雙漆黑眸子是午夜不起波瀾的海面,冷漠得沒有一溫度。

本沒有要和相認的意思。

一團洶涌的熾熱被澆滅。

蘇稚杳心一截一截涼下,鼻腔泛酸,地卸了勁,從他懷里退出去。

“謝、謝謝……”蘇稚杳低著頭,艱地道出一聲生疏。

偏開臉,慢慢回過,朝自己的路走去。

的瞬間,賀司嶼那雙寂靜的眼眸閃了閃,再難掩住歷盡滄桑后的傷

——人家杳杳跟著你,是冒了風險的。

是,跟著他,就得要冒風險。

已經辜負了的一段,要他怎麼再辜負一輩子。

賀司嶼凝著纖薄的背影,看著越走越遠,克制著。

可面對,他永遠沒有理智可言。

他突然佯裝不下去,快步上前,拉住胳膊,一把將拽回到懷里抱住。

蘇稚杳被摟過去,撞到他膛。

臉倏地埋在他大里的襯衫上,男人滾燙的溫包裹住了他,他下來,氣息灼熱地燙著的耳朵。

蘇稚杳再忍不住,眼淚一下飆出來,咬住不想哭出聲,人在他懷中止不住地抖。

賀司嶼臂膀收,很用力地抱住

一哭,他前一刻的自控力前功盡棄。

賀司嶼一只手按著的腦袋在自己前,指尖陷抵著耳畔。

嗓音不知何時啞了,挾著微微的意,低而沙啞,對說了重逢后的第一句話。

“這些年,過得好麼?”

他的聲音太催淚,蘇稚杳搭得不上氣,話也說不出,臉低埋著,一個勁點頭。

賀司嶼覺到前一片,閉上眼,摟,掌心一下又一下地的頭發,安地親了親的耳垂。

的溫熱,惹得蘇稚杳敏地抖了一下。

“你有……有想過我嗎?”蘇稚杳哭得不過氣,哽咽著,嗓子都是啞的。

他廝磨在耳邊,低啞地回答:“每天。”

蘇稚杳環抱著他的腰,淚水又流出來,他一句話,忽然就失控了,不停往他懷里子哆哆嗦嗦地,放聲哭了出來。

賀司嶼膛起伏著,臉孩子的頸窩,聞著淡淡的香氣,過去,親的頸,再親耳廓,又去親到的頭發。

他手指后頸的皮,聽著可憐的哭聲,嚨干,心臟鈍痛得難

委屈的這三年,說任何話都不足以安

哭了很長時間,起初像個孩子大哭,慢慢地,聲音弱下去,變了一一噎的嗚咽。

賀司嶼去的臉,到一手水痕,他下去,手心捧住,輕輕讓抬起頭。

眼睛哭得紅腫,睫漉漉的,臉上的妝都被淚水染花了,所幸妝容淡,依然很好看。

鵝蛋臉小小的,白瓷般的皮細薄易碎,鼻尖泛著紅暈,水瀲滟地著他,肩膀一聳一聳。

賀司嶼深深看著臉。

那日在機場遇見,一頭黑直發,戴著別有幾分人味的銀鉆耳墜,他就在想,他的孩好像長大了。

現在看看,依舊是過去那個小孩。

“杳杳。”賀司嶼指腹輕輕眼尾,拭去那一抹淚痕。

呼吸了,頭低下去,抵住的額頭。

他氣息沉沉地,啞聲說:“我本放不下你。”

眼前霧氣朦朧,蘇稚杳牽,想要對他笑一下,又因他的話到無比心酸,很想哭。

眼神勾連在一塊兒,他們著對方的眼睛,彼此都靜下來,呼吸一道接一道地融著。

賀司嶼結滾,欺過去的同時,蘇稚杳也不再裝,雙手攀上他脖頸,仰高臉,迎上他下的,和他重重吻在一起。

兩人都沒有要慢慢來的意思,他放浪地去尋的舌尖,便張開給出回應,任由他進。

積忍三年的思念在這一瞬發。

賀司嶼一只手捧著后腦,深深吮著,另一只隔著禮服,的腰肢,水盈盈間,掌心護到后背,抵著到墻壁上。

吻得發狠,吻到兩人都缺氧。

及時回神智,還在外頭,不能再過。

賀司嶼舌退回來,啄了下潤的,嗓音嘶啞,息:“今晚還要回去麼?”

他在劇院,有房間。

蘇稚杳人著,微微睜開一點眼睛。

暈乎乎地進他濃的眸子,毫不猶豫地搖頭,迷離的眼合回去,仰頭,貪又去親他的

賀司嶼狠狠擁住,用力得像是要把進骨里。

的主里,忘回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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